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五章
李長卿隱約聽見外面在吵嚷著什么,剛想出去看看,就被身下人勾住了脖子。
虞芷若攀上他的肩,撅著嘴嬌嗔:
阿卿,我好不容易來找你一趟,就不能多陪我一會兒嗎
女人語調(diào)勾人,聽得李長卿心里直癢癢。
可不知為何,他心中總有幾分不安。
虞水向來安分守己,她總是默默打理著府上一切,幾乎沒有需要他操心的事情。
莫非真的出什么事了
見他動搖,虞芷若眸中閃過一道精光,又加了句:
妹妹往常在虞家就愛出風(fēng)頭,恐怕是看見我來了,心里嫉妒吧。
阿卿,你看著我們長大,又不是不知道,她向來是最愛搶我東西的。
她低著頭,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讓李長卿不由心軟下來。
好,那我就在這陪阿若,他低頭吻了吻虞芷若的頭發(fā),等你玩夠了,我們再出去。
二人再度糾纏在一起,將親王府的喧鬧徹底拋在了腦后。
不一會兒,有侍從前來拍門:
親王,您在里面嗎府上出大事了!
李長卿正在興頭上,不由煩躁起來,對門外道:
吵什么都滾遠(yuǎn)點,別來打擾本王雅興。
侍從瑟縮了一瞬,卻并未離開,而是繼續(xù)喊道:
親王,此事非同小可,是夫人她......
李長卿嘖了一聲,不耐煩打斷道:
讓她好好躺著,又不是什么重傷,搞這么大陣仗,不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嗎
從現(xiàn)在起,再有人拿她的事打擾本王,通通拉出去挨五十大板!
一句話震得門外鴉雀無聲,李長卿終于滿意。
等到夜幕降臨,他才饜足地抱著虞芷若出了臥房。
剛一出門,他就愣住了。
院里跪滿了府上的家丁侍從,個個神色悲慟,頭都不敢抬。
李長被這怪異的氣氛驚了一瞬,揪住一個家丁的領(lǐng)子質(zhì)問:
你們在這里跪著干什么府上是沒事做了嗎本王養(yǎng)你們可不是為了讓你們當(dāng)飯桶的!
虞芷若貼上去,酥胸軟軟貼著李長卿的手臂,他火氣瞬間下了大半。
妹妹只是太難過了,才會讓府上家丁做這副陣仗引起您的注意,女人生病時總歸是想讓人陪的。
她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睫毛甚至掛上了水珠,看著讓人好不憐惜。
她咬著唇道:
阿卿,你今天好好陪她一晚,我沒關(guān)系的。
李長卿聽了,心疼地將她摟進(jìn)懷里,道:
她太胡鬧了,全然沒有國夫人的樣子,阿若,等我訓(xùn)完她就回來繼續(xù)陪你。
說著,他抬頭,厲聲問:
夫人呢她去哪里了
可因為剛剛李長卿的命令,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誰也不想觸這霉頭。
李長卿氣得額上青筋暴起,他抬腳轉(zhuǎn)向主房,猛地踢開了房門。
看見床上安靜躺著的虞水,李長卿心中煩悶的火苗不由再度高躥。
她明明就在這里好好地躺著,卻任由府上家丁亂來,顯然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
李長卿忍著火氣在床邊坐下,道:
阿水,我不是說過晚上會來陪你嗎你何必鬧這么一出陣仗,讓府上所有人看你笑話
我和阿若許久未見,不過是跟她敘了敘舊,她也是關(guān)心你,你又何必小肚雞腸
幾句話下去沒得到回應(yīng),屋子里靜得可怕。
李長卿視線一轉(zhuǎn),落在床頭一封樸素的信件上。
他登時瞪大了眼。
信封上,絕筆信三個字那樣刺眼。
他呼吸瞬間停滯,下意識去拉虞水的手。
指尖觸摸到冰冷的溫度,李長卿腦中嗡一聲炸開了。
第六章
虞水死了。
這個信息傳入腦海那一瞬,李長卿的第一反應(yīng)是不可能。
雖說昨日賞雪宴上她從高臺跌落,但都是些輕傷,只需靜養(yǎng)即可。
那副絕嗣藥也根據(jù)他的要求做了調(diào)整,不會對身體有太多害處。
可指尖探上她的鼻息,確實已經(jīng)沒了氣息。
腦海里閃過白天見面時,虞水笑得蒼涼的臉,李長卿心口突兀地一痛。
他這才如夢初醒,站起來大吼:
醫(yī)生呢趕緊去請!
等醫(yī)生進(jìn)了王府,對著虞水檢查了許久,最終無奈地?fù)u了搖頭。
夫人舊疾纏身,又添了新傷,本就不能再受過多刺激,發(fā)現(xiàn)得太遲,已是無力回天了。
李長卿聞言,猛地拽起一旁侍從的衣領(lǐng):
你們是何時發(fā)現(xiàn)她沒了呼吸的怎么沒人通報我
侍從渾身抖成了篩子,哆哆嗦嗦道:
是、是午時......
午時
李長卿一愣。
正是他跟虞芷若翻云覆雨的時候。
親王,是您親口說不能拿夫人的事打擾您......
侍從一句話讓李長卿瞬間回神,想起了自己為了不被打擾而下的命令。
可當(dāng)時,他又怎么可能想得到一個活生生的人會就這樣死了呢
李長卿整個人都懵了。
虞芷若見他情緒平靜了些,才慢慢走上前來,挽住他的胳膊。
妹妹本就體弱,是她三年前的放蕩造就了今天的結(jié)局,阿卿,你別太自責(zé)。
她話里有意把矛盾往虞水身上引,可這番話騙得過別人,騙不過李長卿。
畢竟三年前那場意外,就是他親手策劃的。
那時他一心想著虞芷若的幸福,鉚足了勁折騰虞水的身體。
她被撿回去時,身上幾乎沒有一塊肉是完好的。
那時的傷害,真的留存了這么久
李長卿失魂落魄地跌跪在地,他緊緊握著虞水那只冰涼的手,還是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這時,郎中眉頭一皺,端起床邊的空藥碗,放在鼻尖聞過后,神色瞬間變了。
親王殿下,這藥是誰讓夫人喝下的
李長卿一愣,下意識就想開脫,這藥并非您想的那樣,只是......
郎中神色嚴(yán)峻,道:
這藥下了劇毒,凡服用者必死無疑,我猜夫人的直接死因就在此。
且這味劇毒藥材并非我們城中物品,親王,您查查府上最近是否有外來的可疑人士
話落,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了虞芷若。
畢竟這幾天來府上又有能力下毒的,只有她一個。
虞芷若一驚,卻又很快冷靜下來。
她自知只要沒有確切證據(jù),沒人能指認(rèn)她就是下藥的兇手。
她又換上那副可憐姿態(tài),問:阿卿,難道你要懷疑我嗎
或許妹妹只是覺得昨日在宮中丟盡了臉,服藥自盡了呢她向來最要面子了。
可這一次,李長卿沒有吃她這套,而是皺眉否認(rèn):不可能。
三年前那件事都沒讓她放棄過生的希望,她又怎么可能會因為昨天的事自盡
李長卿猛然想起了什么,將視線投向了床邊那封絕筆信。
虞芷若瞬間慌了,下意識就想阻止。
可李長卿已經(jīng)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將那封信拿起拆開,細(xì)讀起來。
虞水強(qiáng)壓住心底的慌亂,賠著笑上前。
阿卿,事已至此,我們便不要打擾妹妹安息了,她肯定也不想被打擾......
下一秒,雙目赤紅的李長卿猛地沖上來,一腳將她踹倒。
他伸出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頸,宛如地獄惡鬼。
你這個狠毒的女人,是你殺了阿水,是你!
第七章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虞芷若被掐著喉嚨,很快便喘不上氣。翻起痛苦的白眼。
阿水說,下藥的人就是你!
李長卿手指發(fā)抖,卻又漸漸泄了力,聲音也低落下去:
她還說,她已經(jīng)知道了三年前的真相......
李長卿看著那封字字泣血的絕筆信,腦中不斷浮現(xiàn)這幾天虞水的樣子。
怪不得她最近那么反常。
甚至連那碗藥,都是他親自喂給她的。
這跟讓他親手殺了她,又有什么區(qū)別
李長卿本以為自己不在意虞水的生死,只當(dāng)她是一枚棋子。
可當(dāng)虞水真的死了,他卻感覺心中有一處角落崩塌了。
那處角落隱蔽至極,以至于這么多年,他從未發(fā)現(xiàn)那里已經(jīng)住進(jìn)了虞水。
第一次見到虞水時,她還是個沒自己半身高的孩子。
她從小被當(dāng)作皇子妃培養(yǎng),整個人身上帶著一種和同齡人格格不入的氣質(zhì)。
李長卿和她有接觸,是在皇室舉辦的游園會上,她被同齡的皇子捉弄。
他們把她的發(fā)簪扔到樹上,想惹她哭,可她不惱不鬧,只靜靜站著。
等所有人走了,她才挽起袖子爬上樹,將那支簪子拿了下來。
可她終究是個小孩子,下樹時不慎滑了一腳,眼看就要墜落地面。
那時李長卿不知怎么的,頭腦一熱便沖了上去,把自己結(jié)結(jié)實實墊在了虞水的身下。
那時他抬頭,對上虞水那雙烏黑發(fā)亮的眸子,心中好像突然漏了個口子,灑進(jìn)大片的陽光。
李長卿作為皇親國戚,雖輩分高,可也就比她們大了半輪。
在所有皇子都要尊稱他一聲皇叔的情形下,自然也沒人能和他交好。
那之后,虞水帶著禮物來謝他,他便和虞家熟絡(luò)了起來。
虞水是他的第一個朋友。
他說不清自己對虞水是什么感情,但虞水一直把他當(dāng)皇叔看,對他畢恭畢敬。
直到及笄那年,他醉酒不小心進(jìn)錯房,和虞水的姐姐虞芷若有了荒唐的一夜。
虞芷若和虞水不一樣,虞水端莊大方,虞芷若則要嬌氣蠻橫得多。
可看著那張和虞水五分相似的臉,李長卿竟然沒法拒絕。
他們這種隱秘的關(guān)系持續(xù)了很久,李長卿甚至動過把虞芷若娶回家的念頭。
畢竟再怎么樣,虞水成為皇子妃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他不可能對她有什么非分之想�?br />
可有一天,虞芷若卻哭著告訴他,自己也想當(dāng)皇子妃。
不知為何,李長卿竟然同意了她這個荒唐的請求。
他精心策劃了一場綁架,在虞水人生最風(fēng)光的那天,扮成流民將她從花轎里拖了下來。
要毀掉她,只能用這種齷齪下流的方式。
不知為何,看著她崩潰的樣子,李長卿心底竟有幾分隱秘的快感。
像是一直不敢覬覦的東西終于被自己摘下摧毀,以后只會屬于自己一人。
可他從未想過虞水真的會死。
更想不到,她是在已經(jīng)知曉了真相之后,才抱著絕望的心喝下了那碗毒藥。
李長卿在床頭坐了許久,他精神恍惚,直到皇上帶著兵馬包圍了親王府。
他手里舉著一封密信,臉色鐵青。
朕收到密信,聽聞親王意圖勾結(jié)皇子妃謀反。
還有三年前那起皇子妃丑案,背后原來也另有隱情,李長卿,你該如何解釋
李長卿呆滯地回過頭,看清皇上手里那封密信上虞水的字跡,心狠狠沉入谷底。
虞芷若直接嚇得花容失色,哆哆嗦嗦跪倒在地,哭喊道:
父皇,冤枉啊!臣女并未意圖謀反!
皇上冷笑一聲,大手一揮,冷聲道:
來人,把皇子妃和親王一起關(guān)進(jìn)大牢!
他視線轉(zhuǎn)向床上的虞水,嘆息片刻后道:
至于她,還她清白后,便遵循她的遺愿,遠(yuǎn)離皇陵,葬往山外土坡吧。
第八章
意識漸醒后,我睜開眼,看清入目是一片漆黑,不由松了口氣。
聽見外面?zhèn)鱽淼年囮嚺偻谅暎冶阒牢业挠媱澇晒α恕?br />
沒一會兒,兩個樸實的大漢便撬開棺材板,將我救了出來。
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你那天說讓我們刨墳接你,居、居然是真的......
我調(diào)動感官適應(yīng)了一下身體,另一個大漢白著臉,看我的眼神十分復(fù)雜。
國夫人,我們已經(jīng)知道你的身份了,你......是怎么起死回生的
我頓了頓。
連他們這兩個日日拉車的車夫都知道了,我?guī)缀跄芟胂蟮阶约旱氖率窃趺呆[得滿城風(fēng)雨的。
我對他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從早早備好的盤纏里拿出一錠金子。
我打聽過京城的所有車夫,你們兄弟二人無父無母,又心善淳樸,所以我才選中了你們。
我現(xiàn)在給你們兩個選擇,一是收下這錠金子,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的事。
二是做我的隨從,跟我一起走,你們怎么選
他們對視一眼,幾乎沒猶豫,便一起單膝跪在我身邊。
小姐,我們愿意隨你一同前行。
我一愣,沒想到他們會答應(yīng)得這么爽快。
車夫哥哥輕咳一聲,不好意思道:
小姐,我們兄弟年幼時險些餓死街頭,是您給了我們一塊玉佩,讓我們當(dāng)了換些吃食,才助我們熬過了那個寒冬。
車夫弟弟也點頭,補(bǔ)充道:
我們知道您心地善良,因此從未信過那些流言蜚語,三年前那場意外,我們從未懷疑過您。
我心一暖,眼眶不禁紅了。
原來,善心并非沒有好報。
好,那你們便跟著我吧。
車夫兄弟替我把墳重新埋上,臨走前,我對著土包灑下一杯酒。
車夫哥哥很是疑惑:小姐,土包里已經(jīng)沒有人了,您是在敬誰
我苦澀一笑:敬過去的自己。
以后,我就要奔向新的生活了。
休整完畢后,我一秒都不愿在京城多待,第二天一早便出了皇城。
偏巧不巧,我竟在路上遇見了李長卿和虞芷若。
他們戴上沉重的鐐銬,整個人蓬頭垢面,看不出半點當(dāng)初風(fēng)光的樣子。
那天早上,除了留給李長卿的絕筆信,我還往皇城寄了一封密信。
密信上詳細(xì)寫出了我三年前蒙受的冤屈,還把虞芷若和李長卿通奸謀反的事和盤托出。
我本對結(jié)果不抱太大期待,卻沒想到這一查,竟真查出皇子有謀反之心。
他當(dāng)即便被問了斬,皇上也將原定給他的太子之位傳給了最小的皇子。
原來是虞芷若日日對他吹耳旁風(fēng),他才著了道,以為自己的位置受到了威脅。
聽見這個結(jié)果,我竟也不覺得奇怪。
畢竟當(dāng)初成婚時,他也因為別人的一面之詞,選擇羞辱我,轉(zhuǎn)娶我的姐姐。
李長卿三年前做的丑事被昭告天下,當(dāng)初從山里逃出的庶民紛紛上奏,控訴他殘暴屠山的惡行,我也終于得到了自己的清白。
李長卿被逐出皇室,還被扒光示眾整整三天,不日問斬,虞家也因受到虞芷若牽連,被滿門抄斬。
我坐著馬車和他擦肩而過,風(fēng)卷起簾子那一瞬,他看清我的臉,突然就瘋了。
阿水,阿水你別走!是我錯了,不要拋棄我!
阿水,我真的錯了,從以前到現(xiàn)在,我最愛的只有你!
旁人都以為他得了癔癥,恐怕連他自己也這么想。
畢竟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被他親手殺死的。
我頭也不回,直直向著跟他們相反的方向而去。
馬車一路疾行向城外,遠(yuǎn)遠(yuǎn)的,我還能聽見他們痛苦的哀嚎。
到達(dá)江南時,正是春意最濃的時節(jié)。
我換了新的身份,在這里買了一小塊地皮。
車夫兄弟忙上忙下替我置辦好了住宅,家門口就是楊柳和溪水,十分養(yǎng)人。
我過著與以前在虞家和王府完全不同的日子,身體終于慢慢恢復(fù)。
某天我隔窗聽雨時,門口站了個躲雨的書生。
我將他請進(jìn)家門坐坐,他生得俊秀,卻在和我對視時好幾次紅了耳根。
之后他隔三岔五來找我,車夫兄弟見我不反感,便也沒阻止。
半年后,他向我告了白。
我已經(jīng)了解他的性格,對他也有幾分愛意,便將自己的過去和盤托出。
他紅了眼眶,將我擁入懷中:
是我來得遲了,害你受了那么多苦。
有我在,你不會再受苦了。
我鼻尖發(fā)酸,輕聲道:
我還有一個要求,若你要與我在一起,便永生不得入朝堂,沾染皇室是非。
書生沒有半點猶豫,只牽起我的手輕吻:
名利財權(quán),都不如心上人展眉一笑。
阿水,我想你能多笑笑。
他自此辭了科舉名額,與我生活在這江南小鎮(zhèn)。
成婚第三年,我們有了孩子。
他百般勸阻,擔(dān)心我的身體,不愿把這個孩子留下。
可我還是決定生下這個孩子,畢竟從很久以前,擁有一個完整溫暖的家就是我的夢想。
他拗不過我,只能盡全力將我照顧好。
從懷孕到生產(chǎn),我從未做過一件重活,生產(chǎn)自然也很順利。
又是一年春,我從睡夢中蘇醒,看見窗臺上折了幾支桃花。
窗外,我的夫君正陪著孩子在院里玩耍。
見我醒了,他走上前來,將一支桃花別在我的發(fā)間。
我對他輕輕一笑。
他低頭,緊緊牽住我的手。
這一牽,便再也不會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