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監(jiān)獄歸來
天還沒亮,雨就下起來了,淅淅瀝瀝,像是有人壓低聲音哭泣。
林驍站在監(jiān)獄外,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襯衫,鞋邊沾滿泥,手里提著一個舊布包。他抬起頭,看著那座灰色高墻,眼神里沒有留戀,只有一片空寂。
他出獄了。兩年零七個月,整整一千天。
迎接他的是一輛黑色轎車,車門緩緩打開,走下來的,是他曾經(jīng)的妻子——蘇凝。
她穿著職業(yè)裝,身形依舊苗條,妝容精致,只是眼神里比以前多了點什么——疲憊冷淡林驍看不清,也不想猜。
上車吧。蘇凝開口,聲音淡淡的。
林驍點頭,沒有多說。他坐上副駕,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砸出一圈圈漣漪。蘇凝啟動引擎,兩人沉默地駛?cè)氤鞘小?br />
我把你以前的東西都留著。蘇凝說,眼睛盯著前方,家里沒怎么變,你回來,直接住。
嗯。林驍應了一聲,聲音沙啞。
公司也沒了,你那些兄弟,走的走,散的散……她頓了頓,你打算……重新找工作
先歇兩天。林驍?shù)吐曊f。
蘇凝沒再說話,車內(nèi)一片寂靜,只有導航的聲音機械地回響著。
家還是那個家,一棟老舊小區(qū)的兩室一廳。門一推開,一股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是香薰,是洗衣粉,是那個他曾夢見過無數(shù)次的家的味道。
他把布包放在角落,轉(zhuǎn)身看向客廳的墻,上面掛著一張婚紗照——那是他們結(jié)婚第三年拍的,照片里的蘇凝笑得很甜,而林驍……居然也笑得那么真。
吃點東西吧,我燉了雞湯。蘇凝走進廚房,聲音柔軟了一些。
林驍走過去,坐在餐桌前,看著她嫻熟地盛湯、遞筷。這樣的畫面,他以為再也見不到了。
我沒變。蘇凝忽然開口,這幾年,我一個人過,也沒跟別人亂來……你別想太多。
林驍握著筷子的手微微一頓,抬起頭:我信你。
蘇凝低頭喝湯,眼神復雜。
夜里,林驍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他沒有急著睡,而是悄悄起身,打開客廳的燈,把書架后面藏的一只舊木盒翻了出來。
那是他入獄前留下的保險箱,里頭有一枚U盤、一把備用車鑰匙,還有一張泛黃的收據(jù)。
他把U盤插進筆記本電腦,屏幕亮起,一封未發(fā)的郵件赫然在目——收件人是周正,標題是:你要我死,我可以。但蘇凝,不該是籌碼。
林驍盯著這行字,嘴角微微上揚。那是他真正坐牢前的最后一封信,后來他沒發(fā)出去。他怕傷了蘇凝的心。怕她以為他懷疑她和周正。
可現(xiàn)在,他忽然想知道——她真的沒變嗎
他悄悄起身,走進衛(wèi)生間。
蘇凝的手機放在洗手臺邊上,屏幕還亮著。
他原本只是掃一眼,卻在看到那個熟悉的微信頭像時,呼吸一下凝固了。
Z先生:今晚那頓飯真舍不得你走。
蘇凝:你老婆回來了吧
Z先生:她哪有你好。
林驍?shù)闹戈P節(jié)泛白。他輕輕將手機放回原位,仿佛一切都未發(fā)生。
他回到床上,閉上眼睛,腦子里卻一片嘈雜。
那個Z先生,就是周正。
林驍記得他出事那天,周正跪在自己面前說:兄弟,我老婆孩子不能出事,你頂一次,我讓你一輩子無憂。
結(jié)果是林驍進了監(jiān)獄,而周正帶著蘇凝一起開了家公司。
是自己瞎了眼,還是她從來沒愛過他
林驍不敢再想。
他翻過身,望著蘇凝熟睡的臉,低聲呢喃:你會不會后悔,把我放出來。
第二章:謊言深處
第二天一早,林驍就出門了。他沒有跟蘇凝打招呼,只留了一張便簽——去外面轉(zhuǎn)轉(zhuǎn),別擔心。
他當然不是出去散心。
兩年零七個月,一千個夜晚,他早把曾經(jīng)的信任咀嚼成碎渣。如今的每一分溫情、每一句問候,在他眼中都像是刀子——柔軟,但致命。
他來到市南的一家咖啡館,這里是他和周正以前常見面的地方。點了杯黑咖啡后,他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喂,志明,是我。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才響起一個低沉的男聲:驍哥
出來見個面。
半小時后,一個穿著外賣制服的男人走進咖啡館,摘下頭盔,眼神在林驍身上一掃,嘴角動了動:你這臉……沒變。
你倒是胖了。林驍?shù)恍Α?br />
志明曾是他手底下的得力干將,跑市場、做公關,什么都能上,什么都敢碰。林驍出事那年,志明也被帶去喝了幾次茶,之后便銷聲匿跡。
你找我,是為蘇凝志明開門見山。
林驍眼中閃過一絲銳利:她和周正,什么時候開始的
志明搖頭:你進去了第三個月,她就開始跟他走得很近了。起初大家都以為她只是求點幫助,后來……他們一起開的那家公司,是以你名下一個老項目改的。
她用的是你的底稿、數(shù)據(jù),全是你以前準備的技術路線圖。
林驍沉默半晌,低聲問:他們在一起多久
志明咬了咬牙:一年半。后來傳聞說,她懷過周正的孩子。
林驍猛地握緊拳頭,指節(jié)咔咔作響。
你為什么現(xiàn)在才告訴我
志明苦笑一聲:你那時候什么都不信。你為了她坐牢,誰敢多嘴
林驍點了點頭:行�,F(xiàn)在,我信了。
回家的時候,天色已晚。
蘇凝正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聽到開門聲,她回頭,笑著說:你去哪兒了
見個朋友。
是以前那個志明蘇凝一邊給他倒水,一邊試探地問,他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
跑外賣,混口飯吃。
蘇凝點了點頭,似乎松了口氣。
林驍接過水杯,盯著她的眼睛:你和周正最近還有聯(lián)系
蘇凝怔了一下,隨即笑了笑:你什么意思
我看到你手機了。林驍說得輕描淡寫,你倆,什么時候復合的
蘇凝的臉色瞬間變了。
我……我只是偶爾跟他聊幾句生意。他之前說過,想拉你一把,給你安排個項目……
用我老婆當籌碼林驍笑了,笑得像刀鋒,你真聰明。
蘇凝扔下水杯,聲音顫抖:我撐著這幾年不容易!你坐牢的事,全城都知道,我一個人怎么活我不靠他,我早就……
你可以不靠我。林驍站起身,眼神冰冷,但別背著我,用我的資料,和我的仇人一起賺錢。
空氣驟然凝固。
蘇凝看著他,忽然笑了,冷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那你回來干什么看我活得有多好
林驍沒再說話。他走進房間,關上門,反鎖。
他不想吵。他要的不是一場情緒的發(fā)泄,而是一場徹底的算賬。
三天后,林驍搬了出去,理由是方便工作,蘇凝沒阻攔。
他租了一間公寓,接著開始著手調(diào)查周正的公司。
這家公司名叫遠辰智能,注冊法人是個空殼老頭,實際控股人正是周正本人。而公司的核心項目,是基于林驍三年前設計的模組一體化調(diào)度系統(tǒng)——一份林驍曾寫入機密文件、從未公開的系統(tǒng)藍圖。
他找來了律師、技術鑒定師,對比代碼與圖紙,一份又一份證據(jù)擺在他眼前。
這就是我的心血。林驍喃喃道,他們連抄襲都不走心。
律師問他:你打算起訴
林驍點頭,卻又搖頭。
我要的不只是官司勝利。
我要讓他們,輸?shù)眠B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深夜,林驍坐在電腦前,打開一個錄音軟件。他調(diào)出家中那晚的監(jiān)聽設備,開始剪輯音頻。
你老婆回來了吧
她哪有你好。
我想你了。
每一句都像錐子,扎進他的骨頭里。他一遍遍地聽,直到聲音都變形扭曲,才緩緩露出一個笑容。
不是心碎的笑,而是獵人看到獵物露出馬腳時的那種冷笑。
他點開微信,給周正發(fā)了一條語音。
周總,咱們許久未見,有些舊賬,也該清清了吧
第三章:血色邊緣
夜深了,整座城市都沉進了沉默的黑海中。
林驍坐在窗前,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他的眼神沒有焦點,像一口干涸的井,死寂得嚇人。
桌上的筆記本電腦還亮著,屏幕上是周正的行程表。他通過一個老朋友拿到的——周正最近習慣去郊外的別墅辦公,周三晚上無人陪同,自己開車來回。
今天正是周三。
林驍起身,走進臥室。他從床底拖出一個破舊的工具箱,里面放著幾樣他曾用來做機械調(diào)試的工具。
他挑了把鐵錘,擦了擦銹斑,輕輕握在手中,沉甸甸的。
他沒有猶豫太久。
午夜零點,林驍來到那片熟悉的別墅區(qū)。
這一帶都是富人聚居地,綠化做得很好,攝像頭多得嚇人。但林驍清楚哪幾個角度有死角,當年他陪周正在這里買房,還親自給他測過監(jiān)控范圍。
他戴著手套、口罩,繞過側(cè)門,翻墻而入。
別墅一樓的燈亮著。林驍沒急著進去,他先繞到后窗,探頭看了看——周正坐在沙發(fā)上,穿著浴袍,一邊喝酒一邊刷手機,電視里還在放綜藝節(jié)目。
悠閑啊。林驍喃喃。
他悄無聲息地撬開側(cè)門鎖,從廚房進入,動作嫻熟得仿佛做過無數(shù)次。
直到他走到客廳門邊,周正才察覺有人。
誰!
林驍走了出來,站在燈光下。
周正眼神瞬間變了,他站起身,愣了幾秒,才露出一個笑容:喲,我還以為誰呢……老朋友,你怎么進來的
我來收點舊賬。林驍聲音低沉,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
周正看了看他手里的錘子,眉頭一跳,笑容不自然了:兄弟,冷靜點。我知道你誤會了什么……你聽我解釋行不行
你說吧,我聽著。
周正舔了舔嘴唇,故作鎮(zhèn)定:我跟蘇凝……我們只是生意伙伴。她確實向我求過幫忙,但從沒什么別的。我有老婆孩子,你也知道的。
林驍點頭:有視頻,有聊天記錄,有銀行轉(zhuǎn)賬憑證。我都看了。
那是假的!周正喊得聲音有些尖,有人陷害我!
林驍笑了,笑得很輕:所以你才抄我技術、挪我資產(chǎn)、睡我老婆
周正臉色蒼白,后退一步:驍哥,你冷靜點,你要是真做了什么,這一輩子就完了——你剛出來��!
林驍一步步逼近:我那一輩子早就完了。從我替你坐牢的那天起。
我可以賠錢!周正驚慌失措,我要是真對不起你,我把公司讓出來,把房子、車、錢全給你!我們當沒發(fā)生過!
林驍停下腳步。
這一瞬間,他猶豫了。
可下一秒,他看見了茶幾上那只熟悉的香煙盒。
那是他以前常抽的煙,蘇凝從不會買錯品牌。他出獄后從沒再抽,可這盒煙,居然出現(xiàn)在周正的家里。
他明白了。
她還在來。
他徹底瘋了。
錘子高高揚起,重重落下。
砰!
血濺了一地,周正還沒來得及慘叫,便倒在地上抽搐。林驍像一臺機器,錘子一次次揮下,直到地上的人不再動彈,血泊像水灘一樣在地磚上暈開。
他氣喘吁吁地站在原地,整個人浸在一片寂靜中。
幾分鐘后,他冷靜地脫掉手套和外套,擦凈錘子,把血衣放進早準備好的塑料袋里,用漂白水清理腳印,最后從原路翻墻離開。
他沒有回頭。
他知道,從這一刻開始,他不再是林驍。
回到家時,已是凌晨三點。
蘇凝還沒睡,她正靠在沙發(fā)上看電視,一見他回來,連忙起身:去哪兒了怎么這么晚
去找老朋友喝了點酒。林驍笑笑,走過去吻了吻她的額頭,他請我投資一個項目,我答應了。
蘇凝有些訝異,但也沒多問。
林驍走進浴室,關上門的瞬間,整個人靠著墻緩緩滑落,衣服貼著背脊,早被汗水濕透。
他抱著雙腿,額頭抵著膝蓋,眼神空洞。
殺人那一刻,他沒有想象中的快感。只有一種冷到骨髓的虛無。
一周過去。
周正的失蹤成了新聞熱搜。
警方?jīng)]有查出蛛絲馬跡,遠辰智能因法人失聯(lián)被緊急凍結(jié),公司大亂,股東四散。
蘇凝明顯不安。
你說……周正會不會出事了
林驍斜躺在陽臺的搖椅上,翻著報紙,頭也不抬:他那人,八成是帶著錢跑路了。騙得太狠了,報應。
蘇凝咬著牙:你……你有沒有……聯(lián)系過他
林驍轉(zhuǎn)頭看她一眼,笑了笑:你怕什么
蘇凝別過頭去,掩飾不住眼底的慌亂。
林驍?shù)皖^,看著茶幾上的那盒香煙,慢慢吐出一口氣。
他清楚,她知道什么。她也清楚,他知道她知道。
現(xiàn)在,他們就像兩只困獸,在同一籠子里,不敢叫,不敢動,不敢看彼此的眼睛。
籠子外,是即將崩塌的生活,是無法回頭的深淵。
第四章:破綻
日子像斷線的珠子,一顆顆滾過。
周正失蹤的消息開始淡出熱搜,但警方并沒有放棄調(diào)查。媒體的興趣漸漸轉(zhuǎn)向他那筆不清不楚的資金流向和一連串道德丑聞。
林驍安然無恙。他開始重新做事——不是高調(diào)創(chuàng)業(yè),而是悄悄恢復了自己當年寫下的系統(tǒng)藍圖,并接觸了幾家老客戶。他借用朋友的名義注冊公司、談項目,一切低調(diào)且謹慎。
但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靠小心就能躲過去的。
比如蘇凝。
她越來越沉默了。
晚上總是坐在陽臺發(fā)呆,手機總是不鎖屏,看著聊天界面發(fā)呆,有時候,甚至半夜會驚醒,眼神驚恐,好幾次拿著刀站在廚房,卻什么都不切。
林驍不說話,只是看著她。
有一天晚上,她突然靠在他肩上,聲音很輕:你說,人會變成什么樣,才會去殺人
林驍眼皮都沒抬:比如,被背叛、被出賣、被毀掉人生的時候
她沒再說話。
第二天早上,她出門前問他:如果你有第二次機會,還會救我嗎
林驍正在泡咖啡,動作沒有停:不會。
蘇凝盯著他,眼中浮出一絲怔然:你變了。
你也是。林驍?shù)f。
三天后,林驍接到一個電話,是警方的。
林先生您好,我們是市刑偵大隊的,有些情況需要您協(xié)助調(diào)查。
林驍面色如常:周正的事
只是常規(guī)調(diào)查。
他點頭:我明白,什么時候
明天下午兩點,市局見。
林驍掛了電話后,走到陽臺,望著遠處被霾包圍的城市天際線。他很清楚——他們開始盯上他了。
但也不是壞事。
有時候,主動露出點被冤枉的樣子,反而比躲藏更安全。
第二天下午。
林驍準時到達市局。整整三個小時,他配合警方復述自己出獄后的行蹤、與周正的最后一次聯(lián)系,并主動交出自己在事發(fā)當天的交通記錄。
一名中年警官盯著他:你們曾是合伙人,也傳出過一些不和。
林驍笑了笑:我替他坐過牢,怎么會不和要真有怨氣,我出獄第一天就動手了,何必等這么久
有人說,你曾去過他郊外的別墅。
是啊,他請我吃過一次飯,想讓我投資他的新項目。可我拒絕了。
你不覺得他突然失蹤太蹊蹺
我當然覺得奇怪,但我更關心我失去的這幾年。
他坐姿自然,表情坦然,連語調(diào)都帶著一點點受害者的委屈。警官沒有抓到破綻,只能做了筆錄,讓他先回去。
臨走前,一個年輕警員突然低聲問:林先生,你信因果報應嗎
林驍腳步頓了頓,轉(zhuǎn)身看著他,語氣輕得像風:我只信……有些人活著就是不該安穩(wěn)。
回到家,蘇凝正在廚房煮面,鍋里水咕嘟咕嘟地響。
林驍走過去,輕輕從她身后抱住她:你最近是不是在怕我
蘇凝一怔,沒說話。
你怕我做了什么,也怕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她身體僵住,幾秒后才輕輕說:我們還能重新開始嗎
林驍吻了吻她的耳后:不如,我們重新做個交易吧。
什么交易
林驍笑著說:你把所有以前周正送你的東西都處理掉——珠寶、車、投資賬戶……包括你在他公司里還掛著名的股東身份。
蘇凝回頭看著他:你查我
你也查我。
兩人對視半晌,仿佛同時意識到——他們已經(jīng)無法再回到從前。愛情成了交易,信任成了手段,他們之間只剩下一個名字叫夫妻的空殼。
第二天,她真的注銷了那家公司在她名下的股份,車也賣了。
林驍沒高興。
他知道這不是悔意,是恐懼。
她知道他動手了,只是不敢戳破。
可惜她不知道,他已經(jīng)計劃下一步。
又過了一周。
林驍悄悄聯(lián)系了志明:你之前說,還有周正轉(zhuǎn)賬的記錄
有。我備份了他的微信賬單。他還在跟一個境外賬戶做轉(zhuǎn)移操作,估計藏了不少黑錢。
林驍眼神一亮:很好。我們來做點文章。
他用志明的名義匿名舉報,將那些資金線索送到了檢察機關,同時放出幾張偽造的視頻截圖——模糊不清,卻足夠引人遐想:周正在交易毒資,洗黑錢,甚至還有與蘇凝并肩出入某高端會所的畫面。
這些東西混進周正的失蹤案后,使整個案件性質(zhì)驟然轉(zhuǎn)向。
警方開始懷疑——周正是不是逃避調(diào)查,自導自演了這場失蹤
林驍終于松了一口氣。
越亂,他越安全。
但就在這時,蘇凝突然拿出一張照片,放在他面前:你做的
那是一張監(jiān)控截圖——林驍出現(xiàn)在周正別墅附近的某個時間點。
林驍看著照片,沉默了一會兒。
你想報警
蘇凝聲音哽咽:你變了,林驍……以前的你不是這樣。
以前的我,傻。林驍站起身,語氣里沒有一絲情緒,現(xiàn)在的我,活得清醒。
那你殺了他,你真的贏了嗎
林驍沒有回答。他走到陽臺,點了一支煙,望著城市的夜景。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贏,但我知道——我不再是他們的笑話。
他回頭看她一眼,眼神很平靜:你呢你打算報警,還是繼續(xù)裝什么都不知道
蘇凝抿著嘴,眼角有淚光:我不是沒想過。我只是……不知道我們還算不算一家人。
林驍?shù)皖^笑了:我們早就不是了。
好的,以下是**第五章《無聲對峙》**的正文內(nèi)容,字數(shù)約3200字左右。本章中,警方掌握關鍵線索,林驍面臨逼近的危機,而蘇凝在情感與理智之間劇烈掙扎。兩人的關系,如同火藥桶邊的火星。
第五章:無聲對峙
凌晨兩點,林驍坐在沙發(fā)上,昏黃的燈光在他臉上投出深深陰影。他的指節(jié)泛白,緊緊握著手機,盯著屏幕上那封匿名舉報郵件的送達回執(zhí)。
已成功投遞。
他靠在沙發(fā)背上閉了閉眼,疲憊如潮水涌上來。
這些天,他不斷地制造線索,誤導警方調(diào)查方向,把整個事件偽造成一起金錢糾紛引發(fā)的潛逃事件。而舉報信是最后一根導火索,足以掩蓋他真正的行蹤。
然而,就在他以為自己將完全擺脫風險時,一通電話打破了平靜。
是那位中年刑警——張隊。
林先生,明天下午方便來一趟警局嗎我們有些新情況,希望你配合。
林驍沉默了一下:好的,我明白。
第二天,他穿了一身深灰色襯衫,神情自然地走進警局。
張隊沒有直接審問,而是帶他進入一間單獨的小會議室,桌上擺著幾張照片和一份打印好的調(diào)取報告。
我們重新審查了周正別墅的周邊監(jiān)控,有一個時間段的圖像被技術還原了。張隊緩緩說,你在案發(fā)當晚,出現(xiàn)在距離別墅300米外的監(jiān)控畫面中,時間是凌晨0點23分。
林驍抬頭,面不改色:我記得我那天在附近走了一圈……他邀請我喝酒,我本來不打算去,后來半夜還是走過去看看,門鎖著,我就走了。
張隊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又翻出一張照片:你認識這個人嗎
照片中是一個中年男子,眉眼普通,穿著快遞員的制服。
林驍看了看,皺眉:不認識。
他在案發(fā)前一天,進入別墅區(qū)域,送過一個包裹�,F(xiàn)在也聯(lián)系不上了。
林驍感到心頭一緊——他知道,這不在他的劇本中。
張隊見他沉默,繼續(xù)道:林先生,我們沒有證據(jù)指向你……但我想提醒你一句,如果你真的是受害者,就應該積極配合,而不是制造模糊的印象。
林驍緩緩起身:我理解。我愿意配合。包括再次提交行車記錄、路線、甚至可以做測謊。
張隊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
回家的路上,林驍一直在回憶那個快遞員的面孔。他確信自己沒見過這個人,但也知道,警方的偵查已經(jīng)開始脫離他的控制。
他要做出選擇了。
當他進門時,蘇凝正坐在飯桌邊,桌上擺著她親手做的一桌菜。
這是出獄以來,她第一次主動下廚。
今天怎么突然想到做飯林驍坐下,看了她一眼。
蘇凝輕聲道:我……只是想找回點以前的感覺。
我們回不去了。林驍?shù)f。
她頓了頓,沒有反駁,只是默默地給他夾了一筷子糖醋排骨。
飯后,蘇凝從臥室拿出一個U盤放到他面前:你知道我找私家偵探查過你,對吧
林驍沒有驚訝,反而平靜地看著她:你早該給我看這個。
蘇凝咬著唇,顫聲道:U盤里是周正別墅周圍的監(jiān)控備份,還有……你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的視頻。我沒交給警方,因為我想給你一次機會。
林驍苦笑一聲:一次機會機會是當年我替他坐牢前給的。你沒抓住。
我知道錯了。蘇凝低頭,聲音帶著哽咽,我這些年,每天都在自責——我不是為了他背叛你,是為了我自己。為了那個不甘心被命運拴住的我。
林驍站起來,走到窗前:你自責的方式,是繼續(xù)收他的車,他的房子,拿他的股份,把我當工具人用
那你殺了他,就能抹平這些了嗎蘇凝站起來,聲音顫抖,你以為你贏了你只是變成了他們中的一個。
林驍轉(zhuǎn)身看著她,眼神像冰冷的鋼刀:我從不想贏,只是不想輸。
兩人沉默對視,空氣仿佛凝固成一塊厚重的石頭。
幾秒后,蘇凝緩緩說:我可以繼續(xù)不說出去,但你必須答應我——停下來,別再做傻事。
林驍點頭:好,我答應你。
他知道,暫時的妥協(xié)是最好的選擇。現(xiàn)在風聲太緊,稍有差池,就可能前功盡棄。
然而,轉(zhuǎn)機再次出現(xiàn)。
一周后,他突然接到一通來自匿名號碼的來電。
林先生,有人想見你。電話那頭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地點,我發(fā)給你。不來,你會后悔。
林驍蹙眉,打開短信,看到了一張照片。
照片中,是蘇凝站在一家咖啡館門口,正在和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交談。
男人是——周正的表弟,一個曾被他排除出公司核心管理層的人。
林驍明白了。
有人知道了真相,想用這件事來敲詐他。
他心底那根繃緊的弦,終于再次斷裂。
你們想怎么玩,我陪到底。
第六章:獵人與獵物
那家咖啡館在老城區(qū)一處幽靜的街巷,灰磚青瓦,低調(diào)而典雅。
林驍如約而至。
他推門而入,先聞到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接著看到坐在角落的那人——程海,周正的表弟,曾是公司財務主管,后來因操守問題被掃地出門。
好久不見。程海抬頭,笑得意味深長。
林驍在他對面坐下,沒廢話:說吧,多少錢。
真是干脆。程海輕輕晃著咖啡杯,我知道你不在乎錢,但你應該在乎自由。
他掏出一個小U盤,在桌上輕輕一放:里面有你進入別墅的完整視頻,還有那晚你開車離開的畫面。我甚至還找到了一位‘見過你從后門離開’的園丁。
林驍不動聲色:你想怎么樣
一千萬,分三次轉(zhuǎn)賬。別試圖報警,你也知道,警察未必信你,但一定對‘主動報案者’更感興趣。
你不怕我殺了你
怕。但你不會。程海笑得輕蔑,你殺了周正,是因為他毀了你;但我——只不過是個敲詐者。
林驍盯著他,眼神像要穿透那張偽裝的皮囊。
我考慮一下。他說。
不用太久,三天。程海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獵人啊,有時候也會成為獵物。
—
林驍回到車上,一拳砸在方向盤上,發(fā)出悶響。
這一切,似乎又要失控。
他開始排查身邊所有漏洞,從出獄后到現(xiàn)在的每一個時間點,每一個接觸者。周正死后,他自以為天衣無縫,但低估了人心。
程海——這條沉寂多年的毒蛇,在最恰當?shù)臅r刻吐出了信子。
他打開手機,登錄一個加密網(wǎng)盤,輸入指紋后,調(diào)出了他從一開始就存下的一段備份音頻——
那是周正在別墅中,暴怒地質(zhì)問蘇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林驍要回來你跟他什么時候勾搭上的你怎么敢背著我……
背景里有玻璃破碎聲,蘇凝的尖叫,還有林驍推門而入的聲音。
周正,夠了。林驍冷冷地說。
這段音頻,是那晚他故意錄下的。他知道,未來有一天可能要用它,證明他不是主動殺人,而是在沖突中失控。
林驍嘴角浮起一絲冷笑:程海,你想玩,我陪你玩。
—
與此同時,蘇凝正獨自坐在律師事務所的會客室內(nèi)。
對面,是她秘密聯(lián)系的一名熟人律師。
data-faype=pay_tag>
如果我提供一個重要案件的關鍵證據(jù),并愿意配合警方查清全部真相,能爭取什么樣的法律結(jié)果
律師皺眉:你是嫌疑人
不。我是……知情人。蘇凝緩緩說,但我隱瞞了重要信息。
如果案件涉及謀殺,你的知情不報可能被視為包庇。但如果你及時配合,有悔罪表現(xiàn),是可以爭取減輕責任的。
蘇凝點點頭,從包中拿出另一個U盤放在律師面前:我希望它不會最終進到審判臺上。
—
林驍?shù)目紤]時間只用了兩天。
第三天晚上,他約了程海在一家私密的清吧會面。
兩人坐在卡座,彼此間隔一張低矮的圓桌。
林驍點了杯酒,緩緩道:我答應你。
很明智的決定。程海笑了,不過我也要明白一點——你最好別�;�。我不僅有備份,還準備好了‘保險’。
你口中的園丁,是假的。林驍看著他,忽然說。
程海臉色一變:你說什么
那個園丁三年前已經(jīng)因病去世,你找的是誰假扮的
程海的笑容僵住。
你以為掌握了主導權,其實你不過是第二個棋子。林驍聲音低沉,周正玩過我一次,你,玩不過我。
話音剛落,程海猛地站起,試圖離開,卻被兩個便衣警察堵住。
程海先生,我們懷疑你涉嫌敲詐勒索,請跟我們回警局配合調(diào)查。
林驍望著他,輕輕一笑:對了,你泄露了警方取證監(jiān)控信息,已經(jīng)觸犯司法妨礙。
程海被戴上手銬,怒罵著被帶走。
林驍起身,走出清吧,夜風掠過他的發(fā)梢,涼得像刀。
他以為一切終于結(jié)束。
但當他回到家時,蘇凝正坐在沙發(fā)上,雙眼通紅。
她輕輕抬起頭,看著他:你報了警
林驍點頭:他敢勒索我,早就觸線了。
那我呢她哽咽道,我是不是也快被你清算了
林驍看著她,眼中第一次浮現(xiàn)一絲疲憊:我從沒想清算你。
可我不能再裝下去了……蘇凝輕聲說,我已經(jīng)把資料交給律師了,包括那晚你進入別墅的視頻,還有音頻。警方會來找你。
林驍愣住。
他仿佛忽然明白,她不是背叛——她是在救他。
她想逼他收手,用自首換一條命運的出路。
為什么他喃喃問。
蘇凝眼里噙著淚:因為我知道你不是惡人。你只是,被傷得太深了。
—
就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林驍接到張隊的電話:
林驍,我們收到一份關于你與周正事件的新線索,希望你明早來一趟。
他輕輕閉上眼,良久,才淡淡回應:
好。
我明天,會把所有的事,說清楚。
第七章:落幕與余火
林驍走進警局那一刻,天剛蒙亮。
灰白的光線穿過高窗,落在他身上,像是命運在為他鋪開的審判之路。
他坐在審訊室里,面前是熟悉的張隊,神情比以往更加凝重。
林驍,你確認要重新作證張隊問。
林驍點頭:我隱瞞了很多,現(xiàn)在想說實話。
我們已經(jīng)收到蘇凝提交的資料,包括那段你和周正沖突的音頻。今天,我們要聽到你親口講出全過程。
林驍目光沉靜,緩緩開口:那天晚上,我確實去了別墅。我沒有預謀殺他,我只是想讓他給我一個交代。
—
那晚的記憶像潮水一樣涌回他腦海。
他推開別墅的門時,蘇凝正坐在沙發(fā)上哭,臉上有未干的巴掌印。周正站在她面前,手里握著酒瓶,歇斯底里地咆哮。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搞鬼你和林驍早就舊情復燃了是不是
蘇凝瑟縮著搖頭,但周正絲毫不聽。他舉起瓶子,朝茶幾狠狠砸下,玻璃四濺。
林驍沖了上去,一把推開周正,兩人跌在地板上,拳頭與憤怒交織在一起。
你敢碰她,我弄死你!林驍怒吼。
兩人混戰(zhàn),蘇凝試圖拉開他們卻被撞倒在地。
林驍掐住周正脖子的那一刻,腦中一片空白。他只記得,那個男人曾拿走他的一切,如今又想毀掉蘇凝。
我不是想殺他。林驍?shù)吐暤溃敃r我只是想讓他閉嘴,讓他停下……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jīng)沒了呼吸。
—
張隊聽完,嘆了口氣。
如果你早點說,也許結(jié)局不一樣。
我知道。林驍點頭,可我怕,我怕沒人信我。十年冤獄之后,我不信法律,也不信命運。
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我只想重新做人。
—
一周后,檢察機關正式對林驍提起公訴,罪名為過失致人死亡,附帶隱瞞事實、妨礙調(diào)查情節(jié)。
律師幫他爭取了從輕處罰的可能,蘇凝也遞交了情感陳述,解釋事件起因、情緒狀態(tài)和林驍非蓄意傷害的動機。
他是沖動,不是殺意。她在法庭上哽咽地說,他為了我,擋住了那個瘋子……他不是惡人,他只是個受害者。
庭上寂靜一片。
林驍沒有說話,他只是默默望著蘇凝,眼中藏著翻涌的情緒——感激、痛惜,還有無法回頭的悔意。
—
宣判那天,天空灰蒙蒙的,像故事真正走向落幕的劇場帷幕。
法官清晰地宣讀:
被告林驍,因過失致人死亡,且案發(fā)后主動供述,認罪態(tài)度良好,考慮其因情緒激烈、受害者有挑釁行為,予以從輕處罰,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
林驍?shù)拖骂^,長出一口氣。
不是徹底自由,但他能接受。那是一場贖罪,一場遲來的清算。
他被押離法庭時,蘇凝站在人群盡頭。
她沒有哭,只是看著他,輕輕點頭,仿佛在告訴他——
我等你。
—
入獄后,林驍開始寫日記。
他不再試圖逃避,也不再怨恨命運。他在字里行間回顧過往——從少年到獄中十年,從復仇到再度囚禁。
有些人失去自由,是因為罪,有些人,是為了活著。
他在本子最后一頁寫下:
蘇凝,如果有來生,我希望我們能在一場安靜的雨里重新相遇。
不談過去,不問未來,
只是坐下來,好好說說那十年里,我有多想你。
—
而在監(jiān)獄外,蘇凝也做了選擇。
她賣掉了那套豪宅,搬進一間小公寓,開始從頭做起,重新投身設計工作,遠離了豪門生活的虛偽。
偶爾夜深,她會翻出林驍曾留下的一張合照,那是他們十年前的畢業(yè)照。那時他們笑得很年輕,未來像一張未寫的稿紙。
她知道,等他出獄后,他們未必會重聚,也許不會再相愛。
但她愿意等,因為那是她用良心贖回的一個男人的未來。
第八章:塵歸塵,土歸土
冬天比往年來得更早一些,林驍穿著統(tǒng)一的深藍色囚衣,坐在獄中的圖書角,手里捧著一本舊書:《人類群星閃耀時》。
書頁泛黃,紙邊卷曲,像極了他過往的人生——舊了,卻還沒被徹底撕碎。
這里沒有自由,但有時間。
他從入獄第一天起就清楚,真正的懲罰不是鐵門和高墻,而是時間——那些你無法跳過、無法躲避的日與夜。
每天早上五點半起床,點名、洗漱、吃飯,然后去車間參加生產(chǎn)勞動。中午短暫休息,下午則安排學習或心理輔導課。
有時他會被安排清洗機械零件,那是他曾熟悉的領域。
只不過,從設計到擦拭,他仿佛被命運倒置了角色。
林驍,你大學不是學機械的嗎一位同監(jiān)室的中年人問,看你手法挺專業(yè)。
學過。他點頭。
可惜啊。那人搖頭,你這種人,要是沒進來,說不定早就是工程總監(jiān)了。
林驍沒有接話,只是靜靜擦著手里的金屬件。他知道,這世上從來不缺可惜的故事,只缺來得及重來的機會。
—
監(jiān)獄里還有一間小教室,每周一次的法律與心理輔導課,他從未缺席。
你們都要明白一件事,心理輔導老師說,不是坐牢的時間改變了你們,而是你們選擇怎么對待這段時間。
林驍聽得認真,那天課后他留下來和老師談話。
我坐過十年冤獄,他第一次對一個陌生人說出這句話,這次是真正的錯,我認。但我不想出來后,還是個被貼標簽的廢人。
老師認真地看了他一會,緩緩點頭:那你就得在這里,先學會跟自己和解。
—
三個月后,林驍申請加入獄中讀書會,成為一名記錄員,負責整理每周推薦書單和心得體會。
他寫得很用心,有時也寫一些未署名的短篇隨筆,投進獄中內(nèi)部刊物。
其中一篇叫《牢墻外的樹》,悄悄傳遍了整個監(jiān)區(qū):
監(jiān)獄院子里那棵老槐樹,四季不語,卻年年開花。
它的根扎在最沉默的土里,卻從不妄想逃跑。
有人說它活得沒意義,可我想,它至少站得直。
在高墻之下,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反抗。
—
而此時此刻,遠在城市另一端的蘇凝,也在拼命重新站起來。
她租住在城南的老小區(qū),一室一廳,家具陳舊卻干凈整潔。
每天清晨六點,她擠地鐵到一間建筑設計事務所做助理。不是她過去那種高端私人客戶項目,而是負責最基礎的平面繪圖與材料分類。
起薪不高,同事多半是剛畢業(yè)的年輕人,對她這個有點年紀的曾經(jīng)闊太抱著些許好奇和冷眼。
有人悄悄議論:聽說她以前是哪個富豪的老婆,后來破產(chǎn)了。
好像還跟什么案件有關,新聞上有過,具體不知道。
蘇凝聽得見,也懶得解釋。她知道,自己的第二次人生,不屬于過去的任何一個標簽。
每天下班后,她獨自去超市買菜,再回家煮一頓簡單的晚餐。廚房是她唯一能控制生活節(jié)奏的地方。
她在日歷上做了標記——林驍出獄的日期。
還有兩年零八個月。
她不知道那一天來臨時,他是否還愿意見她。
也許他們的緣分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
可她仍堅持每月寫一封信,寄往監(jiān)獄。內(nèi)容很簡單,分享生活近況,聊聊工作、天氣、偶爾夾幾張城市街頭的照片。
林驍每封都看,每封都回。
有時他寫得簡短:今天聽到你說你升職了,真替你高興。
有時寫得長:你說你常夢見我們大學的圖書館……我也夢見過,但夢里的書頁翻不開,一直在重復第一頁。
—
他們沒有說等我或我愛你,甚至沒再談感情。
但每一封信,都是彼此掙扎中唯一不肯熄滅的火光。
—
一年后。
林驍在一次獄中文藝展示中,被選中代表寫一篇公開朗讀的演講稿。
他站在簡陋的講臺上,面對著幾十位穿囚服的同伴,用沉穩(wěn)的聲音讀出他自己寫的題目:
《如果還有明天》
有人問我,出獄后想做什么
我想回家,哪怕那個‘家’,只是一盞亮著燈的窗口。
我想重新工作,不是為了證明我沒錯,而是證明我還能做對。
我想對一個女人說謝謝,謝謝她還肯記得我這個‘失格的人’。
如果還有明天,我愿走得慢一點,但每一步都踩在實地。
臺下,有人默默落淚。
那天的稿件,被評為當月重建希望之星,還被獄方推薦給一份社會改造刊物發(fā)表。
林驍?shù)拿�,第一次以正面形式,重新出現(xiàn)在社會視野里。
不是罪犯,而是一個試圖活出第二人生的人。
—
晚間,他坐在床上回信,寫了這樣一段話:
你說你學著接受孤獨,其實我也是。
我們現(xiàn)在像兩條被時間分割的河流,誰都不敢確定會不會再次交匯。
但我相信,那條舊船還在,那顆燈塔還亮著。
蘇凝,謝謝你沒先放棄。
寫完后,他望向窗外的星空,那是他從鐵欄桿縫里唯一能看到的外面。
塵歸塵,土歸土。
但人可以不做塵土。
人可以,在廢墟里站起來,哪怕只為了一封信,一個人,一束微光。
第九章:命運的試卷
距離林驍出獄,還有不到一年。
這段時間,他開始參與獄方組織的再社會化訓練計劃——為即將刑滿釋放的服刑人員開設的職業(yè)培訓與心理輔導課程。
每一位參與者都要在出獄前提交一份重返社會計劃書,包括求職意向、生活安排和心理自評。這份計劃,關乎他們是否能申請?zhí)崆皩嵙曈^察、是否能被推薦進入對口企業(yè)實訓。
林驍?shù)拿�,被列入重點關注名單。
你是少有的擁有高學歷與專業(yè)技術的服刑人員,輔導老師告訴他,社會不會完全拒你于門外,但你必須拿出態(tài)度和方向。
林驍點頭,回到寢室后,開始一筆一劃寫下那份計劃書。
他寫得很認真,卻發(fā)現(xiàn)手在發(fā)抖。
因為這不僅是寫給獄方的,更像是在回答命運遞過來的一張試卷:
你準備好,重新做人了嗎
—
與此同時,蘇凝的生活也走到了一個臨界點。
她在設計事務所的工作逐漸得到認可,一份新項目的競標報告被公司采納,得以直接對接客戶——一家大型商業(yè)綜合體開發(fā)商。
她以為這會是重生的起點,直到某天會議室里,坐下一個熟悉的面孔——沈文瀾。
那是周正的表妹,曾經(jīng)她在豪門婚姻中最討厭的審判者。
沈文瀾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職業(yè)裝,笑容冷淡:原來是你來負責這個案子你現(xiàn)在混得……挺自立的。
蘇凝面無表情:我現(xiàn)在是靠自己,不靠姓周的,也不靠關系。
你倒是還敢提姓周的。沈文瀾挑眉,當年我們家怎么勸你都不聽,現(xiàn)在倒好,凈身出戶,落到這步田地。
項目最終黃了。
表面原因是方案不符合甲方方向,但蘇凝心里明白,那不過是沈文瀾對她重出江湖的一次公開打壓。
—
那晚,她一個人坐在陽臺上喝酒。
手機上,是林驍那天剛寄來的回信:
計劃書我寫完了,提交的時候心跳得厲害,像又在參加高考。
我不知道會不會被錄取,但我已經(jīng)在努力爭取。
你說你最近工作辛苦,我想對你說:
不要因為一個失敗,就否定自己的全部。你能站在現(xiàn)在這個地方,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蘇凝眼圈有點紅,把信反復看了三遍,然后拿出筆寫回信:
我今天見到了沈文瀾。她讓我明白了一件事——
一些人不會因為你低頭而放你一馬。她不是看不起你現(xiàn)在的處境,而是從來沒把你當成‘平等的人’。
可我不會再怕了。我要一步步站回來,不為她們爭氣,只為我自己爭氣,也為你。
—
林驍?shù)挠媱潟ㄟ^了初審,被選入重點培育名單。他將前往合作企業(yè)進行為期三個月的封閉實訓,這是為數(shù)不多的提前走出高墻的機會。
而這家企業(yè)的負責人,是曾參與過錯判平反公益項目的一名知名機械工程師——邵致遠。
林驍?shù)谝淮我娝�,是在企業(yè)實訓基地的工具房。
邵致遠翻了翻他的背景材料,抬頭看他一眼,問:坐過兩次牢,不怕嗎人家怎么看你
林驍眼神如鐵:我怕的不是別人怎么看我,我怕自己再看不起自己。
邵致遠沉默片刻,點了點頭:你留下,先從組裝一套電動泵開始,三天內(nèi)搞定。
—
三天后,林驍交出了一份近乎完美的裝配結(jié)構圖與實物樣件。
你沒廢。邵致遠看著他,語氣罕見柔和,只要你不想被廢。
那天晚上,林驍回到獄中時,仰望星空,寫下日記:
我想我真的不一樣了。
不是洗白,而是洗凈。
有些人出獄后還是會走回老路,是因為他沒在墻里學會改變。
而我,我想做回我自己——那個被埋了很久的林驍。
—
與此同時,蘇凝的生活也迎來一次反轉(zhuǎn)。
事務所老總找到她:總部那邊看到你以前的舊案資料,對你很感興趣,打算派你去上海負責一個新項目,待遇和職位都翻倍。
她愣住了:為什么
因為你抗住了所有壓力,還拿出了成果。老總拍拍她肩,你不是誰的太太,不是過去的附庸。你是蘇凝,一個能靠自己打出名堂的設計師。
—
兩個月后,蘇凝決定接下這份外派工作。
她在火車站寄出最后一封信:
我明天去上海,未來還不確定,但我知道這一步必須走。
我不知道我們未來會不會再見,也不敢期待你出獄后會來找我。
但我想告訴你:
我會等你,不是等你回來,而是等那個真的重生的你,愿意堂堂正正出現(xiàn)在我面前。
那時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
不是過去的債,而是未來的可能。
—
林驍收到信的那天,恰好是他刑期倒數(shù)第100天。
他坐在床上,手指輕輕摩挲那張信紙。
從前的他,只想報仇,只想把命運還給那些毀了他的人。
現(xiàn)在的他,只想把命運還給自己。
第十章:出獄日
凌晨五點,天還未亮。
林驍從床上坐起,把被子疊成規(guī)整方塊。監(jiān)舍靜悄悄的,只有老電扇在低聲嗡鳴。
他換上那套提前發(fā)放的灰色便裝——簡單的夾克、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一雙布鞋。所有人的新生都從這樣一身平凡開始。
他對著那塊巴掌大的鐵鏡子站了許久。
那張臉比五年前更加瘦削,眉骨突出,眼神沉穩(wěn),不再是曾經(jīng)那個憤怒卻失控的男人。
一位獄警走到門口,遞給他一張紙:簽字吧,林驍,今天是你恢復自由的日子。
他接過筆,落下自己的名字。
那一刻,他的手沒有顫抖——真正重要的決定,早在心里簽字無數(shù)遍。
—
監(jiān)獄外,天微亮,晨風夾著濕氣。
他走出鐵門的瞬間,仿佛走進了另一個時代。
外面的世界早已更新——人們低頭刷著手機,電動汽車疾馳而過,城市的面貌比記憶中更加陌生。
他站在門口,沒有人來接。
但他早就習慣孤身。
手里是一只陳舊的帆布包,里面裝著他的釋放證明、一份企業(yè)實訓推薦函、幾本書和蘇凝最后那封信。
他沒有打開信看,卻把它放在最上層。
—
林驍沒有急著回家,而是先去了那家實訓企業(yè)。
負責接待的,是一位姓劉的中年人,戴著眼鏡,笑得溫和卻審慎。
邵致遠先生已經(jīng)離職出國了,不過他為你留了一封推薦信,劉主管說,但你也知道,社會對‘刑滿釋放人員’的容忍度……還遠遠不夠。
我明白。林驍答得平靜。
不過你資料不錯,我們愿意試用三個月。工資不高,職位從設備維護員做起,介意嗎
不介意。他說,從零開始,是我現(xiàn)在唯一能接受的方式。
—
他在車間里默默干活,不搶表現(xiàn),也不逃避臟累。
有人起初排斥他,傳言他有案底坐過牢,也有人私下打聽他的過去。
林驍一律不解釋,只用成績回應。
不到一個月,他就把廢舊設備排查系統(tǒng)重構了一遍,節(jié)省維修費用三成。
主管開始重新審視他:你學歷和能力是真的在水平線之上。
只是曾走錯了路。林驍說。
關鍵是現(xiàn)在能走對。
—
夜晚,他回到租住的單間公寓。
房子不大,一張床、一張桌、一把椅子,干凈整潔。他每天寫日志、練身體、看書,有時會在深夜聽窗外的車流聲,像聽一座城市的心跳。
他一直沒主動聯(lián)系蘇凝。
不是因為不想,而是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有資格再踏入她的生活。
—
直到某一天,他無意中在報紙上看到一則消息:
知名建筑師蘇凝設計的‘星芒兒童圖書館’項目在滬落成,將作為公益與藝術結(jié)合的新地標。
他的手指在那個名字上停頓許久。
蘇凝,真的活出了自己。
她走出了那個牢籠,不靠誰,不等誰。
林驍內(nèi)心某個深處,被微微刺痛。不是嫉妒,是自愧。
他知道她也曾跌落,但她選擇飛翔。
而自己,還站在地面,只是仰望。
—
那晚,他在出租屋寫下這樣一段話:
五年坐牢,是被命運懲罰。
五年出獄后,是我自己決定怎么贖罪。
我不求別人全信我,但我想開始信自己。
如果那天,我們能再見,哪怕只是擦肩,我也想告訴你一句:
‘我沒有辜負你的等待,也沒有辜負我自己。’
—
第二天,他決定寄出一封信。
地址,是他從舊信紙上抄下的蘇凝工作單位。
內(nèi)容只有短短一句話:
蘇凝,我已經(jīng)出獄,在重新做人。
如果你愿意見我,我會等你,在以前我們約定‘一起看�!哪瞧瑸╊^。
如果你不來,我不怪你。
但我真的想,哪怕一次——以一個完整的我,站在你面前。
—
一個月后,黃昏。
林驍站在那片舊海灘,海風吹亂他的發(fā),天邊染著橘紅。
他等了三個小時,從日落等到天黑。
海邊無人,只有遠處小孩放風箏的剪影。
他苦笑,準備轉(zhuǎn)身,卻聽見身后一個熟悉的聲音——
林驍。
他猛地回頭。
蘇凝穿著風衣站在不遠處,風吹起她的長發(fā),眼里含著復雜的情緒——驚訝、堅定、還有眼角不曾落下的淚。
林驍張了張口,喉嚨發(fā)干:你……怎么來了
她緩緩走近,聲音很輕:因為我知道你不會騙我。你說你會在這等,我就相信你會一直等。
林驍?shù)皖^:我原本不敢打擾你。
我不怕你打擾。蘇凝的語氣溫柔卻堅定,我怕你連試都不試,就悄無聲息地退出我的人生。
兩人站在海風中,一句話也不說。
那一刻,不需要言語。
他們都明白,過去那段風雨,是讓他們成為今天的彼此。
第十一章:歸來仍是你
海風呼嘯,夜色沉沉。
林驍站在蘇凝面前,看著她眼中的光,像多年前初見時那樣溫暖,卻又多了歲月打磨后的堅定。
他嗓音有些�。耗阕兞�。
蘇凝輕笑了一下:你也是。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他說。
我原本也猶豫。她坦白,你知道嗎其實那封信我看了三遍才決定回復。
怕我……變了嗎
不,我是怕你沒變。她望著他的眼睛,認真道:怕你還想著過去那些復仇、錯失、怨恨。怕你是為我才勉強‘改過’。
林驍苦笑:那你現(xiàn)在不怕了
你現(xiàn)在眼里沒有那些東西了。你是在為自己活。
風刮過他臉頰,他喃喃:我真的想重新來一次,不是回到過去,而是從現(xiàn)在開始。
蘇凝沒說話,只是伸出手,指了指天邊的海堤。
還記得嗎那時候我們說好——等你出獄,要一起在這看一次完整的海上日出。
林驍點頭:我記得。
那今晚別走了。就在這里等天亮。
—
他們并肩坐在沙灘上,沒有言語。
沙子很涼,海浪輕拍岸邊,像在述說漫長的時間。
林驍輕聲問:你這幾年過得很辛苦吧
也不算。習慣了。蘇凝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澀,離婚、輿論、沈家的打壓……一開始確實是從地獄往上爬的感覺。
我恨自己當年什么都幫不了你。林驍握緊拳頭。
但你救了我。蘇凝回望他,你那時候自首、入獄,讓我第一次明白,原來世界上還有人會不顧一切地保護我。
林驍愣住。
蘇凝輕聲道:我不再恨那些年自己太軟弱,也不再怪你太沖動。我更感謝今天的我們,都沒有輸給命運。
—
天快亮時,兩人依舊坐在原地。
蘇凝突然問:你出獄后,有想過做回機械設計師嗎
林驍點頭:想過。也在努力準備。我知道現(xiàn)在不容易,但我會慢慢走。
我在上海有個新項目。正缺一個設備協(xié)作負責人。她笑了笑,當然,不是走后門,是我自己掌控的案子。我可以推薦你試試。
林驍沉默了幾秒:你愿意跟我一起面對那些質(zhì)疑嗎
質(zhì)疑不會停止。蘇凝說,但我從來不怕。怕的是我們不再并肩。
林驍看著她,眼神終于有了光:我試試。但這次,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扛。
—
幾個月后,林驍正式入職項目組。
起初仍有人質(zhì)疑,一個有案底的人是否能擔此重任,但他用工作態(tài)度與實績一步步證明:
他不是洗白,他是重生。
蘇凝則在事業(yè)上步步上升,從過去的小圈設計師,成為行業(yè)內(nèi)敢于挑戰(zhàn)現(xiàn)實規(guī)則、堅持社會價值的新銳人物。
他們不急于復合,也不急于修補關系。
他們選擇的是:一起重新生活,而不是回頭抓住過去。
—
故事的最后一個畫面:
在一個冬日清晨,兩人一起去參加一場小型公益講座。
林驍作為服刑后重返職場的代表發(fā)言,講了自己的經(jīng)歷,講得平靜而真誠。
主持人問他:你覺得你最大的收獲是什么
他看了臺下的蘇凝一眼,認真地說:
我曾以為我最怕的是坐牢,其實我更怕的是,一輩子都不敢面對自己犯過的錯。
但現(xiàn)在,我站在這里,不是因為我被原諒了,而是我開始原諒了自己。
而且……我很幸運,那個我曾以為會離開的她,最后依然愿意站在我身邊。
蘇凝輕輕笑著,眼角泛著光。
掌聲在會場中響起。
他們沒有擁抱,沒有熱吻。
只是一個眼神,一個彼此堅定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