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握著碎裂的九轉(zhuǎn)金針退到鏡湖邊,玄溟額間妖紋亮得駭人。他化作黑豹原型攔在結(jié)界缺口,銀藍妖焰在皮毛上躍動:阿蘅,別走。
掌心血珠滴落冰面,綻開朵朵紅蓮。三日前發(fā)現(xiàn)他抹去我記憶時,那方繡著紫藤的絹帕從妝匣跌落,帕角玄溟二字刺得眼睛生疼。原來我們早在三生石前結(jié)過契,原來那些空白的夢境里全是他抱著我說再不會弄丟你。
你連我是誰都忘了,這算什么相守金針突然發(fā)出悲鳴,封印的記憶如潮水涌來。那年上元燈會,少年將軍掀開我蓋頭的剎那,漫天煙火映著他鎖骨處若隱若現(xiàn)的紫金紋路。
玄溟突然踉蹌著吐出一口黑血,魔氣從他心口蔓延成蛛網(wǎng)。獵妖師的箭簇在月光下淬著幽藍冷光,我這才看清他后背插著的三支封魂箭——他竟用自己的妖丹替我擋了死劫。
你要自由,我給你。他徒手剜出妖丹捏碎,鏡湖結(jié)界應(yīng)聲崩塌。我撲過去接住他墜落的身軀,金針突然化作流光沒入他心口。當(dāng)年救他時種下的醫(yī)者印記正在蘇醒,原來早在那場紫藤花雨里,命盤就寫好了結(jié)局。
紫藤花瓣突然逆著重力升向夜空,在月輪中凝成巨大的轉(zhuǎn)生陣。玄溟的妖紋順著相扣的十指爬上我手腕,他最后的聲音混著風(fēng)雪落在耳畔:這次,換我來找你。
第一章
子時的鏡湖泛著幽藍磷光,蘇蘅將浸透夜露的裙擺提起三寸。止血藤特有的辛辣氣息縈繞在鼻尖,可今夜這味道里混著絲縷血腥氣。
救...
破碎的喘息聲從蘆葦深處傳來,驚起幾只白腹藍背的夜鸮。蘇蘅握緊腰間金針匣,懸濟門的冰蠶絲腰帶突然泛起微光——這是遇到妖邪的警示。
撥開垂落的紫藤花簾,月光正照在那人蒼白的鎖骨上。暗金紋路如同活物在他肌膚下游走,在胸口猙獰的傷口處聚成鳳凰圖騰。蘇蘅倒退半步撞上青石,藥簍里的龍膽草撒了一地。
妖王印記。她按住狂跳的心口,九轉(zhuǎn)金針在匣中震顫著發(fā)出蜂鳴。師父說過,遇見鎖骨生紫金紋者須即刻燃傳訊符,可那人的唇角正不斷溢出黑血,浸透了玄色織金錦的衣襟。
男人忽然睜開眼,豎瞳映著湖面詭譎的紫光:懸濟門的小醫(yī)者他抬手時帶起銀藍火焰,卻在觸及蘇蘅袖擺時驟然熄滅,你的血...是甜的。
蘇蘅的指尖按上他腕脈,金針自動刺入三陰交穴:別動,噬心蠱已逼近心脈。她自己也驚異于此刻的鎮(zhèn)定,妖王周身翻涌的威壓本該令人窒息,可當(dāng)她觸及那些游走的妖紋時,竟有種宿命般的熟悉。
男人悶哼一聲,獸耳突然從銀發(fā)間鉆出。他反手扣住蘇蘅手腕,妖紋順著接觸的皮膚攀上她小臂:知道我是誰還敢救
醫(yī)者眼中只有傷病。蘇蘅咬破指尖將血抹在金針上,琥珀色的針體瞬間透出血光,若真想殺我,方才妖焰就不會熄滅。
男人低笑出聲,尾音帶著氣聲:玄溟。他突然報出名字,紫金紋路在月光下流轉(zhuǎn)生輝,記好了,小醫(yī)仙。
當(dāng)?shù)诰鸥疳槢]入膻中穴時,異變陡生。玄溟鎖骨處的妖紋突然暴起,化作鎖鏈纏住蘇蘅脖頸。她看見他瞳孔縮成細線,銀藍妖焰從周身迸發(fā),將方圓十丈的蘆葦盡數(shù)焚成灰燼。
快走...玄溟從牙縫里擠出破碎的字句,利爪深深摳進地面,蠱毒引發(fā)...妖力暴走...
蘇蘅被勒得眼前發(fā)黑,卻將最后三枚金針狠狠刺入自己掌心�;熘幭愕难榈卧谘y鎖鏈上,竟發(fā)出冰層開裂的脆響。那些猙獰的紋路突然溫順下來,乖覺地縮回玄溟體內(nèi)。
你究竟...玄溟的獸耳耷拉下來,怔怔望著少女染血的指尖。
每月初七取心頭血溫養(yǎng)金針,自然帶著藥性。蘇蘅抹去額間冷汗,將蠱蟲挑入玉瓶,倒是你,妖王怎會中人間蠱毒
玄溟指尖撫過正在愈合的傷口,突然將蘇蘅拉近鼻尖輕嗅:三日前我飲過鎮(zhèn)南王府的梨花釀。他說話時呼出的氣息帶著雪松冷香,小醫(yī)仙可聽過噬魂蠱
蘇蘅手一抖,金針險些扎偏。噬魂蠱需以摯愛之人心頭血為引,中蠱者會逐漸遺忘最重要的人。她突然明白方才妖紋為何攻擊自己——在蠱毒影響下,玄溟把她當(dāng)成了下蠱之人。
忍著點。她將最后一道金針打入他天靈穴,此蠱已與你的妖丹共生,若要徹底清除...
會傷及本源玄溟的尾巴不知何時纏上了她的腰,無妨,左右那些記憶...他突然頓住,豎瞳映出蘇蘅身后異象。
鏡湖水面泛起紫色漣漪,無數(shù)紫藤花苞從湖底升起,在月輪下綻成巨大的轉(zhuǎn)生陣。蘇蘅腕間突然灼痛難當(dāng),方才被妖紋觸碰的皮膚浮現(xiàn)出相同的紫金圖騰。
契約已成。玄溟撫過她腕間印記,眼神晦暗不明,從今往后,你逃不掉了。
第二章
紫藤花架篩下細碎光斑,蘇蘅將新采的鬼針草搗成碧色藥泥。黑豹形態(tài)的玄溟蜷在藥爐旁打盹,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著青石板。
抬爪。蘇蘅戳了戳豹子肉墊,玄溟懶洋洋地把前爪搭在她膝頭。三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橫貫掌心,那是昨夜妖力失控時他自己抓的。
藥杵與玉臼相撞的脆響中,玄溟突然開口:你們懸濟門救人,都這般不計代價他抖了抖耳朵,露出頸間新?lián)Q的鮫綃繃帶,用本命精血溫養(yǎng)金針,每月還要受噬心之痛。
蘇蘅動作微滯,藥汁濺在袖口:師父說,這是醫(yī)者的劫。她將藥泥敷在玄溟傷口處,就像妖王注定要鎮(zhèn)守兩界裂隙。
玄溟突然化成人形,赤著上身將她困在藤椅間:若我說,這劫我能破呢他鎖骨處的妖紋泛著暖光,隨著呼吸明明滅滅,跟我回妖界,不必再受這些苦楚。
蘇蘅舉著藥杵抵住他胸口:懸濟門訓(xùn)誡第一條,不得與妖物為伍。
可你三日前救了我這個妖物。玄溟握住她手腕,藥杵當(dāng)啷落地。他指尖撫過她腕間紫金紋路:契約已成,你以為還能回到從前
窗外忽然傳來翅膀撲棱聲,一只青鳥撞在結(jié)界上暈頭轉(zhuǎn)向。蘇蘅臉色驟變——這是師門傳訊用的靈鳥。
放它進來。她掙扎著要去開窗。
玄溟眸中閃過厲色,妖焰瞬間將青鳥焚成灰燼:不過是要你回山門復(fù)命的廢話。他抬手接住一片落花,紫藤花瓣在他掌心凝成鐐銬形狀,阿蘅,這個游戲你玩不起。
蘇蘅揚手將藥杵砸向結(jié)界,琥珀色流光卻如泥牛入海。她這才驚覺,整個庭院的一磚一瓦都在流轉(zhuǎn)著妖紋,連墻角那株百年紫藤都與記憶中的形態(tài)分毫不差。
你復(fù)刻了我幼時的家她聲音發(fā)顫。
玄溟的獸尾悄悄纏上她腳踝:三百年前我見過這個院子。他指尖點在她心口,在你這雙眼睛里。
夜風(fēng)突然送來鈴鐺清響,蘇蘅鬢間的銀簪應(yīng)聲而裂。無數(shù)記憶碎片洶涌而至:紅衣少女在紫藤架下蕩秋千,黑衣少年捧著新摘的蓮蓬躲在假山后,銅鈴鐺系在少女腕間叮當(dāng)作響...
想起來了嗎玄溟舔去她眼尾淚珠,那年你說要嫁我,卻在三生石前用碎魂釘刺穿我心臟。
蘇蘅頭痛欲裂,九轉(zhuǎn)金針突然自動出匣,在兩人之間筑起金光屏障。玄溟悶哼一聲,后背撞碎玉石屏風(fēng),妖紋如荊棘爬滿半張臉。
原來如此...他擦去唇角血跡,看著屏障中浮現(xiàn)的古老咒文,懸濟門在你魂識里種了禁制。
蘇蘅握緊金針指向他:你到底是誰
玄溟低笑出聲,銀發(fā)在月光下泛起冷光:你的劫。他突然揮手,萬千螢火蟲從袖中涌出,將庭院照得恍如白晝,也是你的藥。
螢火聚成穹頂?shù)膭x那,蘇蘅看見自己腕間的契約印記亮如星辰。玄溟的聲音混著花香飄來:等紫藤開滿九千朵,你自會知曉答案。
第三章
藥廬的青煙裹著沉香氣息,蘇蘅指尖拂過妝匣暗格時觸到冰涼的絲絹。玄溟正在庭院練劍,劍氣掃落的紫藤花瓣粘在窗欞上,像一串凝固的血珠。
這是...素白絹帕上繡著并蒂蓮,帕角玄溟二字刺得指尖發(fā)麻。記憶突然裂開縫隙——月夜鏡湖邊,自己將染血的帕子塞進少年染血的戰(zhàn)甲,銅鈴鐺在腕間響得急促。
門外傳來玉器碎裂聲,玄溟瞬移至她身后握住手腕:別碰!妖紋在他脖頸處瘋狂游走,紫藤庭院突然扭曲變形,青磚地面滲出黑色粘液。
蘇蘅掙開桎梏,金針自袖中飛出:三日前你抹去我記憶時,可沒這般慌張。她終于明白為何總在寅時驚醒,為何妝匣里會多出不屬于自己的珠釵。
玄溟瞳孔縮成細線,獸尾絞斷雕花木柱:你該聽話些。妖焰凝成鎖鏈纏住蘇蘅腳踝,卻在觸及金針結(jié)界時迸出火星,懸濟門的禁制護得了你幾時
夠久了。蘇蘅咬破舌尖將血噴在金針上,琥珀流光暴漲,久到我想起三百年前碎魂釘刺入你心臟的滋味。
玄溟突然僵住,妖紋如毒蛇退潮般縮回鎖骨。蘇蘅趁機撞開窗欞,月光正照在鏡湖冰面——本該冬至才結(jié)冰的湖面泛著詭異藍光,無數(shù)記憶畫面在冰層下流轉(zhuǎn)。
阿蘅回來!玄溟的嘶吼裹著風(fēng)雪,蘇蘅已踏上冰面。當(dāng)看清冰下畫面時,她如墜寒潭——三百年前穿嫁衣的自己,正握著碎魂釘刺向玄溟心口,眼淚卻比他胸口的血更艷。
冰面突然炸裂,玄溟自背后將她撲倒。九轉(zhuǎn)金針感應(yīng)到危險自動護主,穿透月光結(jié)界刺入他肩胛。蘇蘅看見他后背猙獰的舊傷,正是碎魂釘留下的印記。
為什么...她顫抖著撫上那道疤,明明是你先屠我滿門...
玄溟將臉埋在她頸間,妖紋順著相貼的肌膚蔓延:那年你父親用噬魂蠱操控我族人。他喉間發(fā)出幼獸般的嗚咽,我只能在你動手前,搶先毀掉咒術(shù)核心。
記憶如潮水沖破禁制,蘇蘅看見祠堂地宮里的真相——被鐵鏈鎖住的妖族幼童,父親手中滴血的蠱蟲,還有玄溟跪在血泊中哀求:別讓阿蘅知道...
冰面突然劇烈震顫,三百年前的碎魂釘自湖底飛出,直刺蘇蘅眉心。玄溟徒手抓住利刃,銀藍妖血染紅冰層:快走!往生碑要醒了!
蘇蘅反手將金針刺入他掌心:懸濟門訓(xùn)誡第二條,不棄傷者。她扯下染血的袖擺纏住他傷口,要瘋一起瘋。
玄溟突然低笑出聲,獸耳蹭過她臉頰:果然還是你。他攬住蘇蘅的腰縱身躍起,腳下冰層轟然塌陷,露出湖底巨大的青銅碑。碑文正滲出鮮血,匯聚成弒愛證道四個古篆。
當(dāng)年你父親種下的詛咒。玄溟揮劍斬斷襲來的鎖鏈,每當(dāng)我們靠近真相,往生碑就會...
話音未落,蘇蘅腕間契約印記突然灼燒,金針自發(fā)結(jié)成北斗陣。玄溟悶哼跪地,妖紋爬滿整張臉:快...封印我...
第四章
紫藤花瓣在結(jié)界內(nèi)凝成旋渦,蘇蘅將最后三枚金針刺入玄溟靈臺。他周身妖焰忽明忽暗,豎瞳時而猩紅時而墨黑,獸尾將青石地板抽出道道裂痕。
忍著點。蘇蘅割開手腕將血滴在他唇間,噬魂蠱在吞噬你的記憶。
玄溟突然扣住她后頸,尖牙刺破皮膚: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救什么...他聲音忽而變成重音,三百年前我能屠你滿門,如今照樣...
金針發(fā)出刺耳鳴響,蘇蘅趁機將藥丸塞進他口中。玄溟瞳孔驟縮,噴出的黑血中混著冰碴:離魂草你何時...
昨夜你熟睡時取的妖血。蘇蘅擦去唇邊血跡,腕間契約紋路已蔓延至心口,能暫時分離噬魂蠱與妖丹。
結(jié)界外突然傳來號角聲,青銅碑文投射在天幕上。蘇蘅看清那些閃爍的畫面,手中藥瓶摔得粉碎——三百年前大婚當(dāng)日,父親將碎魂釘交給她時,眼底流轉(zhuǎn)著與玄溟相同的妖紋。
原來我們都是棋子...她踉蹌著扶住香案,案上銅鏡映出兩人重疊的身影。玄溟背后的鳳凰圖騰與父親書房暗格的浮雕完美契合,那是上古巫族封印妖王的血契。
玄溟突然暴起,妖焰化作利刃劈向結(jié)界。蘇蘅本能地撲過去護住陣眼,金針穿透肩胛的劇痛讓她清醒——往生碑正在改寫記憶,青銅表面浮現(xiàn)的畫面變成玄溟持劍刺向自己。
不要看!玄溟捂住她眼睛,掌心被淚水浸透,碑文會腐蝕神識...
蘇蘅扯下他蒙眼的手:我要知道全部真相。她將金針刺入太陽穴,懸濟門禁術(shù)·溯光。
記憶如洪流席卷,她看見玄溟跪在祠堂三天三夜求父親退婚,看見他在碎魂釘入體時反而握住她的手往心口送,最痛的畫面是往生碑前——自己消散的魂魄被玄溟用妖丹強行聚攏,而他為此承受千年雷劫。
結(jié)界轟然崩塌,蘇蘅嘔出大口鮮血。金針玉化的部分開始碎裂,玄溟徒手接住墜落的碎片:你竟用本命精血催動禁術(shù)...
值得。蘇蘅撫上他眼尾淚痣,至少我知道,那方繡帕是你教我女紅時...話未說完,喉間突然涌上黑血。
往生碑發(fā)出尖嘯,碑文鎖鏈纏住蘇蘅腳踝。玄溟揮劍斬斷鎖鏈,妖紋盡數(shù)離體化作鎧甲:抱緊我。他割開手腕畫出古老符咒,以吾妖魂為祭,開往生之路!
紫藤庭院開始崩塌,蘇蘅腕間玉鐲突然浮現(xiàn)咒文。這是及笄時師父所贈,此刻卻與玄溟的妖血產(chǎn)生共鳴。當(dāng)最后一道結(jié)界碎裂時,她看見玄溟后背插著的三支封魂箭——正是三百年前自己親手所射。
原來死劫應(yīng)在這里...蘇蘅突然笑了,將完全玉化的金針刺入心口,懸濟門禁術(shù)·離魂引!
金針迸發(fā)出刺目強光,時空裂隙在鏡湖上方展開。玄溟的嘶吼聲中,蘇蘅墜入漫天紫藤花雨。玉鐲脫離手腕的瞬間,她聽見三百年前的自己輕聲說:這次,換我來渡你。
第五章
銀藍妖焰在玄溟周身凝成鎧甲,他徒手捏碎襲來的冰錐,魔氣卻順著指尖爬上眉骨。蘇蘅被護在妖力結(jié)界中,腕間契約紋路正與往生碑產(chǎn)生共鳴,三百年前的箭傷在心口隱隱作痛。
別看碑文!玄溟轉(zhuǎn)身捂住她眼睛,掌心妖紋滲出鮮血。魔氣在他鎖骨處聚成蛛網(wǎng)狀裂痕,蘇蘅聞到了血肉焦糊的味道——這是噬心咒反噬的前兆。
青銅碑突然發(fā)出磬音,冰層下浮現(xiàn)出他們前世的婚房。蘇蘅看見銅鏡中紅衣的自己握著碎魂釘,而玄溟的妖紋正從鏡面滲出,纏繞著父親手中的噬魂蠱。
原來如此...她突然握住玄溟顫抖的手,當(dāng)年下蠱的根本不是父親,是你用自己的妖紋...
玄溟瞳孔驟縮,妖焰失控地焚毀半邊衣袖。往生碑趁機射出鎖鏈,貫穿他肩胛將人吊上半空。蘇蘅看清鎖鏈末端的倒刺,正是三百年前碎魂釘?shù)男沃啤?br />
阿蘅快走!玄溟嘶吼著震碎鎖鏈,落地時卻噴出帶著冰碴的黑血。魔氣已侵蝕心脈,他鎖骨處的妖紋正在褪色,這是妖丹碎裂的征兆。
蘇蘅扯開衣襟,將完全玉化的金針刺入心口。鮮血濺在往生碑上,竟讓青銅表面浮現(xiàn)出隱藏的銘文——以愛人之血,破往生之咒。
你瘋了!玄溟撲過來要拔金針,卻被契約印記灼傷手掌,九轉(zhuǎn)金針玉化意味著命魂消散,懸濟門沒教過你嗎
教過。蘇蘅笑著咳出血沫,還教過噬心咒需以命換命。她握住玄溟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玉化金針突然迸發(fā)霞光,你替我擋了三次死劫,這次換我。
往生碑發(fā)出悲鳴,三百年前的記憶如潮水倒灌。蘇蘅終于看清真相:大婚當(dāng)日玄溟察覺噬魂蠱,故意激她射出封魂箭,實則是為斬斷她與咒術(shù)的聯(lián)系。而父親身上的妖紋,是玄溟為保蘇家血脈種下的護身咒。
魔氣突然暴走,玄溟的妖紋盡數(shù)離體,在蘇蘅周身筑起屏障。他心口浮現(xiàn)冰晶狀裂痕,聲音卻溫柔得可怕:傻姑娘,妖族沒有來世...
蘇蘅吻住他冰涼的唇,將最后半截金針推入他心臟。玉化的針體與妖丹融合,迸發(fā)的強光中,她看見玄溟背后的鳳凰圖騰振翅欲飛。
以吾血肉,祭爾神魂。蘇蘅念出禁術(shù)咒文,腕間玉鐲應(yīng)聲而碎。往生碑轟然倒塌,玄溟的妖紋突然爬滿她全身,在眉心聚成火焰圖騰。
魔氣散盡的剎那,玄溟的銀發(fā)盡數(shù)霜白。他抱著逐漸透明的蘇蘅,妖焰凝成漫天流螢:當(dāng)年你教我,愛是常覺虧欠...可你欠我的,還沒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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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紫藤花瓣在虛空中靜止,蘇蘅的魂魄懸浮在往生碑廢墟之上。完全玉化的金針貫穿她與玄溟的胸口,將兩人命魂系成同心結(jié)。
玄溟徒手抓住試圖消散的魂光,妖血在冰面繪出轉(zhuǎn)生陣:以吾千年修為,換你...
妖王陛下不可!十二道黑影自鏡湖躍出,竟是歷代妖王殘魂。為首的赤瞳男子揮袖打亂陣法,逆天改命必遭天譴,您已承受過三次碎丹之痛!
蘇蘅的魂魄突然發(fā)出金光,往生碑碎片自動重組。當(dāng)看清碑面新浮現(xiàn)的圖騰時,玄溟的獸耳猛地豎起——那是上古巫族圣女的印記,與蘇蘅心口的胎記完全重合。
原來如此...他低笑出聲,徒手挖出正在玉化的妖丹,難怪你的血能平息妖紋暴動。
妖丹碎裂的瞬間,鏡湖掀起滔天巨浪。蘇蘅的肉身自湖心升起,周身纏繞著紫金紋路。玄溟的銀發(fā)寸寸成灰,卻笑著將最后半顆妖丹按入她心口:這次,換我來當(dāng)藥引。
金針突然發(fā)出鳳鳴,玉化的針體褪去偽飾,露出底下流轉(zhuǎn)著星輝的隕鐵真身。蘇蘅猛地睜開眼,看到的是正在消散的玄溟,以及他背后展開的鳳凰火翼。
不要——!她徒勞地抓向虛空,腕間契約紋路突然倒流進玄溟體內(nèi)。往生碑爆發(fā)出刺目強光,三百年前的婚房在光影中重現(xiàn),碎魂釘與封魂箭在虛空相撞,迸發(fā)的火星點燃了紫藤花海。
玄溟的殘魂撫上她臉頰:你看,我們種的紫藤...他的聲音散在風(fēng)里,開得正好...
蘇蘅發(fā)間的銀簪突然融化,露出里面封存的記憶水晶。三百年前的雨夜,玄溟跪在巫族長老面前立誓:用我的妖紋做容器,把噬心咒引到我身上...
往生碑最后一塊碎片歸位時,蘇蘅終于痛哭出聲。她將金針刺入天靈穴,以魂為引畫出血咒:以圣女之名,換涅槃重生!
鏡湖沸騰如熔巖,紫藤花在烈焰中舒展成鳳凰尾羽。當(dāng)最后一朵花苞綻放時,蘇蘅看見玄溟的魂魄從灰燼中浮現(xiàn),心口的妖紋正與她腕間契約完美契合。
你...玄溟的指尖穿過她半透明的身體,何必...
蘇蘅吻住他未說完的話,將融合了妖丹與圣女之力的金針推入他心口:懸濟門訓(xùn)誡第三條——她的身影開始消散,不悔相思。
終章
鏡湖的冰層在晨曦中泛起琉璃色,玄溟跪坐在往生碑殘骸上,霜白長發(fā)垂落冰面。掌心跳躍的銀藍妖焰里,浮動著蘇蘅消散前的最后一縷殘魂。
第十次輪回了...他撫過碑面新生的裂痕,那里嵌著半截玉化金針。每當(dāng)月華漫過針尖,魂魄深處便傳來細碎的鈴鐺聲——是蘇蘅及笄那年,他親手系在她腳踝的相思鈴。
湖心突然泛起紫色漣漪,沉睡十年的紫藤妖靈破水而出。玄溟瞳孔震顫,妖紋在鎖骨處灼燒發(fā)燙——妖靈眉心浮著與蘇蘅相同的朱砂痣,發(fā)間纏繞的正是當(dāng)年碎成齏粉的玉鐲殘片。
爹爹。妖靈赤足踏過冰面,足鈴叮咚作響。她指尖綻開的紫藤花苞里,躺著蘇蘅破碎的本命金針。
玄溟踉蹌著接住花苞,妖血浸透的冰層突然映出奇異畫面:三百年前的巫族祭壇,蘇蘅將染血的襁褓交給長老,襁褓里嬰孩的腕間,赫然是他昨夜才為紫藤妖靈系上的護身符。
原來你早算到這一步...他徒手剖開胸膛,最后半顆妖丹已與金針融為一體。妖靈突然化作流光沒入他心口,往生碑轟然炸裂,碑文碎片在虛空拼出上古箴言——以魂為引,破界重生。
鏡湖水逆流升空,在月輪中凝成巨大的水鏡。玄溟看見蘇蘅的魂魄被困在往生碑核心,三百道封印鎖鏈貫穿她的四肢,每道鎖鏈盡頭都墜著一世記憶。
阿蘅,我來還債了。他揮劍斬斷第一道鎖鏈。前世記憶如利刃刺入識�!谝皇浪菓�(zhàn)死沙場的將軍,她是掩埋尸骨的醫(yī)女;第二世他化作她藥圃里的紫藤,在雷劫中替她擋下天火...
每斬斷一道鎖鏈,玄溟的妖紋便淡去一分。當(dāng)最后一世記憶解封時,他看見蘇蘅跪在巫族禁地,用碎魂釘將自己的圣女之力封入往生碑——這才是噬心咒的真相,她早將自己化作封印妖界裂隙的祭品。
傻子...玄溟的銀發(fā)盡數(shù)褪成墨色,這是散盡修為的征兆。他捏碎本命妖丹,血霧中浮現(xiàn)出蘇蘅沉睡的肉身,以吾魂飛魄散為祭,換你...
換你個頭!清泠女聲自水鏡傳來,蘇蘅的魂魄突然攥住他手腕。完全玉化的金針迸發(fā)霞光,將兩人纏繞成繭。玄溟驚覺心口妖丹正在重生,而蘇蘅腕間的契約紋路已蔓延成并蒂蓮。
紫藤妖靈自光繭中躍出,掌心托著融合后的溯光針:爹爹娘親好笨。她將金針刺入鏡湖冰面,往生碑第七道裂痕里,藏著你們自己種的因果呀。
冰層轟然碎裂,現(xiàn)出被遺忘的真相——三百年前大婚當(dāng)日,蘇蘅與玄溟的妖血早已浸透三生石。石碑背面刻著他們親手寫下的婚書:生生世世,不悔不渝。
玄溟突然悶哼跪地,背后浮現(xiàn)出完整的鳳凰圖騰。蘇蘅的魂魄沒入肉身的剎那,溯光針自動歸位,將她心口那道箭傷修復(fù)成朱砂痣。
懸濟門訓(xùn)誡最后一條...蘇蘅睜眼的瞬間,紫藤開滿鏡湖。她將完全覺醒的溯光針抵在玄溟心口,不準讓道侶獨守輪回。
玄溟的獸耳猛地豎起,尾巴將人卷進懷里:夫人教訓(xùn)的是。他鎖骨處的妖紋突然離體,在兩人周身凝成婚服嫁衣。往生碑碎片自發(fā)重組,化作三生石上的合婚庚帖。
紫藤妖靈笑嘻嘻地撒著花瓣,鏡湖水倒映出重疊的身影。蘇蘅忽然按住玄溟心口:你的妖丹...
在這里。玄溟吻住她驚詫的唇,將妖丹渡入她丹田。紫藤妖靈化作流光沒入蘇蘅發(fā)間,成為一支并蒂蓮簪:從今往后,我們永不分離。
十年后的鏡湖畔,紫藤花架下蜷著打盹的黑豹。藥爐旁搗衣的少女忽然抬頭,腕間銀鈴與足踝金鏈同時作響。
阿蘅,你當(dāng)年種的離魂草開花了。玄溟叼著花枝湊近,獸尾掃落她手中搗藥杵。
蘇蘅瞥見他鎖骨處游走的妖紋,忽然將人按在青石榻上:看來妖王陛下又該解毒了...
風(fēng)過回廊,往生碑上新刻的碑文若隱若現(xiàn)——情之所鐘,正在我輩。萬丈紅塵,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