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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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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久的空白后，糖醋魚的香氣撲在臉上。

    我睜開眼，爹爹坐在我床榻邊。

    他鬢角少了許多白發(fā)，似年輕了幾歲。

    二十年來聽?wèi)T的吆喝聲震得我渾身一顫。

    意兒，爹做了你最愛的糖醋魚，你這小懶貓該起床吃飯了——

    我猛然從床上爬起來，淚水控制不住的往下掉，撲入了爹爹的懷里。

    爹爹，我好想你。

    還能見到爹爹，我......我一定是在做夢吧，還是爹，你也死了

    爹爹無奈的拍了拍我的腦袋，笑了笑。

    你這孩子說什么胡話，今日是你二十歲的生辰，快起來梳妝打扮，嘗嘗爹做的糖醋魚。

    我神情錯愕，驚呼出聲。

    二十歲的生辰

    我明明死在二十歲的生辰的前一天，明明在三年后已經(jīng)魂飛魄散......

    我猛地向大腿掐去，結(jié)果疼得我嗷嗷大叫。

    我又起身蹦跶了兩下，才發(fā)現(xiàn)，這一切都很真實。

    我歡呼的抓住爹爹的手。

    爹爹，我是重生了嗎

    逢燈哥哥在哪我要馬上去找他！

    這個時候，他還沒與別人成婚呢。

    雖然我很生氣他后來娶了別人，還給別人簪了發(fā)。

    但是他如果哄哄我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原諒他。

    爹爹遲疑的看著我。

    什么重生，什么逢燈哥哥。

    意兒，你前幾日感染風(fēng)寒把腦子燒壞了

    我微微張嘴，呆愣了好一會兒。

    就是逢燈哥哥呀，他從小來我們院子里偷摘桃子，你還拿著掃帚趕他呢。

    他......他在我及笄那年娶了我，你說他如果待我不好，你還是要用掃帚打斷他的腿。

    我們成婚后，你卻可喜歡他了，有時候待他比待我還好，我為此還跟您生氣呢。

    還有風(fēng)寒，爹爹，我......我不是患的肺癆嗎

    我越說，聲音越小。

    因為我發(fā)現(xiàn)，我越說，爹爹的神情就越來越疑惑。

    就好像葉逢燈這個人，只有我記得。

    這些在我記憶里二十歲之前發(fā)生過的事，都不存在。

    爹爹眼神微微一凝。

    你哪有成婚，你昨天還說要陪在爹身邊一輩子呢。

    還有你就染了個小風(fēng)寒，怎么還咒自己患了肺癆

    最后他摸了摸我的額頭。

    嗯，沒燒。

    今日爹爹還得去請個太醫(yī)為你瞧一瞧。

    我睜著眼，鼻尖凝起酸澀，眼淚一滴一滴砸了下來。

    爹爹，我沒有風(fēng)寒發(fā)燒。

    我要去葉將軍府，馬上就要去。

    爹爹或許是因為什么怪力亂神的原因不記得葉逢燈了，就像我魂飛魄散又重生了一樣。

    但總有人會記得他的。

    說不定葉逢燈此時就在將軍府里，等著我去找他踢蹴鞠玩呢。

    爹爹見我哭了慌了神，趕緊來給我擦眼淚。

    好好好。

    爹爹去給你準(zhǔn)備馬車。

    馬車很快到了葉府。

    葉逢燈的父母同我娘親一樣去世的早，他家中只剩一個年邁的祖父。

    葉府門口的侍衛(wèi)見到我，直接將我領(lǐng)進(jìn)了大堂，似乎有人早已預(yù)料到我會來一樣。

    然而我卻沒有見到葉逢燈。

    堂前只有葉逢燈的祖父，他正在逗鳥。

    我快步走上前去，朝祖父行了禮。

    祖父，逢燈哥哥呢

    您快叫他出來見見我。

    然而祖父回過頭來的那一刻，我如遭雷擊，呆愣在了原地。

    因為祖父，長得竟同之前預(yù)言我活不過二十歲的高僧一模一樣。

    陽光打在祖父布滿皺紋的面孔上，他看向我道。

    沈知意，你終于來了。

    我錯愕的后退半步，捂住了心口。

    祖父......

    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祖父笑了笑，回過頭繼續(xù)逗著手中的鳥。

    好孩子，你不用害怕。

    我在這等你來，就是為了要同你說一切的真相的。

    3

    我是葉逢燈的祖父，也是創(chuàng)造了他人生的作者，也就是說，你與他，都是我中的人物。

    可你是里的白月光，是注定要早死的，但逢燈那孩子他對你用情至深，于是我決定拯救一次你，在你二十歲之前，我假扮成高僧，提前告知你會死亡的命運，想要幫助你逃過那一劫。

    可我里的系統(tǒng)覺醒了，如果不按照之前的劇情，你活過了二十歲，原定的女主沈藝就會無法與男主相愛，那么的系統(tǒng)就會崩塌，所以它覺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伙同沈藝殺掉你。

    說到這里，祖父停頓了一下，他墨黑的瞳孔里似有淚。

    可是，我們都太低估葉逢燈對你的愛了。

    其實他能聽到所有人的心聲，你死后三年，他佯裝愛上了女主沈藝，只是為了想從她的心聲里，聽到她與系統(tǒng)的謀劃，并且尋找殺掉系統(tǒng)使你復(fù)活過來的方法。

    后來，也就有了你做魂魄時看到的一切，他把沈藝帶回相府，讓你的父親認(rèn)她做養(yǎng)女，好把她留在身邊控制住她，又與她成婚完成了男女主的劇情。

    淚水涌上眼眶，我止不住顫抖。

    所以我的逢燈哥哥從未變心。

    我的爹爹，也不是忘了我，只是為了要完成逢燈哥哥交代給他的任務(wù)，對嗎

    祖父眼里苦澀。

    是啊。

    他們成婚，男女主的劇情一完成，系統(tǒng)的任務(wù)也就完成了，所以系統(tǒng)下線了，再無法干預(yù)劇情。

    然后逢燈殺了女主沈藝，又自殺了，你就能按照原本的人生軌跡活過來，因為你已經(jīng)不再是白月光。

    他用自己的性命為代價，讓你成為了自己世界的女主。

    這個書中的世界已經(jīng)崩塌，除了重生而來的你，沒有人會記得他了。

    祖父的故事講完，我的淚水已經(jīng)決堤。

    葉逢燈又一次，同年少時那樣，用他的命救了我。

    我抓住祖父的袖子，聲音哽咽。

    既然您是創(chuàng)造出來葉逢燈的作者，那您一定有辦法讓他活過來的對不對

    我不要活，我反正都死了三年了，我反正都已經(jīng)魂飛魄散了，我能不能用自己的生命換讓他活過來。

    祖父沉默了許久，苦笑。

    沒有辦法了。

    書中的男主女主都死掉了，書中的世界也就不存在了，你所在的世界都不存在這個人了，怎么能讓他再活過來呢

    淚好像已經(jīng)流干。

    我扶住石柱，整個人像被抽空，無力的滑落下去。

    可這樣對我不公平。

    逢燈哥哥怎么可以這樣呢

    怎么可以把我拋在只有我記得他的世界，怎么忍心讓我一個人呢

    余生漫長，多殘忍啊。

    祖父彎下腰，將一封信遞到了我手上。

    他不確定你醒來時，會不會同所有書中的人物一樣，忘了他。

    他說如果你不記得他了，那就是最好，你不會痛苦，也可以當(dāng)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過他。

    可若是你想起來了，他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他說你看了這封信，才能活下去。

    4

    我?guī)缀跤帽M全身力氣，才打開了那封信。

    葉逢燈清雋好看的字體躍在紙上，紙上還殘留著他身上特有的清香。

    可是他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除了我，沒人記得他。

    阿意愛妻。

    看到信上的前四個字，我的眼睛又紅了。

    讓我猜猜，你現(xiàn)在一定哭鼻子了。

    我忍住眼淚，努力不讓它掉下來。

    壞人，你猜錯了！

    我腦海里仿佛還能想象到葉逢燈坐在燭火前寫這封信的模樣，他端坐桌前，眉目如畫。

    他一定也在落淚吧。

    否則，紙上為什么有這么多干了的淚痕。

    其實，從第一次見到你起，我便能聽到你的心聲了，你少女時的嬌羞，古靈精怪的想法，脆弱時還要硬挺的可愛，每一分，都足以讓我愛上你。

    我真慶幸，你死后，我還能聽到你的心聲，否則，那三年無論如何我都撐不下去，我也知道你計較我給別人簪了發(fā)，你放心，我已經(jīng)替你報仇了，我狠狠的打了簪發(fā)的那只手十八下，你就原諒我了，好不好

    我的淚打花了信紙，聲音輕顫。

    好，我原諒你了。

    信紙往下，每一句都讓我泣不成聲。

    我體會過失去你的痛苦，所以你現(xiàn)在的每一分痛，我都能感同身受。

    如果可以，我真想替你痛。

    你曾經(jīng)與我做了一個約定，我要每年都給你寫一封情書，我做到了，剩下的七十五封我已經(jīng)交給了祖父，等你生辰時，每年都會寄給你。

    如今阿意也要答應(yīng)我的約定，你每年也要給我寫一封情書，寫到你一百歲為止。

    你知道，我是個錙銖必較的人，若是哪一年我沒收到你的情書，那我便會生氣，我會讓祖父把你那一年的情書沒收，還有生辰禮。

    我們阿意，要做一個守信的人哦。

    最后，我已經(jīng)向神明許了愿，阿意余生都會健康歡喜，長命百歲。

    5

    接下來的每一年，我都還是活在回憶里，走不出來。

    只有在每年生辰收到葉逢燈情書那刻，我才會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就仿佛他還在我身邊一樣。

    我也按照葉逢燈所說的，每年都給他寫一封情書。

    雖然，情書沒有收信人。

    可我發(fā)現(xiàn)，每當(dāng)我的年齡增長一歲，我便會忘掉一件有關(guān)葉逢燈的事。

    于是我瘋狂的把它們記錄在手札上，可到了第二天，我又會忘記那封手札丟在了哪里，忘記自己寫了手札這回事。

    我抱著爹爹痛哭，眼淚浸濕了他的肩頭。

    爹爹，我不要忘記他。

    我快差不多要把他忘光了，你能不能幫幫我，幫我把他記下來。

    可過了一會兒，我又忘記自己為什么傷心了。

    我以為自己生病了，開始去看郎中，郎中只是搖頭。

    姑娘身體很健康。

    姑娘可以想一想，上個月都做了些什么事，昨日吃了什么菜。

    若是能想起來個大概，就說明記憶也沒有問題。

    我的身體與記憶都沒有問題，為什么我會漸漸忘記那個人呢

    我好像是這個世界，唯一，記得他的人了。

    可我不知道的是，葉逢燈死之前還做了一件事。

    作者承諾他，可以再給他創(chuàng)造一個世界，讓他能夠在另一個世界繼續(xù)生活。

    他拒絕了，并與作者做了個交易。

    沒有沈知意的世界，我都活不下去。

    你抹殺掉我吧，不論哪個時空、哪個世界。

    唯一的條件是，如果沈知意重生而來，還記得我的話，我希望她可以漸漸忘掉我。

    這樣，她就不會再有任何痛苦了。

    三十歲的生辰時，我又收到一封信，我卻不記得寫這封信的人的名字了。

    三十歲的沈知意。

    你可以完全去過新的人生了，你忘掉了，已經(jīng)沒有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人，不要再糾結(jié)過去，我只要你，余生歡喜。

    這封信被風(fēng)吹走，我沒有去追。

    淚緩緩從眼角滑落，我低下頭，莫名的說出來一句話。

    怎么喚沈知意呢

    你該喚阿意愛妻的。

    然后我又把眼淚擦干，笑著去拆收到的生辰禮。

    哪怕這個世上誰都忘了他，我也會努力記得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