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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泡茶時,眉頭越皺越緊,最后黑著臉拎著茶壺來找我:「你干的」
我眨巴著眼裝無辜:「什么」
她冷笑,轉(zhuǎn)身就走。
第二天,我的糖罐里爬滿了螞蟻。
「秦雨!�。 �
她倚在門邊,悠悠道:「螞蟻也愛吃甜的,我有什么辦法」
秦雨教我武功,但我總偷懶。
「手抬高�!顾脴渲Υ廖腋觳�。
我耍賴,往地上一躺:「累了,不練了�!�
她挑眉:「真不練」
「不練!」
她點點頭,突然從袖子里掏出一包糖炒栗子,當(dāng)著我的面慢條斯理地剝開,香氣四溢。
我:「......給我一個�!�
她微笑:「練完這一套�!�
卑鄙!
我睡覺不老實,總踢被子。
秦雨每晚來查房,都要給我蓋好。
某天,我提前在被子里塞了個枕頭,假裝自己在睡覺,實則躲在柜子里,想嚇?biāo)惶?br />
結(jié)果等了半天,她沒來。
我困得不行,迷迷糊糊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我發(fā)現(xiàn)自己在床上,被子蓋得好好的。
秦雨坐在桌邊喝茶,瞥我一眼:「柜子里睡得好嗎」
我:......
我裝病逃避功課。
「咳咳......我頭暈......」我虛弱地靠在床頭。
秦雨摸摸我的額頭,點頭:「嗯,是病了�!�
我竊喜。
然后,她端來一碗黑乎乎的藥:「喝吧�!�
我聞了聞,差點吐出來:「這什么!」
她微笑:「十全大補湯,專治裝病�!�
苦得我三天不敢再演戲。
鬧騰久了,我們也累了。
某天傍晚,我趴在桌上嘆氣:「秦雨,我們休戰(zhàn)吧。」
她正在擦劍,頭也不抬:「你認輸了」
我撇嘴:「我是怕你年紀大了,氣出毛病�!�
她嗤笑,扔給我一個紙包。
我打開,是桂花糖。
「最后一包,省著點吃。」她淡淡道。
我笑嘻嘻地塞進嘴里,含糊道:「休戰(zhàn)!」
她揉亂我的頭發(fā):「嗯,休戰(zhàn)�!�
陽光透過窗欞,落在我們身上,暖洋洋的。
很多年后,京城最熱鬧的街角多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鋪子。
鋪子沒有招牌,只在門楣上掛了一串風(fēng)鈴,風(fēng)一吹,叮叮當(dāng)當(dāng)響。
鋪子里賣糖糕、蜜餞、熱騰騰的甜湯,還有木頭雕的小玩具——全是些哄孩子開心的玩意兒。
掌柜是個年輕小伙子,愛笑,眼睛彎彎的像月牙。
跑堂的是個身材高挑的女子,冷著臉,但孩子們都不怕她。
——沒錯,是我和秦雨。
我們離開皇宮那年,我十五歲,她二十七歲。
「想做什么」
她問我。
「開個鋪子吧。」
我踢著腳邊的石子,「賣甜的,賣暖的,賣小孩子喜歡的東西�!�
她挑眉:「就這」
我笑:「然后......收留幾個沒人要的孩子�!�
她沉默了一會兒,伸手彈了我個腦瓜崩:「......隨你。」
鋪子開張的第三個月,我們撿到了第一個孩子。
那是個瘦小的男孩,七八歲的樣子,蜷縮在巷子口的陰影里,像只警惕的小獸。
我端著熱湯蹲在他面前時,他往后縮了縮,眼神防備。
「喝嗎」
我問。
他不說話。
秦雨站在我身后,冷聲道:「不喝算了�!�
男孩被她的語氣嚇得一抖,但還是伸手接過了碗,狼吞虎咽地喝起來。
我:......
還能這樣!
后來,我們才知道他叫阿樹,父母死于戰(zhàn)亂,一路流浪到京城,靠偷竊為生。
「留下吧�!刮覍η赜暾f。
秦雨瞥了眼縮在角落的阿樹,又淡淡道:「隨你�!�
那天晚上,我看見她輕手輕腳地給睡著的阿樹蓋了條毯子。
漸漸地,鋪子后面的小院熱鬧起來。
阿樹不再偷東西,學(xué)會了算賬,成了鋪子里最機靈的小伙計。
小桃是個啞女,但手巧,能捏出最漂亮的糖人。
石頭力氣大,搬貨從不喊累,最愛吃秦雨做的糖醋排骨。
他們喊我「阿兄」,喊秦雨「師父」。
秦雨嘴上嫌棄「麻煩」,卻會在每個孩子的生辰那天,默默放一碗長壽面在他們床頭。
秦雨的廚藝依舊糟糕,唯獨糖醋排骨做得極好。
某天夜里,我蹲在廚房門口,看她熟練地翻炒排骨,忍不住問:「你怎么就這一道菜拿手」
她頭也不回:「因為你小時候挑食,只肯吃這個。」
我一愣,鼻子忽然有點酸。
阿樹曾問我:「阿兄,你和師父......是什么關(guān)系」
我想了想,笑著說:「是家人。」
「家人是什么」
「就是......互相嫌棄,但又離不開的人�!�
阿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我繼續(xù)說道:「這世上,不是所有的血緣都能成為家人,也不是所有的家人都有血緣�!�
「真正的家,是有人記得你喜歡吃什么,有人在你生病時守著,有人明明嫌棄你卻還是為你操心�!�
我抬頭看向不遠處。
秦雨正在教石頭練劍,一臉不耐煩,卻還是手把手糾正他的姿勢。
夕陽西下,炊煙裊裊,風(fēng)鈴叮當(dāng)作響。
這就是我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