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唯一剩下的,就是變了音調(diào),如同牙牙學(xué)語般,短暫而急促地從嗓子里擠出的一個字。
“…媽?”
風(fēng)好像又大了些。
四季更替,枝丫上的葉片從有到無,從綠到黃,最后再回歸起點重新來過,對大自然來講,時間好像就是這么定義的,而對于人類來講的時間,或許是孩子從蹣跚學(xué)步懵懂無知,到青春洋溢叛逆?zhèn)性。
還有不再是少女的女人,不再年輕的男人。
顧星然見過三十多歲的林蕎,見過十八歲的林蕎,還從照片中見過帶著奶兜在院子里跑的豆大點林蕎,他唯獨沒見過的就是如果沒有失蹤,與父親同齡的林蕎。
顧星然以前有想象過,他覺得自己的媽媽那么好看,四十多歲也一定不會差多少,臉肯定看著很年輕沒有皺紋,頭發(fā)一定又黑又長像以前一樣,穿著打扮絕對時髦洋氣,他媽可是一直走在潮流前線的女人。
事實證明,顧星然沒有猜錯。
她穿著米白色的長外套,下身是一條微喇的牛仔褲,漏出一小節(jié)裸色高跟鞋的鞋頭,肩膀上還背著一個老花logo的包,時尚到不行。
她的臉還是那么好看,大眼睛尖下巴,皮膚白皙細(xì)膩,鼻梁又高又挺,淡笑起來的時候臉頰旁會浮現(xiàn)兩個淺淺的酒窩,比起記憶中的那張臉,眼前的她少了一分活潑,多了一分溫婉,除了過腰的烏發(fā)略有一絲長以外,她的一切都跟顧星然想象的那般美好。
尤其是她還會比所有人都溫柔的叫他“星然”。
不知何時,剛才人滿為患的街道忽然變得空曠起來,或許是到了飯點,大家都該吃飯吃飯該排隊排隊,各個門店內(nèi)開始擁擠。
春天的風(fēng)暖暖的,短袖還未來得及穿上的季節(jié),樹葉卻迫不及待地染上了綠色,告別秋冬的干燥脆弱,變得油光水滑,葉與葉摩擦的聲音清脆到像是倒下的多米羅骨牌,看上去跟綠色的波浪一樣泛著漣漪。
逐個亮起的路燈代替太陽照耀大地,零零點點的光斑穿過樹葉,倒映在人類的黑眸里,形成了另一片星空。
那片星空與九八年的無異,只是多了些歲月的痕跡。
林蕎站在樹下,相隔數(shù)米,望著自己的兒子。
還有他身后那個晚了許久,僵硬著身子,木訥著表情,轉(zhuǎn)過頭來的男人。
碎發(fā)隨著風(fēng)拂過林蕎的側(cè)臉,有些癢,可這些癢不敵她此刻心中的千萬分之一癢,那感覺大概是為了目標(biāo)費盡千辛萬苦,等它終于達(dá)成近在眼前時,卻手足無措不知怎么辦,心里有一千句話,一萬件想做的事,可醞釀了老半天,吐出嘴的只有帶著嘆息的一句話。
“想媽媽了嗎?”
林蕎沒能聽到想,也沒能看到兒子點頭,卻是眼睜睜看著那些雨點般的淚滴一顆顆往地下砸,像是暴雨那樣不知疲憊。
林蕎無奈地笑了,還是回家好啊,回家都能親眼看到兒子哭了,她也能上前幫忙擦淚,比隔著遙遠(yuǎn)的�?梢玫枚�。
“哭什么,過來�!�
她沖顧星然招招手,嘴角的弧度如暖陽,顧星然那不由自主留下來的淚就這么停下了,他四肢十分不協(xié)調(diào),眼神躲閃,卻乖巧聽話的走到了林蕎面前,兩只手在身前緊張的攥在了一起,小心翼翼的就像是身處夢境,眼底的緊張激動思念幾乎快要溢了出來。
他嘴
巴顫了幾顫,遲鈍的想到媽媽剛才的問題,那句“我特別特別想你”都到了嘴邊,說出來的時候卻變成了——
“我能抱抱你嗎?”
林蕎睫毛一晃,壓下胸口脹痛的澀意,揚起一個無比溫暖的笑容,大大的張開雙臂。
“當(dāng)然可以�!�
顧星然緊張的上前一步,他先是用手臂輕輕的環(huán)住林蕎,再是逐漸用力的把她抱在懷里,好聞的馨香熱乎乎的體溫同時傳來,讓他鼻頭一酸,眼淚又要掉下來。
原來他真的是個愛哭鬼啊。
恍惚間,顧星然想到了九八年愛看電視劇的奶奶,他緊緊閉著雙眼,鴉羽般的睫毛上帶著淚珠一抖一抖的,這一刻,他很想很想穿過去跟她說一句話:奶奶,原來重逢不是像電視里那樣轟轟烈烈?guī)е奂t泡泡的,原來它是那么的平淡,平淡到路上的行人依舊在打著電話路過,頭頂?shù)臉渖乙琅f晃蕩的如喝了三斤白酒,耳邊也沒有適時炸開的絢爛煙花。
可是,他為什么卻那么那么,那么那么幸福呢?
林蕎的手落在顧星然的背后,一下一下,緩慢卻又珍重的輕撫他的后背,眼中充滿著寵溺,感受到了對面那人的視線,林蕎看過去,心臟跳的重了些,男人還是記憶中的樣子,成熟,穩(wěn)重,不茍言笑,肩寬腿長,臉上從不顯山漏水,唯有特定的時刻從一雙眼中才能看出他的情緒。
而此刻,就是那個特定的時刻。
林蕎抬起另一只手,朝著與她對視良久的顧知洵擺了擺,用口型說了幾個字。
好久不見。
顧知洵站在路燈下,頭頂是黃色的光暈,身側(cè)是門店玻璃門內(nèi)透出的白熾光,踩在腳底的影子深深淺淺疊在一起,他的表情被襯得很柔和,眼鏡的邊框映在他的臉側(cè),鏡片之后,是那雙林蕎永遠(yuǎn)忘不了的雙眼,像是世界盡頭的大海,黑云沉沉,一望無盡,肅穆安然。
他的目光一直很柔和,卻只有在望著她的時候會多一些東西,重如山,輕如風(fēng),無刻不在。
顧知洵沒有像她一樣幼稚的做嘴型,只是默然的盯著她看了許久,然后很輕很輕的抬了下唇角,放在身側(cè)的手動了動,又停在原地,高大修長的身影孤零零站在那,顯得有些孤寂。
這一刻,林蕎好像聽到了他沙啞的聲音。
——蕎蕎,好久不見。
……
十分鐘后,奶茶店內(nèi)。
“那一年,我發(fā)現(xiàn)了林思娜的秘密和計劃。”
店內(nèi)不如剛才的人多,休息區(qū)的座位也空了出來,林蕎跟父子二人一人一個板凳,稱三角形坐在小圓桌前,她的目光從旁邊鏡子上的便利貼上收回,靠在椅背上深呼吸了一口,在奶茶味的空氣中,講起了那些只有她知道的故事。
“其實說來也簡單,我與林思娜互相威脅達(dá)成協(xié)議離開國內(nèi)以后,一切都按照說好的那樣進(jìn)行,我消失在所有人的視野范圍外,她就不會以知道未來的優(yōu)勢傷害你們、林顧兩家其他人,我也不會放出手中她想要奪去林氏的證據(jù),當(dāng)然,這只是表面,我假意配合她就是為了找到更好的時機(jī)徹底壓倒她,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那之前發(fā)生了點小意外,我生了病�!�
林蕎稍作停頓,隨后語氣輕松、輕描淡寫的把那段日子一筆帶過:“林思娜沒有不管我,就好像早就預(yù)料到了一般,她已經(jīng)提前給我找了醫(yī)生安排了手術(shù),躺在手術(shù)臺的那一刻我才終于想明白為什么她不怕養(yǎng)虎為患,原來她早就知道我會得病,有一道大坎要過�!�
她無奈的一聳肩:“那的確是道坎,手術(shù)不太順利,我成了植物人,所有的計劃安排全都停滯,想要回家,首要的困難是先醒過來,不過還好最后我還是醒了,林思娜在醫(yī)院放的錢不少,護(hù)工也很負(fù)責(zé)的護(hù)理按摩,肌肉攣縮的癥狀不算很嚴(yán)重,我醒后做了一段時間的康復(fù)訓(xùn)練,然后就回到了國內(nèi),從助理那邊要到位置來找你們,放心吧,現(xiàn)在的我除了身體虛弱些需要補(bǔ)補(bǔ),剩下的都很健康。”
林蕎說的只有這么多,沒說的在場的人心里都懂,林蕎之所以能真的回來,那都多虧了前段時間她靈魂出竅穿越到十八歲自己身上后發(fā)生的事。
顧星然眉頭緊皺,不由自主的捏緊了拳頭,心臟跟針扎的一樣疼,他難過媽媽把得癌的事說的這么輕松,也難過所有的發(fā)展都逃不過命運走向,蝴蝶效應(yīng)原來一直存在,第一世媽媽生病后雖然吊著一口氣活著,但是日日夜夜遭受病痛的折磨,第二世則是做完手術(shù)在轉(zhuǎn)移去國外的途中去世,而第三世,也就是這一世,前兩次都成功的手術(shù)出了意外,成了植物人昏睡數(shù)年。
顧星然不知道這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因為他們最終改變了結(jié)局,媽媽再也不用受病痛和死亡的威脅,成了健康生活的人,代價是失去了幾年的時間和與他們之間的誤會,在九八年的時候顧星然就曾想過,他在的究竟是這一世的過去時空,還是一個全新的呢?
在顧星然還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以后,他就知道了問題的答案,那時候他是有不甘的,因為他沒能把這些意外全都更改,造就一個全新的,跟童話似得未來,只是在現(xiàn)在重新見到媽媽,一個健康的她時,他忽然又想明白了一些事。
他太貪心了,悲劇時常在人間上演,但能改變的卻沒幾個,或許這就是最好的安排。
所有的經(jīng)歷顧星然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它將一直存在,激勵鞭策著他,愛他的爸爸媽媽,成為家里下一個頂梁柱,頂替爸爸的位置,繼續(xù)守護(hù)這個家。
顧知洵看著面前的桌面,在林蕎講述的途中一次都沒有抬過頭,即使他的手指已經(jīng)因為相握的太過用力而泛白,身體已經(jīng)像是坐在冰窖一樣冰冷。
林蕎所經(jīng)歷的一切,在他聽來無疑是鈍刀割肉,一片片的割下來然后把再把傷口放進(jìn)鹽水里浸泡,痛的每一根神經(jīng)都在抽搐。
顧星然好像又問了林蕎一些問題,顧知洵都有些聽不清了,他時刻保持清醒的大腦在這一刻變得模糊,這個世界的秘密,他們的故事重復(fù)上演了三次的事,顧星然早在回了這個世界就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或許是因為時空規(guī)則已經(jīng)破壞,或許是因為顧星然是唯一能夠脫離規(guī)則外的人,這一次顧知洵非常清楚的聽到了所有的內(nèi)容。
機(jī)器排隊叫號的聲音間斷的在耳邊響起,電源與顧客的對話也沒停止過,但顧知洵卻能越過這些,聽見燒水器咕嚕嚕的動靜,還有冰柜
嗡嗡的聲響,到最后,他的耳邊只剩下了這些聲音。
而他的腦子里也只有一句話,一句卑微、不知道在像誰懇求的話。
如果還有下一世,林蕎所有的磨難能不能讓他來承受?
“請問八十九號顧客在嗎?八十九號顧客在嗎??”
“媽我還有個問題——哎等等,我好像是八十九號!來了來了,八十九號在這!”
光顧著說話,買奶茶的任務(wù)被忘到了九霄云外,要不是店員看一直沒人來取奶茶對著店內(nèi)吆喝了幾句,顧星然還想不起來這事。
等顧星然‘吱’一聲拖開椅子去拿奶茶,顧知洵的注意力才重新回歸,他瞥了眼顧星然的背影,那邊像是出了什么小插曲,顧星然拿著手上的一杯奶茶說了幾句話,店員道過歉后立馬重新準(zhǔn)備去了。
開關(guān)門聲接連響起,店內(nèi)顧客又少了一多半,原本吵鬧的時候顯不出的靜,此刻在兩人之中擴(kuò)散開來。
林蕎坐直身子,下意識摸了摸脖子上的太陽項鏈,這段時間穿越的記憶她是有的,只不過那時的她記憶只到十八,所以跟顧知洵說起話來百無禁忌,自然隨意,壓根不知道什么叫邊界感。
而現(xiàn)在,成年人的記憶回歸,沒了年少的那股勁,她還真有些不知該說些什么,不是因為陌生尷尬,而是分開太久,想說的話太多,或許也是因為知道未來有大把時間說,所以一時不知道該說那句,重的太重,輕的太輕。
最后林蕎只是說了句。
“最近如何?”
顧知洵看向林蕎,眸子像是在臉上生了根,無法再移開。
桌下的手指冰涼微顫,桌上的表情保持淡然,他默默在心中細(xì)數(shù)林蕎變化的地方:瘦了,臉小了一圈,下巴更尖了,皮膚有些蒼白,呼吸節(jié)奏有點快,應(yīng)該是身體很虛弱,剛才說太多消耗了精氣神。
等想完,他才來得及回答林蕎的問題,語氣倒是輕松:“都挺好的。”
林蕎勾唇:“怎么,離別一陣子你不會就跟我這個老婆不熟了吧?”
顧知洵剛想回答,就聽到她接下來的一句話:“沒事,過了今晚就熟了�!�
“咳!”顧知洵一個沒預(yù)料,口水嗆進(jìn)嗓子里,瞬間咳嗽個不停,臉頰直接紅了,不知道是因為嗆的還是林蕎的話。
林蕎開心了,咯咯笑了好一陣,完全沒有始作俑者的心虛,等顧知洵咳嗽完了,嘴笨的露出一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的樣子,才好心的轉(zhuǎn)移了話題。
“我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你看到我好像沒有當(dāng)時看到十八歲的我驚訝?”
顧知洵很快調(diào)整好狀態(tài),臉上的紅暈退卻,坦然點頭:“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
說完他想了想,又補(bǔ)充上一句:“而之前的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你還能不能回來,況且,你當(dāng)時的變化那么大�!�
林蕎覺得好笑:“你就這么自信我會回來?”
“在你的身上,我一直相信有奇跡�!鳖欀Z氣很認(rèn)真。
林蕎是不愛聽男人說甜言蜜語的,但是她特喜歡聽顧知洵說,從年輕的時候就是,每次看他一臉老古板的認(rèn)真樣說出那種反差的話,她就想上去跟捏橡皮一樣捏他的臉。
那種讓人心動卻不自知的模樣,林蕎覺得可愛死了。
她忍住自己蠢蠢欲動的雙手,佯裝矜持:“哎呦,老顧你突然說什么甜言蜜語,都老夫老妻的還來這一套啊。”
顧知洵不知所措的眨了下眼,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自己說的是真話,低下頭醞釀了老半天才想到要說什么,結(jié)果一抬眼就看到林蕎架著手臂側(cè)頭一直在瞅顧星然,壓根沒想要聽他解釋,關(guān)注點早就轉(zhuǎn)移到別的上面。
他一愣,隨后無奈的揚唇,他老婆思維有多跳脫沒人比他更清楚,所以他乖乖閉上嘴,沒在繼續(xù)這個話題。
剛才的對話沒什么營養(yǎng),卻讓顧知洵胸口熱熱的,重新見到林蕎以后,分離的時間也不顯得久了,就好像上次見面在昨天一樣。
回來就好。
顧知洵從旁邊拿過便利貼,隨手寫了幾個字后貼在了許愿墻上,蒼勁有力的筆記在一堆雞爬字體中特別顯眼,林蕎一轉(zhuǎn)頭就看到了鏡子上的便利貼。
她讀了幾遍上面的內(nèi)容,沒明白什么意思,剛想問一嘴,就瞥見了遠(yuǎn)處顧客手機(jī)殼上的圣誕樹,瞬間想到了別的事,把便利貼的事拋在了腦后。
“對了老顧,你當(dāng)初在那場車禍中說有話要對我說,到底是什么呢?”
根據(jù)林蕎的多年觀影經(jīng)驗,在那種時刻、那種場景、那種未說出口就被打斷的話,一般都是十分重要的,更何況這里本身就是本世界,所以林蕎一直記得這事,也很好奇,現(xiàn)在總算有機(jī)會能問出口了。
顧知洵沒想到她會問這個,他回憶了好一陣才想起林蕎說的是哪件事:“那天是圣誕節(jié),如果沒記錯的話,我應(yīng)該是問你想要什么樣的圣誕禮物�!�
“什么!”林蕎詫異的瞪圓眼,失望的拖了個長音,“啊——不是吧,我心心念念記了這么久,你竟然就想問我這個,看來我白期待了�!�
顧知洵很好奇:“你以為我會問什么?”
“嗯,以為會跟我求婚什么的�!�
“��?”這下輪到顧知洵宕機(jī)了,那張寫著精明的臉上第一次露出傻眼的表情,“可你那時候才那么小,還是個孩子……”
“哈哈哈騙你的啦!”林蕎笑嘻嘻的一擺手,“我只是以為你跟我有重要的話要說呢,沒想到會是這么簡單的一句�!�
知道自己又被老婆耍了,顧知洵更無奈了,但看著林蕎的眼神里還是只有寵溺,語氣依舊柔和:“為什么會這么認(rèn)為?”
“因為——”林蕎卡了殼,因為她突然想起,這雖然是世界,但是她和顧知洵可是一對徹頭徹尾的背景板人物,全本寫他們的篇幅湊不出半章來,配角配有那么多戲份嗎?當(dāng)然不配了。
是啊,人生哪有那么多轟轟烈烈,哪有那么多沒說出口的遺憾,所謂的遺憾只不過是人類發(fā)揮想象疊加上的情感,實際大多時候都如這句話那般平平常常,可平常從來都不是什么壞事,一輩子如果能平平常常到老,那何嘗又不是件幸運的事呢。
這么想著,林蕎就釋然了:“算了不說這個了,還是讓我想想要你補(bǔ)送我什么圣誕禮物吧�!�
林蕎思維一向跳躍,顧知洵很淡定的點頭:“好,那蕎蕎想要什么圣誕禮物?”
林蕎嗯了半天,就在顧知洵以為她要說出什么答案的時候,她突然看著顧星然的方向站起身:“算嘍,等今年圣誕的時候再告訴你吧!”
顧星然拿著重新做好的奶茶往這走,林蕎指了指大門:“星然好了,走吧我們?nèi)コ燥垼罄线h(yuǎn)跑來找你們爺倆,我肚子都要餓癟了,我先去隔壁的蛋糕店挑個小蛋糕,你倆等會來那找我。”
聽說那幫孩子都在,也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嚇?biāo)麄円惶�,她那兩個之前形影不離的小閨蜜還能認(rèn)出她來嗎?
林蕎先一步出了奶茶店門,顧知洵剛想跟上,身后就忽然傳來顧星然的聲音,讓他的腳步暫停。
“爸,你會娶到媽媽,真的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順其自然的就在一起嗎?”
剛才在等店員重新做做錯了的奶茶時,顧星然一直有朝著爸媽的方向偷瞄,實在是這種出門有爸爸媽媽一起陪著的感覺太奇妙,也太幸福,讓他忍不住看上一次又一次。
真奇妙啊,只是出來吃個火鍋,沒想到就全家團(tuán)聚了,顧星然從來不覺得自己幸運,但現(xiàn)在他真是感謝老天爺給他這個沒卵用的男主身份。
因為他是真他喵的好幸福好幸福啊。
也就是這時,顧星然想到了之前在夢中看到的父母戀愛畫面少之又少,基本是片段式碎片式的,畢竟要看完整段人生經(jīng)歷,省略掉部分是肯定的。
從穿越到九八年,認(rèn)識了一個全新的老爸后,顧星然就開始懷疑起了這個問題,就憑他爸那種腹黑聰明的樣子,很難不懷疑這個“順其自然”的真實性,年輕的老爸羞澀歸羞澀,但可真沒少給情敵下套。
他有理由懷疑,老媽也在這個套路里,所有人以為的順其自然不是順其自然,而是有他爸在暗處操控的結(jié)果,行為太隱蔽,可能連他媽都沒發(fā)現(xiàn)。
顧知洵背對著顧星然站了幾秒,轉(zhuǎn)過身的時候抬了下眉,目光若有若無的掃過自己剛才貼的便利貼,表情意味不明:“你猜呢�!�
顧星然一怔,他竟然覺得眼前的老爸忽然變得陌生又熟悉的,不像是那個只知道工作的老古董,更像是……九八年那個品學(xué)兼優(yōu)但疑似腹黑的學(xué)霸校草。
下一秒,老爸的聲音再次響起。
“比起回答這個問題,我倒是突然想起一些有趣的往事,在高中快畢業(yè)的時候,我耳邊總會出現(xiàn)一個奇怪的聲音,就好像誰跟我講過一段話似得,那聲音讓我主動追你媽,說嘗試了才有可能,不然老婆就要被別人搶走了,所以……”
顧星然聽迷了,下意識接了句:“所以你主動表白然后抱得美人歸?”
顧知洵推了推眼鏡:“所以我后來被你媽拒絕了八次�!�
“呃……”
場面凝固了幾秒后,顧星然忽然噗呲笑出聲來,越笑越大聲,最后干脆直接抱著肚子狂笑不停,顧知洵沒惱,反而還跟他一起笑了起來。
“很奇怪的是,我最近才想起來那是我高中認(rèn)識的一個朋友說的話,從記起來以后,我就一直在想,如果這輩子還有機(jī)會能見到他,一定得好好‘感謝’他�!�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這人實在太牛了,竟然能耍的了我天下最強(qiáng)的老爸?!實話實說這小子是真是夠欠的,確實得好好‘感謝’,你放心老爸,就算這人再賊,估計現(xiàn)在的年齡應(yīng)該也是叔叔輩的人了,腦子轉(zhuǎn)的絕對沒你兒子我快,到時候我來幫你出主意整他——”
顧星然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茫然的歪了歪頭,嘴巴緩緩長大。
咦,這些話怎么越聽越耳熟,就好像曾經(jīng)在哪里聽過一樣。
顧知洵輕輕一笑,系上西裝的扣子,轉(zhuǎn)身出了門,顧星然傻乎乎的盯著還在晃動的玻璃門半響,突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等等!我想起來了!我靠我靠,這特么不是我說的話嗎!難不成以前的事老爸你全都想起來了?!”
伴隨著男生逐漸遠(yuǎn)離的聲音,玻璃門重新打開關(guān)閉,在原地小幅度的晃蕩了幾下后慢慢歸于平靜。
許愿墻上的便利貼被開關(guān)門時的風(fēng)吹的飄了幾下,其中有一張格外顯眼,字體大氣流暢,內(nèi)容簡單明了,只有寥寥四個字。
——洵非偶然。
“咦,這首歌好耳熟啊,好像在哪里聽過,是首老歌吧?”
便利貼反方向的高椅處,有兩個正在等待奶茶的女高中生,她們晃著腿聊著天,側(cè)耳聽到奶茶店新放的歌曲,話題自然地轉(zhuǎn)移到了上面。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首?《悲傷太平洋》��!‘前一步是黃昏,退后一步是人生,風(fēng)不平浪不靜心還不安穩(wěn),一個島鎖住一個人’,看,我連歌詞都能背過,當(dāng)年老火老火了呢!”
“奧奧對對,我想起來了,確實是這首,真是有些年頭了,聽這首歌的人現(xiàn)在應(yīng)該都快老掉牙了吧?”
“哈哈哈哪有那么夸張,雖然這歌年紀(jì)比我年紀(jì)都大,讓我算算,按我爸媽的年紀(jì),這歌出的時候他們剛好是幾歲來著?”
“幾歲�。坷^續(xù)說呀!”
“別急,我這不算著嗎,剛好是……”
“剛好是十八歲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