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為賺錢助丈夫仕途,我易了容去暗巷賣民間偏方。
回家路上碰到一個男人,他在買讓女子絕育的方子。
我忍不住躲到墻后偷聽。
因?yàn)橘I藥的男人正是我的丈夫。
1
暮色沉了,我關(guān)了店門,走下青石臺階,準(zhǔn)備回家。
旁邊有兩個男人在說話。
一人看打扮是個江湖郎中,另外一個是我的丈夫高逸民。
高逸民一身戎裝,和平時的長衫裝束大為不同。
黃色大蓋帽下,眉目英挺。
但他的樣子鬼鬼祟祟的。
我有點(diǎn)疑惑,高逸民此刻不應(yīng)該是在大帥府嗎,他來這暗巷做什么
這可不是體面人該來的地方。
我不動聲色地從他身旁經(jīng)過,一句壓低的語聲傳入我耳中。
有能讓女子不育的方子嗎
我心中一跳,差點(diǎn)沒穩(wěn)住步子。
高逸民說完,警覺地回頭看一眼。
我急忙如常朝前走。
拐過巷口,我折回去,悄無聲息地躲到墻后面。
墻上有個洞,我鉆了進(jìn)去。從洞里往外窺探,墻外兩人的神情舉止一覽無余。
此時,高逸民正對那江湖郎中說:……但我要的這藥,一定不能傷害女子的身體。
那郎中面露疑惑。
似乎沒聽懂這奇怪的要求。
見那郎中始終不出聲,高逸民面露失望之色;
沒有
我聽人說,你雖只是個游方郎中,但什么偏方都有。
那郎中笑了,點(diǎn)頭道:不育的方子倒是有。
只是……你是想讓對方幾年不育,還是終身不育
高逸民一愣,立即道:
終身不育。
見郎中目光中隱含責(zé)備,他又急急加了句:但切記,決不能損傷她身體。
說完,他抿抿嘴,不自然地把眼光看向地面。
躲在墻后的我見他這般模樣,也有些恍惚。
他到底買這種陰毒的偏方做什么
是幫大帥辦事么
一年前,江北綺春堂的茶圍上,我和他初遇。
我吹簫,他弄笛,合奏了一曲《梨云誦》。
一個月后,我用多年積蓄自贖,和他成婚。
相遇以來,他一向待我坦誠。
但此刻,我覺得我好像并不了解他。
我正出神,忽聽得郎中又開口。
那女子可是良家子
高逸民一愣,收回眼神,驚異地看著郎中。
郎中眼神鎮(zhèn)定地凝視著他。
高逸民顯得有點(diǎn)不耐煩。
不過一個絕育偏方,為何需要知道這些
那郎中卻不惱,解釋道:這偏方哪,實(shí)則和醫(yī)道修行同理。
你既要那女子不育,又要不傷她身子。這要求自相矛盾,故而用藥猶為不易,必須萬分謹(jǐn)慎,才不至釀成大錯。
我的藥材,常備普通與特殊兩種。特殊的那種,用的都是世間罕有的藥材,藥力霸道非常。
我之所以問那女子是不是良家子,是要知道對方體質(zhì)情況。
您想想,良家女子養(yǎng)在深閨,生活單純,氣血純凈平和�?扇舫錾盹L(fēng)塵,日夜顛倒,周旋于各色男人之間,煙酒不離,則必身體虧虛,氣血混亂,經(jīng)絡(luò)淤堵。
這兩類女子身體狀況天差地別,一旦用藥有誤,弄不好后者就是香消玉殞……
這一席話,直讓高逸民聽得臉色發(fā)白,急急打斷:不不,千萬不能傷她的身體!
實(shí)不相瞞,那女子并非良家子,不過她與一般的窯姐兒倒是不同。不會同時和很多男子相好。常常一年半載,就服侍一個金主。
我的心沉了下去。
高逸民這偏方,是要買來用在我身上的!
人類向來看重子嗣傳承。
如今雖是民國,禮教的束縛略有松動。
可女子有無子嗣,仍和她在夫家的地位休戚相關(guān)。
我想起和高逸民的初次床第之歡后,他枕在我的烏發(fā)上,眼瞳黝黑地凝視著我:
玉珊,你這般容色,若是能給我生個女兒,不知該有多美。
他眼睛發(fā)光,滿是向往之色,仿佛看到已經(jīng)長成的女兒。
我假意嗔道:那如果生了兒子怎么辦
他一驚,坐直身子:你……當(dāng)真愿意跟我走
我含羞垂眼不語。
他高興得險些跌下床,背著手在屋子里興奮地轉(zhuǎn)圈:玉珊,若生了兒子,我便送他去留洋,學(xué)那先進(jìn)的知識,將來好有一番大作為。
若是女兒,我們定將她寵成掌上珠,再給她尋個好人家,讓她享一世富貴安寧……
過往種種,言猶在耳。
可現(xiàn)下這一切……
是否因?yàn)椤m愛我,可內(nèi)心深處還是嫌棄我青樓出身,覺得我這樣的人不配為他生兒育女
所以才想用這陰毒的偏方,斷了我生育的可能
一念及此,立即心如刀割。
我甚至寧可相信,他可能又在別處招惹了風(fēng)塵女子。
墻那邊,高逸民把一只手伸到郎中面前。
手心里是一塊懷表。
我認(rèn)得那塊表。
自贖時,我?guī)缀趸ü饬硕嗄攴e蓄。
這塊懷表,是我在他生日時,用僅剩的錢為他購置的,表蓋上精心鐫刻著他的名字
逸民。
這表是純金的,且工藝精巧,足夠付診金了吧
郎中沉默地看著他,沒說話。
他一咬牙,又伸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小袋銀元,放在手中。
他抬起眼看郎中:再加上這些,總該夠了吧
這么沉甸甸的一袋,價值著實(shí)不菲。
高逸民一下子拿出這么多錢財,實(shí)在反常。
3
高逸民雖在大帥府中做事,只是個處理文書的普通職員,每月薪資五塊銀元。
為了補(bǔ)貼家用,我時常做些手工刺繡,讓他拿到繡莊去賣,換幾個零錢。
其實(shí),江北這地界,雖然什么都貴,但光是我們倆吃住,倒也還對付得過。
但高逸民身在帥府,日常人情往來,動不動就是一兩塊銀元。高逸民又頗有志氣,想在事業(yè)上有一番作為,故而更需錢打點(diǎn)關(guān)系。
所以我們總是過得緊巴巴的。
我不忍讓他常常為錢發(fā)愁,便偷偷跑到城西巷,整理了一間廢棄屋子,化作男子模樣,賣些藥材。
這段日子,每日早上高逸民前腳出門去大帥府上值,我后腳就從后門溜出去,到小店開張迎客。
得益于我的法術(shù),這不起眼的小店竟慢慢有了名氣。
我賺得也漸漸多起來。
我已經(jīng)攢了50個銀元,打算月底時隨便找個由頭拿出來,給高逸民一個驚喜。
現(xiàn)在么……
我收回心神,繼續(xù)看墻外的兩人。
那郎中也不知想些什么,只管看著高逸民手中的表和銀子,遲遲不出聲。
高逸民變得有些焦躁起來。
還不夠
他皺眉道:先生,我只有這些了,您要是實(shí)在不肯幫忙,我只能另請高明了。
4
郎中從他手中接過了懷表和銀元。
放下背簍,從中拿出一個古樸的小瓷瓶。
這是你要的絕育偏方,里頭是用七種珍稀草藥研磨成的粉末。
回去后,你只需找個深色瓦罐,將藥粉倒進(jìn)去,再加入三碗井水,用小火慢燉一個時辰。這藥便和清水無異。
你將這水加入她的吃食里,讓她分三日吃下,便可功成。
郎中頓了頓,看著高逸民的眼睛說:女子一旦服了這藥,這輩子都無法再生育。你可要想清楚了。
他日若生悔意,想尋解法,莫說旁人,就連我也是無能為力。
高逸民聽了,一只手緊緊地握住瓷瓶,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將瓶子給摔了。
我趴在墻洞里,俯視著他的手,白皙修長,又骨節(jié)分明。
以往,我出門總喜歡牽著他的手。
寬厚,干燥,有力,掌心柔軟。
歡好之時,這雙手撫過我的肌膚時,總能引起我一陣愉悅的戰(zhàn)栗。
可此刻盯著他的手,我感覺到,衣服下的皮膚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高逸民將瓷瓶小心翼翼地包好,揣進(jìn)懷里,大踏步出門離開。
郎中在原地站了會,嘆了口氣,也走了。
我還趴在墻洞里發(fā)呆。
心里沒來由地一陣恐懼。
我是真的害怕,高逸民帶著那個瓷瓶回家。
突然間,我猛地醒悟過來。
立即從墻洞里退出來,變回人身,大步走出巷口。
我得趕在高逸民到家之前,回到內(nèi)室繡花。
4
槐花西街的弄堂里,昏黃的路燈一盞盞亮了起來。
電車當(dāng)當(dāng)當(dāng)駛過,帶起一陣喧囂。
我在內(nèi)室一針一線繡著錦帕,聽到院子門被輕輕推開。
過了將近一個時辰,才有腳步聲朝內(nèi)室來。
高逸民穿著一身洗得微微泛白的藏青色長衫,手里還提著一小包我最愛吃的桃花酥,輕輕走進(jìn)屋內(nèi)。
看到我,他臉上立刻浮現(xiàn)出溫柔的笑意,快步走到我身邊。
玉珊,我回來了。
他看看我身邊已完工的幾個繡品,微微皺眉。
又繡一整天。傻丫頭,這么拼可不行,也沒必要。夫君我薪水雖不豐厚,但還能供我二人衣食豐足。
他放下桂花糕,輕輕握住我的手,把我的手貼在他溫?zé)岬哪橆a上。
手都這么涼了,別繡啦�?煨医o你帶了你愛吃的桃花酥。
我抬起眼,滿臉深情地看著他。
這才是那個我熟悉的高逸民。
我耗盡積蓄自贖,就是為了嫁一個這樣溫柔體貼的好郎君。
修煉成為人形后,可能是山中常年寂靜,有種補(bǔ)償心理,我格外喜歡熱鬧地方。
專往人多的地方去。
很快便憑借美貌成了綺春堂的頭牌。
去年,綺春堂的一場茶圍上,我遇見了高逸民。
他一襲長衫,氣質(zhì)儒雅,在眾人中格外顯眼。
茶圍上,眾人皆在尋歡作樂,唯有他,于角落里撫笛而奏,曲調(diào)悠揚(yáng)婉轉(zhuǎn)。
他感覺到我的目光,朝我看來。
我們對視了三秒,從此一眼萬年。
此后,我便常收到他發(fā)來的出茶圍條子。
他并不像其他客人一般,逮著機(jī)會就揩油。
對我一直有種敬重態(tài)度,就好像我是個高貴的公主。
出他的茶圍,真的就只是陪他喝茶聊天。
很快,我就為他的才情與風(fēng)度傾倒。
再后來,我用多年積蓄自贖,與他成婚。
我本以為我出身青樓,他再愛我,總會介意他人看法。
沒想到,婚后,他時常帶我去大帥府參加宴會,大大方方地將我介紹給同僚。
他說,一個人是否高貴,從來不在出身,而是要看此人心性如何。
他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高逸民娶了個多么聰慧美麗的妻子。
高逸民雖只是大帥府中處理文書的普通職員,卻心懷壯志,他常說,要憑借自己的努力,在這亂世闖出一片天地,給我安穩(wěn)富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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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他和我說,大帥的秘書病故,位置空了出來。
大帥正準(zhǔn)備從下面提拔人上去補(bǔ)缺。
他這兩日,回來得比平時晚很多,說是這兩天文書部工作量大增,高逸民覺得,這可能是借機(jī)考核選拔。
所以他任勞任怨,一刻不敢松懈。
5
在琢磨什么呢,傻丫頭
高逸民溫柔地摸摸我的頭,眼中滿是寵溺,繡花繡傻啦
他親昵地拉著我走到堂屋,我要去廚房給他做飯。
他不準(zhǔn)。
今日的飯我來做。
他把我按在椅子上坐下。
茶幾上,一疊桃花酥,一把白瓷茶壺。
有個同僚從老家回來,給我?guī)Я它c(diǎn)金銀花。你平時總愛吃油炸點(diǎn)心,容易上火,這金銀花清熱,最適合配這些東西。我給你煮了些,還加了蜂蜜。
他拿起茶杯,倒了一杯,遞給我。
杯中的翠綠色液體熱氣騰騰,金銀花的馥郁與蜂蜜的甜香交織彌漫,細(xì)細(xì)嗅去,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草藥味。
這味道幾近于無,常人根本覺察不到,奈何我嗅覺特別靈敏。
玉珊,我特地為你煮的,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我接過杯子,淺抿一口,稱贊道:醇厚甘甜,又有花香,我喜歡。
吹了吹熱氣,我把一杯都喝完了:金銀花這名字好聽。意頭也好,我多喝點(diǎn),說不定咱們以后就能金銀滿倉。
說著,我自己拿過茶壺,又斟了一杯,喝了下去。
高逸民含笑看著我,見我喝完還要再倒,連忙伸手阻止。
他無奈笑道:傻丫頭,哪有你這樣喝茶的。這金銀花是好東西,可寒性大,一次不能多喝。
說著,他直接把杯子從我手上拿走,把茶壺端回廚房去了。
接下來幾日,他每天都準(zhǔn)時下班,給我準(zhǔn)備金銀花蜂蜜茶。
第四日,暮色降臨時分,高逸民喜氣洋洋地跨進(jìn)家門
玉珊!
他一進(jìn)門就抱起我轉(zhuǎn)圈,我通過了初級選拔,現(xiàn)在是大帥秘書的三名候選人之一!
我扯出笑容:真的嗎你太厲害了!
高逸民握住我的手,笑容微微一斂,說道:玉珊,你可得幫我。
我不解地仰起頭看他。
大帥秘書這職位特殊,不時得帶夫人會見各方要人,所以秘書夫人的形象也至關(guān)重要。今晚大帥設(shè)宴,我們?nèi)齻候選人都得帶上夫人參加,大帥要看看誰的夫人氣質(zhì)最佳,最配得上秘書夫人這個名頭。
接下來,可就要靠你了。
說罷,他從身后拿出一個精致的禮盒。
打開來,里面是一件月白色的旗袍,繡著淡雅的蘭花,領(lǐng)口袖口鑲著細(xì)膩的蕾絲,盡顯精致與典雅。
玉珊,我特意去錦云記給你挑了這件旗袍,還有配套的首飾,你快換上,好好打扮一下。咱們家以后能不能過上好日子,可就全看你今晚的表現(xiàn)了。
我順從地點(diǎn)頭,換上衣裳,精心上妝。
高逸民看著我,滿懷信心:玉珊,看到你的樣子,我就知道,秘書的位置肯定是我的了。
6
抵達(dá)大帥府,宴廳內(nèi)燈火輝煌,衣香鬢影。
另外兩位候選人與他們的夫人已經(jīng)到了。
我下意識挺直脊背,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與高逸民一同走進(jìn)。
那兩位夫人,一位穿著華麗的洋裝,珠光寶氣,神色間透著幾分高傲;另一位身著傳統(tǒng)的中式錦袍,端莊大方,眼神卻隱隱帶著審視。
宴會上,眾人推杯換盞,談笑風(fēng)生。
在綺春堂學(xué)到的與各色人等周旋的本事幫了忙,很快我就贏得了場上所有男性傾慕的目光,還有另外兩位夫人充滿惡意的眼神。
我倒不在乎。
但是在一片歡欣的氛圍里,我有種不好的感覺。
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中盯著我。
下意識地回頭看去時,又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我喝了幾杯酒后,不勝酒力,頭有點(diǎn)發(fā)暈。
輕輕拉了拉高逸民的衣袖:逸民,我有些頭暈,想回去了。
高逸民面露難色,輕聲勸慰:玉珊,帥府宴會向來是要辦通宵的。你若是太累,大帥府這邊備了專門的休息房。我先扶你去那兒歇著。
我點(diǎn)點(diǎn)頭,由著他把我扶進(jìn)了休息房。
屋里,柔軟的床鋪與昏暗溫馨的燈光,更是讓人昏昏欲睡,我閉上了眼睛。
玉珊,你先躺會兒,我去給你倒杯溫水,醒醒酒。
高逸民溫柔地說道,隨后便轉(zhuǎn)身出門。
一刻鐘后,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然后,一團(tuán)重物直接甩到我身上。
我猛地驚醒,睜眼一看,竟是一個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
滿臉橫肉,一雙眼睛色瞇瞇地盯著我,正上手撕我的衣裙。
你……你是誰逸民呢
我拼命掙扎,但還是讓男人得逞了。
完事后,那男人一邊系著褲帶,一邊說:你這小娘皮可以。高逸民這小子真是艷福不淺。
男人出去后沒多久,高逸民端著一杯熱水進(jìn)了門。
見我披頭散發(fā),衣裙破爛,奇道:這是怎么了
我的淚水奪眶而出,哽咽著向他訴說了剛剛的遭遇。
高逸民聽后,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雙眼圓睜,拳頭緊握,身體因氣憤而微微顫抖,嘴里不住地罵著:你和我說說,這男人什么模樣,我告訴大帥,讓大帥槍斃了這畜生!
那人又高又壯,一臉橫肉,下巴還有顆大黑痣。
什么!
高逸民的身體猛地一僵,臉上的憤怒瞬間被恐懼所取代,原本漲紅的臉變得煞白如紙。
他嘴唇顫抖著,囁嚅了半天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玉珊,剛……剛才那個男人是大帥。
我也慌了神:怎……怎么會
高逸民不敢直視我的眼睛,低下頭,囁嚅道:大帥……大帥位高權(quán)重,碾死我們,就像碾死一只螞蟻……玉珊,我對不起你……就當(dāng)為了我們這個家,你就忍忍吧……
我垂下頭,沒說話,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乖,咱們回家吧。
他攙起我,走出了休息房。
宴會不知何時已經(jīng)散場。收拾東西的仆人看到高逸民,躬身打招呼:高秘書。
眼神里滿是討好,而眼睛落到我身上時,卻是藏不住的輕蔑。
6
高逸民顯然很享受這提前到來的尊榮。
他很有派頭地朝他們點(diǎn)頭,帶我出門,伸手叫了輛黃包車。
一路上,我們誰都沒有說話,江北街頭的風(fēng),打在黃包車頂上,發(fā)出呼呼的怪響。
很快,高逸民就成了大帥的秘書。
我們很快換了新房子。
新房子寬敞明亮,裝飾得富麗堂皇,與我們曾經(jīng)狹小簡陋的居所天差地別。
家里還在不停地添置物件。
怪不得高逸民為了秘書這個職位這么拼。
這待遇確實(shí)誘人。
不過,自從那晚之后,高逸民再也不碰我了。
現(xiàn)在我們有各自的房間,他幾乎不怎么來我的屋里。
最后,到底是我沒忍住先去書房找他。
他正埋頭于一疊文書中奮筆疾書,十分專注。
甚至都沒有注意到我進(jìn)門。
我盯著他看了半晌,終于叫他:逸民。
高逸民從書案前抬起頭,玉珊,怎么到這來了有事你看我這正忙著,有什么事回頭我去找你。
我委屈地說:有這么忙嗎你已經(jīng)半個月沒找我說話了。
高逸民又翻開了一張文件,開始。
直接無視我。
我等了好幾分鐘,突然開口。
是不是我被別人碰過,你嫌我臟了
高逸民放下筆,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玉珊,我剛接手秘書的工作,滿腦門子官司,你能不能別給我添亂!
我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摔門而去。
接下來,我們冷戰(zhàn)了半個月。
高逸民始終沒來找我。
倒是公館里陸續(xù)搬進(jìn)來不少人,多是仆役丫鬟,來來往往,將空置房間漸漸填滿。
這天,一輛馬車停在公館前,下來一位老太太和一個姿色尚可的年輕女子。
老太太一下車,就直用拐杖杵地,你這逆子,竟私下納妾,還是那腌臜地兒來的,快給我攆出門去!
年輕女子也一臉委屈,低頭抹淚。
高逸民趕忙賠笑,扶著老太太,附在他耳邊說了什么。
兩人一陣接耳后,老太太臉色稍緩,瞥了眼年輕女子,葵兒,回頭我再和你說,咱們先進(jìn)門吧。
高逸民攙扶著老太太進(jìn)了門。
唯有門后的我如五雷轟頂。
我耳力遠(yuǎn)超常人,高逸民附在他母親耳邊的話我全聽到了。
7
他說:娘,您先別急。那女子出身雖不好,但兒子的前程可全指著她。兒子之所以能當(dāng)上大帥府的秘書,還是她的功勞呢。……
老太太:這法子倒也算物盡其用。可她名義上到底算是你的人,要是哪天不慎弄大了肚子回來,你哪養(yǎng)得了這許多野種
高逸民:這點(diǎn)請娘放心,兒子把她送上大帥的榻之前,就已經(jīng)給她服了絕育藥。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懷孕。
原來如此。
困擾我許久的謎團(tuán)終于解開。
同時被完全解開的,還有我體內(nèi)的惡靈鎖。
當(dāng)天晚上,高逸民來找我了。
玉珊,我這一整個月都在忙著公事,無瑕照顧你。別怪我好不好我眼神一亮,隨即把頭扭到一邊,掏出帕子抹淚。
高逸民踱步上前,伸手輕輕撫摸我的頭發(fā):你受委屈了。以后我一定多想著你。
我任由他把我的頭按進(jìn)懷里,一副已經(jīng)被磨得沒了脾氣的樣子,怯懦又萬分委屈地說:逸民,你既已有了原配,為何當(dāng)初還要來招惹我
高逸民微微一怔,無奈地長嘆一口氣,玉珊,葵兒是我的青梅竹馬,也是母親的嫡親侄女。我和她本來也算琴瑟和鳴。
但世事難料,我本只是陪同事應(yīng)酬,卻不料遇見了你。我一見你,就知道我和葵兒再也不可能像從前那樣了。
我停止了抽噎。
母親和葵兒對你的出身是有些看法,但我已經(jīng)說服了她們,她們不會為難你的�?麅盒睦锉飷灒f話可能會難聽一點(diǎn)。你就讓著點(diǎn)兒她。
她現(xiàn)在,也只有正房這個名分了。
我沒說話,伸手扯扯他的衣袍。
這是一個我們都明白意思的暗示動作。
高逸民干咳一聲,今天母親和葵兒剛來,我要是在你這里過夜,前面我勸母親的話,可就白費(fèi)功夫了。你好好歇著。我過兩日再來。
高逸民走了,這晚自然是歇在葵兒房中。
夫妻倆的床頭夜話,全叫我聽了去。
……她不過就是個出身青樓的賤貨,要不是為了我能在大帥府謀個好前程,我怎會瞧得上她。
葵兒翹起嘴,花言巧語,這會兒賤貨賤貨的,方才在那邊,還不知道你和那賤貨怎么說我呢。
我的話你還不信嗎我一開始接近她,就是為了能利用她升職。
我們大帥呀,沒什么別的愛好,就喜歡漂亮姑娘。府里好些人都是通過給大帥送女人上位的。
可你和她成婚后,一年半載都不回家,我還以為你真對她動了真情呢。
高逸民不屑地撇撇嘴,真情就她也配你想想,正常男人,誰愿意娶她那種出身的,當(dāng)個萬年烏龜我告訴你,贖身都是她自己贖的,我一分錢沒花。這就是樁無本萬利的好生意。
你想想,要不是你夫君有這哄女人的本事,你和娘能住上這氣派的洋公館
高逸民一笑,伸手摟住了葵兒的腰。
能耐……
然后是一陣癡癡的笑聲。
嘖嘖嘖,人欺負(fù)起人來,真的比我們蛇狠多了。
我從梁上無聲游走了。
8
次日清晨,天色剛泛起魚肚白,我便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朱姨娘,該起床了。老太太等著敬茶呢!
門外丫鬟的聲音透著不耐煩。
我匆忙起身,隨便整理了下衣衫,便被丫鬟一路催促著來到正廳。
老太太端坐在主位,葵兒坐在一旁,兩人神色倨傲。
看到我進(jìn)來,老太太冷哼一聲,到底是青樓出來的,睡到這個點(diǎn)兒才起,沒個規(guī)矩。
我端上茶盤,走到她們面前,屈膝行禮,玉珊給母親,夫人請安。
胡叫什么,誰是你母親。
我漲紅了臉,囁嚅道:是玉珊唐突了,老太太。
老太太方才拿了一盞茶,在嘴邊碰了碰,又忙不迭放下了。
好像生怕染上什么瘟疫似的。
葵兒看了一眼我身上的粉色開叉旗袍,眼神中滿是輕蔑,這穿的都是什么呀。這般輕佻。你是不是還以為自己在那……
突然住了嘴,好像說出那個詞都會臟了嘴。
老太太眉眼如霜,把你這套狐媚子做派給我收起來。這衣服以后不許再穿。
是,老太太。
我柔順答道。
這時,老太太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慢悠悠地說道:你既進(jìn)了我高家門,就得守我高家的規(guī)矩。你這樣的出身,我本是絕不容你的。但逸民說你能助他仕途,我也只好同意。
逸民如今在大帥府的差事,雖說有了些起色,但往后的路還長。你呢,就好好幫襯著他,別整天想著那些有的沒的。
葵兒把帕子從鼻子上拿下來,努力克制住嫌棄的表情:以后逸民要是有需要你出面的場合,可得好好表現(xiàn),否則別說我們不容你,就是逸民,只怕也不要你的。
老太太放下茶杯,除了陪逸民出去應(yīng)酬,其他時間你不許出門。要是做出什么丟我們高家臉面的事。你這樣的,我就是直接打死了,也無人管得著。
我咬了咬嘴唇:老太太、夫人放心,玉珊知道了。
老太太揮揮手,行了,下去吧。
我起身時,她又加了句。
你以后的請安也免了吧。
我一愣,隨即明白這不是體恤我辛苦,而是覺得我臟。
有時候,我覺得人類的思維真的很奇怪。
老太太自詡身家清白,喝我敬的茶,離我近一點(diǎn)兒,都覺得好像被弄臟了。
可是,他兒子的前程是靠我的身體換來的。
他們現(xiàn)在住的公館,晚上睡的床,白天吃的精致飯食,都拜我那晚的犧牲所賜。
他們怎么又不覺得臟了呢
9
之后,高逸民經(jīng)常帶我出席大帥府的宴會。
他總是身著剪裁合身的西裝,風(fēng)度翩翩,而我挽著他的手臂,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與周圍人寒暄。
每次宴會中途,我都要上廁所,一上就是半個時辰,高逸民從來不問我去了哪里。
我一回到宴會廳,高逸民立刻迎上來,牽起我的手,臉上堆滿溫柔笑意。
但出了帥府大門,一上黃包車,高逸民就像甩掉燙手山芋般松開我的手,盡量坐得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
喲,和他母親一樣,也有精神潔癖。
這段時間,高逸民心情很不錯。
我聽到他和老太太在花園里說話:大帥這段時間很器重我,我準(zhǔn)備過兩天找個機(jī)會,和他要個肥差給表弟。
老太太一張老臉笑得燦若桃花,看著高逸民時,眼里的慈愛和欣慰都快要溢出來。
她顯然很為有這么個兒子而驕傲。
但很不幸。
第二天,大帥死了。
整個江北城都炸開了鍋。
據(jù)說,大帥死狀很奇怪,大帥臨死前,渾身長滿了蛇一樣的鱗片,揮舞著一把軍刀,不讓人靠近,嚎叫得十分凄厲。
他似乎渾身奇癢無比,拼命地用軍刀刨自己的皮膚,似乎在試圖止住奇癢,最后血竭而亡。
高逸民得知消息后,手中的茶杯啪地一聲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怎么突然就死了
他來回踱步,嘴里不停嘟囔著。
大帥才剛開始重用我,這下又要從頭再來……
葵兒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他身邊,輕聲說道:逸民,事情已然如此,急也無用啊。
我?guī)湍愦蚵犨^了,新大帥也好色……
她瞟了我一眼,咱手里不還有這么個人么,從頭再來就從頭再來嘛。
高逸民的視線一觸及我,眼眸剎那間煥發(fā)出光彩
。
當(dāng)晚,高逸民又進(jìn)了我的屋:玉珊,你再幫我這一次,往后我必定不會虧待你。
我含淚看著他半晌,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
高逸民如釋重負(fù),臉上立刻綻開笑容,伸手想要來拉我的手:玉珊,我就知道你是識大體的。
我不著痕跡地避開。
他似乎也不在意,轉(zhuǎn)身哼著小曲去準(zhǔn)備事宜。
于是,同樣的戲碼又在大帥府上演了一遍,只是換了不同的人。
新大帥上任后,換了不少人,但高逸民的位置保住了。
但高家沒有人感激我。
一日午后,我路過花園,聽到葵兒正與老太太閑聊。
老太太說:哼,那真是天生的賤胚子。別看他裝得委委屈屈的,心里指不定多快活呢。
葵兒說道:母親說得是,這種出身青樓的,骨子里就是淫賤。逸民倒是給她尋了個好差事。
我直接走到葵兒面前。
10
葵兒見我聽到,只是一愣,并不畏懼,抬眼看著我,一臉挑釁神情,拖長了調(diào)子說:喲,說曹操曹操到呀。
我直視著葵兒的眼睛,笑道:你們這話,可不叫得了便宜還賣乖要是哪天,我不高興了,不肯去陪大帥,高逸民這個萬年龜公自然是沒得做……
我走到石幾前,端起一盤點(diǎn)心,轉(zhuǎn)向葵兒,你。
然后又轉(zhuǎn)向老太太:還有你這滿口仁義道德,滿腹男盜女娼的老虔婆,也就吃不到這五蘊(yùn)樓的精致點(diǎn)心了。
說著,我把那碟桂花糕高高舉起,一人頭上倒了一半。
兩人目瞪口呆。
我看著兩人滿頭滿臉的綠粉,忍不住捂嘴嬌笑。
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說完,我夸張地扭著腰身走了。
兩人一向以為我是軟弱好欺的包子,我突然發(fā)難,使得她們過于錯愕,以至于一時間竟忘了反擊。
不過,后果也很快就來了。
晚上,高逸民一回來,便帶著老太太和葵兒,直奔我房間。
他一腳踹開房門,我正坐在窗前悠然地看著窗外,聽到聲響轉(zhuǎn)過頭來。
高逸民幾步?jīng)_到我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我被扇得摔倒在地。
老太太和葵兒滿臉得瑟,站在旁邊含笑看著。
高逸民又沖上來,照我的腰上狠狠補(bǔ)了一腳,口里叫罵:給你好吃好喝好住,還真把自己當(dāng)根蔥了敢對母親和葵兒無禮
你不去陪大帥爺還真是被你嚇了一大跳!
告訴你,爺如今有的是錢,別說你這種爛貨,就是黃花閨女,我隨便動動手,就能給大帥弄一打送過去。
今天這一頓,就是讓你清醒清醒。安安份份地,這府里就還讓你住著,如夫人的名頭也讓你白擔(dān)著。要是還像上午那般不知好歹,了不起一槍打死了,爺再出去買一個。
他伸手拽我,起來,跪到母親和夫人面前去,道歉。
但是他沒能拉起我來。
我嘴角滲著血,蜷在地上,眼神淬毒般地瞪著幾人,突然吃吃地笑起來。
老太太和葵兒被我的眼神嚇到,不約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瘋了吧你
我的表現(xiàn)讓高逸民氣不打一處來,他沖上來,瘋狗般對我拳打腳踢,口里喊著:你道不道歉道不道歉
每一下都帶著十足的狠勁,我只覺渾身劇痛,仿佛骨頭都要被打散。
然而,在這極致的痛苦中,一股奇異的愉悅感竟油然而生,似是長久以來壓抑的怒火被瞬間點(diǎn)燃,恨意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涌。
成了!
我躺在地上,勾唇一笑,欣然釋放出體內(nèi)的力量。
我的身形開始扭曲變幻,弱女子朱玉珊的軀體越來越大,越來越長,撐破了血跡斑斑的衣裙。
我現(xiàn)出了本體——一條巨大的蛇,身軀粗壯,鱗片閃爍著冰冷的光。
11
高逸民被眼前的變故驚得呆立當(dāng)場,臉上的猙獰瞬間化為驚恐。
我高高昂起頭,張開血盆大口,一口便將高逸民吞了下去。
他甚至來不及發(fā)出一聲慘叫,便消失在我的腹中。
旁觀了這一幕的老太太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葵兒一聲尖叫剛出口,撲通一聲,也暈了過去。
房間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我吐著信子,在兩人身旁緩緩游動。
很快就把高逸民消化完了,我盤了老大一個圈,抬起頭,晃了晃。
立即變成了高逸民的樣子。
是我在綺春堂初見他時的模樣,一襲長衫,眼神清明,儼然濁世佳公子。
這皮囊真心不錯。
我正對著鏡子欣賞我的新增化形。
老太太悠悠醒轉(zhuǎn),她眼神落到我身上,面露驚喜:逸民,你沒死
我笑瞇瞇地望著她。
老太太的眼神中逐漸充滿驚懼,用手撐著地板往門外退。
我頭一晃,又化為大蛇,直接將她一口吞了。
身后聽得一陣驚呼。
我轉(zhuǎn)頭,見葵兒還躺在原地,估計是剛才醒了,剛好看到我吞了婆母,又嚇暈過去了。
我也玩夠了,懶得再折騰。
反正女子身形瘦小,兩個一并消化吧。
我游到葵兒身邊,把她也吞了。
這下,一家人在我肚里齊齊整整團(tuán)圓了。多好。
天色破曉的時候,江北城再次被大帥府的喪鐘喚醒。
新大帥又死了。
死法和前任一般無二。
人類常說,色字頭上一把刀。
他們道理倒是懂挺多的。
不過,他們一般不怎么按照道理做事。
我數(shù)百年功力,化形女子,美貌自然非一般凡女可比。
但兩個大帥都不知道,我的美色,可不是好消受的。
兩人都是中了我的蛇毒而死。
倒也應(yīng)了他們一貫的口頭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
我化身成高逸民的樣子,遣散了館中所有仆人婢女。
坐在堂前發(fā)放遣散費(fèi)的時候,我能聽到隊伍中眾人的私語:真看不出來,高秘書人還怪好的嘞。這年頭,寧可變賣家產(chǎn)都要付清遣散費(fèi)的人,真難得。尤其高秘書還是大帥府的人。
真是濁世佳公子。
我溫潤一笑。
我本來就不壞。
我們雙靈蛇,生來是修行體質(zhì),自帶雙靈鎖,即善靈鎖和惡靈鎖。
初次修成人形,歷練時,遇善人,則解善靈鎖。
先前我在城西巷子賣偏方,用的那藥材商的模樣,就是我入人間遇到的第一個人。
我借他的樣子化形,只不過吞了他幾根落發(fā),學(xué)了他識別數(shù)百種藥材的本事,卻還了他許多銀元,幫他救了老母親的命。
而若遇惡人,則解惡靈鎖。
這時,我借人化形,就吞得多了。連皮帶肉。
主要是惡靈鎖的胃口比較大。
當(dāng)然,每次惡靈鎖被解開,我的功力提升得也快。
隊伍快收尾的時候,一個少女出現(xiàn)在我面前。
12
少女鵝蛋臉,肌膚白皙如雪,眉如遠(yuǎn)黛,一雙杏仁眼清澈明亮。
淺藍(lán)色改良旗袍,白棉襪,黑布鞋,竟是典型的女學(xué)生裝扮。
公館里何時多了這樣一個少女
我突然想起高逸民臨死前的話,黃花閨女我也能弄到一打……
估計是怕哪天新大帥厭了我,未雨綢繆。
怪不得一聽告狀直接就沖過來揍我,原來是找好了備胎,所以有恃無恐。
我愣神時,少女微微福身,已緩緩開口:高先生,我父母死于戰(zhàn)亂,我已無家可歸。既然夫人不再需要伴讀,可否……再幫我尋個別的門路
說著,她眼中隱隱泛起淚光,楚楚可憐。
然而,在她低頭的瞬間,我卻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復(fù)雜神色,那神色太快,快到我?guī)缀跻詾槭亲约旱腻e覺。
但以我修行多年的敏銳感知,總覺得這少女并非表面這般單純無助。
我沉吟片刻,問道:你想讓我如何幫你
少女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先生認(rèn)得新上任的陳大帥吧,聽說他要給夫人找個識文斷字的丫鬟,先生可否幫我推薦一二
她語氣誠懇,眼神殷切。
我點(diǎn)點(diǎn)頭,我?guī)湍銌枂柨础?br />
新的輪回又開始了。
不知這一輪,眼前這少女解的是惡靈鎖,還是善靈鎖呢
不管是哪一種,我都挺期待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