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已證得菩提萬載，卻夜夜夢回她血濺蓮臺！
我舍棄萬丈佛光，輪回百世尋她，她卻親手奉上一杯毒酒，笑靨如花。
佛子，這杯酒，可否讓你憶起前塵萬丈
我愿飲盡三千弱水，只求她一眼回眸，她卻說，要我神形俱滅，方解心頭恨！
這一次，焚心烈火，燃盡的，會是誰
1
萬佛朝宗，梵音繚繞，我于蓮臺之上，本該心如止水，普度眾生。
然，每至夜深，那猩紅的夢魘便如跗骨之蛆，將我拖入無邊煉獄。
蟬玄！你既求大道，何必招惹我！你既無心，何必與我許下白首之約！
夢中，她一身紅衣，美得驚心動魄，卻也怨得撕心裂肺。
鎖心玉碎裂的聲音，伴隨著她嘔出的心頭血，染紅了我整個識海。
那是無數(shù)元會前的事了。
彼時，我尚是佛祖座下金蟬子，為證無上菩提，需斬斷七情六欲。
她是伴我修行的一株解語花，情根深種，癡纏不休。
我以為，快刀斬亂麻，斷了她的念想，便是對她好。
于是，在那九重天闕，我親手捏碎了她以心血凝結(jié)的鎖心玉，冷眼看她墮入輪回，魂飛魄散。
我成功了，證得菩薩果位，號蟬玄。
可那一日，她血淚交織的詛咒，卻成了我永世的心魔——
金蟬子！我咒你修為通天，卻永失所愛！我咒你萬壽無疆，卻夜夜心痛如絞！
我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安寧！
萬載苦修，佛法精深，卻渡不了自己。
那詛咒，字字應(yīng)驗。
佛祖嘆曰：癡兒，此乃你的情劫，亦是你的道劫。不渡此劫，終難圓滿。
于是，我散盡修為，自請輪回，只為尋她。
凡塵百態(tài)，我歷經(jīng)九世，皆是孤苦。
每一世，我都在尋，都在找，卻連她的一絲氣息也感知不到。
直到第十世，我為大唐高僧玄奘，歷經(jīng)九九八十一難，取得真經(jīng)，功德圓滿，重登靈山，再證菩薩身。
我以為，此劫已過。
卻不想，那夢魘，依舊。她破碎的容顏，她絕望的眼神，她猩紅的血淚，日日夜夜，凌遲我的佛心。
鎖心……你在哪里我從蓮臺跌坐，汗?jié)裆邸?br />
悟空在旁打了個哈欠，抓耳撓腮：師父，又做噩夢了嘖，您這菩薩當?shù)�，比取�?jīng)時還累。
我苦笑。他怎知我心頭之痛，遠勝八十一難。
這一次，我不再猶豫。
我以新證的菩薩道果，強行推演天機。
星河輪轉(zhuǎn)，因果浮沉，終于，一絲微弱的線索指向了人間——東勝神洲，傲來國，花果山下，一家名為解憂的小酒館。
我的目標，無比清晰：找到她，彌補她，哪怕付出一切。
我踏出靈山，金光散去，化作一尋常僧人。
悟空不放心，欲要跟隨，被我婉拒。這是我欠她的，必須由我一人償還。
風雪兼程，不日抵達。
那酒館依山傍水，門前一株老槐樹，枝繁葉茂。
酒幡飄搖，解憂二字，蒼勁有力。
我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酒館內(nèi)，客人不多，三三兩兩。
一個身著青布羅裙的女子，正低頭擦拭著柜臺。
她荊釵布裙，素面朝天，卻難掩其清麗絕塵之姿。
我的心，驟然狂跳。
是她！縱然容貌已改，氣息已變，但那深深刻在我魂魄中的感覺，絕不會錯！
她似有所感，抬起頭來，一雙清澈的眸子望向我，平靜無波，帶著一絲疏離的審視。
這位師父，打尖還是住店她的聲音，清冷如玉，卻像一把淬毒的利刃，狠狠刺入我的心口。
2
我喉頭干澀，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只化作一句：貧僧路過此地，想討杯水酒。
她淡淡嗯了一聲，未見絲毫異樣，轉(zhuǎn)身從酒柜上取下一只粗瓷海碗，又拎起一個酒壇，動作嫻熟地斟滿一杯琥珀色的酒液。
師父請用。她將酒碗推至我面前，眸光始終平靜，仿佛我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行腳僧。
這平靜，比任何厲聲質(zhì)問都讓我心慌。
我顫抖著手，端起酒碗。酒香醇厚，入口辛辣，一線燒灼自喉間直抵肺腑。
這滋味，竟與夢中她遞給我的那杯毒酒，有七分相似。
好酒。我強壓下心頭的翻涌，贊了一句。
她嘴角似有若無地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轉(zhuǎn)瞬即逝，快得讓我以為是錯覺。
師父喜歡便好。小店的‘醉生夢死’，專解世人憂愁。
醉生夢死……好一個醉生夢死！
我凝視著她，試圖從她眼中找到一絲一毫熟悉的情緒，哪怕是恨。
然而，沒有，什么都沒有。她就像一汪深不見底的古潭，平靜得可怕。
女施主，這酒館，是你一人經(jīng)營我嘗試著攀談。
嗯。她惜字如金。
貧僧法號蟬玄，不知女施主如何稱呼
她擦拭柜臺的動作一頓，抬眸看我，眼神中帶著一絲探究，更多的卻是漠然：
蟬玄……好法號。她頓了頓，道：奴家柳依依。
柳依依……連名字都換了嗎我的心，一寸寸下沉。
柳施主，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
貧僧觀施主眉宇間似有郁結(jié)之氣，不知可有何煩心事貧僧不才，或可為施主開解一二。
這是我能想到的，最不唐突的接近方式。
我曾是她的天，她的信仰，如今卻只能用這種迂回的方式，企圖靠近她，了解她。
柳依依聞言，停下了手中的活計，那雙清冷的眸子直直望進我的眼底，仿佛要將我看穿。
良久，她忽而一笑，那笑容極淡，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與……嘲弄。
哦蟬玄師父還會看相解憂
她拿起我面前空了的酒碗，又為我斟滿，那師父可否看出，我最大的憂愁，是什么
她的目光，像淬了冰的針，細細密密地扎在我心上。
我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我怎會不知她的憂愁她的憂愁，皆因我而起！可這話，我如何能說出口
見我不語，柳依依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卻不達眼底：
師父算不出來么也對，畢竟，有些憂愁，是刻在骨血里，融在魂魄中，縱使輪回百轉(zhuǎn)，也難以消解的。
她每一個字，都像重錘般砸在我心上。
她知道！她果然還記得！
你……我聲音嘶啞，心中既有找到她的狂喜，更有即將面對她怒火的恐懼。
柳依依卻仿佛沒看到我的失態(tài)，她端起酒壇，為自己也斟了一杯，然后舉杯向我示意：
蟬玄師父，遠道而來辛苦。這杯，我敬你。
她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動作干脆利落，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
放下酒杯，她看著我，眼神依舊平靜，卻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師父，我這‘解憂酒館’，只解他人憂，不解自己愁。你若真想為我開解，不如……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道：不如，先說說你自己的憂愁吧。
我的憂愁我的憂愁，便是你啊，鎖心！
我看著她，看著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千般悔恨，萬般歉疚，齊齊涌上心頭。
我的憂愁……我艱難開口，是曾辜負了一個人，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我傷她至深，害她魂散，如今幡然醒悟，卻不知該如何彌補。
柳依依靜靜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在聽一個與己無關(guān)的故事。
哦那蟬玄師父打算如何彌補
她淡淡問道，語氣不起絲毫波瀾。
我愿付出一切，只要她能原諒我。
我急切道，這是我輪回百世的執(zhí)念。
一切柳依依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包括你的佛法，你的道果，你的性命嗎
包括！我斬釘截鐵。
柳依依臉上的笑容，終于有了一絲溫度，卻冷得像寒冬的冰凌。
她伸出纖纖玉指，輕輕敲擊著柜臺，發(fā)出篤篤的聲響，每一個聲音，都敲在我的心尖上。
蟬玄師父果然慈悲為懷。
她輕聲道，只可惜，有些傷害，是無法彌補的。有些人，一旦錯過，便再也回不來了。
她的目光從我臉上移開，望向窗外飄搖的酒幡，眼神悠遠而蒼涼：就像這‘醉生夢死’，能讓人暫時忘卻煩惱，卻解不了心底真正的苦。酒醒之后，一切如常。
我的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她是在告訴我，她永遠不會原諒我嗎
就在我絕望之際，她忽然轉(zhuǎn)回頭，對我嫣然一笑，那笑容，如曇花初綻，美得令人窒息，卻也帶著致命的危險。
不過，蟬玄師父既然有此宏愿，小女子倒可以給師父指條明路。
她傾身向前，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蠱惑，
師父可知，這花果山，除了我這解憂酒館，還有一處地方，名曰‘斷情崖’
3
斷情崖
我心中一凜。這名字，透著一股不祥。
柳依依見我神色變幻，笑意更濃：斷情崖下，鎮(zhèn)壓著一只萬年心魔。
據(jù)說，只要有人能以真心換真心，用自己的七情六欲去填補那心魔的空虛，
便能求得一枚‘回心轉(zhuǎn)意丹’。
服下此丹，無論多深的怨恨，都能化解。
她說話的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可我卻聽得心驚肉跳。
以真心換真心，用七情六欲填補心魔
這與將自己獻祭給心魔有何區(qū)別
一旦七情六欲被心魔吞噬，我將徹底淪為行尸走肉，再無半分神智，遑論什么菩薩道果，
只怕連輪回都入不得了。
柳施主……我艱難開口，此法，太過兇險。
哦兇險嗎柳依依歪了歪頭，一臉無辜，
可蟬玄師父不是說，愿意付出一切嗎難道，師父的‘一切’，并不包括這點風險
她的眼神，銳利如刀，仿佛早已看穿我內(nèi)心的掙扎。
我沉默了。
是啊，我口口聲聲說要彌補，要付出一切。
可當真正面臨抉擇時，我卻猶豫了。
萬載苦修，方證菩提，難道真要為了一段早已逝去的塵緣，
斷送自己的道途，甚至永不超生
看來，蟬玄師父的決心，也不過如此。
柳依依輕嗤一聲，語氣中充滿了不加掩飾的鄙夷，
也罷，強求不得。師父慢用，小女子還有事要忙。
說罷，她便轉(zhuǎn)身，不再理我。
我看著她的背影，纖細而孤絕，心中百感交集。
她是在試探我嗎還是，她真的恨我入骨，要用這種方式，讓我永世不得翻身
悟空……我在心中默念，
若為師此去不回，你便……忘了為師吧。
一股從未有過的決絕涌上心頭。
是了，若不能求得她的原諒，我縱使擁有無上佛法，萬載壽元，又有何意義
不過是日日夜夜忍受心魔噬咬的活死人罷了。
柳施主！我猛地站起身，請告知貧僧，斷情崖在何處！
柳依依的動作一僵，緩緩轉(zhuǎn)過身來，臉上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只是眼神深處，似乎掠過一絲復(fù)雜難明的光。
蟬玄師父，想清楚了她問。
想清楚了。我合十行禮，目光堅定，縱萬劫不復(fù)，貧僧亦無悔。
柳依依深深看了我一眼，隨即輕笑出聲：好，好一個‘萬劫不復(fù)亦無悔’。
蟬玄師父果然是得道高僧，這份氣魄，小女子佩服。
她走到門口，指著遠處一座云霧繚繞、形如刀削的險峰：那便是斷情崖。
不過，我可要提醒師父，斷情崖兇險異常，崖下心魔更是殘忍嗜血，
千百年來，無數(shù)人前往求藥，卻無一生還。師父若現(xiàn)在反悔，還來得及。
多謝柳施主指點。貧僧，心意已決。我再次向她行了一禮，轉(zhuǎn)身便向門外走去。
蟬玄師父！身后傳來她的聲音。
我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只聽她幽幽道：若你真能求得‘回心轉(zhuǎn)意丹’，記得，帶來給我。
或許，我會考慮……原諒你那么一點點。
聲音輕飄飄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
我的心，卻因這一點點而劇烈地跳動起來。
一定！我沉聲應(yīng)道，再不遲疑，大步踏出酒館，向著那斷情崖而去。
身后，柳依依倚在門框上，看著我遠去的背影，眼神復(fù)雜。
良久，她輕輕嘆了口氣，低聲呢喃：傻子……真是個傻子……
斷情崖，果然名不虛傳。
崖壁陡峭，寸草不生，周遭彌漫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怨氣和死氣。
越是靠近，那股源自魂魄深處的壓迫感便越是強烈。
我站在崖邊，向下望去，只見深不見底的黑暗，仿佛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要將一切吞噬。
心魔，我來了。我深吸一口氣，縱身一躍。
耳邊風聲呼嘯，身體急速下墜。黑暗如潮水般將我淹沒。
不知過了多久，下墜之勢驟然停止。
我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一個巨大的洞窟之中。
洞窟內(nèi)，魔氣翻涌，陰風陣陣。
正中央，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緩緩旋轉(zhuǎn)，散發(fā)出令人窒息的吸力。
那便是心魔的本體嗎
桀桀桀……又來一個送死的……
一個沙啞詭異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帶著戲謔與殘忍，
小和尚，你身上有佛光，倒是個不錯的補品。說吧，想求什么
我求‘回心轉(zhuǎn)意丹’。我平靜道。
回心轉(zhuǎn)意丹哈哈哈……好大的口氣！
那聲音狂笑起來，你知道那是什么代價嗎
用你的七情六欲，你的喜怒哀樂悲恐驚，來喂飽我！你可愿意
我愿意。我毫不猶豫。
哦心魔似乎有些意外，
你這和尚，倒是有趣。尋常人聽到這個，早就嚇得屁股尿流了。你可知，一旦失去七情六欲，你會變成什么樣子
知道。我閉上眼睛，行尸走肉，木石傀儡。
既然知道，為何還敢來
為了一個……我必須彌補的人。
情債心魔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
可笑！你們這些修行之人，最是虛偽。嘴上說著斬斷塵緣，
心中卻比誰都放不下。
也罷，既然你執(zhí)意送死，本座便成全你！
話音未落，那黑色漩渦驟然加速旋轉(zhuǎn)，一股強大的吸力猛地將我扯了過去！
無數(shù)負面情緒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識海：
怨恨、嫉妒、貪婪、恐懼、絕望……它們瘋狂地撕扯著我的神魂，試圖將我吞噬。
我緊守靈臺清明，口誦佛號，以佛光抵抗。
然而，這些情緒并非外來，而是源自我內(nèi)心深處，
是我曾經(jīng)壓抑、摒棄、卻未能真正化解的執(zhí)念。
特別是對鎖心的愧疚與悔恨，此刻被無限放大，化作最鋒利的刀刃，一遍遍切割我的靈魂。
放棄吧，小和尚！你的執(zhí)念越深，我吞噬得就越快活！
心魔得意地狂笑。
我的意識漸漸模糊，佛光搖搖欲墜。
七情六欲，如同決堤的洪水，爭先恐后地從我體內(nèi)剝離，涌向那黑色漩渦。
喜悅、憤怒、悲傷、快樂……一點點從我感知中消失。
我的心，變得越來越空，越來越冷。
就在我即將徹底失去意識，淪為一具沒有感情的軀殼時，眼前忽然閃過柳依依的身影。
她站在酒館門口，對我說：若你真能求得‘回心轉(zhuǎn)意丹’，記得，帶來給我。
或許，我會考慮……原諒你那么一點點。
那一點點的原諒，像一縷微弱的火苗，在我即將熄滅的心湖中，重新點燃。
不！我不能就這么放棄！我還沒有求得她的原諒！
啊——！我發(fā)出一聲怒吼，殘存的意志力爆發(fā)，竟硬生生止住了七情六欲的流失！
嗯心魔發(fā)出一聲驚咦，居然還能反抗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下一刻，更洶涌、更猛烈的負面情緒如同驚濤駭浪般向我拍來！
4
我的神魂在劇痛中戰(zhàn)栗，仿佛要被撕成碎片。
七情六欲如同脫韁的野馬，在我體內(nèi)瘋狂沖撞，爭先恐后地要離我而去。
沒用的，小和尚！在本座的斷情領(lǐng)域，任何掙扎都是徒勞！
心魔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乖乖獻出你的情感，本座還能讓你死得痛快些！
痛！極致的痛楚！
喜悅，是我初見鎖心時，她如朝露般純凈的笑容。
憤怒，是我誤以為她癡纏不休，阻我道途時的決絕。
悲傷，是她血濺九重天，魂飛魄散時的無聲哀鳴。
快樂，是與她相伴修行，看她為我展顏的片刻溫馨。
……
這些曾經(jīng)鮮活的情感，如今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剝離。
每剝離一絲，我的心便空洞一分，對世間萬物的感知也遲鈍一分。
不行！我不能失去這些！這些情感，是我與鎖心之間唯一的聯(lián)系！
如果連這些都失去了，我拿什么去回憶她拿什么去感受她的喜怒哀樂
鎖心……我在心中默念她的名字，這個名字，曾是我甜蜜的負擔，
如今卻是我唯一的支撐。
為了她，我不能倒下！
一股強大的執(zhí)念自我神魂深處涌出，化作金色的佛光，堪堪抵擋住心魔的侵蝕。
負隅頑抗！心魔怒喝一聲，黑色漩渦旋轉(zhuǎn)得更加急促，吸力陡增數(shù)倍！
噗——
我感到喉頭一甜，一口金色的佛血噴涌而出。
神魂的刺痛幾乎讓我昏厥。
執(zhí)念嗎本座最喜歡吞噬的就是執(zhí)念！心魔的聲音帶著貪婪，你的執(zhí)念越深，對本座而言就越是大補！
我能感覺到，我的情感正在以更快的速度流失。
我的世界，正在一點點褪色，變得灰白。
那種感覺，就像一個人溺水，拼命想抓住救命稻草，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不斷下沉，被冰冷的絕望吞噬。
蟬玄師父，你若真想為我開解，
不如……先說說你自己的憂愁吧。
柳依依清冷的聲音，在我腦海中回蕩。
我的憂愁，就是你�。�
如果連這份憂愁都失去了，我還剩下什么
不——！
我仰天發(fā)出一聲不甘的咆哮，那咆哮聲中，充滿了絕望與掙扎。
就在我的意志即將崩潰的邊緣，丹田中，那顆因散盡修為而沉寂的佛祖舍利，
突然微微一顫，散發(fā)出一股柔和而浩瀚的力量，
瞬間傳遍我的四肢百骸，穩(wěn)固住我即將潰散的神魂。
這是……佛祖留下的慈悲之力
當年我自請輪回，佛祖曾在我體內(nèi)留下一顆舍利，言曰：
此舍利蘊含吾之一縷慈悲真意，非生死關(guān)頭，不可動用。望你好自為之。
我一直以為，這舍利只是佛祖對我的一點期許，卻不想，竟真的能在關(guān)鍵時刻救我一命！
雖然這股力量不足以讓我對抗心魔，卻給了我一絲喘息之機。
咦居然還有后手
心魔的聲音帶著一絲驚訝，隨即變得更加興奮，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本座倒要看看，你這小和尚，還能給本座多少驚喜！
它不再急于吞噬我的情感，反而像貓戲老鼠一般，一點點地消磨我的意志。
我明白，佛祖的慈悲之力只能護我一時。
若不能找到破解之法，我終究難逃被心魔吞噬的命運。
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我的目光，死死盯著那旋轉(zhuǎn)的黑色漩渦。
心魔，以吞噬情感為生。斷情崖，斷絕一切情感。
等等！斷絕情感
一個大膽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我的腦海。
《大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有云：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五蘊皆空！色聲香味觸法，皆是虛妄！
七情六欲，亦是虛妄！
我之前，一直試圖保留情感，對抗心魔的剝離。這本身就落入了下乘。
既然心魔要吞噬我的情感，那我就……主動舍棄！
不是被動剝離，而是主動放手！
《金剛經(jīng)》亦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yīng)作如是觀。
我的情感，我對鎖心的執(zhí)念，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一種有為法。
若我能勘破這一點，達到無我之境，心魔又將如何吞噬一個空的我
這個念頭一生起，便如燎原星火，一發(fā)不可收拾。
這是一個極其兇險的賭注！
主動舍棄情感，與被心魔吞噬情感，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我會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木石傀儡。
唯一的區(qū)別在于，前者是我主動，后者是被動。
但，若我能借此勘破空境，或許能找到一線生機！
賭了！
我心一橫，不再抵抗那股吸力，反而主動放開心神，觀想自身情感。
喜、怒、哀、樂、愛、惡、欲……
這些情感，如同一幅幅流動的畫面，在我眼前閃過。
我曾因它們而鮮活，也曾因它們而痛苦。
如今，我要親手將它們……舍棄！
菩薩畏因，眾生畏果。
我今日之果，皆是昔日之因。
鎖心，對不起。我在心中默默道，原諒我，用這種方式，去求得你的原諒。
隨著我的主動放手，那些情感化作一道道流光，更快地涌向黑色漩渦。
我的心，越來越平靜，越來越空寂。
仿佛置身于宇宙洪荒之中，無悲無喜，無嗔無怒。
就在我的最后一絲情感即將離體而去時，異變陡生！
那黑色漩渦，在吸入我所有情感之后，非但沒有滿足，反而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嘶鳴！
不……不可能！你的情感……為何如此純粹……又如此……空無！心魔的聲音充滿了驚恐與不解。
緊接著，那黑色漩渦開始劇烈震蕩，仿佛要崩潰一般！
5
這是……怎么回事心魔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慌亂。
我雖然情感盡失，化為空境，但靈臺清明，智慧不減。
我隱約感覺到，事情的發(fā)展，超出了我的預(yù)料，也超出了心魔的掌控。
那黑色漩瘍，本是心魔吞噬情感的根本，此刻卻像一個被撐爆的皮球，表面的黑氣不斷逸散，露出其核心——一枚布滿裂痕、閃爍著幽光的黑色晶石。
你的情感……有毒！心魔發(fā)出凄厲的尖叫，不！這不是凡人的七情六欲！這是……這是佛的慈悲與凡人的執(zhí)念糾纏在一起的……怪物！
我心中一動。
是了，我雖為金蟬子轉(zhuǎn)世，歷經(jīng)十世修行，早已不是純粹的凡人。
我的情感中，既有對鎖心刻骨銘心的愛與悔，也有萬載修行沉淀的佛性與慈悲。
這兩種看似矛盾的東西，在我主動舍棄的那一刻，達到了某種詭異的平衡與融合。
對于以純粹負面情緒和凡人七情六欲為食的心魔而言，我這種復(fù)雜的情感，無疑是劇毒！
啊——！我的本源！我的魔核！
心魔痛苦地咆哮著，那黑色晶石上的裂痕越來越多，越來越密，仿佛隨時都會徹底碎裂。
洞窟內(nèi)，魔氣激蕩，飛沙走石。
我靜立原地，無悲無喜，宛如一尊石像。雖然失去了情感，但我知道，機會來了。
爆！
只聽一聲巨響，那黑色晶石轟然炸裂！
無數(shù)黑色的碎片四散飛濺，強大的沖擊波將我震得氣血翻涌。
心魔的慘叫聲戛然而止。
洞窟內(nèi)，彌漫的魔氣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露出了洞窟本來的面目——
一個普通的山洞，只是石壁上刻滿了各種詭異的符文。
在原本黑色漩渦的位置，一枚龍眼大小、通體晶瑩、散發(fā)著柔和白光的丹藥，
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
回心轉(zhuǎn)意丹！
我伸出手，那丹藥便輕輕落入我的掌心。
入手溫潤，帶著一絲奇異的能量波動。
我成功了。
我以一種出乎意料的方式，擊敗了心魔，得到了回心轉(zhuǎn)意丹。
然而，我的心中，卻生不起半分喜悅。
因為，我已經(jīng)沒有喜悅這種情感了。
我看著手中的丹藥，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把它交給柳依依。
這是我來此的目的。
我轉(zhuǎn)身，向洞窟外走去。
就在我即將踏出洞窟的那一刻，一個虛弱而怨毒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
小和尚……你以為……你贏了嗎
我腳步一頓，緩緩回頭。
只見一縷微弱的黑煙，從碎裂的晶石中飄出，凝聚成一個模糊的人形。
是心魔殘存的意念。
你毀了我的魔核……斷了我的根基……但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心魔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充滿了不甘，
你的情感……雖然暫時被你‘舍棄’……但它們并未真正消失……它們只是……被你封印在了識海最深處……
只要你對那個女人的執(zhí)念還在……這些情感……終有一日會沖破封印……屆時……你會比現(xiàn)在痛苦萬倍！哈哈哈哈……
心魔的狂笑聲在洞窟中回蕩，充滿了惡毒的詛咒。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它，心中不起絲毫波瀾。
痛苦嗎
我已經(jīng)感受不到了。
而且……你以為那‘回心轉(zhuǎn)意丹’……真的能讓她回心轉(zhuǎn)意嗎
心魔的聲音帶著一絲詭異的笑意，
天真……太天真了……這丹藥……只是一個引子……一個讓她……徹底想起一切的引子……
想起一切的痛苦……想起一切的背叛……桀桀桀……我等著看好戲……等著看你……如何被她……再次……千刀萬剮……
說完最后一句話，那縷黑煙徹底消散，再無聲息。
我默然片刻，轉(zhuǎn)身離去。
心魔的話，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古井，卻激不起絲毫漣漪。
我的識海，一片空寂。
走出斷情崖，陽光刺眼。
我抬手遮了遮，辨明方向，向著解憂酒館走去。
我的步伐沉穩(wěn)，每一步都堅定不移。
無論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我都必須走下去。
回到酒館，已是黃昏。
柳依依依舊坐在柜臺后，手中拿著一本書，看得入神。
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欞，灑在她身上，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光，讓她看起來少了幾分清冷，多了幾分溫婉。
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看到是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
你……回來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
我走到她面前，將手中的回心轉(zhuǎn)意丹放在柜臺上。
幸不辱命。我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柳依依的目光落在丹藥上，瞳孔微微一縮。
她伸出手，想要去拿，卻又在半空中頓住。
她抬起頭，仔細地打量著我，眉頭漸漸蹙起。
你……好像有些不一樣了。她遲疑道。
我沒有回答。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想要觸摸我的臉頰。
她的指尖，帶著一絲微涼。
就在即將觸碰到我的那一刻，她卻猛地縮回了手，仿佛被什么燙到了一般。
你的眼睛……她喃喃道，聲音有些發(fā)顫，你的眼睛里……什么都沒有了……
是的，沒有了愛，沒有了恨，沒有了喜，沒有了悲。
只剩下一片空洞的平靜。
蟬玄……她看著我，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有震驚，有不解，有探究，
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
你……真的把自己的七情六欲……喂了心魔她聲音艱澀地問。
是。我平靜回答。
柳依依的身體晃了晃，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她踉蹌著退后一步，靠在柜臺上，才勉強站穩(wěn)。
為什么她看著我，眼中充滿了血絲，聲音嘶啞，為什么要做到這種地步
為了……彌補。我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語調(diào)。
彌補柳依依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凄厲而絕望，
你以為這樣就能彌補了嗎你以為你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就能抵消你曾經(jīng)對我做的那些事嗎
她的情緒，變得異常激動。
金蟬子！你這個懦夫！你這個騙子！
她指著我，厲聲控訴，當年你為了你的大道，親手捏碎我的鎖心玉，棄我于九重天闕，讓我魂飛魄散，受盡輪回之苦！
如今，你又為了所謂的彌補，把自己變成這副鬼樣子！
你到底想怎樣你到底要我怎樣！
她的聲音，充滿了無盡的怨恨與痛苦。
然而，面對她的指責，我的心，卻生不起絲毫波瀾。
我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像看一個陌生人。
這顆‘回心轉(zhuǎn)意丹’，你服下吧。我指了指柜臺上的丹藥，或許，它能讓你……好受一些。
好受一些柳依依慘笑一聲，你以為我想要的是這個嗎
她猛地抓起那顆丹藥，眼中閃過一絲瘋狂。
好！我吃！我倒要看看，這用你的七情六欲換來的東西，到底有什么用！
說罷，她竟真的將那顆丹藥，一口吞了下去！
6
丹藥入腹，一股奇異的暖流瞬間傳遍柳依依的四肢百骸。
她身體一震，眼神開始變得迷離。
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腦海。
九重天闕，桃花樹下，那個白衣勝雪、俊美無儔的佛子，對她許下生生世世，永不相負的諾言。
靈山之上，她苦苦哀求，他卻神色冷漠，一掌擊碎了她以心血凝結(jié)的鎖心玉。
鎖心，你我塵緣已盡，莫再執(zhí)迷不悟。他冰冷的聲音，字字誅心。
她含淚質(zhì)問：金蟬子！你說的生生世世呢你說的永不相負呢都是假的嗎
他閉上眼，不再看她：大道無情，情之一字，最是誤人。你我之間，不過一場鏡花水月。
鏡花水月……
她心如死灰，血淚交織，發(fā)下那惡毒的詛咒，隨即縱身躍下九重天，魂飛魄散。
輪回百轉(zhuǎn)，每一世都帶著殘缺的記憶，在無盡的痛苦中掙扎。
直到這一世，她成了柳依依，花果山下解憂酒館的掌柜。
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忘記了，已經(jīng)放下了。
可當那個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當他喊出蟬玄這個法號時，所有被塵封的記憶，
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將她淹沒。
她恨他！恨他的無情！恨他的虛偽！恨他毀了她的一切！
所以，她指點他去斷情崖，她想看他痛苦，想看他絕望，想看他為曾經(jīng)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她以為，他會知難而退，會像當年一樣，為了他的大道，再次選擇放棄。
卻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去了！而且，還真的用自己的七情六欲，換回了這顆回心轉(zhuǎn)意丹！
此刻，隨著丹藥的藥力化開，那些曾經(jīng)模糊的、破碎的記憶，變得無比清晰。
不僅僅是她被傷害的記憶，還有……還有一些她早已遺忘，或者說，不愿想起的片段。
那是她化形之初，懵懂無知，誤闖了金蟬子的清修之地。他非但沒有責怪，反而耐心指點她修行，為她講解佛法。
是他在她受天雷之劫時，不顧自身安危，以佛光護住她，險些道基受損。
是他在她被人誣陷，即將被貶下凡塵時，力排眾議，為她正名。
他曾對她那般好，那般溫柔，那般維護。
他們的相遇，并非她一廂情愿的癡纏，而是兩情相悅的開始。
那句生生世世，永不相負，也并非虛言，而是他情到濃時，發(fā)自肺腑的承諾。
只是后來……后來發(fā)生了什么
為什么他會突然變得那般冷酷無情
柳依依的腦海中，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
金蟬子跪在佛祖面前，神情痛苦而掙扎。佛祖威嚴的聲音，如同驚雷般在她耳邊炸響：
金蟬子，你乃天定取經(jīng)人，身負西行重任，豈可為兒女私情所困此女乃你命中魔星，若不斬斷情絲，你二人皆會萬劫不復(fù)！
魔星萬劫不復(fù)
柳依依渾身一顫，如遭雷擊！
原來……原來是這樣！
他不是不愛她，他是……為了保護她，也為了他肩負的使命，不得不做出那樣的選擇！
捏碎鎖心玉，是為了讓她徹底死心，斷了對他的念想，從而避開魔星的劫數(shù)。
他說的那些絕情的話，都是為了逼她離開！
而她，卻因為愛之深，恨之切，發(fā)下了那般惡毒的詛咒！
不……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柳依依痛苦地抱住頭，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受害者，是被辜負的那一個。
卻不想，真相竟是如此殘酷！
他承受的痛苦，一點也不比她少！
甚至，更多！
因為他不僅要承受失去摯愛的痛苦，還要背負負心薄幸的罵名，以及她那惡毒的詛咒！
而她呢她做了什么
她在他輪回百世，苦苦尋找她，想要彌補她的時候，卻一次又一次地用冷漠和怨恨傷害他！
甚至，還指引他去斷情崖，讓他付出失去所有情感的代價！
啊——！柳依依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悲鳴，心痛得無法呼吸。
她錯了！她大錯特錯！
她才是那個最殘忍的人！
蟬玄……蟬玄……她抬起淚眼婆娑的臉，望向那個依舊面無表情，眼神空洞的僧人。
她的心，像被無數(shù)把刀子反復(fù)切割，痛得鮮血淋漓。
她伸出手，顫抖著想要去撫摸他的臉頰，卻又不敢。
她怕自己的碰觸，會玷污了他這份……用所有情感換來的純凈。
對不起……對不起……她泣不成聲，一遍遍地重復(fù)著這三個字。
然而，回應(yīng)她的，依舊是他那平靜無波的眼神，和古井無波的語調(diào)：
你不必道歉。這一切，都是我應(yīng)該承受的。
他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guān)的事實。
柳依依的心，更痛了。
7
他的平靜，徹底擊潰了柳依依的心理防線。
她再也無法抑制內(nèi)心的愧疚與悔恨，猛地撲到他懷里，緊緊地抱住他，放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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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玄……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怨你……不該恨你……我不該……不該……她泣不成聲，語無倫次。
他沒有回應(yīng)，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像一尊雕塑般，任由她抱著。
他的身體，冰冷而僵硬，沒有絲毫溫度。
柳依依哭了很久，直到聲音嘶啞，力氣耗盡，才漸漸平靜下來。
她抬起頭，看著他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心中充滿了絕望。
他真的……什么都感覺不到了嗎
他真的……變成了一個沒有感情的木頭人了嗎
她突然想起心魔臨死前說的那句話：你的情感……雖然暫時被你‘舍棄’……但它們并未真正消失……它們只是……被你封印在了識海最深處……只要你對那個女人的執(zhí)念還在……這些情感……終有一日會沖破封印……
她的眼中，燃起一絲希望。
或許……或許還有機會！
或許，她可以喚醒他沉睡的情感！
蟬玄……她捧起他的臉，凝視著他的雙眼，輕聲呼喚，你還記得嗎當年在靈山，桃花盛開的時候，你曾對我說，要帶我去看遍世間所有的美景……
她開始講述他們曾經(jīng)的點點滴滴，那些美好的回憶，那些甜蜜的瞬間。
她講述著他們的初遇，他們的相知，他們的相愛。
她講述著他如何耐心教導(dǎo)她修行，如何在她受難時挺身而出，如何在她被人欺負時為她撐腰。
她試圖用這些美好的回憶，喚醒他沉睡的情感，打破他內(nèi)心的冰封。
然而，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他的眼神，依舊空洞而平靜。
柳依依的心，一點點沉入谷底。
難道……真的沒有希望了嗎
難道……她真的要永遠失去他了嗎
就在她即將絕望之際，異變再次發(fā)生！
他那空洞的眼神，突然微微一顫，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蘇醒。
他那冰冷的身體，也開始微微顫抖，仿佛有什么力量正在涌動。
他緊緊地閉上眼睛，眉頭緊鎖，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啊——！他發(fā)出一聲低沉的悶哼，身體顫抖得更加劇烈。
柳依依的心，狂跳起來。
有反應(yīng)了！他有反應(yīng)了！
蟬玄！蟬玄！你怎么了她焦急地問道，雙手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冰冷而僵硬，卻緊緊地回握住她的手，仿佛要將她揉進骨血里。
鎖心……他喃喃地喊出她的名字，聲音嘶啞而痛苦，卻帶著一絲顫抖的渴望。
柳依依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他記得！他還記得她！
蟬玄！我在這里！我就在這里！她緊緊地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聲呼喚，不要怕！我不會再離開你了！永遠不會！
他的身體顫抖得越來越厲害，仿佛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他的體內(nèi)橫沖直撞，試圖沖破牢籠。
他的臉色，變得蒼白如紙，額頭上布滿了冷汗。
啊——！他再次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咆哮，猛地推開柳依依，雙手緊緊地抱住頭，在地上痛苦地翻滾。
蟬玄！柳依依驚呼一聲，想要上前攙扶，卻被他身上散發(fā)出的強大氣場震開。
他的身體，如同一個即將爆炸的火藥桶，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柳依依不敢靠近，只能焦急地站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他在地上痛苦地掙扎。
他的口中，不斷地發(fā)出痛苦的呻吟，夾雜著一些模糊不清的囈語。
鎖心……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原諒我……
大道……情劫……我都要……
他的意識，似乎正在經(jīng)歷一場激烈的斗爭。
他的情感，正在沖破封印，重新回到他的身體里。
然而，這個過程，卻是無比痛苦的。
柳依依的心，揪成一團，恨不得替他承受所有的痛苦。
就在她心急如焚之際，他的身體突然停止了顫抖。
他緩緩地抬起頭，睜開雙眼。
那一刻，柳依依仿佛看到了整個宇宙的光芒，都匯聚在他的眼眸之中。
他的眼神，不再空洞，不再平靜，而是充滿了復(fù)雜的情感，有愛，有恨，有喜，有悲，有愧疚，有渴望……
他看著她，眼神深邃而溫柔，仿佛要將她揉進骨血里。
鎖心……他再次喊出她的名字，聲音嘶啞而顫抖，卻帶著一種失而復(fù)得的欣喜。
這一次，他的聲音中，終于帶了感情。
柳依依再也無法抑制內(nèi)心的激動，猛地撲到他懷里，緊緊地抱住他，放聲痛哭。
蟬玄！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
他緊緊地抱住她，感受著她真實的體溫，感受著她熟悉的味道，感受著她為他流下的淚水。
他的心，終于重新跳動起來。
他的情感，終于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里。
他回來了。
他終于回來了。
8
他緊緊地抱著柳依依，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開。
良久，他才緩緩松開她，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頰，眼神溫柔得仿佛要滴出水來。
鎖心……他輕聲喚著她的名字，聲音嘶啞而顫抖，我回來了。
柳依依看著他，淚眼婆娑，卻笑靨如花：我知道，你回來了。
他看著她，眼神充滿了愧疚與自責：對不起，鎖心，讓你受了這么多苦。
柳依依搖搖頭，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不，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不該怨你，不該恨你，更不該讓你為了我，付出這么大的代價。
他輕輕地搖搖頭，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能為你做這些，我心甘情愿。
柳依依看著他，心中充滿了感動。
她知道，他為了她，付出了太多太多。
她也知道，她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他。
蟬玄……她看著他，眼神充滿了愛意，我們……重新開始吧。
他看著她，眼神溫柔而堅定：好，我們重新開始。
他伸出手，輕輕地擦拭著她臉上的淚水，然后俯下身，輕輕地吻上了她的唇。
這是一個充滿愛意，充滿渴望，充滿珍惜的吻。
仿佛要將他們所有的情感，都融化在這個吻里。
吻畢，他緊緊地抱著她，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鎖心，我們離開這里吧。
離開這里去哪里柳依依問道。
他微微一笑，眼神充滿了向往：去看看這世間所有的美景，去彌補我們錯過的時光。
柳依依點點頭，依偎在他的懷里，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好，我們一起去。
他們手牽著手，走出了解憂酒館，踏上了新的旅程。
他們走遍了名山大川，看遍了世間美景，彌補了曾經(jīng)錯過的時光。
他們重新找回了當初的甜蜜與幸福，也更加珍惜彼此之間的感情。
他們終于明白，真正的愛情，不是一帆風順，而是經(jīng)歷風雨后，依然能夠緊緊相擁，不離不棄。
他們也終于明白，真正的放下，不是忘記，而是釋懷。
他們放下了曾經(jīng)的恩怨情仇，放下了心中的執(zhí)念，也放下了對彼此的怨恨。
他們重新找回了最初的愛戀，也重新開始了新的生活。
多年以后，在花果山下，多了一對神仙眷侶。
他們隱居山林，與世無爭，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他們時常在桃花樹下，回憶著曾經(jīng)的點點滴滴，感慨著命運的奇妙。
他們也時常會想起那個曾經(jīng)被他們傷害過的心魔，心中充滿了愧疚。
于是，他們便在花果山中，建了一座寺廟，日夜誦經(jīng)，為心魔超度，希望他能夠早日脫離苦海，轉(zhuǎn)世投胎。
而他們的故事，也成為了花果山中，一個美麗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