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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1、

    我第一千零二十三次整理著博古架上的瓷器時,風鈴響聲響起,來客人了。

    歡迎光臨靜軒齋。我頭也不抬地說道。邊說邊撫摸著一只宋代的汝窯青瓷瓶。這只瓶子比我還要老上八百歲,雖然有缺口,但卻依然保持著優(yōu)雅的姿態(tài)。有時候我會想,如果人類也能像這些器物一樣,即使破碎也保持著尊嚴,那該多好。

    我想鑒定一件古玉。

    那個聲音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切開我早已麻木的神經(jīng)。我的手指僵在半空,瓷瓶差點脫手。這個聲音...這個我心心念念了一千年的聲音……

    我轉身的瞬間,差點沒站穩(wěn)。陽光透過窗臺直射我的眼睛,一時間看不清他的樣子,但我還是透過臉龐的輪廓一眼認出了他�!撬娴氖撬�。

    您...您好。我的聲音在發(fā)抖,趕緊低下頭假裝整理衣襟。一千年了,我終于找到了他,可笑的是我卻連正眼看他都不敢。

    這塊玉,能幫忙看看嗎他從口袋里取出一個絲絨布袋,倒出一枚青白色的玉佩。

    空氣突然凝固了,那是我的玉佩,是我親手雕刻送給他的定情信物。玉的背面那歪歪扭扭的墨字依然清晰可見,邊緣處還有一道裂紋——

    那天我抱著剛縫好的棉袍站在將軍府門口。這件墨色棉袍我縫了整整一個月,針腳歪歪扭扭的,左手食指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針孔。沈墨臨行前還笑話我:小月桂,你這手藝,怕是等我凱旋歸來還沒做好呢,哈哈哈哈哈。

    誰說的!我急得跺腳,等你打完仗回來,我肯定能縫出一件像樣的!哼~。

    他大笑著摸著我的頭,那雙溫暖的大手,掌心全是握刀磨出的繭子。我踮起腳想替他整理歪了的領甲,卻被他突然攥住手腕:小月桂,打完這場仗,我就娶你過門。

    這句話燙得我耳根發(fā)紅,我愣在了原地,久久沒回過神來。連他什么時候翻身上馬的都沒看清。只記得漫天塵土里,他玄鐵鎧甲泛著冷光,左眉那道疤在晨光中格外清晰。我的淚水不聽話的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別哭,小月桂,我沈某說到做到!一定要等我�。�!他的聲音混在戰(zhàn)馬嘶鳴中漸漸遠去……

    我踮著腳一路目送,直到軍隊消失在官道盡頭。此后每一天,我都站在這個位置等信使經(jīng)過,直到青磚地面被磨出兩道淺淺的凹痕——

    直到那個雨天。那天雨下的特別兇猛,天像是被捅破了一般。

    雨幕中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比平日信使來得都早。我踉蹌著沖下臺階,泥水灌進布鞋也顧不上。等來的卻不是沈墨,而是傳令兵王二,他懷里抱著個鮮血染紅的包袱。那一瞬間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王二滾下馬背時不小心摔在泥潭里,顧不得清理就跌跌撞撞的跑到我面前,撲通一下跪下,高舉著包袱,哆哆嗦嗦的念叨:將軍他......在潼關......中了埋伏......

    恍惚間我聽見自己喉嚨里擠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哀嚎,那種撕心裂肺的痛,痛的我喘不過氣。我接過包袱,里面是棉袍和半塊染血的玉佩,上面的墨字已被血跡完全遮蓋住……他說過這是他的護身符,只要帶著它,不管遇到什么樣的敵人都能平安歸來。

    尸首呢我強忍著淚水問道。

    王二抹了把臉,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戰(zhàn)場太亂…找不全了......只找回這個......

    我抱著碎玉和棉袍在雨里一直站到天黑。管家來拉我,我甩開他的手;廚娘端來熱湯,我打翻了碗。最后所有人都走了,只有我跪在積水的院子里,一遍遍撫摸著玉佩的斷口。

    直到第二天雨停了,我爬上西城墻。這是沈墨教我防身術的地方,青磚上還留著他用劍劃的記號。城下小販的吆喝聲絡繹不絕:賣糖葫蘆咯……賣炊餅咯……和往常一樣熱鬧。

    我掏出兩半玉佩拼在一起,裂紋處滲著我的血——昨夜攥得太緊,碎片扎進了掌心。陽光突然晃了眼,我仿佛看見沈墨站在垛口沖我笑,鎧甲上的血漬都沒擦干凈。

    騙子。我輕聲說,你說過要回來娶我的。

    清風掠過脖頸,像他最后一次摸我頭發(fā)時的溫度。我踮起腳尖,布鞋邊緣蹭落的碎石好久才傳來回聲。墜落時懷里的棉袍被風吹得鼓起來,像極了沈墨出征那天獵獵作響的披風——

    是唐代晚期的和田玉。我強迫自己從回憶中抽離,聲音卻控制不住地顫抖,看雕工應該是民間作品,但玉質(zhì)上乘。這個墨字是后來刻上去的,刀法生澀,可能是...我頓了頓,可能是心愛之人所刻。

    沈墨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你很專業(yè)。

    我叫蘇小棠,在這里工作三年了。我輕聲說。

    三年,不過是我漫長等待中的一粒塵埃。我偷偷打量他的側臉,和記憶中的輪廓分毫不差,只是少了那道總是緊鎖的眉頭�,F(xiàn)在的他,看起來過得很好。

    蘇小姐他喚回我的思緒,這玉值多少錢

    無價。我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失態(tài),我是說,這種承載著歷史情感的文物,很難用金錢衡量。

    他若有所思地點頭,將玉佩收回口袋。我的目光追隨著那塊玉,仿佛它是我與他之間唯一的紐帶。

    能留個聯(lián)系方式嗎我對古董很感興趣,以后可能常來請教。他突然問道。

    我在紙上寫下電話號碼,歪歪扭扭的就像當年我在玉佩上刻的字。他接過紙條時,我們的指尖短暫接觸,一股電流般的戰(zhàn)栗從指尖竄上脊背。

    一千年前,也是這樣。

    他第一次握住我滿是凍瘡的手,教我如何用匕首保護自己。

    你的手很冷。那時的他聲音比現(xiàn)在低沉些,帶著久經(jīng)沙場的粗糲。

    我...我一直這樣。十五歲的我結結巴巴地回答,不敢抬頭看這個從惡霸手中救下我的將軍。

    練武能改善氣血。他松開手,遞給我一把木劍,從今天起,每天卯時起床。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我不得不扶住柜臺才能站穩(wěn)。

    你還好嗎沈墨的聲音將我拉回現(xiàn)實。

    有點低血糖,老毛病了。我勉強笑道。

    他猶豫片刻,從公文包里取出一盒巧克力:我妹妹總往我包里塞這些。

    我接過巧克力,包裝紙上印著2023年的日期。

    我游蕩人間千年,只為了尋找一個早已忘記我的人。

    謝謝!您妹妹很貼心。我輕聲說。

    她要是聽到你這么說,尾巴能翹到天上去。他笑了笑,那笑容讓我想起他第一次對我笑的樣子——在我終于能完整打完一套拳法的那天。

    風鈴再次響起,沈墨推門離開。

    我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允許自己癱坐在椅子上。

    一千年的尋找,終于在這一刻畫上句點。

    但我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他認不出我了。

    這很正常,轉世之人不會保留前世記憶。

    但我還記得,記得每一個細節(jié),每一次對視,甚至每一句他說過的話。

    手機突然震動,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蘇小姐,感謝今天的幫助。那塊玉對我家族很重要,聽說您對唐代歷史很有研究,不知能否請您吃頓飯,詳細聊聊——沈墨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懸停許久,才回復道:榮幸之至。

    發(fā)送鍵按下的瞬間,一陣尖銳的疼痛突然貫穿太陽穴。

    我悶哼一聲,扶住額頭——這是接近轉世之人的代價,每當我們之間的距離縮短,我的魂魄就會受到撕扯。

    但比起千年來忍受的孤寂,這點痛又算得了什么

    2、

    發(fā)送完那條短信后,我愣了許久,仿佛這樣就能將我們之間斷裂千年的時光重新連接起來。

    直到店長從里屋走出來,我才慌忙鎖上屏幕。

    小棠,你臉色怎么這么差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店長皺著眉頭看我。

    沒事的,可能是昨晚沒睡好。

    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順手將柜臺上的灰塵擦了擦。

    這個動作我已經(jīng)重復了上千年——擦去灰塵,就像試圖擦去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

    走出古董店時,夕陽正好斜斜地照在玻璃門上。

    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卻比常人要淡一些,像一幅褪了色的水墨畫。

    這是游魂的宿命,千年時光的沖刷讓我們連影子都變得稀薄。

    手機又震動起來。沈墨發(fā)來了餐廳地址,是城西一家高檔日料店。

    突然想起千年前他第一次帶我去酒樓時的場景。那時我還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鬟,緊張得連筷子都拿不穩(wěn)。

    別怕,以后我會帶你看吃遍長安的美食。他把一塊紅燒肉夾到我碗里。

    我站在街角,任由晚風吹亂我的長發(fā)。現(xiàn)在的長安城早已改名叫西安,而那個承諾要帶我看遍繁華的人,卻連我是誰都記不得了。

    餐廳比我想象中還要安靜。沈墨已經(jīng)坐在靠窗的位置等我,暖黃的燈光打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我記憶中最熟悉的輪廓。他換了一身休閑西裝,領口微微敞開,比白天在店里時更隨意些。

    蘇小姐,很感謝你能來。他站起身為我拉開椅子。

    叫我小棠就好。我輕聲說,刻意避開他伸過來的手,自己扶著椅背坐下。我不能冒險再和他有任何肢體接觸——上一次指尖相觸帶來的靈魂撕裂感,到現(xiàn)在還沒完全消退。

    服務員遞來菜單,我假裝認真翻閱,實際上卻在偷偷觀察沈墨的一舉一動。他點菜時的神態(tài),喝茶時微微蹙起的眉頭,甚至是解開袖扣時的小動作,都和千年前一模一樣。

    你似乎對我的袖扣很感興趣他突然問道。

    我慌忙移開視線:只是覺得...很別致。

    他笑了笑,將袖口翻過來給我看:這是我祖父留下的,據(jù)說有些年頭了。

    袖扣上刻著精細的云紋,泛著古舊的氣息。我一眼便認出那是唐代的工藝——而且極有可能出自沈家祖?zhèn)鞯墓そ持�。千年前,沈墨的鎧甲上就有這樣的云紋裝飾。

    很漂亮。我說著,突然感到一陣眩暈。那些云紋在我眼前扭曲變形,化作記憶中的畫面——

    小月桂,你看這云紋。年輕的將軍指著自己新制的鎧甲,像不像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天上飄著的云

    那時的我紅著臉點頭,卻不敢告訴他,我根本沒注意那天的云是什么樣子。我的眼里全是他策馬而來的英姿,哪還顧得上看天

    蘇小姐沈墨的聲音將我從回憶中拉回,你還好嗎

    抱歉,可能是低血糖又犯了。我勉強笑了笑,從包里摸出一顆糖含在嘴里。其實游魂不需要進食,但這樣能讓我看起來更像一個普通人。

    服務員端上前菜,沈墨很自然地將他那份的三文魚分了一半給我:嘗嘗這個,很新鮮。

    這個舉動讓我鼻子一酸。千年前他也是這樣,總是把自己覺得好吃的分給我一半。

    謝謝。我低頭掩飾自己泛紅的眼眶,沈先生對古董很感興趣

    叫我沈墨就行。他抿了一口清酒,其實我對古董研究不多,只是那塊玉佩...很特別。

    怎么個特別法

    他放下酒杯,眼神突然變得有些恍惚:自從拿到這塊玉,我就開始做一些奇怪的夢。

    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餐巾:什么樣的夢

    夢里我是個古代將軍,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有個叫小月桂的女孩總是跟在我身后...

    餐巾在我手中被擰成了一團。他記得!盡管只是夢中的碎片,但他居然記得我的名字!

    聽起來像古裝劇的情節(jié)。我強裝鎮(zhèn)定,心臟卻跳得厲害,可能是最近工作壓力大

    也許吧。他揉了揉太陽穴,但那些夢太真實了,連細節(jié)都清清楚楚。比如我知道小月桂右手腕內(nèi)側有一顆紅痣,就像...

    他的目光突然落在我正在整理袖口的右手上。我猛地將手縮回桌下——我的右手腕內(nèi)側確實有一顆紅痣,這是連轉世都無法改變的身體特征。

    空氣突然凝固了。沈墨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像是要看穿我的偽裝。

    巧合而已。我干笑兩聲,悄悄在桌下掐了個訣,讓餐廳的燈光突然閃爍了幾下。趁著他分神的瞬間,我迅速轉移話題:聽說沈氏集團最近在收購古建筑

    燈光恢復正常后,沈墨似乎也回過神來。他順著我的話題聊起了工作,但眼神中的探究意味始終沒有消散。

    主菜上來時,我的靈體又開始不穩(wěn)定了。這次不僅是頭痛,連指尖都開始變得透明。我借口去洗手間,跌跌撞撞地沖進隔間,從錦囊里取出一�;曛楹谏嘞隆_@是陰司給游魂的補給,能暫時穩(wěn)定靈體,但用一顆少一顆。

    鏡子里的我臉色慘白,嘴唇幾乎和瓷白的洗手臺一個顏色。我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拍打臉頰,卻突然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

    蘇小姐,沈墨的聲音在洗手間門外響起,你進去很久了,我有些擔心。

    我慌忙整理好表情:馬上好。

    推開門時,他站在離我極近的地方,近到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和千年前一樣的味道。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一時恍惚,差點撞到他身上。

    小心。他扶住我的手臂,隨即像被燙到一樣松開,你的手...怎么這么冷

    體質(zhì)問題。我迅速抽回手,卻看到他盯著自己剛才碰過我的指尖,眉頭緊鎖。

    回座位時,我們之間的氣氛明顯變了。沈墨變得沉默寡言,時不時用那種若有所思的眼神打量我。我知道自己可能暴露了太多破綻,但今晚的每一分鐘都太過珍貴,我舍不得提前離開。

    甜點上來時,他突然開口:蘇小姐相信前世今生嗎

    銀勺在我手中一滑,撞在瓷盤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為什么這么問

    只是好奇。他的目光落在我手腕上,有些人事物,會給人一種奇怪的熟悉感,就像...

    就像上輩子見過我勉強笑了笑,這種理論挺浪漫的,但沒什么科學依據(jù)吧。

    他輕輕搖頭:科學解釋不了所有事。比如...他從錢包里取出一張泛黃的老照片推到我面前,這是我曾祖父年輕時的照片。

    照片上的年輕人穿著民國時期的學生裝,面容清秀。但讓我呼吸停滯的是他左手拿著的物件——半塊青白色的玉佩,邊緣處有一道明顯的裂紋。

    這塊玉...

    家譜記載,這玉是祖上傳下來的。沈墨的聲音低沉,奇怪的是,每一代傳人都會夢到同一個場景:一個古代將軍在戰(zhàn)場上尋找什么,嘴里喊著小月桂這個名字。

    我的視線開始模糊,不得不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才能保持清醒。原來不止是他,沈家每一代人都有這些記憶碎片。這違背了輪回常理,除非...除非他當年的執(zhí)念和我一樣深,深到刻進了靈魂深處。

    可能只是家族傳說造成的心理暗示。我聽見自己機械地回答,聲音遠得像從千里之外傳來。

    沈墨突然傾身向前,目光灼灼:那你能解釋為什么你的手腕上有一顆和夢中女孩位置一樣的紅痣嗎為什么你的手冷得不似活人為什么...他的聲音微微發(fā)顫,為什么我看到你第一眼,就覺得胸口疼得像被刀捅過一樣

    餐廳的嘈雜聲突然遠去,我的世界只剩下他這句質(zhì)問在耳邊轟鳴。千年等待中,我曾無數(shù)次幻想過相認的場景,卻從沒想過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站起身,慌亂中碰翻了水杯,時間不早了,我該...

    等等。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隨即倒抽一口冷氣,你的手!

    我低頭一看,魂珠的效力正在消退,我的指尖已經(jīng)開始變得半透明�?謶秩绯彼阌縼怼钤愀獾那闆r發(fā)生了。

    放開我!我用力掙脫,卻被他抓得更緊。

    這是什么他的聲音里充滿震驚,你的手為什么...天啊,你到底是誰

    我知道逃不掉了。千年的躲藏,最終竟以這樣狼狽的方式暴露。我深吸一口氣,直視著他的眼睛:

    我是小月桂。淚水終于決堤,那個你答應要娶,卻沒能等到的傻丫頭。

    3、

    他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這不可能...他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引來周圍食客的側目。

    我知道自己闖禍了。指尖的透明化正在向上蔓延,手腕處的皮膚已經(jīng)開始若隱若現(xiàn)。必須馬上離開,否則不僅會嚇到他,更可能引起更大的騷動。

    對不起。我抓起包轉身就跑,撞開幾個服務員沖出了餐廳。

    我拐進一條昏暗的小巷,靠在潮濕墻上大口喘著粗氣�;曛榈男Яσ呀�(jīng)完全消退,現(xiàn)在每一秒的停留都在加速靈體的崩潰。

    小月桂!

    沈墨的喊聲從巷口傳來。我驚恐地發(fā)現(xiàn)他竟然追了出來。

    別過來!我蜷縮在墻角,將正在透明化的雙手藏在身后,求你了...

    他停在距離我兩米遠的地方,胸口劇烈起伏:剛才那些...是真的

    我咬著嘴唇點頭,淚水模糊了視線。一千年的尋找,不該以這樣倉促的方式相認。我本該慢慢接近他,讓他自然而然地想起過去,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被當作一個可怕的異類。

    證明給我看。他突然說,聲音沙啞,如果你真的是...那個夢里的人。

    我抬起淚眼看他:你想要什么證明

    告訴我一些只有小月桂才知道的事。他的眼神既恐懼又渴望,像是站在懸崖邊的人,關于...關于那個將軍的事。

    巷子里的路燈忽明忽暗,幾只飛蛾不知疲倦地撞擊著燈罩。我深吸一口氣,決定賭上最后一點理智。

    沈墨,字子慎,生于唐元和十二年。我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左眉上有疤,是十五歲獵熊時留下的。最討厭吃芹菜,因為小時候被廚娘罰吃過一整盤。你的第一把佩劍叫青霜,是你父親在你十六歲生辰時...

    夠了!他猛地打斷我,雙手抱頭蹲了下來,這些連家譜上都沒記載...你怎么可能...

    我苦笑著從錦囊里取出最后兩�;曛�,含了一粒在舌下。透明的指尖漸漸恢復實感,但我知道這只是暫時的。

    因為那晚在潼關遇伏時,你懷里還揣著半塊玉佩,和一件沒做完的棉襖。我輕聲說。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某個塵封已久的記憶匣子。沈墨猛地抬頭,眼中的迷茫逐漸被一種可怕的清明取代。

    小月桂...城墻...你從城墻上...他喃喃道,突然痛苦地捂住胸口。

    突然一陣劇痛貫穿我的太陽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我慘叫一聲跪倒在地,感覺有什么東西正在體內(nèi)碎裂——是魂珠,它承受不住我們之間過強的靈魂共鳴,正在崩潰。

    你怎么了沈墨沖過來想扶我,卻在碰到我肩膀的瞬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重重摔在對面墻上。

    別碰我!會傷到你...我艱難地爬起身。

    巷子盡頭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金屬碰撞聲。三個黑影快速逼近,為首的男子手里握著一把泛著寒光的匕首。

    沈總,真是巧啊。男子陰森地笑道,我們老板想請您去喝杯茶。

    沈墨迅速站起身,擋在我前面:王強李成業(yè)派你來的

    原來是他商業(yè)上的仇家。我強忍劇痛觀察局勢,發(fā)現(xiàn)這三個都不是普通人——他們身上纏繞著淡淡的黑氣,是雇傭了邪修的死士。

    沈總果然聰明。王強把玩著匕首,可惜聰明人通�;畈婚L。

    我看出沈墨準備反抗,但他一個商人怎么可能是這些亡命之徒的對手當王強突然暴起發(fā)難時,我的身體先于思考做出了反應。

    小心!

    我撲過去推開沈墨,那把本該刺入他腹部的匕首,徑直插進了我的胸口。

    沒有血。只有一縷縷青煙從傷口處飄散開來,像被風吹散的晨霧。王強驚恐地松開刀柄后退:什么鬼東西!

    趁他們愣神的瞬間,我一把抓住沈墨的手:跑!

    我們跌跌撞撞地沖出小巷,身后傳來王強氣急敗壞的咒罵聲。轉過兩個街角后,我再也支撐不住,癱坐在一家已經(jīng)關門的書店門口。

    你...你...沈墨盯著我胸口的匕首,語無倫次,為什么不流血這到底...

    我握住刀柄,緩緩將匕首抽出。刀身干凈如新,沒有一絲血跡,但我的靈體卻以傷口為中心,開始快速消散。

    因為我已經(jīng)死了一千年了。我苦笑著看他,現(xiàn)在你相信我是鬼魂了嗎

    沈墨的臉上閃過無數(shù)情緒:震驚、恐懼、困惑...最后定格在一種難以形容的痛苦上。他顫抖著伸手想碰我的傷口,又怕弄疼我似的縮了回去。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他的聲音哽咽了。

    夜風吹散我逐漸透明的發(fā)梢,我望著這個尋找了千年心愛之人的容顏,突然釋然地笑了:

    因為一千年前,你也曾這樣擋在我前面啊。

    記憶如走馬燈般閃現(xiàn)——十五歲那年,我被幾個地痞堵在巷子里調(diào)戲,是他策馬而來,用身體替我擋下致命一刀。那道傷疤應該還留在他后腰上。

    沈墨突然捂住頭痛苦地呻吟著,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在他腦海中炸開。我知道這是前世記憶在強行復蘇,對轉世之人來說無異于酷刑。

    想不起來就不要勉強了!我焦急地想扶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已經(jīng)透明到能透過看到地面。

    警笛聲由遠到近,大概是路人看到了巷子里的打斗報了警。沈墨勉強站起身,脫下西裝外套裹住我透明的身體。

    跟我回家。他聲音堅定,眼神卻像個迷路的孩子,至少...至少讓我搞清楚這一切。

    我虛弱地搖頭:我撐不了多久了...

    那就告訴我怎么幫你!他突然激動起來,魂珠還是香火寺廟里的那種

    我驚訝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這些

    我不知道!就是...突然想到的。他煩躁的抓著頭發(fā)。

    他的記憶正以驚人的速度快速恢復。但太遲了——我的靈體已經(jīng)支離破碎,連最后那�;曛槎蓟髁饲酂�。

    送我回古董店吧,那里有我棲身的器物。我輕聲說。

    沈墨二話不說抱起我,此時的我輕得像一片羽毛,這是魂飛魄散的前兆。躺在他懷里讓我想起那個雨夜,他渾身是血地抱著發(fā)燒的我,在泥濘的山路上走了整整十里——

    別睡!他厲聲喝道,腳步越來越快,小月桂,我命令你不準睡!

    多像啊,連語氣都和當年一模一樣。我虛弱地笑了,伸手想摸他的臉,卻看到自己的手指已經(jīng)消散到了指節(jié)。

    他的記憶正在迅速恢復,他突然停住腳步,低頭看我,淚水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是你...真的是你...

    但這句話我已經(jīng)聽不見了。黑暗如潮水般涌來,將我拖入無邊的虛無。最后的意識里,我感覺到他抱著我狂奔,聽到他撕心裂肺地喊著我的名字,就像千年前我在城墻上喊他那樣。

    多么可笑啊,我們總是在生死邊緣才敢坦誠相待。

    4、

    黑暗。無邊的黑暗。

    我以為這就是終點,魂飛魄散后連虛無都不會剩下�?刹恢^了多久,一絲微光映入眼簾。

    小月桂...

    有人在叫我。那聲音像是隔了萬重山水,模糊不清。

    我努力睜開眼,卻只看見一片混沌。身體飄懸在空中,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這是哪里陰司還是三界之外的某個縫隙

    堅持�。e睡!

    這次聲音清晰了些。我循聲望去,在混沌中看見了一團微弱的光。那光中隱約有個人影,正拼命向我伸出手。

    沈...墨我的聲音干澀得不像自己的。

    是我!抓住我的手!

    我這才發(fā)現(xiàn),那光芒是從他手腕上的一串佛珠發(fā)出的。佛珠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經(jīng)文,每一顆都散發(fā)著淡淡的金光,在這虛無中撐起一小片天地。

    你怎么會在這里我顫抖著伸出手,卻在即將觸碰到他時停住了,不...你快回去!活人不能入虛無之境!

    沈墨的臉在金光映照下顯得格外憔悴,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像是許久未曾安睡。但他的眼神卻亮得驚人,里面燃燒著我從未見過的執(zhí)念。

    我找了八個月,翻遍了所有古籍,問遍了名山古剎的老道...終于找到這個方法。他一把抓住我退縮的手。

    你瘋了!我掙扎著想抽回手,你會死的!

    那就一起死。他笑得像個瘋子,反正一千年前你就為我死過一次。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記憶的閘門。我看見沈墨抱著我逐漸消散的身體沖進古董店,看見他發(fā)狂般翻找我棲身的器物——那只宋代汝窯青瓷瓶。他整夜抱著瓷瓶不放手。

    你...全部...想起來了我聲音發(fā)顫。

    全部。他眼中的光芒更盛,從第一次救下你,到你從城墻上跳下來,我全部都想起來了...

    混沌中突然卷起一陣罡風,佛珠的光芒劇烈搖晃起來。沈墨悶哼一聲,嘴角滲出血絲,但抓著我的手紋絲不動。

    走!我急得去推他,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拜堂。他突然說,拜完堂我就走。

    我愣住了:什么

    你說過,最大的遺憾是沒能和我拜天地。他抹去嘴角的血,從懷中掏出一對紅燭,鄭重地插在虛無中,現(xiàn)在補上。

    燭光燃起的瞬間,我看清了他的裝束——大紅喜袍,胸前掛著繡球,活脫脫一個新郎官。而我自己不知何時也換上了一身嫁衣,袖口還沾著當年繡棉袍時留下的針痕。

    你...我哽咽得說不出話。

    一拜天地!

    他不由分說拉著我跪下,對著虛無重重叩首。佛珠的光芒在這一刻暴漲,竟真的在混沌中映出一線天光。

    二拜高堂!

    第二拜下去,罡風驟停。我看見沈墨父母和我的生母的虛影在燭光中浮現(xiàn),含笑注視著我們。

    夫妻...

    別拜了!我哭著打斷他,第三拜下去,你的魂魄就再也回不去了!

    沈墨卻笑了,那笑容和千年前說要娶我時一模一樣。他伸手擦去我的淚,拇指在我臉頰上留戀地摩挲:小月桂,你還不明白嗎從你跳下城墻那天起,我的魂魄就從未完整過。

    燭火劇烈搖晃,他的七竅開始滲血,喜袍被染得愈發(fā)鮮紅。但他的手依然穩(wěn)穩(wěn)地扶著我,帶著我完成最后一拜。

    夫妻對拜!

    第三拜落下的瞬間,佛珠轟然碎裂。無數(shù)金光如流星般劃破黑暗,在虛無中鋪就一條璀璨星河。沈墨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但眼中的光芒卻比星河更亮。

    禮成。他滿足地將我擁入懷中,現(xiàn)在,你是我名正言順的妻了。

    我哭得不能自已,千年的委屈與等待在這一刻決堤。他的懷抱和記憶中一樣溫暖,只是多了幾分血腥氣。

    值得嗎我埋在他胸口悶聲問,為了一個傻丫頭...

    值得。他吻著我的額頭,你等我千年,我追你八月,這筆買賣我賺了。

    星河開始旋轉,將我們緩緩包裹。這是虛無之境接納新魂的征兆。沈墨卻突然推開我,從懷中掏出一張泛黃的符箓。

    我認出那是陰司最高級的往生符——唯有十世善人才能求得一張。他想干什么

    不!我撲上去想搶,卻穿過了他越來越透明的身體,你不能——

    沈墨趁機將那張往生符拍在我心口,符上的字像活過來般,瞬間化作鎖鏈纏住我的魂魄。

    不!我拼命掙扎,我們說好一起...

    我食言了。他咳著血笑道,這次換我等你。

    無論百年還是千年,無論人間還是虛無。我都生生世世等你。

    畢竟,我們可是在虛無之境拜過天地的夫妻啊。

    我的魂魄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著向后飛去。

    最后一刻,我看見沈墨在星河中對我笑,笑得像個搶到糖的孩子……

    2023年冬,靜軒齋重新開張。

    新老板總是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卻把古董店經(jīng)營得風生水起。

    有人說他通曉古今,也有人說他能與鬼魂對話。

    只有午夜巡夜的保安見過——他對著展柜里的嫁衣舉杯,酒杯倒映著不存在的月光。

    而柜臺上那盞青銅燈,每到子時就會自己亮起,像是在等什么人來續(xù)上那杯合巹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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