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只剩七天壽命時,我給自己預(yù)約了骨灰撒海服務(wù)。
聽說骨灰隨風(fēng)而散,來世就能求得如愿以償。
我有三愿,一愿父母疼愛,不將我當作聯(lián)姻工具。
二愿忠貞,佛堂不再供奉私生子和情人。
三愿有人愛我,終身不渝。
預(yù)約結(jié)束后,我燒掉了和他的照片,毀掉了和他曾經(jīng)恩愛的證明,將遺產(chǎn)全部捐給流浪動物基金會。
靜靜的等待死亡。
可他知道后,卻跪求醫(yī)生,將心臟移植給我。
后來,他更是在佛前苦苦求了九十九天,求我一個來世再見。
心肺功能衰竭,最多七天。
醫(yī)生的話像是一道冰冷的判決。
我聽著,嘴角卻不受控地揚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醫(yī)生推了推眼鏡,姜小姐,您需要立刻住院。
住院
我慢條斯理地把診斷書折成紙飛機,從十八樓的窗口扔出去。
住院不如直接住進焚化爐。
反正從來沒有人在乎我是死是活。
我撥通了火葬場的電話,對方顯然被我的要求噎住了。
空氣凝固了幾秒,才傳來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
骨灰撒海您、您本人預(yù)約
對,四天后上午十點,直接來我家拉人。
我翻著日歷劃掉日期,記得帶個好看的骨灰盒,要鑲鉆的——反正刷我老公的卡。
掛斷電話后,我點開沈硯的聊天窗口。
他的最后一條消息停留在昨天:【晚晚,這三天閉關(guān)誦經(jīng),手機靜音,勿念�!�
配圖是佛堂的青燈古佛,香案一角卻露出半只香奈兒包包——
我上個月剛在程薇的街拍里見過同款。
我一個字一個字地敲:【這輩子,你再也找不到我了。】
拇指懸在發(fā)送鍵上,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掌心一灘猩紅,像結(jié)婚時沈硯親手給我涂的蔻丹。
2
沈家老宅的佛堂在后院,我八年里統(tǒng)共沒來過三次。
第一次是結(jié)婚敬茶,沈硯當著他爸媽的面給我手腕套上佛珠:晚晚身體弱,我舍不得她生孩子。
第二次是婆婆指著程薇的孕肚罵我下不了蛋,沈硯跪在佛前發(fā)誓:再逼晚晚,我明天就結(jié)扎。
今天是第三次。
卻也是我第一次,主動踏足這個充滿諷刺意味的地方。
檀香的味道濃烈而壓抑,混雜著一絲香奈兒包包廉價的脂粉氣,熏得我胃里一陣翻涌。
佛像慈眉善目,卻更像是在嘲諷我的愚蠢和悲哀。
我站在佛堂門口,木門半掩著,里面?zhèn)鱽砗⒆拥男β暋?br />
爸爸,再高一點!
那聲音清脆稚嫩,像一把刀,猝不及防捅進我的耳膜。
我下意識攥緊門框,指甲陷進木頭里。
透過縫隙,我看到沈硯——我那號稱清心寡欲的丈夫——正把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舉過頭頂,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輕松笑意。
而程薇,那個總在娛樂版頭條出現(xiàn)的影后,正倚在香案邊,指尖勾著沈硯的佛珠手串,笑得溫柔又得意。
阿硯,楠楠該喝藥了。
程薇從包里拿出兒童沖劑,動作熟練得像做過千百遍。
沈硯放下孩子,接過杯子試了試溫度,才蹲下身哄:楠楠乖,喝完爸爸帶你去騎馬。
那孩子撅著嘴搖頭,突然指著供桌上的糕點:我要吃那個!
那是我今早親手做的蓮花酥。沈硯連猶豫都沒有,直接取來遞給他。
我的胃瞬間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惡心感直沖喉嚨。
想起上個月我發(fā)燒到39度,想吃城西的粥,沈硯在電話里溫聲細語:晚晚,我在佛堂誦經(jīng),手機靜音沒聽到,下次一定早點回來。
原來他的佛堂,供的是這對母子。
��!
突然,一只貓從我腳邊竄過。
我的驚呼聲讓佛堂里的笑聲戛然而止。
為了不被他們發(fā)現(xiàn),我轉(zhuǎn)身就走。
只聽見身后沈硯慌亂的腳步聲和程薇的尖叫:阿硯!楠楠害怕——
多熟練的臺詞。
八年前我流產(chǎn)后抑郁,半夜驚醒時哭著給沈硯打電話,老公,你去哪了,我……。
阿硯!我好難受!話音未落,電話那頭便傳來程薇的哭喊聲。
接著才是沈硯,晚晚,程薇被人欺負懷孕了,我現(xiàn)在在醫(yī)院,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說。
那天他在醫(yī)院陪了她整夜,而我吞了半瓶安眠藥。
后來他跪在病床邊給我戴上手串:晚晚,我發(fā)誓這輩子只守著你。
檀香木珠上刻著不離不棄。
現(xiàn)在想來,該是又當又立。
當初那個孩子,就是他和程薇的。
真相像一把鈍刀,一下下割著我的心臟,疼得我?guī)缀跻贿^氣。
喉頭腥甜翻涌,我死死咬住嘴唇。
不能吐在這里。
太臟了。
3
我沖進洗手間吐得天昏地暗,血絲混著膽汁濺在瓷盆上。
抬頭時,鏡子里的人把我自己都嚇到了——
慘白的臉,烏青的眼底,嘴角還掛著血漬,活像索命的女鬼。
姜晚,你真是狼狽到家了。
難怪沈硯要出軌。
誰愿意天天對著一張死人臉
回程車上,老張從后視鏡偷瞄我:太太,直接回家嗎
我擺擺手:去城西的律師事務(wù)所。
車窗外的銀杏葉撲簌簌往下掉,我突然想起今早刷到的朋友圈。
程薇曬了張牽著小男孩的背影照,配文:【第八年,終于等到你�!�
定位是沈氏旗下的親子度假村。
多巧,今年也是我和沈硯結(jié)婚八周年紀念日。
我摩挲著手機屏幕,把之前編輯給沈硯的短信刪掉,發(fā)了一句:【度假村的親子套房不錯。】
發(fā)送成功。
律師看到我的遺囑要求時,鋼筆尖在紙上洇出個黑洞。
您確定要把全部遺產(chǎn)捐給流浪動物基金會沈總他……
他會同意的。我笑著咳嗽,畢竟信佛的人,最講究積德了。
簽字時手機突然震動,沈硯的來電顯示跳出來。
我直接按了關(guān)機。
世界瞬間安靜,仿佛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屏幕黑掉的瞬間,倒映出我慘白的臉——和佛堂里程薇紅潤的唇色形成慘烈對比。
難怪沈硯每月都要閉關(guān)三天。
原來是在給白月光渡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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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處理完遺物的那天深夜,沈硯回來了。
他西裝革履地坐在客廳,面前擺著插滿玫瑰的水晶花瓶——我昨天剛在程薇的vlog里見過同款。
晚晚。他快步走來握我的手,怎么不接電話
他身上的雪松香水味,那是我曾經(jīng)最喜歡的味道,現(xiàn)在卻讓人感到惡心。
我強忍著胃里的翻涌任由他握著,視線落在他鎖骨的紅痕上。
嘖,連遮瑕都懶得涂。
手機沒電了。我抽出手往樓上走,睡吧,明天還要去試周年慶的禮服。
他在樓梯口突然拽住我:聽說你前幾天回老宅了
我回頭看他繃緊的下頜線,突然笑出聲:是啊,本來是想去求菩薩保佑我長命百歲的。
他瞳孔猛地一縮。
如臨大敵,像我說了什么禁忌語。
我湊近他耳邊輕聲說:可是有人說,我這種占著別人位置的,活該短命,所以我就沒去。
聽到我說沒去佛堂,沈硯緊張的神情松懈了不少,順道還安慰我一番。
別聽他們瞎說,晚晚一定會長命百歲!
這話要是放在以前,我絕對會相信。
可是現(xiàn)在這話,在我聽來卻是那么的諷刺。
凌晨三點,我站在露臺上看沈硯開車沖出別墅。
十分鐘前,他的手機在浴室亮起,程薇的消息跳出來:【楠楠發(fā)燒一直喊爸爸,你忍心嗎】
我裹緊睡袍,把咳血的紙巾扔進垃圾桶。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真有意思。
他兒子發(fā)燒他心急如焚,他老婆快死了他倒能安心演八年深情。
打開手機備忘錄,我劃掉待辦事項:
確診絕癥
②預(yù)約火葬場
③修改遺囑
新增一條:
④讓沈硯嘗嘗骨灰拌飯的滋味。
我站在鏡子前,給自己涂上最艷的口紅。
醫(yī)生說我的內(nèi)臟正在衰竭,皮膚已經(jīng)開始浮現(xiàn)死氣,像一具慢慢腐朽的標本。
但我偏要在這最后的時刻,綻放出最妖艷的色彩。
我偏要死得漂亮。
手機震動,火葬場發(fā)來確認消息:【姜女士,明早10點準時上門接您�!�
我回復(fù):【好。】
沈硯推門進來時,我正在試穿八周年紀念的禮服。
晚晚……他兩眼放光,真好看,就是越來越瘦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瞞著我
我對著鏡子轉(zhuǎn)了個圈:怎么,你不喜歡我這個樣子
喜歡,晚晚什么樣我都喜歡。他說完便撲過來抱住了我,我被他勒得生疼。
咳!咳咳咳……我劇烈的咳嗽讓他慌亂不已。
晚晚,你怎么了,別嚇我……隨即咳出的血,濺在了他雪白的襯衫領(lǐng)口。
像雪地里開出的紅梅。
多應(yīng)景。
沈硯強行把我塞進車里時,我連掙扎的力氣都沒了。
車窗外的銀杏葉黃得刺眼。
我想起八年前婚禮那天,他也是這樣不由分說把我抱進婚車。
還發(fā)誓承諾著:晚晚,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現(xiàn)在想想,真是諷刺。
他確實沒讓我受半點委屈。
他讓我受盡了全天下的委屈。
5
VIP病房里,三個專家圍著我的CT片搖頭。
沈硯摔了茶杯:救不活她,你們?nèi)o我滾出醫(yī)學(xué)界!
最年長的醫(yī)生嘆氣:沈總,姜小姐的器官已經(jīng)……
換我的!他扯開領(lǐng)口露出鎖骨,心肝脾肺腎,隨便挖!【截斷】
我躺在病床上笑出聲:沈硯,你臟透了的器官,配放進我身體里嗎
他僵在原地,像被抽走了魂。
半夜監(jiān)測儀警報大作,我被推進搶救室。
沈硯扒著手術(shù)門不松手,護士硬把他手指一根根掰開。
麻醉劑流進血管時,我聽見他在門外嘶吼:用ECMO!上人工心臟!多少錢我都——
聲音漸漸模糊。
真好,終于清凈了。
再醒來時,陽光透過窗簾照在藍白條紋被單上。
沈硯趴在床邊睡著,手里還攥著皺巴巴的病危通知書。
我慢慢抽出手,摸到床頭柜上的手機。
程薇發(fā)來十幾條消息:【楠楠高燒40度,你管不管】
【他想要爸爸陪著!】
最后一條是五分鐘前:【阿硯,你再不來,我就帶楠楠跳樓!】
我刪掉記錄,把手機放回原位。
多可笑,我都要死了,還得看他們演苦情戲。
我堅持要出院,沈硯拗不過我。
于是他只好把病房和醫(yī)生都安排在了家里。
第四天清晨,我換上那條早就準備好的紅裙,給自己梳好頭發(fā)。
沈硯端著粥走進來時,我正低頭涂睫毛膏。
晚晚……他聲音啞得發(fā)澀,喝點粥吧。
他站在旁邊,欲言又止,眼神飄忽,像是嗓子里卡了什么話,始終沒能問出口。
我懶得替他找臺階,反正時間一到,他自然就會知道。
我對著鏡子抿抿唇:沈硯,幫我拍張照吧。
他手抖得拿不穩(wěn)手機,鏡頭里的我笑得明媚,身后是滿窗朝陽。
像極了八年前,我們結(jié)婚那天,他在車里偷偷給我拍的那一張。
好了。我把手機拿回來鎖上屏幕,聲音輕得像是落灰:你出去吧。
13
火葬場的人來得準時。
兩個穿黑西裝的工作人員站在床邊,語氣平靜:姜女士,現(xiàn)在出發(fā)嗎
沈硯瘋了一樣攔在房間門口:晚晚,你們要去哪里
我靠在枕頭上輕笑一聲:沈總,離婚協(xié)議在床頭柜,記得簽字。
他跪下來抓我的手:晚晚,我錯了,我真的……
其實那天,我打斷他,語氣很輕,我都看到了,你們一家三口,好不熱鬧。
他瞳孔驟縮,臉色煞白。
我緩緩湊近他耳邊,把那條始終沒發(fā)出去的短信,親口念給他聽:這輩子,你再也找不到我了。
趁他僵住的瞬間,我按下呼叫鈴。
門被推開,保鏢無聲無息地進來,將他硬生生拖了出去。
我轉(zhuǎn)頭,看向窗外。
銀杏葉落了一地,金黃燦爛。
像極了我短暫而荒唐的一生。
6
我的骨灰,被撒入東經(jīng)121°的海域。
最終還是沒能讓沈硯嘗到骨灰拌飯的滋味。
略有遺憾,但無傷大雅。
那是我們曾經(jīng)蜜月旅行去過的方向,至少能讓他膈應(yīng)。
他曾抱著我,在那個坐標點許諾:晚晚,如果有一天你不見了,我會翻遍整片海,把你找回來。
現(xiàn)在,他終于如愿了。
當天晚上,所有新聞頭條都被一條爆炸性消息占據(jù)。
《京圈佛子為妻跳海,深情人設(shè)崩塌》
照片上,沈硯渾身濕透,跪在岸邊,臉色蒼白,狼狽不堪——
與他一貫冷靜禁欲的形象判若兩人。
配文寫道:沈氏集團總裁沈硯,今日在海邊痛失愛妻,不顧一切跳海殉情,深情人設(shè)感天動地。然而,有知情人士爆料,沈太太生前長期遭遇冷暴力,疑似患有重度抑郁癥。沈總的深情,是真情流露,還是精心編織的謊言
輿論嘩然。
沈硯的電話被打爆,沈氏的股價隨之跳水。
而我,姜晚。
早在骨灰撒進大海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
只是沒想到,我重生了。
虞喬,這是我現(xiàn)在的名字。
一個剛回國的十八線女演員,毫無知名度,無人問津。
父母雙亡,繼承巨額遺產(chǎn)。
但卻在回國第一天遭遇車禍,好在只是輕傷。
簡直是老天爺量身定制的劇本,完美得不像話。
鏡中之人,既熟悉又陌生,與姜晚有七分相似。
更年輕,更明艷,眼角眉梢還帶著未被歲月磨鈍的鮮活氣。
不像那個曾被困在沈家、耗盡心力的姜晚——她臉色蒼白,眼神空洞,連笑都像是在演戲。
我,或者說虞喬,緩緩撫上自己的面龐。
沒有病痛,沒有絕望,只有安靜燃燒的火焰,在胸腔深處舔舐。
經(jīng)紀人Amy推門而入,手上捏著幾張單子。
喬喬,出院手續(xù)辦好了。她把單子放在床頭柜上,這里有幾個小角色,你剛回來,先露露臉。
我點點頭,拿起水杯。
指尖下意識摩挲著杯壁,拇指指甲反復(fù)刮擦著食指的第二個關(guān)節(jié)。
姜晚焦慮時的小動作,我刻意留下了。
我要讓某些人,在我身上,看見她。
看見那個他們親手埋葬的女人。
7
半個月后,Amy姐幫我借來高定禮服參加一場時尚晚宴。
流光溢彩,衣香鬢影。
我端著一杯香檳,安靜立在角落,像個誤入名利場的局外人。
這種場合,曾經(jīng)的姜晚是�?�。
彼時的她,身邊永遠跟著沈硯,溫婉從容,像是一件他精心塑造的藏品。
而現(xiàn)在,我叫虞喬,沒人在意的新面孔。
侍者經(jīng)過,我換了杯熱茶。
拿起方糖夾時,動作頓了頓,往茶水里輕輕放了兩塊冰糖。
不遠處,有一道灼熱目光,悄然落下。
賀臨站在昏暗的光影交界處,酒杯在掌中微晃。
他盯著那個叫虞喬的女人。
盯著她低頭飲茶的側(cè)影。
盯著她在清茶中投入兩塊冰糖的動作。
那是姜晚的習(xí)慣。
他握著酒杯的手,不易察覺地緊了緊。
喉結(jié)微動,眼底情緒暗潮翻涌。
這不可能。
她已經(jīng)死了。
可她的影子,像一把銹刀,從骨縫里拽著記憶剖開來。
虞喬……還是,晚晚
不得不承認,Amy姐確實有兩把刷子。
短短幾個月,我從查無此人的小透明,成了熱搜榜的常客。
通稿滿天飛,不是虞喬資源逆天,就是虞喬撞臉程薇。
尤其后者——能跟頂流影后程薇放在一起比顏值,本身就是種變相認可。
程薇那邊沒反應(yīng)我一邊翻著評論,一邊問。
她忙得焦頭爛額,沒空搭理你。Amy笑得意味深長,圈里都在傳,她和沈硯鬧掰了。
這消息比任何通稿都有效。
邀約劇本像雪片一樣飛來,就連原本搖擺不定的《玲瓏傳》劇組,也把女主角姜玲瓏遞到了我面前。
試鏡那天,導(dǎo)演幾乎當場拍板:虞喬太貼角色了!跟程老師同臺,那簡直未播先爆��!
我微笑,不置可否。
導(dǎo)演繼續(xù)興奮:對了,沈氏那邊說沈總有意投資,甚至……可能親自出演男主沈霽。
我眼睫微垂,掩住眸底的冷意。
沈硯,還真是不嫌戲太多。
8
后來,我用拍戲賺的錢設(shè)立了一個貧困助學(xué)基金會。
很多真人秀、戀愛綜藝,甚至是電影找上門,我的知名度越來越高。
當我穿著午夜藍禮服亮相一場高端珠寶晚宴,便成了眾人議論的焦點。
她就是虞喬
真人更美,氣質(zhì)太絕了。
聽說后臺硬,資源好得離譜。
我聽著這些竊竊私語,唇角含笑,內(nèi)心冷淡。
虞小姐,一個人熟悉的低音在耳邊響起。
我側(cè)頭,是賀臨,賀氏掌權(quán)人。
也是還沒嫁給沈硯之前,父母給我安排的聯(lián)姻對象。
賀總。我頷首示意。
叫我賀臨就好。他抬杯,語氣溫和,很高興再見到你。
我淡笑,賀總認錯人了,這是我第一次來晚宴。
他眼底閃過一抹探究,沒有多說,只是禮貌地寒暄。
他確實是個有魅力的男人,沉穩(wěn)、克制、恰到好處。
拍賣環(huán)節(jié),一條鉆石項鏈被揭開紅布——
‘星河’,由神秘委托人提供,起拍價一百萬。
所有善款將捐給‘星河’基金會,用于抑郁癥關(guān)愛。
我看著那條項鏈,心頭涌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悲涼。
星河……姜晚的遺物。
……一千萬。
熟悉的聲音蓋過所有競價。
眾人側(cè)目,沈硯平靜舉牌,仿佛千萬只是個數(shù)字。
他還真舍得。
媒體蜂擁而至,他紅著眼眶:這是我欠晚晚的,一輩子都還不清。
閃光燈咔嚓作響,記錄下京圈佛子深情落淚的動人一幕。
我冷眼旁觀,只覺得荒誕又可笑。
沈硯的演技,確實進步不少。
9
晚宴散場,我在停車場等代駕。
一輛黑色邁巴赫緩緩?fù)T谖颐媲�,車窗降下,露出沈硯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br />
虞小姐,他語氣試探,這么巧
我倚著車門沒動,唇角微勾:沈總專程等我
他神色一滯,隨即笑道:順路而已,看你一個人,不如送你一程。
好啊。我拉開車門坐進副駕。
車內(nèi)檀香縈繞,我垂眸應(yīng)付著他的客套話,直到他突然開口——虞小姐和晚晚……很像。
他目光灼灼,連端茶杯的小動作都一樣。
我輕笑:美人總有相似。
推拒他遞來的紅酒時,酒液灑在他袖口。
擦拭間,一行梵文刺青映入眼簾——辛未年七月初七。
姜晚的生日。
我的呼吸,有片刻的停滯。
多可笑,活著時裝深情,死了才想起來刻紀念。
要處理下嗎我語氣關(guān)切。
不礙事。他收回手,送我到了公寓樓下。
臨別時,他伸手:很高興認識你。
我虛握一下,笑意不達眼底:希望有機會合作。
目送他離開,我臉上笑意褪盡。
一周后,我收到賀臨的合作邀約,地點在他位于城郊的私人別墅。
別墅依山而建,視野極好,俯瞰半城燈火。
整體風(fēng)格冷灰極簡,空曠卻不失氣場。
傭人引我穿過掛滿抽象畫的長廊,空氣中混著雪松與舊書的氣息。
賀總在書房等您。
我點頭,走到那扇沉重的實木門前。
這次見面,名義上是談后續(xù)的品牌合作。
賀氏旗下的珠寶需要新的代言人,而我,恰好是近期風(fēng)頭最勁的新面孔。
書房和他一樣冷峻克制。
胡桃木書架頂天立地,書籍排列整齊。窗邊卻擺著一張格格不入的紫檀木小幾,上面放著一個上鎖的黃花梨匣子,雕花繁復(fù),像件遺物。
賀臨給我倒了杯水,低聲道:虞小姐似乎喝茶愛放糖。
我接過,指尖輕摩杯壁,賀總還挺細心。
他一笑不語,眼神落在我臉上,停了一瞬。
寒暄幾句后他進入正題,語氣理性,語速穩(wěn),像是已經(jīng)算好了每一步的收益與風(fēng)險。
10
夜色悄然沉下,書房的燈光拉出我們的影子。
忽然,他頓住了語氣,目光意味深長:你很像我一位故人。
我抬眼與他對視,唇角微彎,輕聲:是嗎看得清的都是鏡花,看不透的才是霧中人。
這是姜晚生前常說的話。
話音落地,書房內(nèi)的空氣仿佛瞬間凝結(jié)成冰。
賀臨手中的玻璃杯微微一緊,骨節(jié)泛白。
那一瞬,他的冷靜像裂開了一道縫。
可他沒有多問,只是定定看著我,像要從這副面具下剝出真容。
空氣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賀總,合作愉快。我輕輕一笑,轉(zhuǎn)身前語氣平穩(wěn)卻疏離,若是沒別的事,我就不打擾了。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聲音輕而堅定,像將一場試探劃下句點。
背后,賀臨始終沉默,我沒回頭。
夜色沉到底,霧未散,局才剛開始。
短短兩年,我在娛樂圈的熱度早已碾壓程薇。
星光慈善晚會,現(xiàn)場直播。
我以愛心代言人身份出席,黑色高定禮服襯得我氣場凌厲,燈光落下,全場目光聚焦。
沈硯也在前排,作為最大金主。
晚會中段,我走上舞臺,屏幕亮起我親自策劃的短片。
沒有花哨的開場,只有一行冰冷的黑字,
標題赫然——《資本背后的真相:沈氏黑幕曝光》。
全場一靜,接著嘩然。
畫面中,條理分明地呈現(xiàn)沈氏操控輿論、洗錢、操控女演員資源等種種黑料。
資料均可核查,歡迎監(jiān)督。我語氣平穩(wěn),目光冷淡掃過沈硯。
快門聲響成一片,直播彈幕瞬間爆炸。
沈硯臉色鐵青,沖上臺,跪了下來。
毫無預(yù)兆、毫無尊嚴,沈氏繼承人——
那個高高在上、從不低頭的男人,居然在直播鏡頭前,雙膝重重跪地,聲音顫抖如破碎的琴弦:
晚晚,是你,對不對……我知道是你。
我錯了,是我傷害了你,是我對不起你……我求你了,不要在離開我了……
他像是瘋了一樣往我這邊爬了一步,嘴唇顫得快裂開了,手指死死攥著舞臺邊緣,指甲都翻起來了。
你要什么都可以……我把沈氏的股份轉(zhuǎn)你名下,我名下的別墅、游艇、私人飛機,全都給你!
我求你,晚晚,只要你能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我垂眸,看他狼狽不堪的樣子,冷聲吐出一句:
姜晚已經(jīng)死了。
他劇烈搖頭,整個人幾乎匍匐在地:
不,不是的,我不會認錯的!你就是我的晚晚……是我對不起你,是我該死。
我俯身,看進他泛紅發(fā)狂的眼底,一字一頓道:
我是來替姜晚,送你下地獄的。
我只要你,身敗名裂。
那一刻,他像是被什么活生生釘在原地,臉色瞬間褪盡血色。
可還沒等他反應(yīng),一道尖叫劈裂全場:虞喬!你這個賤人!
程薇瘋了般沖上臺,眼神扭曲,手抬起就要往我臉上招呼。
啪——
她的手還沒碰到我,就被一只修長有力的手鉗住,拽得踉蹌后退。
賀臨。
他站在我身側(cè),臉色冷若冰霜,語氣低沉寒冽:滾。
他將外套披在我肩頭,手臂自然攬過我,將我穩(wěn)穩(wěn)護在身后。
閃光燈炸裂,直播平臺彈幕如雪。
這一刻,鏡頭定格:
沈硯雙膝跪地,眼底空洞如死尸;
程薇尖叫瘋癲,像條咬人的蛇;
而我,冷眼看著這一切燃燒成灰。
——黑夜盡頭,是我親手點燃的火海。
11
慈善晚會一夜爆炸,沈氏股價暴跌,媒體圍堵沈家。
而我,虞喬,坐在風(fēng)暴中央,喝茶、看戲。
Amy姐擋掉所有采訪,只留一句:清者自清。
我翻看著幾張照片——程薇和她金主在會所密會,畫面清晰,角度毒辣。
幾天前,私家偵探送來頭發(fā)和鑒定報告。
效率很好。
翌日頭條:《京圈佛子養(yǎng)了六年的私生子,非沈氏血脈!》
DNA報告與沈硯父慈子孝的照片并列,諷刺入骨。
網(wǎng)絡(luò)徹底沸騰,沈硯綠帽人設(shè)崩塌,程薇過街老鼠,昔日黑料被扒得底褲不剩。
我關(guān)掉平板,走到窗邊。
樓下,記者車蹲守已久。
無妨,該落幕的總會落幕。
沈家佛堂。
沈硯坐在玉佛前,目光空洞。
助理低聲匯報完,屋內(nèi)死寂。
砰——玉佛摔碎,供桌被掀翻,香爐、蓮燈四散。
阿硯!楠楠真的是你的兒子。程薇沖進來,嚇得癱跪:是虞喬,她就是姜晚,是她陷害我——
他一腳踢開她的手:拖出去。
保鏢上前,毫不留情。
佛堂門合,隔絕一切聲音。只剩滿地狼藉。
做為沈氏高端珠寶系列的代言人,我還親自參與設(shè)計了一款珠寶。
賀臨讓我親自登臺,揭幕往生系列的首發(fā)珠寶。
他坐在前排嘉賓席,西裝筆挺,嘴角勾著淡笑,在我靠近展臺前低聲:觀眾席,有驚喜。
我沒轉(zhuǎn)頭,只挑了下眼尾。
他這句話,是給我打預(yù)防針,還是……提醒我看戲
燈光暗下,全場只剩一束追光落在我身上。
我緩步走向展臺中央,黑鉆墜在鎖骨之間,冰冷刺骨,卻又像是一盞引魂燈,照亮了所有黑暗的過往。
臺下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在盯著這顆黑鉆,仿佛它真的能吞噬一切溫度。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抑感。
就在拍賣師宣布往生系列正式揭幕的那一刻——
大門被推開。
原來他特意把沈硯叫來了。
沈硯站在那里,西裝凌亂,眼神如刀,死死盯著我空蕩蕩的脖頸。
他看穿了。
他知道這顆黑鉆里藏著什么。
12
我站在拍賣臺上,聲音平靜得可怕。
這顆黑鉆,打撈于東經(jīng)121°、北緯32°。
臺下瞬間嘩然。
沈硯的臉色驟然慘白,像是被人當胸捅了一刀。
那里,是姜晚的骨灰被撒入之地。
死寂。
下一秒,沈硯猛地站起身,瘋了一樣沖上臺,伸手就要搶那條項鏈。
還給我!他嘶吼著,像是瀕死的野獸。
我后退一步,按下播放鍵。
錄音里,我的聲音虛弱卻清晰——
把我的骨灰……做成他最珍視的東西。
我要他用余生記住,我是怎么死的。
沈硯僵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靈魂。
然后,一口血噴了出來。
他昏死過去的那一刻,熱搜炸了——
沈氏繼承人瘋魔吐血
亡妻索命
后來,賀臨帶我去了墓園。
墓碑上,刻著我的名字——姜晚。
我怔怔地看著它,像是看著另一個平行世界的自己。
晚晚,我一直在等你。
原來賀臨在很早之前就喜歡上我了。
他以為我嫁給沈硯會幸福,便放手了。
只是沒想到我的結(jié)局會那么凄慘。
在我去世后,他便日日在菩薩面前祈禱,希望我能活過來。
沒想到三個月后,我竟然真的重生了。
菩薩顯靈了。
我眼眶發(fā)燙,指尖撫過墓碑上的刻字,終于和那個死去的我徹底告別。
而就在同一時刻——網(wǎng)絡(luò)瘋傳沈硯剃度出家的照片。
他跪在寺廟前,袈裟披身,低垂著頭,像是贖罪的囚徒。
配文只有一句——沈氏繼承人,出家贖罪。
我的作品獲得很多觀眾的喜愛,之后也順利拿下了優(yōu)秀電視劇等獎項。
領(lǐng)獎臺上,我穿著純白禮服,站在品質(zhì)盛典的舞臺中央。
賀臨走上前,為我戴上那條項鏈。
黑鉆沉沉地墜在鎖骨上,閃著細碎的光,像是深海里的星辰。
冷漠,卻永恒。
而此刻的程薇——被金主拋棄,兒子被送往海外。
她瘋瘋癲癲地流浪在街頭,抓著每一個路人喊:我是沈太太!你們信不信我一句話就能封殺你!
無人理會她,她便沖上去抓路人的頭發(fā)、撓臉。
有個小姑娘好好的一張臉被她抓得滿是傷痕。
路人報警后,程薇被警察帶走,最后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鏡頭拉遠——
我站在萬眾矚目的高臺,背后是吞噬一切的黑夜,胸前是來自亡者的復(fù)仇信物。
我終于活成了自己最想要的樣子。
不依附誰,不取悅誰。
我擁有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