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表妹是慢腳女孩，跑完八百米后在朋友圈哭訴：

    【腿好痛，跟被睡了八百遍一樣！】

    她甚至用試卷做裙子，吃被咀嚼過的檳榔。

    我差點吐出來，覺得她這些行為不好。

    她卻說我自私：都給你唐完了是吧，你是怕傳出去丟了你公務(wù)員的職位吧。

    1

    我是美術(shù)老師，比體育老師還體弱多病。

    課被借走了，外面天氣還不錯，我無聊地坐在操場看學(xué)生跑步，難得上體育課的學(xué)生們正跑得滿頭大汗。

    那邊剛跑完，這邊我就刷到了妹妹的朋友圈。

    【誰懂啊，在操場被強奸了！】

    噩耗來得太迅猛，我腦子里翁一聲，思緒還來不及反應(yīng)，身體就已經(jīng)迅速站起來準備報警。

    我臉色慘白一片，手機都快要握不穩(wěn)。

    下一秒彈出來妹妹新的朋友圈：【傻叉劉，就非得跑八百米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給全家訓(xùn)練抬棺隊呢（死亡微笑）】

    體育老師姓劉，最近在給學(xué)生練習跑八百米。

    【腿好痛，跟被強奸八百遍一樣！】

    確保表妹沒事，我砰砰直跳的心平穩(wěn)下來。

    我深呼吸一口氣，反反復(fù)復(fù)看她的朋友圈，這些非常刺眼的內(nèi)容讓我深感不適，越看，我眉頭皺得越深。

    在我看來，女性悲哀是很嚴肅的事情，不應(yīng)該用來這樣調(diào)侃。

    何況她還是個接受過教育的學(xué)生。

    忽然傳來一陣歡呼聲，球場那邊圍了一堆學(xué)生。

    剛才還在發(fā)朋友圈的表妹，這會兒披頭散發(fā)，校服外披，與兩個男同學(xué)在激烈斗舞，他們動作浮夸，惹得周圍人一陣歡笑。

    她披著的校服里面，竟然只堪堪用紅領(lǐng)巾裹了一下胸部！

    三個人跳得熱火朝天，不斷有肢體部位的摩擦。

    我怒上心頭，沖進去揪住她的衣服：周枝染，你在干什么！

    周圍的學(xué)生見狀已經(jīng)紛紛逃離。

    周枝染沒想到我會來，錯愕地愣了一瞬，緊接著眼睛從上至下，慢慢將我掃了一遍，露出不屑的表情。

    我說林大老師，現(xiàn)在可是體育課自由活動時間，你一個美術(shù)老師也想要來搶課

    我皺著眉頭，努力壓制心頭的怒火：你知道里面裹的這是什么東西嗎你這么做有太過分了！把衣服給我拉上！

    我打死都想不到，有一天成何體統(tǒng)這四個字會從我的嘴里說出來。

    明明我才是學(xué)生時代不好好學(xué)習的那種人。

    周枝染冷哼，往后撩了下頭發(fā)，朝遠處吹口哨的男同學(xué)挑眉，挺起胸：看，姐的最新款穿搭，咋樣

    對方給她比大拇指。

    陽光下，她胸前的鮮紅尤為刺眼。

    她想走，我攔住她的去路。

    你有病吧，當老師了不起��！

    這件事可大可小，你要是覺得我處理得不好，那我找你們年級主任學(xué)習下怎么處理，我看看他怎么教育你！

    周枝染不耐煩地呼了口氣，這才不情不愿地把拉鏈拉上去。

    我本想教育她一番，但她接下來還有課，我也怕拿捏不好責罵的分寸，說了幾句勸誡的話后就放她離開。

    沒多久，我又刷到了她的朋友圈。

    【拿根雞毛當令箭，穿衣自由懂不懂傻逼！】

    配圖是個翻白眼的表情。

    2

    放學(xué)后，我照常去店里吃飯。

    恰巧碰到周枝染，這回她一改原來的不屑，揚起笑臉朝我跑來，親昵地來挽我的胳膊。

    表姐，爸媽今天上外婆家去了。你能請我吃一頓么

    你都參加工作了，工資肯定很高吧，這點錢對你來說不算什么，我晚上還有補習班呢，吃不飽沒辦法好好聽課。

    我還在氣頭上，不是很想跟她親近。

    但都是親戚，她現(xiàn)在還餓著，我還不至于連一頓飯都不請她吃。

    到了店里，周枝染一口氣點了數(shù)十個菜，也不管我們能不能吃得完。

    接下來，她全程低頭玩手機，一句話也不回我，翹著二郎腿一直抖來抖去，連帶著桌子都在晃動。

    菜上齊后，她不允許我動筷子，接連拍了好幾張照片才作罷。

    她又更新了朋友圈：

    【三個保姆都請假了，唔，簡簡單單的一餐~】

    她父母都是普通職工，工資除了家用外大部分都投資到她學(xué)業(yè)上，哪有錢請保姆。

    我皺著眉，不太喜歡她這副樣子，旁敲側(cè)擊地問：染染，你是不是被盜號了去看看你朋友圈吧，我覺得不太正常。

    周枝染頭都沒抬，一邊回復(fù)評論，一邊回我：你是說你看不到我朋友圈啊害，平時學(xué)習壓力大，我給關(guān)掉了，不想開。

    我想起來了，我是用小號看的她朋友圈。

    過年時親戚小孩間一起打游戲加的好友，她估計把我分到游戲好友組了，沒屏蔽我。

    她起身去了洗手間。

    沒多久，我又刷到了她的朋友圈：

    【我也是醉了哈，好好的老姐姐突然就爛掉了，限制我穿衣自由，還想看我朋友圈（死亡微笑），扣皮死八婆�！�

    配圖是她偷拍的，我坐在餐桌吃東西的身影。

    我特么！

    我的刀總想砍點東西。

    周枝染是早產(chǎn)兒，小時候吃了很多苦，她爸媽對她很縱容，親戚們對她也照顧有加，我媽媽甚至每個節(jié)日都會給她送禮物，有時候連我都沒得到。

    我一般也不跟她吃醋，因為醫(yī)生說過她很可能活不了幾年。

    可沒想到她倒是活到成年了，卻長成了這副德行！

    2

    周枝染許久都沒有出來。

    旁邊那桌是兩個男同學(xué)，校服外套上到處是涂鴉，不知怎么的突然開始嬉笑，兩個腦袋湊在一起看手機。

    其中一個男同學(xué)我認識，是周枝染她們班的校霸，叫陳煥，之前和她斗舞的就是他，前段時間因為打架被罰在家反思，上周剛回來上課。

    陳煥不悅地對著手機發(fā)語音：靠！這TM能看到什么再張開點。

    你就不能扯上去點嗎扭扭捏捏，你行不行，不行我找別人去了。

    對方發(fā)來了語音，我一聽到是周枝染的聲音，瞬間覺得血上腦門，大步朝洗手間去。

    周枝染正對著鏡子拍照，她已經(jīng)換了一套衣裙，將上衣卷到肋骨位置，露出細腰，身體前傾，小裙子上翹。

    一只手往下勾住領(lǐng)口，另一只手從上往下拍，唇瓣輕咬，眼神含欲。

    活像網(wǎng)上的擦邊博主。

    她見到我絲毫不慌，不緊不慢地繼續(xù)換個角度拍照，發(fā)送照片和語音：

    陳煥你這個狗東西，你還想看誰的呀是哪個小婊子，她有我好看嗎我給你你就看，別給臉不要臉，小心我不理你了。

    我不斷告訴自己，她年紀還小，她有病。

    染染，你剛剛發(fā)出去的照片，對面有兩個男的在欣賞，他們言語非常低俗惡劣，他這不是喜歡你，是在誘騙你。

    哪知周枝染根本不在意，她噗嗤一笑，幾根手指捂著唇，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跨世紀的老古董。

    拜托，大姐你是清朝來的嗎這都什么年代了，誰稀罕玩臉紅心跳的早戀啊。

    她點開余額給我看：我可比你想的高貴，我是賺錢來了。

    這男人啊，就是賤，稍微漏點就能……嘖嘖嘖。

    一張照片，她收二十塊錢。

    她說她一天能掙兩三百塊錢。

    我已經(jīng)氣得手指頭都在顫抖：你就算賺錢也不能靠這個來賺，何況，家里從來沒有缺過你的物質(zhì)生活，你沒錢可以找我……

    周枝染嘖嘖嘖幾聲：真特么無語大發(fā)了。

    就你，還是剛畢業(yè)的研究生呢，腐朽不堪的老古董，我這叫合理利用自身優(yōu)勢你懂不懂就你這樣的，脫完了，人家男的還不見得買你照片呢。

    她關(guān)了手機，繞過去離開。

    校霸陳煥見她出去，站起來擁住她的肩。

    他看到我后下意識收了手，不確定地低聲問：怎么回事，美術(shù)老師好像在看我們，你犯什么錯啦

    周枝染搭上他的肩膀，頭都沒回：她有病，管她呢，咱自己玩。

    3

    周枝染一行人進了一家臺球館。

    氣歸氣，但我深知不能放任不管。

    陳煥的表哥因為強奸未遂進了牢房，他父母是當?shù)刭嚻ど摺?br />
    陳煥本人也經(jīng)常欺凌弱小，還將女同學(xué)堵在廁所過，他劣跡斑斑，我是真怕周枝染會出事。

    臺球館的老板是我高中同學(xué)，我跟他說明了情況，他帶我到了后臺監(jiān)控室。

    周枝染一行人進屋后，那兩個男同學(xué)去打臺球，她則是翹著二郎腿坐在一邊，一手叼著煙，好像是在P圖。

    她發(fā)展的客戶很多，要滿足不同客戶的需求。

    沒多久，校霸陳煥丟了球桿，嘴里嚼吧嚼吧走過去，從口袋里掏出一顆黑黢黢的東西，丟給周枝染。

    地果，給。

    周枝染從接過去，丟了煙，自然而然地丟進嘴里。

    其中一個較為青澀的女孩湊了過去，問兩人在吃什么，周枝染瞥了對方一眼，朝陳煥示意也給她一顆。

    女孩拿在手里：染姐，煥哥，這糖怎么沒有包裝

    我看到周枝染翻了個白眼：唐。

    啊，什么意思

    她不耐煩地咀嚼：新來的吧地果都不懂，傻逼，真是唐得沒邊了。

    我也想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好奇地去網(wǎng)上搜了一下，差點吐了出來。

    是被人嚼過丟在地上的檳榔。

    看著他們津津有味的樣子，我覺得胃里一陣惡心。

    老同學(xué)見狀搖搖頭：這些學(xué)生啊，也不知道被誰給教壞了，明明很多人都挺聰明，不知道怎么就成了這樣。

    4

    我給老同學(xué)轉(zhuǎn)了些辛苦費，讓他隨時注意情況，周枝染別出事就行。

    我來到附近的進口超市，買了些禮物去拜訪周枝染的父母。

    她這種情況，我們做親戚的勸說根本微乎其微，更重要的還是父母加以管教，雙管齊下才有用。

    我媽聽說我要去找小姨和小姨夫商量，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微妙，囑咐我對得起良心就行，不要過多干涉別人的生活。

    我有些詫異，我媽和小姨是親姊妹，一直以來關(guān)系都很好。

    等見到小姨和小姨夫，我這才恍然大悟。

    他們已經(jīng)變成了我不認識的樣子。

    小姨吐出一口白霧，大紅唇波浪頭，說話時抖抖煙灰：瞧你這火急火燎的樣子，我尋思多大的事情呢。

    我家染染這么小就能賺錢，這不是很值得高興的事情嗎被你說的好像見不得人一樣，怎么，你看我家賺錢，眼紅了

    姨夫丟出一張牌，不屑地笑出聲來：教師一個月才掙多少錢，幾千塊還不夠大吃一頓呢，人吶，骨子里都是邪惡的，嫉妒心在所難免。

    后來通過跟我媽聊天，我這才知道在我考研讀研期間，周枝染一家早就今非昔比了。

    周枝染在學(xué)校賣照片只是冰山一角，她主要靠直播間大哥打賞賺錢。

    她雖然只有幾千個粉絲，平時直播間也就幾十個人，但直播間大哥有好幾個，她會說好話又會互動，每次開播都能賺到不少票子。

    她上課的時間，后臺由她父母管理。

    她媽媽管運營，爸爸則是負責跟大哥們聊天，男人懂得拿捏男人的心思，聊天內(nèi)容尺度大得咂舌，甚至有周枝染的私房照。

    短短幾年，她已經(jīng)賺到了上百萬。

    我媽一把鼻涕一把淚：之前就因為尺度太大被約談，染染還沒成年，這樣下去遲早出事，但吵也吵了，勸也勸了，就是沒人聽，都以為我想要他們的錢。

    這幾年，我爸媽因為這件事多次勸說，已經(jīng)被他們單方面斷絕了關(guān)系。

    我找到周枝染的賬號，她的視頻不多，但每條視頻都很怪。

    蹲在地上咬唇往上看，露出溝，眼神里帶著欲望；不露溝的時候衣服總是濕噠噠的，若隱若現(xiàn)，發(fā)絲凌亂，口紅被擦到嘴邊，絲襪還破了洞。

    她設(shè)置了僅粉絲評論，為數(shù)不多的幾十條評論，多半是有家庭的中年男性。

    【親親小寶貝，你長得好大呀，圓滾滾雪白白，哥哥的心裝著你，哥哥的身體很想你，哥哥的嘴想親你，相信有了哥哥的疼愛，寶貝肯定會長得更大，真是迫不及待了。】

    【昨夜，夢見跟妹妹在一起玩，香酥入骨，哥哥的心都隨你飄走了�！�

    中年男人的低俗往往更可怕，不敢想象她的私聊是個什么場景。

    點進主頁，這是個戴墨鏡愛旅游的中年大肚男，置頂?shù)囊曨l顯示他給周枝染打賞了二十個游艇。

    不過周枝染很聰明，或者是操控這個賬號的人很聰明。

    它從來沒有回復(fù)過大哥們的評論，只會在評論區(qū)統(tǒng)一回復(fù)：

    【感謝天南海北、從未謀面的各位哥哥支持我。】

    一句話，維持了她在大哥們心中的純潔干凈模樣。

    但我注意到，一分鐘前這個大哥回復(fù)了她：【小寶貝，哥哥看到你了喲，想不想要哥哥疼愛】

    與此同時，臺球館的老同學(xué)打電話給我。

    周枝染剛跟同學(xué)打臺球，被一個中年男人拽上了車。

    老同學(xué)發(fā)來視頻監(jiān)控，監(jiān)控里男人的臉和直播間大哥主頁自拍照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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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我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完全不知道怎么處理才最好。

    一方面周枝染確實為人不行，多次對我父母辱罵，我并不想管閑事；另一方面又很害怕她會出事，猶豫了片刻，我還是打電話給小姨。

    我把來龍去脈跟她一說，她嗖一下站起來：直播間那些個個都是人精，染染怎么敢跟他上車呢，給他得逞了可就套不到票子了！

    哎呀，都怪我平時沒教育她這點，算了吧，還是先找回來要緊！

    我極度無語，他們身為父母竟然不是首先關(guān)心女兒的安危。

    我和小姨小姨夫火速出發(fā)，沿著那輛車離去的方向直追。

    我爸媽得知這件事，二話不說丟下了手里的活兒，加入了找人大軍。

    小姨終于打通了周枝染的電話。

    染染，你在哪兒呢我和你爸去接你。

    周枝染的語氣非常不耐煩：有個大哥來找我，讓我跟他吃個飯。

    你傻叉嗎他刷了那么多，又認出了我，我不上車能怎么辦行了行了，少廢話，我心里有數(shù)，冬哥還在等我，掛了。

    再打過去，一直無人接聽，最后直接關(guān)機。

    所有人都急瘋了，諷刺的是，她爸媽這個時候還因為對方?jīng)]給周枝染灌輸放長線釣大魚的觀念而吵架。

    我媽提議要報警：染染還是個孩子，做大人的一定要及時糾正她，不能讓她走歪了！

    要是報警，那冬哥生氣了怎么辦以后怎么從他那圈錢！

    小姨奪過我媽的電話：姐，你就算自己賺不到錢，也別斷了我的財路啊，天底下有你這樣當姐姐的嗎

    剛才還在吵架的兩個人，這會兒一致對外，都說我媽覬覦他們的錢。

    我媽氣得指尖顫抖：如果不是事關(guān)孩子的安危，我絕不會跟你們多待，以后就按你們說的，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我媽的脾氣是出了名的好，居然被逼到說出斷絕關(guān)系的話，可見平時他們有多讓人寒心。

    我爸也表示，這是最后一次管他家的事。

    爸媽沒辦法報警，好在有熟人看到了那輛車，我們追了過去，找到了兩人定的包間。

    餐廳的工作人員說，一男一女吃了兩個多小時，他們還以為是父女。

    小姨小姨夫一聽，頓時急了，預(yù)感事情不好。

    6

    包間門被踹開，里面卻只有周枝染的身影。

    她瞥了門口的我們，拿出粉撲來慢條斯理補妝：瓜皮，做事急急躁躁，這可是高級餐廳，別整得跟沒見過世面似的。

    小姨沖進去，焦急地拉起她，扯開她的領(lǐng)口仔細看。

    冬哥呢染染，你有沒有跟他發(fā)生關(guān)系你告訴媽媽，這兩個小時你們做過什么了哎呀，你這孩子被白嫖了呀！

    我們一家三口就站在旁邊看著，沒靠近。

    周枝染推開了小姨：我都成年了能不能少管我，這小房間能做什么呀就吃了頓飯，跳了點舞，五萬塊到手了。

    跟炫耀似的，她特意過來把余額給我們看：大姨，大姨夫，你們家沫沫怕是好幾個月才能賺到這么多錢吧。

    都是養(yǎng)女兒，我已經(jīng)給我爸媽買房了，再看表姐，嘖。

    我媽想說什么，想了想，沒說話，事情至此，她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多說無益。

    她牽起我和我爸，走之前嘆息口氣。

    小姨聽到周枝染只是跳舞，頓時心里松了口氣，連忙握住她的手：乖女兒，你可真聰明，能把這種老色鬼哄得團團轉(zhuǎn)！

    小姨夫也高興得笑了：對付這種男人你就得這么做，不能讓他立馬嘗到甜頭，得吊著他，玩欲擒故縱。

    我們一家三口已經(jīng)走遠，還是能聽到周枝染得意的話語：

    冬哥這次是來出差，剛被領(lǐng)導(dǎo)叫走了，沒時間跟我玩，不過他說下個月抽時間再來找我，到時候他給我發(fā)房間號，到時候我敲他一筆大的。

    至于她父母怎么回答的，我們進了電梯，聽不見了。

    我媽失望至極：沫沫，以后別管這家人的事，這孩子毀了，她自甘墮落，我們外人真的救不了。

    我媽是親戚們口中的老好人，總愛犧牲自己去呵護她人。

    我真的沒想到，在我讀研這段時間，我媽竟然被他們折磨到了這種地步。

    7

    我請了幾天假，陪父母游玩散心。

    回到學(xué)校后，英語老師找到我吐槽，說周枝染決定不參加下個月的英語競賽。

    這孩子極度偏科，也就英語有點優(yōu)勢，這次要是能競賽拿獎，一中或許會破格錄取她，不然以后她只能去�？茖W(xué)校了，她本來就留過級，年齡不小了，以后想專升本的話壓力可大了。

    我有種猜測，周枝染不去參加競賽，很大可能是因為競賽時間和大哥約的時間撞了。

    我也管不了，看她父母和她最后怎么選擇吧，對了，以后你也不用跟我說她的事情，我不感興趣。

    跟我關(guān)系較好的幾個老師都知道周枝染是我表妹，有點動向就會跟我說。

    英語老師了然，搖頭：換我，我也不管她，你知道嗎我去勸她的時候，她直接甩了我?guī)讖埣t鈔，說她不稀罕考高中考大學(xué)，我這種窮酸鬼才需要。

    我跟我媽一樣，只要下定決心就不會回頭。

    偶爾刷到周枝染的直播間，看到她搔首弄姿的模樣，我也全當沒看到。

    外婆生日宴那天，我們一家三口去赴宴。

    大舅提到周枝染，外婆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落淚：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她父母也不管，我們真是沒有辦法。

    她視線落到我身上：沫沫啊，你是學(xué)校的老師，你得想辦法管管她，你是姐姐，理所應(yīng)當照看妹妹。

    我媽和我爸連忙替我拒絕。

    我沒插話。

    考研備戰(zhàn)那年，爸媽的餐館出了問題，負債好幾十萬，我也因為吃了過期食品進醫(yī)院，實在是熬不住了，我哭著跟外婆開口借兩千塊錢應(yīng)急。

    她罵我拖油瓶，不肯給。

    沒過幾天，她送了周枝染兩個黃金手鐲花了三四萬，還被她嫌棄老土，丟柜子里沒戴。

    二老的兩套房分給大舅和小姨，我媽一分錢也沒有。

    吃飯的時候周枝染并沒有來，電話也打不通，發(fā)消息說在外面玩，要晚點過來。

    她爸媽臉色很黑，但礙于有其他親戚在，并沒有開口罵她，只說她在上輔導(dǎo)班。

    等到切蛋糕的時候，周枝染姍姍來遲。

    她一進來就將書包丟在地上，抱著外婆開始哭訴：外婆，沫沫姐太過分了，居然跟教導(dǎo)主任告狀，害得我心情不好暈倒了。

    上次周枝染裹紅領(lǐng)巾在球場跳舞，圍觀的人很多，自然也引起了校領(lǐng)導(dǎo)的注意。

    這幾天領(lǐng)導(dǎo)們輪番給她做思想工作，差點進行通報批評，得知她患病這才作罷，只讓她寫了三千字的檢討。

    她把這一切怪在我身上。

    外婆聽見她的話，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失望，當著我的面給周枝染轉(zhuǎn)了兩千安慰她。

    當初我走投無路都沒借到的錢，她三言兩語就得到了。

    越是長大，我越是能感受到這個大家庭的偏心。

    正當我低頭吃東西時，我的手機忽然響了，我媽給我轉(zhuǎn)了兩萬塊。

    【媽媽的寶貝，當然有媽媽疼。】

    我抹了把淚，收了。

    我媽欣慰地笑了。

    吃完蛋糕，表面功夫也做完了，我收拾好包打車離開，回我那個狹小的教師公寓。

    周枝染又發(fā)了朋友圈：

    【家人們誰懂啊，窮酸親戚身上真有窮酸味，一起吃飯都聞得到，嘔——】

    配圖上的她穿著用試卷做成的短裙，露出來的手臂大腿和臉都畫了紅色斑點，正是被很多人所不恥的梅毒妝。

    她將一根手指含在嘴里，含情脈脈地看鏡頭。

    這幾天我已經(jīng)通過周枝染的游戲好友，添加了校霸陳煥的微信。

    他在底下留言：

    【看看腿�！�

    8

    英語競賽那天，周枝染果然沒去。

    她請了幾天的假。

    午休時，我看到她在提前直播。

    哥哥們，周六晚上冉冉有事要做，所以提前跟大家見面哦。

    最近各大平臺的直播間管控嚴格，她動作沒敢像之前那樣夸大。

    她穿著清涼吊帶裙，手指張開捂在胸前，露出的一點雪白讓人遐想，說完幾句話就要輕喘一聲，胸前起伏波動，彈幕一個比一個低俗。

    哥哥們說什么呀，冉冉只是感冒了，可不敢勾引你們。

    哎呀，鼻涕要流出來了。

    她借口去拿紙，手伸到鏡頭背后，彎腰，一覽無余，雖然只有兩秒的時間，但足夠讓人瘋狂。

    那位叫冬哥的榜一大哥直接刷了十個嘉年華。

    周枝染笑容燦爛，開心地說自己今天提前下播。

    至于下播后她要做什么，那是她的事，我無從得知，也沒興趣知道。

    小姨忽然給我打電話。

    沫沫啊，你把身份證借給你妹妹用一下唄。

    我當然不愿意跟他們扯上關(guān)系。

    見我不肯借，她開始罵我：給你錢都不愿意，我看你們一家都是老古板，呸，活該窮酸一輩子！

    我能猜到她拿我身份證做什么。

    正規(guī)的酒店開房都需要身份證，周枝染不愿意拿自己的身份證開房，而我跟她長得比較像，只要她撒謊傷了眼睛，前臺僅憑肉眼是很難分辨的。

    出去聚會時，我撞到周枝染挽著那位冬哥的手進了一家酒店，兩人有說有笑。

    可為了錢，她還是妥協(xié)了。

    那家酒店的對面，她班級里的校霸陳煥在街邊抽煙，模樣看著兇狠。

    沒多久，酒店外來了警車。

    警察找上門的時候，兩人衣衫不整，周枝染一口咬定是被冬哥騙了。

    9

    我原本以為是陳煥報的警。

    原來，冬哥的老婆早就發(fā)現(xiàn)他銀行卡余額不對勁，發(fā)現(xiàn)了這起非法交易，她直接舉報冬哥嫖娼，本意是希望離婚時能讓他凈身出戶。

    事后，周枝染雖然成年了，但她一口咬定自己是被騙的，還被強了，她無事發(fā)生，獲得了一筆賠款。

    冬哥牢獄兩年。

    冬哥入獄后，周枝染的直播事業(yè)依然繼續(xù)。

    直播間來了位新的大哥，叫陳哥，他的存在似乎更像是在幫她刺激其他大哥們打賞，每次都是他打頭，挑起大哥們的好勝心。

    打賞的數(shù)額越來越大，周枝染的直播間也從幾十個人猛漲到了幾千人。

    按理說，周枝染有了更多錢，名氣也更大，她應(yīng)該會越來越囂張猖狂。

    但她反而越來越低迷。

    有一天甚至在課堂上直接暈了過去。

    因為我是任課老師，我陪著她去了醫(yī)院，小姨小姨夫趕來時，她才剛剛醒來。

    我聽到幾個人在房間里爭吵：

    都怨你，聽信那姓陳的話，現(xiàn)在好了吧，收益得跟他對半分，還給染染設(shè)置直播時長，每晚上播六個小時，這誰能受得了。

    你現(xiàn)在怪我當初人家說幫忙砸資源、找更多大哥、打響名氣的時候，你不是很樂呵嗎染染你也是，你要是不強烈要求，我會答應(yīng)嗎

    周枝染以前都是在周末直播，周一到周五，她媽媽發(fā)庫存視頻，她爸爸則跟大哥們聊天。

    這樣下去吊足了大哥們的胃口。

    簽約了陳煥他表哥的公司后，每天要達到直播時長，尺度也越來越大，大哥們反而走了好幾個，而周枝染的身體也熬不住了。

    幾個人吵來吵去，病房里傳出砸東西的聲音。

    我去醫(yī)生辦公室了解了她的病情，準備回學(xué)校寫報告。

    畢竟她是在我的課堂上暈倒的。

    路過病房時，周枝染在大吼：反正我不想直播了，簡直累死人，你們誰愛上誰上，吃官司跟我又沒關(guān)系，我可不伺候。

    周枝染簽字沒有效力，合同是她父母簽的。

    門忽然被打開，周枝染出來瞪了我一眼，轉(zhuǎn)身走了。

    小姨追了出來，沒追到人，正好撞見我，眼睛忽然就亮了：

    沫沫啊，你長得跟你妹妹很像，要不你替她直播吧，你考研都熬過來了，說明你精力充沛，直播肯定能賺到錢。

    真是瘋了。

    10

    周枝染沒回學(xué)校，也沒回家，點了兩個男模去喝酒。

    我刷到了她的朋友圈：

    【有什么比在帥哥腹肌上開瓶蓋更有趣的事呢】

    配圖是八塊腹肌，一瓶酒。

    陳煥很快在底下評論：【臭婊子，居然敢欺騙我哥，跑去瀟灑了，我哥可發(fā)話了要弄死你，你他媽別讓老子找到你！】

    面對這種法制咖，周枝染絲毫都沒慌，回了個豎中指的小表情：

    【那咋了有本事砍死我。】

    【都是受保護的人，誰怕誰呀，指不定誰砍誰呢。】

    接著，周枝染刪了陳煥。

    陳煥他哥找不到周枝染，把她父母堵在了家里，不允許隨意出門，小姨給她打過幾次電話，她聽了幾句不耐煩地拉黑了：

    你們明明知道回去危險，難道想看著我被他們收拾嗎

    眼見女兒不肯回來，他們又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我給你一個月三萬還不行嗎求你了沫沫，你小姨夫已經(jīng)被剁了一根手指，我的也要保不住了！

    不去，不過我倒是可以借你錢給外公選墓地，讓他保佑你。

    誰稀罕！我要你幫忙直播，你聽不見嗎！

    我們親戚間曾約定過暗號，如果誰遇到危險，就說借錢去給外公選墓地，小姨把這件事情記得很清楚。

    到了現(xiàn)在，她想的不是求救，而是把我也拽入深淵。

    我搖了搖頭，對這家人失望透頂。

    陳煥一家都是地頭蛇，小姨能打出這個電話，擺明了陳家也有把我拉入局的想法，我媽聽說這件事后，連夜收拾了行李來公寓陪我。

    周六，我跟我媽逛街，隱約覺得背后有人跟著。

    陳煥也不加掩飾，提著棍子就上來了：你最好老實說話，周枝染到底去哪了

    我媽護在我身后：小小年紀不學(xué)好，我們沒見過她！回去告訴你哥，別欺負我女兒，不然有你們好看的！

    我爸媽在街上開了這么多年餐館，地頭蛇也遇到過好幾次，真要魚死網(wǎng)破，他家也撈不到好處。

    陳煥將檳榔嚼了嚼，吐到地上：我們可沒欺負你女兒。是你侄女說話不算話，奧對了，你們不會以為周枝染還是個雛兒吧

    我媽差點沒站穩(wěn)。

    你們什么眼神，我可沒強迫她，她自己送上門，不吃白不吃。

    等陳煥走后，她蹲在地上哭泣：自作孽啊。

    11

    再次見到周枝染是在學(xué)校外。

    她和陳煥打了起來。

    兩個人都是把對方往死里打，她罵陳煥是畜生，居然敢亂發(fā)她的照片；陳煥罵她不要臉，說話不算話。

    警察來的時候，兩個人身上都受了傷，好在沒有來得及動刀，沒危及生命。

    進局子要找監(jiān)護人，陳家不得不把小姨夫妻放了出來，從警局回去路上，小姨死死拽著周枝染的手，唯恐她再跑了。

    你說說你，出去浪了這么多天，花花世界也見識過了，也該回去好好直播了。

    周枝染瞪了陳煥一眼，不太耐煩：知道啦，我這不是回來了嘛。

    周枝染出去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還是直播來得快樂。

    回去之后，她直接辦理了休學(xué)。

    她的班主任急切地告訴我：沫沫，周枝染退休時，一家人話里話外說你在醫(yī)院對她陰陽怪氣指責她，她這才得了抑郁癥……

    學(xué)校準備嚴肅處理這件事。

    因為她們一家人的污蔑，我被停課檢查。

    她的身影又出現(xiàn)在直播間，這一次，她不用上學(xué)，每天播完約定的時長外還有玩樂的時間，她播得不亦樂乎。

    偶然一次見到我，她臉上的不屑重了幾分：這不是我那個偉大的老師表姐嗎，怎么還是這么寒酸沒發(fā)工資

    小姨附和道：工資她啊，見習期怕是都過不了，這就是個窮苦的命，讓她來直播跟要她命一樣，給臉不要臉。

    兩人的笑容仿佛淬了毒。

    周枝染穿著小裙子，披著長發(fā)，化著跟她年齡不符的精致妝，小姨則是假扮成她的助理，兩人高高興興去了十六樓。

    那一層是酒店的高檔房間。

    當晚，我看到陳煥他哥陳宇守在酒店樓下，等到母女倆出來，陳宇伸出手，小姨則是給了他一沓錢。

    無語大發(fā)了，我賺來的錢，憑什么要分錢給他們

    周枝染不認同父母簽訂的合同。

    但陳宇確實給她打響了知名度。

    12

    學(xué)校也不是只聽周枝染的一面之詞，也找到我談過話。

    不過查證需要時間，這期間我還是不能回學(xué)校上課。

    我來到父母的店里幫忙，周枝染不知在直播間說了些什么，竟然有人來店里找我們麻煩，說我們家衛(wèi)生不干凈。

    事情發(fā)酵很迅速，好幾個博主聯(lián)名舉報，熱點居高不下。

    我家的餐飲遭受重創(chuàng)，客流量幾乎為零。

    周枝染卻假惺惺地在直播間哭泣：你們不要去找我表姐的麻煩了，我相信，她們一家已經(jīng)改過自新了，店里的食材肯定都是干凈衛(wèi)生的。

    作為親戚，我會好好監(jiān)督他們，也會給予經(jīng)濟支持，喚醒他們的良心。

    這一哭，直播間的禮物一個接一個地送。

    就在她直播間熱度最高的時候，我申請了連線。

    大家好，我就是該博主口中說的無良商家，接下來我將公布前一個星期我家后廚的監(jiān)控，從今以后，我們家后廚將全程直播，接受廣大網(wǎng)友的監(jiān)督。

    那天周枝染掛了我的視頻。

    但周枝染怎么都沒想到，她利用網(wǎng)絡(luò)想攪黃我家的生意，引起網(wǎng)友憤恨的同時，她自己也即將被吞噬。

    很快，她的賬號因為打擦邊球被永久封閉。

    與此同時，校方調(diào)查得知她與父母一直在對外進行不法交易，迅速報警處理。

    警察上門的時候，周枝染正準備去見下一個大哥，桌上的U盤里記錄著她這幾年里無數(shù)個私密視頻。

    從聊天記錄得知，她一直在誘導(dǎo)網(wǎng)友消費，誘導(dǎo)其出錢買她的漏點照。

    一年后，這件事公之于眾，小姨夫妻教唆未成年犯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七年，周枝染進了管制所，她接受不了打擊，心臟病復(fù)發(fā)成了植物人。

    陳宇作為公司法人，手下有好幾個像周枝染這樣的女孩，被他逼迫去接待所謂的大哥，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

    至于陳煥，他被冬哥捅了一刀，聽說還沒到醫(yī)院人就沒了。

    冬哥發(fā)現(xiàn)他老婆收集的證據(jù)多半是從陳煥這買走的，一氣之下準備收拾陳煥，結(jié)果用力過猛，陳煥死了。

    從學(xué)校離開的第三年，我家的餐館辦得如火如荼。

    自從公開后廚后，家里的生意直入云霄，無數(shù)網(wǎng)友為我家鳴不平。

    現(xiàn)在，家里的分店已經(jīng)開了五家。

    年末，爸媽和我一起清算這一年的收益，笑容滿滿。

    出門的時候陽光正好。

    未來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