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只是那雙眼睛卻莫名的亮,仿佛即使被這樣對待也沒什么怨氣。
對方看到張蕭言那張冷臉,又將頭低了下去,從地上爬起來,收拾了一下嵌入皮肉中的碎瓷片,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就要離開。
“站住�!睆埵捬猿雎晫⑷私凶 �
那人腳步停了停,卻還是繼續(xù)往前走去。
下一刻,他面前被扔下了一個錢袋子。
而給他扔下錢袋的那個家伙,轉(zhuǎn)身就進(jìn)了一旁的酒樓。
干瘦的男人蹲下身去,撿起來了那個錢袋子揣在懷中,匆匆趁著夜色離開了此處。
而張蕭言,則是選擇了在酒樓中買醉。
……
這一夜,墨謫清也沒有睡。
月色灑入房間,借著月光,他看著手腕上的金色鏈子,上面還有烏玄玨那日為了救他留下的勒痕,一條鮮紅色的血線。
他摩挲著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口,強(qiáng)迫自己不去亂想。
既然決定了,接下來的日子就要往前看,開弓沒有回頭箭。
不管是離開京城,還是告訴張蕭言真相,他都不能再后悔。
第二天一早,張蕭言仍沒有回來。
墨謫清已經(jīng)恢復(fù)了精神,便穿了一身淡藍(lán)色長袍,獨自一人出了客棧,打算到街上走走,打聽打聽消息。
他隨意進(jìn)了一家酒樓中,打算吃點東西。
剛一坐下,他就聽到一旁吃飯的那桌人道:“聽說了嗎?那個誰死了……”
“誰��?”他的同伙一臉懵。
“哎呀�!蹦侨藟旱土艘恍┞曇舻溃澳┫喟�,聽說陛下遲遲不愿意將人下葬,看來真是恨透了這大奸臣,連他死了都不讓他安生�!�
墨謫清聞言,面色微變,倒……也沒那么恨吧?
“他啊,我聽說了�!绷硪粋人也過來湊熱鬧說,“我還聽說丞相府都被查封了�!�
“甚至就連攝政王都受了牽連,據(jù)說是因為想要勾結(jié)墨謫清被連坐了,軟禁在王府中不得外出�!�
“如今陛下掌權(quán),據(jù)說最近啊……朝堂上不太平�!�
當(dāng)權(quán)力的重心發(fā)生傾斜,朝堂會被重新洗刷一遍也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不過如今,朝堂上發(fā)生的事情,都與他無關(guān)了,他如今就是這世間一個閑散人,天高皇帝遠(yuǎn),該去過他自己的日子了……
——
京城,乘云樓。
梵音閑來無事靠在樓中的欄桿上,看著下面來來往往的游客,口中含著白玉煙嘴,有一搭沒一搭的抽著煙。
不知何時,樓青已經(jīng)走到了他的旁邊,將他手中的煙槍給抽走了,皺眉道:“這種東西用多了對身體不好,以后別抽了�!�
梵音無所謂的笑了笑,將東西拿了回來:“
多謝樓大人關(guān)心了,只是平日里閑來無事的消遣罷了,要不了小命�!�
“這東西是要不了命,可若是大火……就說不好了�!睒乔嗾f著,對上了梵音的眼睛。
梵音一臉無辜,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笑著聳了聳肩道:“我不明白樓大人在說什么�!�
“你最好是不明白�!睒乔嗍栈亓颂骄康哪抗猓瑹o事發(fā)生一樣說,“我來取藥�!�
他隨著梵音進(jìn)了屋,看著梵音放下手中的煙槍去給他找藥。
他隨手拿起那東西,稍稍用了一些內(nèi)力,只聽得嘎嘣一聲,上好的煙槍上出現(xiàn)了裂痕。
梵音回過頭,卻只看到那家伙無辜的將煙槍放在一旁道:“不小心的……”
梵音:信你是不小心的,還是信我是皇帝。
不過梵老板剛賺了比大的,如今正是財大氣粗的時候,心愛的煙槍被弄壞了也就壞了,大不了換個更好的。
他將藥丸扔給樓青,衣袖不經(jīng)意劃到臂彎處,露出了一片不大不小的疤痕。
他自己并沒有注意到,卻被樓青盡收眼底。
樓青走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抬起他的胳膊,指尖劃過那道傷疤,微微用力的按了上去。
梵音吃痛的皺了皺眉,用力想把手抽回來。
樓青沒有給他這個機(jī)會,低垂的眉眼掃過他有些心虛的樣子,輕笑一聲道:“燒傷�!�
“還真是不要命啊,梵小闖。”他的語氣有些纏綿,帶幾分訓(xùn)貓訓(xùn)狗一般的逗弄。
誰也不知道如此溫雅看起來甚至有些柔美的梵樓主竟然還有這樣粗俗的昵稱。
聽到這個名字,梵音都有一瞬間的失神。
這還是在南疆的時候,他給自己起的名字。
不過他還是將手抽了回來,別過臉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又不給他睡,又想管著他,天底下哪有這么好的事情……
“你做別的事情我不管,關(guān)于墨謫清的,我勸你別插手,稍有不慎,可是會被報復(fù)的。”樓青落下手,認(rèn)真的警告著對方。
梵音聳了聳肩道:“跟我沒關(guān)系,火是烏徹溟放的。”
“那你為何會出現(xiàn)在那里?”
梵音哽住了,有點答不上來。
他總不能說自己也是去放火的吧……
看他沒有回答,樓青也不再逼問,只說了一句:“你是我?guī)С鰜淼娜�,你死了,我會愧疚,好自為之。�?br />
“我死了,你會傷心么?”雖然失望過無數(shù)次,但梵音還是忍不住帶著些許期許。
“你最好別死。”樓青淡淡回答道。
梵音也顧不得苦澀了,他有點惱火,咬牙切齒的在心中想怎么睡了樓青。
第94章
心思太深,執(zhí)念太重
錦繡宮中,烏玄玨枯坐在一副金絲楠木棺材的旁邊,手中握著一個精致的小人偶。
人偶的后頸處原本只有墨謫清不小心受傷時蹭上去的一個血珠,烏玄玨卻將自己的血也滴了上去,嶄新的嫣紅的一片,覆蓋在原有的痕跡上。
或許如此,他就能夠短暫的擁有墨謫清一般。
他們將整個太醫(yī)院翻了個天,也只找到了這一具尸體……
他們告訴他這就是墨謫清。
他不信。
他將人偶貼在心口,只恨自己無能,沒辦法將人留住。
近來每每午夜夢回,他都能到那個墨謫清笑的張狂至極,笑著這一切都是他的報應(yīng),都是他罪有應(yīng)得。
他就不配得到愛……
莫非是上一世墨謫清的人生軌跡影響了這一世的墨謫清,即使他沒有被自己殺死,也會因為別的原因死去嗎?
烏徹溟,我要你償命……
——
定州。
墨謫清吃了這東西,就離開了這里,剛一踏出門,就看到一個干瘦邋遢的男人靠在墻邊上,看起來沒什么精神,他臉上猙獰的傷疤格外顯眼,路過的行人看到了臉上都會露出厭棄之情。
只是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卻緊緊的盯著墨謫清看。
墨謫清被盯得發(fā)毛,對上了他的眼睛。
那人卻又將那種審視一般的眼神收了回去,沒什么神采。
他心中好奇納悶,便走過去問道:“這位兄臺,我們可曾見過?”
那人抬起頭,張了張嘴,聲音格外的沙啞道:“不曾。”
說罷,就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還沒有什么行動,就被突然出現(xiàn)的張蕭言橫在了中中間。
張蕭言擋在了墨謫清的面前,一臉戒備的看著他。
然而他卻只是掀了掀眼皮,絲毫不曾害怕,轉(zhuǎn)身一瘸一拐的離開了。
墨謫清攔住了張蕭言道:“他什么都沒做。”
張蕭言回過頭,面對如今的墨謫清,到底還是有些不自在。
不過對方似乎早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他的反應(yīng),墨謫清只是笑了笑說:“接下來,你怎么打算?”
張蕭言薄唇微抿,似乎有些不堅定,他略帶眷戀的看著面前的人,有很快放松了下來,他嘆出一口氣道:“我需要離開一段時間�!�
“好。”墨謫清不曾猶豫,直接答應(yīng)了他。
若讓他強(qiáng)占著本不屬于自己的保護(hù),他也不愿意,他更不想讓真心對他好的張蕭言永遠(yuǎn)蒙在鼓里,更不能強(qiáng)行將人留在自己的身邊。
所以他選擇尊重對方的選擇。
張蕭言似乎也沒想到墨謫清會答應(yīng)的這般直接,他愣怔了一下,輕輕扯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點了點頭。
如今墨謫清體內(nèi)的毒也解了,他的內(nèi)力也已經(jīng)恢復(fù),放眼昭國,他的武力也算是上流,安全方面倒是不必太過于擔(dān)心。
“我打算繼續(xù)往南方去�!蹦喦宓溃澳蔷汀孓o?”
“告辭�!�
聽到南方,張蕭言不禁還是有些失神。
他明明那么期望與他一起離開,可如今一切都化為泡影。
不過他也應(yīng)該感謝墨謫清告訴了自己真相,他這一輩子只想忠于那一個人。
他轉(zhuǎn)身就走,不再帶著絲毫的留戀。
墨謫清站在原地,微微嘆了口氣。
黃老說的沒錯,蕭言的心思太深,執(zhí)念太重……
如今故事走上了新的軌跡,他沒有上帝視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也不知道如今的選擇是對是錯。
天下太大了,只怕他們后會無期。
墨謫清回到客棧,收拾了行李,打算去馬市挑一匹馬。
馬市上,人多嘈雜,墨謫清看著各種各樣的馬匹,不禁有些挑花了眼。
大老遠(yuǎn),他看到了一匹白馬,心想這馬不錯,看著精神漂亮,剛打算走過去,就看到那馬低下頭,“阿唔”一口咬住了他身旁的主人的頭發(fā)開始嚼嚼嚼……
主人連忙把自己的頭發(fā)拔了出來,使勁用自己帶著口水的頭撞了一下馬頭:“你這家伙,好好的草料不吃,專愛啃人頭發(fā)!”
墨謫清:婉拒了哈……
后退了兩步,他不小心踩到了一個人的腳,便連忙回過頭去道歉:“對不住……”
一抬頭,卻是一個穿著紅衣異域打扮的男子,一雙淡茶色的眼睛格外惹眼,鼻梁高挺,紅唇輕挑,對方卻只是笑著搖搖頭說:“無礙�!�
“公子也是來買馬的嗎?”那人問道。
墨謫清點點頭說:“只是我不大擅長挑。”
那人笑著為他指了指一旁的紅棕色駿馬道:“這匹就不錯,若不是急騁,趕路完全夠用�!�
“多謝。”墨謫清點點頭,走近了那匹馬,那紅棕色的駿馬看起來頗為通人性,主動低下了頭讓墨謫清撫摸。
誒嘿,不啃人腦袋,就它了。
他剛想交錢,老板卻沖他伸出了手。
誒?古代也有握手嗎?
他愣住了,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也伸出手去。
那個紅衣男子越過他,伸出手去握住了馬販子的手,二人的手上有些動作,墨謫清看不真切,不知道他們在做什么。
拉扯一番后,紅衣男子回過頭沖他道:“四十五兩銀子�!�
墨謫清蒙著點了點頭,拿出銀子交了錢,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對紅衣男子道:“多謝這位公子了�!�
紅衣男子擺了擺手:“舉手之勞罷了,不知公子貴姓?”
“在下墨不語。”墨謫清隨口給自己捏造了一個名字。
“好名字,在下秦長夜。”他看起來有些健談,頗為熱情開朗。
看他的樣子應(yīng)該是北疆那邊來的,卻取了一個頗為中原的名字。
墨謫清心中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想。
他牽著馬就要離開,那人卻繼續(xù)追問道:“不知墨兄要去哪里?”
“江南�!�
“好巧��!”秦長夜一拍手道,“我也要去江南,不如我們同往?”
說罷,他就隨手買下了一旁的那匹白馬,打算與墨謫清談?wù)勍械氖虑椤?br />
看著他手中牽的那匹白馬,墨謫清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后面的飼主卻不停的對著他作揖求他別說。
有點想笑,墨謫清把本來要說的話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