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生世紅塵劫
我本山間精怪,為貪戀人間一場情愛,跪在佛前祈求三萬年,得以褪盡仙骨,以肉體凡胎落入人間。
滾滾紅塵中,摸爬滾打,癡纏一人三生三世,愛不得法,情難所依。
轉眼三世已過,我終是厭了倦了,想要抽身而去,回歸山野林間,自封三世記憶,將紅塵癡纏悉數(shù)化作一縷云煙,余下一些模糊的片段,只待尋回仙骨,便可徹底抹除。
我卻怎么也沒想到,在我即將縱身一躍,就可以取回仙骨時,那人突然拉住我的手。
這一年我十八歲,正好高中畢業(yè)。而這已經是我在人間的第四世,這一世我沒有再找那個人,也已經不記得那個人。
先生,請你放開我,我要去下邊取回屬于我的東西。我一邊掙扎,一邊焦急的說道,因為我感覺到仙骨又要走了。
是的,仙骨并不固定位置,它可能隨機出現(xiàn)在任何一個地方。
我從十五歲,被允許可以自己外出開始,就在全國范圍內追尋被我遺棄的仙骨。
三年來,我利用寒暑假,以及節(jié)假日,走了很多地方,就為了追上它們,因為只有拿到它們,才能用這一世的所有剩余時光與之融合,然后徹底結束這場荒誕的人間之旅,徹底忘卻那個不該出現(xiàn)在我生命中的男子。
一世短暫,融合漫長,我的時間并不多。
小姑娘,有什么想不開,先上來再說。那個拉住我的男子沒有開口,倒是一旁的中年人出聲勸道。
被男子這一阻攔,到底錯過了仙骨,可惜的低頭往下看了看,從善如流的任上面的男人將我拉上去。
上去之后,我才感覺一陣后怕,到底還是著急了,只想著下去取仙骨,竟沒注意下邊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多謝這位先生,也謝謝諸位叔叔伯伯,我沒有想不開,只是剛剛有些晃神,腳下滑了,太謝謝你們了。
我緩過神,狼狽的坐在地上,聽著周圍嘰嘰喳喳的勸導和數(shù)落聲,心里煩躁,面上卻越發(fā)恭順的不住點頭道謝,直至人群漸漸散開。
空氣終于清爽起來,我扶著山壁慢慢起身,腿有些軟,也不敢在往下看一眼,真懷疑剛剛那悍不畏死的勇氣從哪里來的。
2
懸崖邊的執(zhí)念
這會兒知道害怕了,剛不還讓我放手嗎,現(xiàn)在沒人了,要不要我在幫忙把你送下去。
男人說著就信步往我身邊走,我這時候才被迫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男人個子很高,至少比我高出一個頭,一米六的我,頓覺壓迫感十足,腿好像更軟了,后背緊緊貼著冷硬的石壁,警惕的看著他。
男子年歲應當不大,二十幾歲的樣子,穿一身登山的休閑裝,冷著一張棱角分明的臉,我真怕他隨便一個用力,就把我扔下山崖。
走吧,送你下去,免得你再腳滑。男人走到我面前,抬手抓住我的手臂,在我嚇得要失聲驚叫的時候,冷冷的開口道。
我張大的嘴巴還沒來得及合上,就被噎的倒抽一口涼氣,直接貓腰大咳起來。
咳,咳咳,不……不用麻煩,咳,咳,不滑了,咳咳,不會再滑了。
仿佛看出我的窘迫,他不再說話,拉著我的手卻沒有放開,只是眼神堅定的看著我,我無法,只好硬著頭皮跟他一起下山。
男子的步子大,我一路走的跌跌撞撞,卻倔犟沒有出聲求饒,也不知他是不是存了教訓我的心思,腳步始終保持著既不讓我掉隊,又讓我跟著吃力的速度。
終于到了山腳下,我累的毫無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像缺水的魚一般大口呼吸著,嗓子難受的快要冒煙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喝點水吧!男子將開了口的水遞到我面前。
謝謝!我艱難道,也沒看他,接過水大口喝了起來。
喝完水,趕緊回家去吧,看你年齡還不大,就一個人出門旅游,你父母也放心。男子拿出手機,似乎在撥電話。
我喝過水后,嗓子舒服了,呼吸也平穩(wěn)了許多,不服氣的回道:我都高中畢業(yè)了,怎么就不能一個人旅游了,……不過還是謝謝你今天救我……那個你先忙,我就先走了。
看他已經接通電話,我打算趁機溜了,畢竟我們不熟,并不想聽一個看上去不比我大幾歲男人說教,雖然他長的很帥。
男人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我,最終什么也沒說,轉身去接電話了。
回到酒店,感覺頭暈暈的,可能有些中暑,七八月的川蜀之地,熱的像是沐浴在火爐里,我趕緊洗了澡,將今日發(fā)生的一切都丟在腦后,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那之后的一段時間,我又輾轉了好幾個地方,將附近的山山水水都逛了個遍,直到快到開學的日子,我才打道回府,期間我再也沒碰到那個男人,當然我也不在意就是了。
我的大學離家不遠不近,那是一個很有詩意的小城,我學的是美術專業(yè),也不是說多喜歡,勉強算是有幾分天分,在爹媽的監(jiān)督之下,得過幾次不大不小的獎項。
其實學習美術最主要的原因有兩方面,一方面因為并沒有多少心思放在學習上,另一方可以打著采風的旗號到處跑,出門找仙骨不需要在找其他理由,一勞永逸。
這一世我的家庭還不錯,只不過父母各忙各的,每次忙完了回來就是對我的學業(yè)一通批評指點,請一堆奇奇怪怪的老師給我補課,然后在接著去忙碌,所以我對父母的感情也并不深。
當然也不全是他們忙碌的原因,很大原因還是因為我這一世的執(zhí)念唯有尋回仙骨,回到我該待的地方,其他的都很難讓我提起興趣。
開學前一天,爸媽出差都沒有回來,我一個人熟練的收拾好行李,坐上火車奔赴我的下一個臨時駐扎地。
是的,這一世我對這個世界毫無歸屬感,所有待過的地方都只是臨時歇腳點。
入學報名很順利,宿舍是標準四人間,上床下桌,床上還貼心的安了簾子,私密性很好,這讓不喜與人接觸的我很滿意,對接下來的校園生活,也生出一兩分期待來。
熬過枯燥又折磨人的軍訓后,正好迎來國慶和中秋,學校放長假,父母都忙,我并不打算回家。
這個小城不大,卻也是個旅游城市,春賞百花,秋賞葉,有山有水,正好放假可以到處走走。
收拾好簡單的行李,將整理好的旅游路線帶上,掛上耳機,簡單的告別了室友,在她們奇奇怪怪的目光注視下,背著大大的畫板,急匆匆離開了。
3
山林中的重逢
再見那個男人是在旅游的第三站。一個十分冷門的山澗景區(qū),因為是新開發(fā)的,設施還沒有十分完善,保留著幾分原始的樣子。
一個人在布滿落葉的林間行走,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讓靜逸的空間頓時多了幾分詭異。
誰
不遠處腳步聲傳過來,讓剛坐下來準備喝口水壓壓驚的我,頓感毛骨悚然,下意識的驚呼出聲。
小路蜿蜒,山陡林密,那人不回答,我也分辨不出它在哪里,只好警惕的抓緊手里的水杯,身體繃緊靠著一個大樹,做出防御的姿態(tài),眼神警惕的在林中亂看。
沙沙,沙沙腳步踩踏落葉的聲音越來越近,我也終于可以確定來人的大致方向,小心翼翼的側身躲在不太粗壯的大樹后面,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遠處那個漸漸清晰的身影。
咦,怎么有點眼熟我在樹后探頭探腦的小聲嘀咕,不知不覺竟然出了聲。
誰在那里,出來!
嚴肅又警惕的訓誡聲響起的同時,那道高大的身影已經站在了我面前,而我竟然有些后知后覺。
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將身子往樹后縮了縮,甚至還不自覺的閉上了眼睛,然而那時候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姿勢有多么滑稽可笑,像是一個掩耳盜鈴的猴子。
別躲了,我看見你了。
男子的聲音驟然響在耳邊,我嚇得猛地抬起頭,眼里的驚慌無措全都暴露在對方的眼里。
怎么是你
這時候我終于看清了來人,驚疑之下,帶著幾分傻氣的問出聲。
大概看到是一個女子,又是熟人,男子也不由得放松了警戒,這一放松,竟然露出了幾分疲態(tài),身子順著樹干緩緩的滑了下去。
哎哎哎,你怎么回事兒,這荒郊野外的,你別碰瓷�。�
寂靜的山林里,突然多了一個大男人,雖然看上去有些半死不活,但到底讓我感覺到幾分安心。
壯著膽子蹲下身,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呼,還好,沒死。
看他嘴唇干干的,想了想拿出水壺倒了小半杯溫水,試探著湊到他嘴邊,喂,能聽到嗎喝點水。
還好男人是有意識的,緩慢的將水咽下去,眼睛也慢慢睜開了。
你怎么在這,這次是打算撞樹男人聲音虛弱,語氣里卻帶著幾分戲謔,這跟男人面上所表現(xiàn)出的形象有幾分不符。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竟然忘了反駁,以至于林中又安靜下來。
良久過后,男人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唐突了,畢竟兩人并不熟悉,不過是一面之緣,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于是清了清嗓子,幾分不適應的說道:那個我沒別的意思,開個玩笑,不過你一個小姑娘,怎么一個人在這兒
這附近是個新開發(fā)的景區(qū),我喜歡安靜,走偏了,不知不覺就到了這里。我不太好意思的回道。
對于自己的突發(fā)的路癡屬性,有點無語,畢竟之前獨行那么多次,都沒有遇見這種情況。
察覺到男人不太相信的看著她,摸了摸鼻子,支吾道:你看起來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嗎
男人大概是真的不舒服,便也不深究她的話是真是假,虛弱道:受了點小傷,有點發(fā)燒。
傷傷哪里了,讓我看一下,可能是感染了,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給你看看,我學過急救,也許可以幫上忙。我一邊打開背包,從里面掏出急救包,一邊試探著解釋道。
好,麻煩了!男人毫不遲疑的回道。
這樣的信任,倒讓我一時有些不適應,慢半拍的問道:那……傷口在哪
男人慢吞吞的側過身,將靠在樹干上的背部暴露出來。
嘶,這么長!看到印在白色T恤上從肩膀一直延伸到腰部的血痕,我著實被嚇了一跳。
冒犯了,我咧著嘴,小心翼翼的卷起T恤,稍稍用力揭開粘連傷口的位置,還好,應該不是很深,我先給你清洗一下,可能會很疼,忍著點。
在一瓶消毒水即將告罄的時候,我終于將那道長長的傷口處理好了,包扎的時候,不可避免的有些肢體接觸,心里有些微不適,于是包的有幾分潦草。
呼,終于好了,我這里有退燒和消炎的藥,你要不要吃兩顆
男人可能是真的燒的狠了,迷迷糊糊的點點頭。
吃了藥,男人竟然就那么睡了過去,我也不好將一個病人獨自留在荒無人煙的地方,更沒力氣把他一個大男人扛出山林,只好也靠在他不遠處的大樹上默默等他醒過來。
樹林里樹木很密集,樹葉層層疊疊的遮擋住了陽光,天也外面黑的快些。
我是被一陣冷風凍醒的,睜開眼睛第一時間朝男人的方向看過去,男人蓋著我的沖鋒衣,貌似還不曾醒來,動了動有些酸麻的四肢,起身走了過去。
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溫度已經降了下去,喂,醒醒,我們得盡快下山了,不然等天徹底黑下來,山路就不好走了。
男人悠悠轉型,眼里還帶著幾分惺忪,看上去比平時多了幾分無害。
有水嗎男人沙啞的問道。
哦,有,稍等。
男人慢條斯理的喝光杯中水,動了動四肢,這才慢悠悠的站了起來。
那個,你還好吧,下山沒問題吧我看他皺著眉頭,試探著問道。
我們的位置大概在半山腰上,天已經漸漸黑下來,我自己是不敢隨意在山間走動的,所以有些怕這個男人一走了之,于是問的有幾分小心翼翼。
鄒城,我的名字,走吧!男人看了看下山的路,將我的沖鋒衣遞給我,又順手抓起我的背包,邁開長腿就走。
我被他這一番操作弄的懵了一瞬,眼看著男人已經走出幾米遠了,才趕緊小跑著跟上。
那個,鄒……鄒城,等等我。
下山的路不好走,但勝在不費多少體力,走了一個多小時,就已經出了山林。
黃昏的陽光尚在水面上掙扎,留下絲絲縷縷的漣漪,像是在極力表達自己的不舍似的。
那個,我在這附近定了房間,你呢要不要先陪你去個診所,你的傷可能還需要專業(yè)人士看看。
終于看到矗立在河邊的幾棟建筑,我急走幾步,才趕上男人,氣喘吁吁的問道。
男人可能聽出了我的狼狽,腳步終于慢了下來,轉身皺眉看了看我,語氣沒甚波瀾的道:也好。
診所離我定的民宿不遠,很快就到了。再次給他處理完傷口,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4
記憶的封印
那個,你應該沒事了,我就先回去了。像是終于完成了一件臨時任務一般,我輕松的說道。
一起吧!我轉身之際,男人突然開口道。
呃。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天晚了,我也需要找地方休息。男人自然道。
呵呵,好吧。‘你要休息就找旅店,跟著我干什么’我在心里腹誹,面上卻訕訕的回道。
男人眼神怪異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挑挑眉,明明什么都沒說,我卻奇異的讀懂了他的意思。
沒忍住小小的翻了個白眼,不情不愿的朝著自己定的民宿走去。而男人似乎也沒看出我有些抗拒的小情緒,長腿一邁,十分自然的跟了上來。
也就十分鐘的樣子,我便停下了腳步,我到了,就是這里,需要我?guī)湍銌枂栠有沒有房間嗎
說完我就沒忍住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讓你欠的。
其實我本不是什么熱心的人,相反因為知道遲早要離開,大多時候我和人相處都是很淡漠的,哪怕是對這一世的父母也沒有過多的親近。
但是,面對這個男人,有些話竟然嘴比腦袋還要快上幾分。
男人又又用那種奇奇怪怪的目光看了看我,然后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腳步竟然先我一步邁了進去。
我只好甩了甩頭,將腦袋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甩出去,小跑著跟進去。
小離,你終于回來了,今天怎么這么晚,你一個女孩子回來太晚可不安全,現(xiàn)在這開發(fā)了,來的游客什么人都有……
民宿的老板娘是個熱心的中年婦女,看我回來,立馬湊過來熱情的嘮叨起來,關切之情絲毫不作偽。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我雖然不習慣別人湊的這么近,但并不是不知道好賴的,不太熟練的寒暄幾句,趕緊將站在一旁看熱鬧的男人拽過來。
嬸子,還有房間嗎,他要住宿。
老板娘一聽有客戶上門,果然轉移了注意力,眼神熱切的看向男人。
先生,一個人嗎對房間有什么要求,我們這還有兩個房間可供選擇,我?guī)纯慈ァ?br />
男人看了看我,見我正帶著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悄悄的朝后退,嘴角輕輕向上扯了扯,然后才無可無不可的對老板娘點了點頭。
待兩個人一起走了,我才長長松了口氣,腳步輕松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我的房間在二樓,沿著外樓梯上去,是一個露臺,然后一左一右有兩間房子,中間是一個小的開放式廚房,以及餐桌餐椅等設施,供住客自己做些簡單的餐食使用,很是貼心。
回到屋里,第一時間跑到浴室洗了個熱水澡,感覺渾身的疲憊感都消失了,才換了一身舒服的衣服出門,打算簡單做點吃的,安撫一下咕咕響的小肚皮。
去吃飯,一起
在我打開房門的同時,對面房間的門也被推開,男人那熟悉的聲音同時響起。
啊,哦,不了,我打算自己做點,吃了也可以早點休息,今天有些累。我想也沒想就拒絕道。
說完我腳步一轉就朝著小廚房而去,等我翻找好食材,一抬頭,男人竟然還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的看著我。
我被他看的莫名緊張,幾乎是下意識的開口道:那個,要不一起吃點我手藝還不錯。
說完我又開始懊惱自己的嘴快,剛想反口,男人已經走到餐桌邊坐下,自然的命令道:多做點,有點餓。
還有,我不叫那個,你可以叫我名字。
對于男人的自來熟,我有些無語,賭氣似的道:不好意思,沒記住。
鄒城。男人道。
哦!我手里已經開始忙碌起來,不耐煩的應了一聲。
你叫什么男人對我的回答顯然很是不滿意,站起身湊近了些,蹙著眉頭問道。
陌離。我答。
然后便不再理會男人,自顧自的做起飯來。
煮個湯面實在不需要多少時間,加上青菜、荷包蛋,再撒上幾粒綠油油的小蔥花,看上去倒也色香味俱全。
兩人相對而坐,大概是我表現(xiàn)出拒絕交談的意味太過明顯,男人也低著頭大口大口的吃起面來。
飯后,我麻利的洗了自己的碗,本想趁男人還沒吃完,不打招呼就回自己屋里,哪成想。
陌離是吧,我得罪你了男人嘴里嚼著面,有些模糊的問道。
我只好停下腳步,莫名有幾分煩躁的回頭道:不曾,只是不喜與陌生人過多接觸罷了。
聽我這么說,男人可能自覺無趣,便不再開口,繼續(xù)低頭吃起面來,而我也幾乎在他再次低下頭的時候,推門進了房間。
一夜好眠。
清晨的河邊,風里都帶著清涼舒爽,自從到這里,我每天都會來河邊靜坐冥想半小時,起來后,感覺身體內的繁雜混濁之氣盡數(shù)洗盡,頭腦更加清明,精神抖擻,元氣滿滿。
你聽過陌離歌這個名字嗎
起身之際,男人帶著幾分低迷頹廢的沙啞聲音在身后響起。
愕然的回頭,就看見昨日哪怕受傷也淡然俊逸的男子,此時竟然頭發(fā)凌亂,眼底青黑,儼然一副沒有休息好的狀態(tài)。
然而比起他這副頹廢的樣子,那個名字更讓我頭皮發(fā)麻。
陌、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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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名字跟了我三生三世,哪怕這一世的前十八年,我依然叫這個名字,直到大學開學前,我才求得父母同意,更改成現(xiàn)在莫離這個名字。
沒聽過,鄒先生看起來狀態(tài)不太好,還是回屋休息的好,失陪了。
我壓下心中泛起的不適,鎮(zhèn)定且冷漠的說完這段話,也不等他回應,轉身朝著不遠處的早餐店走去。
因為想著盡快逃離,腳步都有些許凌亂,更顧不上理會身后男人那復雜難明的眼光。
那天之后,我完全失去了游玩的心情,趁著男人沒有露面,匆匆收拾了行李,退房離開了。
因為仙骨尚未歸位,我身體里僅剩的那點微末法力,根本不足以封印三生三世的全部記憶,但只要不觸及記憶中的事情,就不會輕易被記起。
所以當男人以那副頹靡的狀態(tài)說出那6個名字的時候,我慌了,唯一想到的只有逃離。
十一過后,天氣轉涼,學校也終于開始正式授課了,于是接下來幾個月,我安心的過起了教室、宿舍、食堂三點一線的好學生生活。
在學校我過得如同隱形人一般,從不關心身邊的人和事,哪怕我這張臉,實在有些招搖,但只要對方沒有惡意,我都不做理會。這也導致我始終沒發(fā)覺有一雙熟悉的眼睛,在暗處觀察著我的一舉一動。
5
雪山下的糾纏
寒假如期而至,我再次收拾行囊,踏上了前往北方賞雪的旅途。
賞雪是其次,即使踏遍千山萬水,我的目的始終只有一個,放假的前一夜,一向好眠的我,突然在夢中感覺到一陣寒冷,我知道那是仙骨的預警,它在一處寒冷之地。
之前是完全沒有預警的,第一次預警也比較籠統(tǒng),根本沒辦法鎖定地區(qū),我也只能憑借夢中那一閃而逝的環(huán)境猜測。
雪山腳下,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若不是帶著護目鏡,我都懷疑眼睛會不會在這一片亮閃閃的白光下失去光明。
這條登山路線離景區(qū)規(guī)劃的路線相隔不遠,是我跟當?shù)乩限r打聽來的,因為仙骨不可能出現(xiàn)在人多的地方,所以大部分時間我都會另辟蹊徑上山。
山倒是不陡,只是那厚及膝蓋的大雪,實在讓我有些發(fā)怵,就在我給自己做了好幾次心理建設,終于決定抬步上山時。
這又是什么找死的新花樣
熟悉又有幾分模糊的男音在身旁響起,驟然轉身,就看見同樣全副武裝的高大身影站在那里,聲音從登山裝里透出來,有些失真。
我一時間有些不清楚這人是誰,聲音有些熟悉,語氣也似乎在哪聽過,只是這一點皮膚都不露的情況下,還真不敢確認是不是那人,畢竟怎么可能這么巧。
裝不認識男人在一次開口,還順手摘下了護目鏡。
怎么是你我吃驚的低呼。
不怪我驚訝,雖然有過幾面之緣,但要說有什么交情,那肯定沒有,甚至自從他說出我原名開始,我打心里不想再次見到他。
很吃驚嗎我跟著你來的。男人非常自然的回道。
男人這么說著,眼中卻一點點升騰起復雜的情緒,在我反應過來,打算發(fā)難的時候,突然一個箭步沖過來,大手一個用力,我就被死死的箍進他的懷里。
呀,你干什么放開!我用力掙扎,有些慌亂的嘶吼道。
小歌兒,我都知道了。男人因為激動,聲音有些奇怪,欣喜中夾雜著懊悔和心疼,還有淡淡的無奈。
然而就是這一聲輕飄飄的小歌兒徹底讓我呆在原地,忘記了掙扎。
小歌兒,你追著我跑了三世,一定是累了,所以這一世才不記得我,沒關系,這一世換我來追你,好不好
男人自說自話,最后的好不好,甚至帶上幾分卑微的祈求。
我想反駁,不是他口中那個小歌兒,但不知道為什么,像是突然失去了語言功能一般,明明嘴巴一張一合,確是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男人絮絮叨叨的說了一會兒,終于發(fā)現(xiàn)我始終沒有回應一下,于是試探著將我拉出懷抱,有力的手臂扶著我,低著頭小心翼翼的將我的護目鏡摘下來。
小歌兒,是我弄疼你了嗎怎么哭了,我記得你以前最愛笑,很少哭的,尤其在面對我的時候,總是笑得格外燦爛。
男人似乎又陷入了自我回憶中,臉上的表情更是滿滿的感動,仿佛曾經的我們是人人艷羨的金童玉女,哪曾想事實確是南轅北轍,大相徑庭。
因為穿的厚,又著急掙脫面前這個讓我感覺到危險的男人,眼前一黑,直直的朝著雪地倒了下去。
6
夢回世情
迷迷糊糊中,我仿佛回到了那些塵封的記憶里,一身錦衣華服的我藏在一片破敗的矮墻后,癡癡的看著院中那個瘦弱修長,帶著幾分病態(tài)蒼白的少年,少年一手執(zhí)書,一手拿著木棍在桌案的沙盤里奮筆疾書。
真是可惜了,即使這么刻苦,怕是也難出人頭地了。身邊的小丫鬟在我耳邊嘀咕道。
怎么說我不眨眼珠的看著那個男人,小聲的詢問道。
家里太窮,沒有錢上京啊,就算跋山涉水的到了京城,您看他那副身子骨,又怎么熬得住考場里那些時日。小丫鬟搖頭晃腦的解釋道。
聞言我終于收回視線,眼睛彎彎的看著小丫鬟,那還不簡單,我有錢啊,上京之前把他的身體調理好就是了。
小姐,奴婢聽說,書生都自傲,怕是不會輕易接受您的幫助。小丫鬟包子臉鼓鼓的擔憂道。
不讓她知道就是了。我聽到自己自信滿滿的道。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里,鄒姓書生突然開始時來運轉,生活越來越好,吃的用的都不再拮據(jù),身體也明顯養(yǎng)好了不少,很快就考中了舉人,然后跟著商隊順順利利的進了京城,很爭氣的一路殺到殿試,并高中探花。
畫面一轉,意氣風發(fā)的探花郎打馬游街榮歸故里,一時間整座小城都沸騰了。
陌府后宅里,十八歲的少女坐在鏡前,面色酡紅,一遍一遍的整理妝容,眼中的情意濃的仿佛化不開的糖水,甜的發(fā)膩。
小姐,你今日可真美,定然能將那鄒探花迷的神魂顛倒,恨不得馬上上門提親。
那是,小姐為他絞盡腦汁,忙前忙后的,沒有小姐,哪有他今日的風光,他這個探花郎可是有我家小姐一大半的功勞呢。
兩個小丫鬟一邊幫她侍弄,一邊嘰嘰喳喳的說道。
好了,就你們兩個小妮子愛耍嘴,再不出發(fā),你家小姐我就見不到探花郎了。我嬌羞的打斷兩個丫頭,起身往門外走。
那個讓我一眼萬年,思之念之,守護幾年的男人,今日我終于可以向他表明心跡了,這么想著,腳下的步子不免又快了幾分。
畫面再轉,探花郎進城的第一站不是回家,而是停在一座不起眼兒的一進小院前,瀟灑的下馬,對著半掩的木門躬身行禮。
學生鄒城,前來拜謝先生,若無先生資助提攜,便無今日的探花。
不久,門扉敞開,出來的卻不是鄒城口中的先生,而是一位窈窕少女。
少女眉眼帶笑,含羞帶怯,提著裙擺小跑幾步,嬌嬌俏俏的站到了探花郎對面。
潭口微張,吐出的不是寒暄客套,也不是恭喜祝福,而是令我瞬間心碎的詛咒。
城哥哥,爹爹終于同意我們的親事了,你什么時候來提親
我站在人群中,不可置信的看向鄒城,萬分希望那只是小女孩的一廂情愿,然而我又錯了。
鄒城笑得溫暖和煦,甚至帶著莫名的寵溺,開口道:好,等我回家,便準備聘禮,不日便上門提親。
我聽見了自己心死的聲音,淚眼婆娑的拉住欲上前理論的小丫鬟,跌跌撞撞的回了府。
畫面再轉,黃昏時分,男子一身喜服,滿面紅光的騎在高頭大馬上,身后是吹吹打打的迎親隊伍,而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朱紅的門扉被強行破開,一隊蒙面大漢不由分說的燒殺搶掠。
哭嚎聲,喊殺聲,打砸聲,悉數(shù)淹沒在迎親的喜樂里,樂聲止,偌大的陌府已經再無生息。
混沌中,我似乎感覺到了一種帶著不甘的解脫情緒,因為不甘,靈魂飄飄蕩蕩,終于來到了那個男人身旁。
那是一間新房,一對新人隔空相望,含情脈脈,男人輕柔的執(zhí)起女子的柔荑,溫柔的開口道:娘子,為夫之后定然好好對你,畢竟若無娘子和岳父扶持,便沒有為夫今日的成就。
聞言,靈魂猛然一震,然后放肆的狂笑起來,可笑至極,你娶她,竟然只因為她張冠李戴,搶占本該屬于我的功勞,罷罷罷,終究是我識人不清,下一世我定不假手于人,讓你親自還了我的恩。
隨著靈魂的消散,我感覺自己終于從夢中醒來,但卻怎么掙扎也無法睜開雙眼。
小歌兒,你快醒醒,大夢三生,我知辜負你良多,這一世全部補償給你可好
第一世欺你騙你占你功勞,買通山匪屠戮你一家的秦家人,我已經替你收拾了,只可惜已經沒機會好好報答你,只得懲罰自己孤獨終老;第二世,是我有眼無珠,錯把珍珠當魚目,直到你離世,我方知自己的心意,只是為時已晚,老天爺大概也覺得我滾蛋,讓我之后的日子過的渾渾噩噩,妻離子散……
男子用低沉沙啞的嗓音,不斷的在我耳邊細數(shù)過往,不斷的自責懺悔,不斷的祈求我醒過來。
可聽著聽著我就又一次陷入夢境。
依舊是一個破敗的小院,十四五歲的明媚少女正不容分說的指揮著丫鬟小廝,不斷的從屋里拿出破舊的家飾,然后換上她帶來的新品,轉椅擺件,床榻被褥,鍋碗瓢盆,筆墨紙硯,綾羅綢緞,應有盡有。
這位小姐,你這是干什么,怎可這般自作主張。清瘦的書生冷言喝止,卻身單力薄,顯得很是無力。
女子毫不避諱的拉住少年的胳膊,嬌嬌俏俏的說道:鄒城哥哥,你不用跟小歌兒客氣,等你金榜題名,記得來我家提親就行。
說完,臉上已然掛上朵朵緋紅,到底還是個小少女,哪怕特立獨行,也終究是害羞的。
小姐這說的是什么話,簡直有辱斯文,不知羞恥,小生雖然家境貧寒,卻也溫飽不愁,并不需要小姐接濟,還請小姐將帶來的東西拿走吧。少年聲音帶著羞憤和冷然,說話很是不客氣。
小少女聞言一愣,表情有一瞬間的委屈,到很快又飛揚起來,我知道鄒城哥哥厲害,但沒有好的學習環(huán)境和身體,怎么能熬得住考場的苦寒。
話落,像是怕少年說出什么更難聽的話,小少女提起裙擺就往外跑,仿佛只要跑的夠快,男子那些惡言惡語就傷不到她一般。
女子閨房里,丫鬟一邊給自家小主子卸妝,一邊不憤的問道:以小姐的家世,何苦拿熱臉貼一個窮秀才的冷屁股。
別胡說,鄒城哥哥一定會金榜題名的,只要我多在他身邊刷存在感,將來他功成名就了,一定會報答我,跟爹爹求娶我的。想到前世被搶功勞的不甘,小少女堅定道。
時間一天天過去,全城皆知,鄒姓秀才身邊多了個不要臉的跟庇蟲,對他極盡殷勤,天冷添衣,天熱打扇,天陰撐傘,總之風雨無阻。
可是哪怕小少女做到這般,也沒有感動少年分毫,反而讓他越來越厭煩,常常對她冷言冷語,而她卻始終笑魘如花,仿佛聽不到一般。
斗轉星移,畫面再一次轉換,長街盡頭,長開些許的少女,著一身嫣紅色長裙,臉上帶著久別重逢的激動笑容,一路飛奔著朝著另一頭的隊伍跑去。
氣喘吁吁的到了近前,臉上的笑容卻再也掛不下去了。
幾年過去,心心念念的少年已經徹底長成了成熟穩(wěn)重的男子,一舉一動從容淡定,清冷高貴。
然而此時的少女卻已經無心欣賞,滿眼震驚的看著男子小心翼翼的從馬車扶下一個身懷六甲的清秀婦人。
小婦人一只手扶著肚子,另一只手搭上男子有力的大手,腳下小心翼翼走下馬車,最刺眼的還是她臉上那甜甜蜜蜜的幸福表情。
哪怕夢中,我都能清晰的感知少女心碎的聲音,然后就聽見少女聲嘶力竭的朝著男子大喊:為什么,你寧愿要一個奴婢,也不愿意要我。
男子聞聲看過來,眼中沒有心疼,沒有憐憫,沒有愧疚,只有沒看清時的迷茫和看清來人后的厭惡,少女頓時心如死灰,驚怒之下緩緩朝地面倒去。
畫面到此戛然而止,夢中的情緒太過真實,大喜大悲的刺激下,我終于睜開了眼睛。
一睜眼就看到與夢中一般無二的臉,此時正欣喜的看著我,現(xiàn)實與夢境一瞬間重疊在一起,頭無端的疼痛起來。
小歌兒,你怎么了,你別嚇我,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男子的聲音充滿焦急。
滾出去!我疼得恨不得撞墻,但依然對那道聲音產生了本能的厭惡,聲嘶力竭的吼道。
大概看出我的情緒過于激動,男子臉上爬上痛苦和心疼,在我怨毒的眼神催促下,一步三回頭的出了房門。
討厭的人離開了,屋里安靜下來,我的情緒也終于穩(wěn)定了一點,頭也沒有那么疼了,然而那些費力封存的記憶,終究還是在那人的刺激下,盡數(shù)回到了腦袋里。
7
最后的告別
仰躺在床上,即使沒有照鏡子,我都感覺到自己眼中得空洞和迷茫,其實并沒有感覺多傷心,可眼角的淚卻不自覺的一直往下掉。
吃點東西吧,你昏迷了大半天,應該餓了。男子端著一個托盤走進來,說話聲音有些小心翼翼。
我沒有回答,心里卻在想:只有大半天嗎為什么感覺這般疲憊,仿佛又重新過了一個三生三世。
第一世,我于鬧市中遇見鄒城,一眼驚鴻;彼時他窮困潦倒,卻眼神清正,一身傲骨,我珍他重他,隱姓埋名的想盡辦法助他登青云路。
然他功成名就,我的功勞卻被我委托助他之人冒名頂替,那家人怕事情暴露,更是狠心的勾結匪徒,將我一家屠戮殆盡。
身死后,我方知真相,發(fā)誓下一世再不做無名善人。
然重來一世,我還是我,他卻不再是他,他不再是最底層的落魄書生,而是被家族放逐在外的富家少爺,我死纏爛打多年,噓寒問暖,卑微至極,卻終究不敵卑微丫鬟的貼身相伴。
第三世,我們的身份對調,他成了名門貴公子,而我出身貧寒,想到上一世他最終娶了那個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婢女,我便費盡心機成了他身邊的小丫鬟。
大家族中等級森嚴,又極重規(guī)矩,作為嫡出少爺,他身邊伺候的一二等丫頭就有十六人之多,各個如花似玉,心靈手巧,哪里還有上一世的陪伴長情。
而我始終不甘心,三世都不能得償所愿,執(zhí)念驅使下,用盡手段勾引他,誘惑他,就在我覺得自己快要得償所愿的時候,終于引起主母的注意,最終落了個被驅逐倒賣的下場。
我始終記得我被賣出府那日,他從我身邊擦身而過,卻不曾留給我一個多余的眼神,那些曾經有過的親密接觸,都成了我一廂情愿的笑話。
大概老天知道我本是山間的精怪,不配擁有人世間的情愛,讓我歷經三世,尋尋覓覓終不得愿。
三世的癡纏和等待,三世的不甘和無奈,三世的強求和執(zhí)念,都只是我的一廂情愿,他大概也會覺得很無辜吧,畢竟有累世記憶的是我,不是他。
糾纏了你三世,抱歉!這一世我放過你,你走吧!我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對他這樣說道。
男子嘆息著放下托盤,避重就輕的說道:先吃東西吧。
你不曾欠我什么,每一世你都是新的你,沒必要為我累世的不甘買單,將那些不該有的記憶忘了吧,過好你新的一生。而我即將離開,回到屬于我的地方。我在心里補充道。
不,不是這樣的,老天既然讓我記起那些過往,定然是為了讓我彌補錯誤,你只知是你糾纏于我,卻不知你才是我貴人,只有你陪在我身邊,我的人生才能幸福圓滿。
第一世,你走后我孤獨終老,第二世,妻離子散,第三世,更是家道中落,淪落至破廟棲身。最后還是你的一碗熱湯,一身麻衣送我體面的離開人世,只是那時候的你已經認不出瘦骨嶙峋,遍體鱗傷的我,而我也沒臉與你相認。
男人說著說著,聲音越發(fā)哽咽,溫熱的淚水打濕了我的手背,而我的內心已然沒有任何漣漪,更多的是釋然。
這三世的恩怨情仇,終究留有回響,不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這樣就很好!
在男人的熱切注視下,我小口小口的吃完了托盤中的飯菜,笑著跟他告別道:時候不早了,我已經沒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男人看我沒有在露出抵觸的情緒,溫柔的回道:好,我們來日方長,你早點休息。
淺笑著看男人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我視線范圍內,我張了張嘴,總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不會有來日,你也會將我忘記,我們將在世界的不同角落,各自安好!
午夜,月色正好,一縷金光穿窗而來,一瞬間落入我的眉心,瞬間的疼痛,差點讓我嘶吼出聲,咬牙忍了一刻鐘有余,疼痛感終于被溫熱的暖流取代。
我睜開雙眼,眼中精光流轉,仙骨終于在我徹底釋然之后,自動歸來。
一切終于到了結束的時候。
8
永恒的遺忘
心念一動,我便站在了男子的床頭,伸手輕撫上他的額頭,悠悠嘆息道:三世奔赴,三世荒蕪,又豈是你一場春風能留住的,忘了吧,若我真是你的貴人,便祝愿你這一世無憂吧,算是為我三世的糾纏畫一個句號。再——也——不——見!
不——男子大汗淋漓的醒過來,環(huán)視四周后,迷茫的道:好像做了噩夢,夢見什么了呢怎么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