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分家的算計
周小雅坐在客廳最角落的那把木椅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懷中帆布袋的粗糙布料。這個印著某銀行l(wèi)ogo的贈品袋子看起來廉價又陳舊，沒人會多看一眼——這正是她想要的。
總共盈利668萬。父親周建國撣了撣煙灰，聲音像他工廠里的機床一樣冷硬，老大、老二辛苦了，一家300萬。
母親李愛華立刻笑著接話：就是，兩個兒子為廠子里里外外操勞，該多拿些。她涂著艷紅指甲油的手在空中劃了個弧線，最后落在小雅大哥周志強的肩膀上，像頒發(fā)獎?wù)隆?br />
小雅感覺胃部一陣抽搐。她看著二哥周志明臉上掩飾不住的喜色，和大嫂劉芳眼中閃爍的精光，喉嚨里像堵了團棉花。
我們老兩口留60萬。父親繼續(xù)說，煙霧從他鼻孔噴出，模糊了他皺紋里的算計，胖丫頭拿8萬去。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緩慢而精準地插進小雅的心臟。她二十三歲了，父母依然用這個從小到大的綽號稱呼她，仿佛小雅這個正式名字不配用在她身上。
8萬不少了。母親補充道，甚至沒看小雅一眼，胖丫頭以后嫁不出去，就用這筆錢養(yǎng)老吧。
客廳里爆發(fā)出一陣笑聲。大嫂劉芳笑得最夸張，眼角擠出幾道細紋：媽您說得對，小雅這體型確實...哎呀！她突然收聲，因為大哥悄悄拽了她一下。
小雅低下頭，劉海垂下來遮住她的眼睛。她收緊雙臂，帆布袋里的硬質(zhì)卡片邊緣硌著她的肋骨。那里面有她過去三年偷偷投資的收益——整整一千二百萬。比起父母施舍的8萬，這個數(shù)字在她胸口發(fā)燙。
謝謝爸媽。她抬起頭，臉上是練習(xí)過無數(shù)次的溫順笑容。沒人會注意她捏著袋子的指節(jié)已經(jīng)發(fā)白。
父親滿意地點點頭，轉(zhuǎn)向兩個兒子討論工廠明年擴張計劃。話題自然而然地過渡到兩個哥哥最近看中的樓盤和侄子們的國際學(xué)校學(xué)費。小雅的存在像客廳里那盆半死不活的綠植一樣被徹底遺忘。
直到大嫂劉芳突然從沙發(fā)上彈起來。
對了！差點忘了說！她興奮得聲音拔高，我剛從居委會王姐那聽說，咱們廠子那片可能要規(guī)劃進新區(qū)開發(fā)！要是拆遷的話——
真的父親猛地坐直身體，煙灰掉在名牌西褲上都沒察覺。
劉芳用力點頭：王姐老公在規(guī)劃局，消息絕對可靠！要是真拆了，補償款起碼是這個數(shù)！她張開五指晃了晃。
五千萬。小雅在心里默默翻譯這個手勢。她看到父母和哥哥們的眼睛同時亮起來，像聞到肉味的狼群。
太好了！二哥周志明一拍大腿，那咱們得趕緊把旁邊那塊地也租下來，擴大廠房面積，補償款能多拿不少！
父親已經(jīng)開始盤算：得再投點錢進去裝修，評估的時候能算高些...
小雅安靜地看著他們熱火朝天地討論如何從拆遷中榨取最大利益。三年前，她也曾為能參與這種家庭會議而渴望不已。那時她剛從三流大學(xué)畢業(yè)，想進自家工廠的財務(wù)部，卻被父親一句話打發(fā)：女孩子懂什么財務(wù)去流水線鍛煉鍛煉。
流水線上三個月，她手上磨出的繭子到現(xiàn)在都沒消。而今天，他們討論的668萬分紅里，沒有一分錢考慮過她的付出。
小雅。母親突然叫她，語氣輕快得像在吩咐保姆，去廚房把水果端來。
好。小雅起身時，帆布袋里傳來細微的金屬碰撞聲——那是她保險柜的鑰匙和U盾。她最近正在操作一筆私募基金，年化收益能達到23%。
廚房里，她機械地切著哈密瓜。刀鋒陷入橙黃色果肉時，她想起今早收到的短信：【林總，融創(chuàng)項目已過會，您300萬投資預(yù)計退出收益900萬，請確認是否...】
胖丫頭！磨蹭什么呢父親不耐煩的吼聲傳來。
來了。她高聲應(yīng)道，聲音甜得發(fā)膩。端起果盤時，她瞥見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圓臉、雙下巴，套在寬松運動服里的臃腫身材。從小到大，胖丫頭這個標簽像502膠水一樣黏在她身上，即使用千萬存款也擦不掉。
但或許可以買一把更好的刀，把它連根剜掉。這個念頭閃過時，小雅自己都嚇了一跳。
回到客廳，拆遷的話題已經(jīng)發(fā)展到具體操作層面。父親正說：...得找個靠譜的評估公司，多花點錢沒關(guān)系，關(guān)鍵是要把賬做漂亮。
爸，我認識個評估師...二哥搶著說，被大哥打斷：這種事得找熟人，我同學(xué)在住建局...
小雅安靜地分發(fā)水果叉，像個隱形人。直到她的手機在帆布袋里震動起來。
所有人的談話戛然而止。父親皺眉看著她手忙腳亂地掏手機——在這個家，她的電話從來不被視為需要立即處理的重要事務(wù)。
喂她小聲接聽，背過身去。
周小姐，我是嘉豪。電話那頭傳來清朗的男聲，科瑞生物今天漲停了，您那50萬股要不要出手
林嘉豪，她的投資合伙人，唯一知道她真實財務(wù)狀況的人。小雅感到一陣眩暈，生怕他下一句就說出什么敏感數(shù)字。
我在家，晚點回你。她壓低聲音，迅速掛斷。
轉(zhuǎn)身時，五雙眼睛齊刷刷盯著她。
誰啊母親狐疑地問。
同...同事。小雅結(jié)巴了一下，問我明天上不上班。
父親嗤笑一聲：你那破文員工作還這么忙他轉(zhuǎn)向兩個兒子，繼續(xù)剛才說的，評估這事...
小雅坐回角落，心跳如鼓。手機又震了一下，是林嘉豪的短信：【OK，按原計劃持倉。PS：你聲音聽起來像被綁架了，需要報警嗎】
她差點笑出聲。是啊，被名為親情的繩索綁架了二十三年。指腹輕輕摩挲著帆布袋里的銀行卡，那冰涼的觸感讓她奇異地平靜下來。
小雅。母親突然叫她，你下個月工資發(fā)了先別動，家里要湊錢裝修廠房。
不是商量，是通知。就像過去二十三年里所有關(guān)于她的決定一樣。
好。她乖巧地點頭，同時在心里劃掉了一個數(shù)字——原本計劃給父母買的養(yǎng)老公寓，現(xiàn)在不必了。
大嫂劉芳突然湊過來，親熱地攬住她的肩膀：小雅啊，聽說你大學(xué)學(xué)過會計要不拆遷評估的賬目你來幫忙
小雅渾身僵硬。三年前她想用會計知識為家里做貢獻時，得到的只有嘲笑�，F(xiàn)在需要她了，就是幫忙。
我學(xué)得不好...她小聲推辭。
哎呀，簡單的加減乘除總會吧劉芳的笑聲像指甲刮擦玻璃，反正你在外面也賺不了幾個錢，不如...
她哪懂這些。父親不耐煩地揮手，志強，你明天去找老張...
談話繼續(xù)圍繞拆遷進行，小雅的存在再次被遺忘。她低頭看著手機，林嘉豪又發(fā)來一條：【對了，瑞士那邊賬戶已經(jīng)開好，隨時可以操作�！�
窗外，暮色漸沉。小雅望著家人沉浸在拆遷暴富美夢中的側(cè)臉，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她不再需要他們的認可，也不再恐懼他們的否定。帆布袋里的千萬資產(chǎn)，是她通往自由的通行證。
當母親又一次習(xí)慣性地喊胖丫頭，去倒茶時，小雅微笑著站起身。這一次，她的順從不再源于軟弱，而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憐憫——這些沉浸在重男輕女美夢中的人，還不知道他們口中的胖丫頭早已悄然蛻變。
倒水時，她偷偷給林嘉豪回了條消息：【明天見面詳談，我有個新計劃�！�
水壺噴出的蒸汽模糊了她的眼鏡片，也掩蓋了她眼中閃過的決絕。拆遷或許能讓周家一夜暴富，但她周小雅，早已在所有人看不見的地方，完成了自己的資本原始積累。
而這場由8萬塊引發(fā)的戰(zhàn)爭，才剛剛開始。
2
身份暴露
第二天清晨，小雅被廚房里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吵醒。透過門縫，她看見母親李愛華正往保溫桶里裝雞湯——這是要送去給大哥的，他昨晚通宵在工廠監(jiān)督新設(shè)備安裝。
胖丫頭，醒了就過來幫忙。母親頭也不回地命令道，把這湯給你大哥送去，他最愛喝我燉的雞湯。
小雅接過保溫桶時，母親突然皺眉：你就穿這個去廠里她嫌棄地扯了扯小雅身上的舊衛(wèi)衣，好歹換件像樣的，別讓人笑話。
我送完就回來。小雅輕聲說，心里卻想著待會兒與林嘉豪的會面。她需要討論如何處置科瑞生物的股票，以及那筆即將到期的私募基金。
工廠大門外，小雅遠遠就看見大哥周志強正對著幾個工人大吼大叫。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大哥，媽讓我送湯來。她舉起保溫桶。
周志強不耐煩地揮手：放辦公室去，沒看見我正忙著嗎他轉(zhuǎn)身繼續(xù)訓(xùn)斥工人，這點活都干不好，明天統(tǒng)統(tǒng)不用來了！
小雅默默走向辦公樓。經(jīng)過車間時，她注意到新安裝的設(shè)備已經(jīng)銹跡斑斑，幾個工人正用砂紙打磨表面——顯然是為了應(yīng)付即將到來的拆遷評估。這種二手翻新設(shè)備存在嚴重安全隱患，三年前就有工人因此失去三根手指。
辦公室門口，她撞見了財務(wù)主管趙叔。這位跟了父親二十年的老會計臉色蒼白，手里攥著一疊文件匆匆往外走。
趙叔早。小雅禮貌地打招呼。
趙叔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跳起來，文件散落一地。小雅彎腰幫他撿起時，瞥見了幾張銀行流水單——上面的數(shù)字與她記憶中工廠的營業(yè)額嚴重不符。
謝謝，謝謝。趙叔慌亂地搶回文件，頭也不回地跑了。
小雅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的背影。把保溫桶放在大哥辦公桌上后，她鬼使神差地打開了電腦。密碼沒換，還是大嫂的生日。進入財務(wù)系統(tǒng)需要二級權(quán)限，但這難不倒會計專業(yè)畢業(yè)的她。十分鐘后，她成功導(dǎo)出了最近三個月的資金流向。
手機突然震動，是林嘉豪：【我到你工廠附近了，發(fā)個定位�！�
小雅心跳漏了一拍。她迅速關(guān)掉電腦，發(fā)了定位后補充道：【別來工廠，在對面咖啡廳等。】
可惜這條消息發(fā)得太遲了。當她匆匆跑出辦公樓時，一輛黑色奔馳已經(jīng)停在了工廠大門口。穿著深灰色高定西裝的林嘉豪正從車上走下來，陽光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好看的陰影。
林總！什么風(fēng)把您吹來了二哥周志明不知從哪冒出來，熱情地迎上去。作為負責(zé)工廠業(yè)務(wù)的副總，他認識不少投資人。
小雅僵在原地。完了，全完了。她三年的秘密即將曝光。
周副總。林嘉豪彬彬有禮地握手，目光卻越過周志明的肩膀，準確鎖定了小雅，我來找周小姐談點事情。
周...小姐周志明困惑地回頭，看見小雅時表情像吞了只蒼蠅，你說胖丫頭
林嘉豪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我找周小雅小姐，關(guān)于科瑞生物的投資事宜。
什么投資大哥周志強聞聲趕來，油膩的工裝與林嘉豪的精英形象形成鮮明對比。
小雅深呼一口氣，走向他們。林嘉豪眼中閃過一絲歉意——他顯然意識到自己闖禍了。
大哥，二哥，這是我朋友林嘉豪。她盡量平靜地說，我們有點事要談。
朋友周志強上下打量著林嘉豪，胖丫頭什么時候認識你這樣的朋友了
林嘉豪微微一笑，從名片夾里取出一張燙金名片：嘉信資本，投資總監(jiān)。周小姐是我們幾位LP的財務(wù)顧問，管理資金規(guī)模九位數(shù)以上。
九...九位數(shù)周志明結(jié)巴了，名片在他手中微微顫抖。
工廠的噪音似乎在這一刻全部靜止。小雅看見兩個哥哥的表情從困惑到震驚，再到懷疑，最后定格在一種復(fù)雜的貪婪上。
開玩笑吧周志強干笑兩聲，我妹妹管理上億資金
林嘉豪從容地拿出手機，點開幾張報表截圖：這是周小姐去年部分投資回報，年化收益率37.6%。他頓了頓，補充道，當然，詳細數(shù)據(jù)需要周小姐本人授權(quán)才能展示。
小雅知道林嘉豪是在給她留退路。她可以否認，可以繼續(xù)扮演胖丫頭。但此刻，看著哥哥們臉上精彩的表情，某種壓抑多年的情緒突然沖破了枷鎖。
去辦公室談吧。她說，聲音是自己都陌生的沉穩(wěn)。
十分鐘后，周家父子三人、兩位兒媳和小雅圍坐在會議室里。林嘉豪坐在小雅身邊，像個忠誠的騎士。小雅從帆布包里取出筆記本電腦，登錄了自己的投資賬戶。
這是我在嘉信的主要賬戶，當前市值八千四百萬。她平靜地說，將屏幕轉(zhuǎn)向家人，另外在瑞士和開曼還有兩個賬戶，合計約三千六百萬。
大嫂劉芳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二嫂張麗直接站了起來，眼睛瞪得像銅鈴。
這...這不可能！父親周建國猛地拍桌，你哪來的本金
大學(xué)時做家教攢的五千塊，買中了創(chuàng)業(yè)板一只十倍股。小雅輕描淡寫地說，后來遇到嘉豪，他幫我搭建了投資組合。
母親李愛華臉色發(fā)白：你...你一直瞞著我們
媽不是說過嗎女孩子懂什么財務(wù)。小雅微笑，這句話像把刀子精準插回李愛華心口。
會議室陷入詭異的沉默。小雅看著家人們臉上變幻莫測的表情，突然覺得無比諷刺——二十三年了，他們第一次正眼看她，卻是因為錢。
小妹...二哥周志明最先反應(yīng)過來，臉上堆滿諂笑，你看工廠正好需要資金周轉(zhuǎn)，你能不能...
志明！父親厲聲打斷，轉(zhuǎn)向小雅時卻換上從未有過的和藹語氣，小雅啊，爸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家里養(yǎng)你這么大...
養(yǎng)育之恩是嗎小雅輕聲打斷，我算過了，從出生到大學(xué)畢業(yè)，你們在我身上花的錢不超過30萬。她點開手機計算器，按銀行五年期定存利率復(fù)利計算，連本帶利不到40萬。我現(xiàn)在就可以開支票。
母親倒吸一口冷氣：你怎么能這么算親情是無價的！
是嗎小雅冷笑，那為什么大哥結(jié)婚你們給200萬婚房，二哥180萬，到我這就只有8萬養(yǎng)老錢
林嘉豪適時地插話：周小姐在投資界的聲譽很好，很多家族辦公室都想請她管理資產(chǎn)。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周家父子，當然，她對自己的家人肯定會更...慷慨。
小雅知道林嘉豪在暗示什么。他在給她談判的籌碼，也是退路。
拆遷評估什么時候開始她突然問。
下周三。大哥周志強脫口而出，隨即警覺起來，你問這個干什么
小雅合上電腦：我考慮一下資金安排�，F(xiàn)在，我和嘉豪還有事要談。
她起身時，父親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小雅，家里不會虧待你。工廠要是評得好，補償款下來...
爸，我懂。小雅輕輕抽出手，露出一個完美的假笑，我會好好考慮的。
走出工廠大門，小雅才長長舒了口氣。她的后背已經(jīng)濕透，但心里有種奇異的解脫感。
抱歉，我搞砸了。林嘉豪愧疚地說，沒想到會這樣...
不，你幫了我。小雅搖頭，遲早要攤牌的。她望向工廠斑駁的圍墻，趙叔今天很反常，財務(wù)文件也有問題。我懷疑工廠賬目不干凈。
林嘉豪眼睛一亮：拆遷評估前做假賬這可是刑事犯罪。
我需要證據(jù)。小雅咬了咬嘴唇，你能幫我查查評估公司背景嗎
沒問題。林嘉豪點頭，隨即猶豫了一下，小雅，你確定要這么做他們畢竟是...
家人小雅苦笑，他們只認錢�，F(xiàn)在，我要讓他們知道，錢能買來尊重，也能買來教訓(xùn)。
手機突然響起，是母親。小雅看著來電顯示，沒有接。
去咖啡廳吧，我們詳細計劃一下。她說，對了，科瑞生物的股票...
已經(jīng)按你說的增持了。林嘉豪為她拉開車門，順便說一句，你剛才帥呆了，林總。
小雅忍不住笑了。這個林嘉豪給她取的外號，現(xiàn)在聽來格外順耳。
車開遠后，工廠三樓窗口，周建國和周志強正陰沉著臉目送他們離去。
爸，怎么辦她要是真不管工廠...周志強不安地問。
周建國瞇起眼睛：跑不了她。明天讓評估師老張來見我，還有...他掏出手機，我得給老趙打個電話，那些賬本必須處理好。
窗外，拆遷辦的測量員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工廠外圍，紅色的標記線像蛛網(wǎng)一樣開始蔓延。而更遠處，城市新區(qū)的規(guī)劃圖上，周家工廠的位置被畫上了一個鮮紅的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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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由金錢引發(fā)的家庭戰(zhàn)爭，才剛剛拉開序幕。小雅不知道的是，工廠的秘密遠比賬目問題更危險，而她即將揭開的不只是財務(wù)造假，還有三年前那起被掩蓋的意外事故的真相。
3
黑幕浮現(xiàn)
咖啡廳包廂里，小雅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動，將剛從工廠電腦導(dǎo)出的數(shù)據(jù)投屏到墻面。
看這里，她指向一組異常數(shù)字，過去三個月，原材料采購額比去年同期增長300%，但產(chǎn)量只增加了15%。
林嘉豪湊近屏幕，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水味讓小雅有一瞬分神。虛開發(fā)票他皺眉，但這手法太粗糙了。
不止。小雅調(diào)出另一組數(shù)據(jù)，設(shè)備折舊計提金額被手動調(diào)低了80%，而維修費用卻激增。她咬了咬下唇，他們在做兩套賬，一套給稅務(wù)局，一套準備給拆遷評估。
林嘉豪吹了聲口哨：刑事犯罪啊。你打算怎么辦
窗外，拆遷辦的測量車正緩緩駛過。小雅看著車上鮮紅的城市更新字樣，突然想起什么。
嘉豪，你能查查負責(zé)我家工廠評估的公司嗎叫德信評估。
林嘉豪已經(jīng)拿出手機：巧了，我正好認識規(guī)劃局的人。他撥通電話，用熟稔的語氣寒暄幾句后切入正題。小雅看著他表情逐漸變得玩味。
有意思，掛斷后他說，德信評估的老板張德海，是你爸的老戰(zhàn)友。而且...他壓低聲音，這人去年被舉報過評估造假，卻被壓下來了，據(jù)說有保護傘。
小雅胃部一陣緊縮。這不只是貪婪，而是一張精心編織的網(wǎng)。
我需要更多證據(jù)。她下定決心，今晚工廠只有趙叔值班，他今天看到財務(wù)文件時反應(yīng)很奇怪...
你要夜探工廠林嘉豪挑眉，太危險了。
我有鑰匙和門禁卡。小雅從帆布袋里掏出一串鑰匙，從小偷配的，以防哪天他們真把我趕出家門。
林嘉豪注視她良久，突然笑了：周小雅，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他的笑容太明亮，小雅不得不移開視線。三年合作，他們之間始終保持著克制的距離，但此刻，某種微妙的東西正在改變。
十點碰頭，她站起身，我需要先回家演場戲。
家中晚餐氣氛詭異得令人窒息。父親罕見地給小雅夾了塊魚肉，母親則不斷詢問她想吃什么水果。大哥二哥埋頭扒飯，只有兩位嫂子眼中閃爍著豺狼般的精光。
小雅啊，父親清清嗓子，爸想了想，工廠確實需要年輕人幫忙。你要有興趣，財務(wù)部...
不用了爸，小雅乖巧地微笑，我自己的投資挺忙的。
大嫂劉芳的筷子啪地拍在桌上：小雅！爸都這么說了，你還拿喬
大嫂，小雅慢條斯理地擦嘴，你知道我現(xiàn)在的管理費抽成是多少嗎她報出一個讓所有人倒吸冷氣的數(shù)字，去工廠財務(wù)部，太屈才了吧
飯桌一片死寂。小雅起身離席時，聽見二嫂張麗小聲嘀咕：神氣什么，錢還不是從男人那...
小雅猛地轉(zhuǎn)身，二十三年積壓的怒火在胸口炸開，但下一秒，她強迫自己換上甜笑：二嫂說得對，我確實該感謝一個男人——我爸。要不是他只給我哥300萬而給我8萬，我也不會拼命學(xué)投資，對吧
父親的臉瞬間鐵青。小雅趁機溜回房間，反鎖上門，開始準備夜探裝備。
晚上9:50，小雅佯裝入睡后從后院溜出。林嘉豪的車已等在巷口，車內(nèi)彌漫著咖啡和薄荷糖的氣味。
計劃有變，他一見她就說，我查到德信評估明天就要進場初評，今晚可能是他們做最后手腳的時候。
工廠區(qū)一片漆黑，只有財務(wù)室亮著微弱的燈光。小雅用備用鑰匙打開側(cè)門，兩人躡手躡腳地潛向檔案室。路過財務(wù)室時，他們聽見趙叔的啜泣聲和另一個男人的低吼。
...賬本必須今晚處理好！老周說了，少一分錢我拿你是問！
小雅和林嘉豪對視一眼——是評估師張德海的聲音。
等兩人腳步聲遠去，小雅迅速撬開檔案室的門。塵封的金屬柜里，她找到了標著2019年事故的文件夾。
天...翻開文件，小雅的手開始發(fā)抖。三年前那起工人操作失誤事故，真相是父親為省錢采購了違規(guī)設(shè)備。五名工人重傷，其中兩人終身殘疾，而賠償金...
只有十分之一真正到了工人手里。林嘉豪指著銀行流水單，剩下的都被你爸和...他突然停住，指向一個簽名欄，這是...你
小雅如遭雷擊。那是她大學(xué)時的簽名，而文件日期正是她大四那年被迫休學(xué)的時間。
我當時高燒不退，爸說帶我去看名醫(yī)...記憶碎片突然拼湊起來，他們給我注射了某種實驗藥劑...
林嘉豪快速翻找，從一個隱蔽夾層中抽出一份藥物試驗同意書——科瑞生物的新型代謝調(diào)節(jié)劑，試驗編號KT-209。這正是小雅肥胖癥的開始。
科瑞生物...林嘉豪聲音發(fā)緊，不就是你現(xiàn)在重倉的那只股票
小雅的世界天旋地轉(zhuǎn)。她的病，她的恥辱，她二十三年來胖丫頭的標簽，竟然都源于父親的一場人體試驗交易！
有人來了！林嘉豪突然壓低聲音。兩人迅速躲進儲物柜，透過縫隙看到張德海和父親走進來。
老周，賬本都搞定了，評估至少能翻三倍。張德海諂笑著，就是老趙那慫貨...
他敢亂說就完了。父親冷笑，當年的事故，他可是經(jīng)手人。他掏出厚厚一沓現(xiàn)金，這是首付，等評估完...
小雅用手機悄悄錄下這一切，直到兩人離開。當夜更深時，她和林嘉豪帶著證據(jù)溜出工廠，卻不知他們的行蹤已被保安發(fā)現(xiàn)。
第二天清晨，小雅被砸門聲驚醒。父親滿臉猙獰地站在門口，手里晃著她的鑰匙串。
昨晚去哪了他聲音危險地低沉。
小雅瞬間清醒。她看了眼枕邊的帆布袋——證據(jù)還在。
工廠。她直接承認，看著父親表情凝固，看了2019年的檔案，還有你和張德海的交易。
父親臉色由紅轉(zhuǎn)白，突然撲上來要搶她的手機。小雅早有準備，一個閃身躲開，同時按下預(yù)設(shè)的發(fā)送鍵——所有證據(jù)已實時備份到云端。
沒用的，爸。她平靜得可怕，視頻、錄音、文件，現(xiàn)在都在嘉信資本的法務(wù)部。如果我出事...
你威脅我父親額頭青筋暴起，卻真的停下了動作。
母親聞聲趕來，看到對峙場面頓時尖叫：你們干什么！建國！小雅！
問你丈夫，小雅冷笑，我為什么變成胖丫頭科瑞生物的KT-209是什么
母親的表情瞬間慘白：你...你知道了
這句話等于承認。小雅胸口如被重錘擊中，連母親都是共犯！
小雅！林嘉豪的聲音突然從樓下傳來，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他沖上樓時，手里舉著一份剛打印的文件。
科瑞生物的內(nèi)幕文件，他氣喘吁吁地說，KT-209在三年前就因為嚴重副作用被叫停，但周叔收了錢讓你...
閉嘴！父親暴吼一聲，突然跪倒在地，小雅...爸當時也是沒辦法，工廠要破產(chǎn)了...
母親開始歇斯底里地大哭，邊哭邊喊：都是你！要不是你在外面養(yǎng)那個賤人和野種，怎么會...
家庭最黑暗的秘密在這一刻全部爆發(fā)。小雅看著崩潰的父母，看著聞聲趕來的兄嫂們驚恐的表情，突然感到一種詭異的平靜。
爸，她輕聲說，你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
她拿出兩份文件：一份是報警材料，詳細記錄了工廠事故瞞報、財務(wù)造假和人體試驗的罪行；另一份是工廠股權(quán)無償轉(zhuǎn)讓協(xié)議。
要么坐牢，要么簽字。
父親跪在地上，像條老狗一樣顫抖。大哥沖上來想打小雅，被林嘉豪一把攔住。
你們還不明白嗎林嘉豪厲聲說，小雅現(xiàn)在掌握著你們?nèi)业拿\！
最終，父親在協(xié)議上簽了字。當小雅收好文件準備離開時，母親突然撲上來抱住她的腿。
小雅...媽對不起你...她哭得妝容盡花，但你爸他...他在外面真有私生子，那孩子今年要上大學(xué)了...
小雅停下腳步，沒有回頭：所以
所以...母親抽噎著，你能不能...別告他工廠可以給你，但要是他坐牢，那孩子...
小雅終于轉(zhuǎn)過身，看著母親的眼睛：媽，你知道最諷刺的是什么嗎她輕聲說，我本來就沒打算告他。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她緩緩掏出第三份文件——一份瑞士銀行的存款證明。
這里有兩百萬，足夠那個孩子上大學(xué)。她將文件放在桌上，不是給爸的，是給那個無辜孩子的。
走出家門時，陽光正好。林嘉豪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為什么他終于問，他們那么對你...
小雅望向遠處工廠的方向，評估公司的車輛已經(jīng)到達。
因為我和他們不一樣。她拿出手機，撥通了市安監(jiān)局的舉報電話，而且，真正的懲罰才剛開始。
舉報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小雅感到二十三年的枷鎖終于斷裂。她不再是胖丫頭，不再是周家的附屬品，而是掌控自己命運的周小雅。
而這場由8萬塊引發(fā)的戰(zhàn)爭，才剛剛進入最精彩的章節(jié)。
4
權(quán)力更迭
市安監(jiān)局的封條貼在工廠大門上時，小雅站在十米開外，用手機記錄下整個過程。父親被帶走調(diào)查的消息已經(jīng)傳開，工人們?nèi)齼蓛删奂趶S區(qū)外圍，臉上寫滿不安。
周小姐。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小雅轉(zhuǎn)身，看見老工人王德發(fā)佝僂著背向她走來，右手的三根斷指格外刺眼——正是三年前那場事故的受害者之一。
王叔。小雅輕聲問候，喉嚨發(fā)緊。
王德發(fā)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復(fù)雜的情緒：聽說...現(xiàn)在工廠是你的了
小雅點點頭，從包里取出一張支票：這是當年欠您的賠償金，連本帶利。
老人顫抖著接過支票，看到數(shù)字后猛地抬頭：這...這太多了...
不多。小雅握住他殘缺的手，剩下的算利息，還有...她深吸一口氣，我代表周家向您道歉。
王德發(fā)的眼淚砸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這一幕被不少工人看在眼里，竊竊私語如漣漪般擴散開來。
各位！小雅突然提高聲音，走向人群，從今天起，工廠由我接手。所有積壓的工傷賠償和拖欠工資，三天內(nèi)全部結(jié)清！
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歡呼。但小雅也注意到幾個管理層人員陰沉的表情——這些都是父親的親信。
另外，她繼續(xù)道，工廠即日起停業(yè)整頓，接受安全檢查。停產(chǎn)期間，基本工資照發(fā)。
這個決定讓工人們更加振奮，但也意味著小雅將承擔(dān)巨額支出。林嘉豪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她身側(cè)，低聲道：你確定這可不是小數(shù)目。
用我爸的話說，小雅冷笑，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她話音剛落，一輛黑色奧迪A6緩緩駛來。車門打開，評估師張德海挺著啤酒肚鉆出來，身后跟著兩名助手。看到封條時，他臉色驟變。
這...這是怎么回事張德海氣急敗壞地沖小雅吼道，評估明天就開始了！
小雅露出職業(yè)微笑：張總別急，封條下午就能拆。我父親...有些賬目問題需要配合調(diào)查，不影響工廠資產(chǎn)狀況。
張德海將信將疑，小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周小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爸答應(yīng)我的事...
當然作數(shù)。小雅打斷他，不過現(xiàn)在工廠我做主，有些細節(jié)需要重新...商議。她意有所指地強調(diào)最后兩個字，不如進去詳談
林嘉豪不贊同地皺眉，但小雅已經(jīng)領(lǐng)著張德海走向臨時辦公室。進門時，她悄悄按下手機錄音鍵。
辦公室內(nèi)，張德海毫不客氣地占據(jù)主位：周小姐，你爸答應(yīng)評估做到1.2億，我這邊打點費是10%。
獅子大開口。小雅心里冷笑，表面卻為難地嘆氣：張總，現(xiàn)在安監(jiān)局盯著，太夸張的數(shù)字恐怕...
怕什么！張德海拍桌子，規(guī)劃局李局是我連襟，安監(jiān)那邊打個招呼的事。他湊近小雅，酒氣噴在她臉上，不過現(xiàn)在風(fēng)險大了，得15%。
小雅強忍惡心：我需要看看您的...評估方案。
張德海得意地使個眼色，助手立刻遞上文件夾。小雅快速瀏覽著這份充滿水分的方案——設(shè)備價值虛報三倍，廠房面積多算50%，甚至連地價都按商業(yè)用地而非工業(yè)用地計算。
張總的專業(yè)能力令人佩服。小雅合上文件，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我聽說...德信評估去年有起投訴關(guān)于經(jīng)開區(qū)那個項目...
張德海臉色驟變：誰告訴你的那事早就...他突然住口，警惕地盯著小雅，周小姐，你到底是想要這個評估，還是...
當然是想要。小雅微笑，只是希望更...穩(wěn)妥些。她推過一張支票，這是定金，事成之后...
辦公室門突然被撞開，林嘉豪神色慌張地沖進來：小雅！安監(jiān)局的人要查封財務(wù)室！
小雅立刻起身：張總，失陪一下。她快步離開，在走廊拐角才長舒一口氣，怎么樣
林嘉豪晃了晃手機：全錄下來了。不過...他猶豫道，你真要跟他合作這是共犯。
當然不。小雅冷笑，但釣魚得先下餌。她望向窗外，張德海正在打電話，表情猙獰，查查他說的那個李局，我懷疑...
她的話被一陣尖銳的剎車聲打斷。三輛面包車氣勢洶洶地駛?cè)霃S區(qū)，二十多個混混模樣的人跳下車，手持棍棒開始驅(qū)趕工人。
周建國欠錢不還！工廠今天起歸我們老板了！為首的黃毛叫囂著，一棍砸碎消防柜玻璃。
小雅和林嘉豪沖出去時，場面已經(jīng)混亂不堪。工人們抄起工具自衛(wèi)，幾個管理層人員卻悄悄溜走。小雅試圖上前理論，卻被一個紋身男猛地推開。
林嘉豪箭步上前擋住她，同時撥通電話：王隊，是我。開發(fā)區(qū)周氏工廠有人鬧事，麻煩出個警。
紋身男聽到警察二字，眼神一狠，鋼管直接朝林嘉豪頭上掄去。小雅尖叫一聲，林嘉豪側(cè)身閃避不及，鋼管重重砸在他肩膀上。
嘉豪！小雅扶住踉蹌后退的林嘉豪，看到他襯衫瞬間被血浸透。
警笛聲由遠及近，混混們罵罵咧咧地上車逃離。小雅顫抖著手解開林嘉豪的襯衫紐扣，猙獰的傷口讓她倒吸冷氣。
沒事...林嘉豪蒼白著臉安慰她，皮外傷。
醫(yī)務(wù)室里，小雅小心翼翼地為他清理傷口。酒精棉球擦過綻開的皮肉時，林嘉豪肌肉緊繃，卻沒發(fā)出一點聲音。
忍一忍。小雅聲音發(fā)顫，馬上就好。
你手法很熟練。林嘉豪試圖分散注意力。
大學(xué)護理課學(xué)的。小雅苦笑，當時想，要是哪天爸媽生病了...她沒說完，專心包扎傷口。
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數(shù)清彼此的睫毛。小雅突然發(fā)現(xiàn)林嘉豪的瞳孔不是純黑，而是帶著些琥珀色，在陽光下像融化的蜜糖。這個發(fā)現(xiàn)讓她手指微微一顫。
好了。她匆忙結(jié)束包扎，拉開距離，那些人是誰派來的
林嘉豪搖頭：不清楚。但時機太巧了，剛好在張德海來的時候...
小雅手機突然響起，是醫(yī)院來電。母親李愛華在得知父親被拘留后精神崩潰，被送進了精神科。
醫(yī)院走廊消毒水的氣味讓小雅想起大學(xué)時那次莫名的高燒。病房里，母親蜷縮在床角，看到小雅時渾身發(fā)抖。
媽...小雅剛開口，母親就尖叫起來。
別過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藥會...她突然捂住嘴，驚恐地環(huán)顧四周，壓低聲音，小雅，他們給你注射的是毒藥...會讓人慢慢變胖，最后...
媽！冷靜點！小雅按住母親揮舞的手臂，什么毒藥誰告訴你的
母親突然詭異地笑了：你爸的小三...她妹妹是科瑞的護士...她恨我，所以告訴你爸那藥能賺錢...她語無倫次地嘟囔著，但他們不知道...不知道...
護士進來注射鎮(zhèn)靜劑，母親漸漸昏睡。小雅站在床邊，渾身發(fā)冷。如果母親說的是真的，她的肥胖癥不是副作用，而是有意為之的傷害
回到工廠已是傍晚。警方的調(diào)查草草了事，混混們的身份也沒查出個所以然。小雅疲憊地走進辦公室，發(fā)現(xiàn)林嘉豪正在電腦前工作。
查到了。他指著屏幕，張德海確實有個連襟在規(guī)劃局，但更重要的是...他調(diào)出一張照片，科瑞生物的實際控制人李云生，是這位李局長的親弟弟。
小雅如遭雷擊：所以科瑞、評估、拆遷...
一張網(wǎng)。林嘉豪點頭，而且...他猶豫了一下，我查到周叔的...那個私生子，去年被科瑞生物送去美國留學(xué)了。
所有線索突然串聯(lián)起來。小雅跌坐在椅子上，感到一張無形的網(wǎng)正向她收緊。
還有更奇怪的。林嘉豪調(diào)出一份股權(quán)結(jié)構(gòu)圖，科瑞生物最近在大量回購股份，而你...他指向某個角落，作為個人投資者，持股比例已經(jīng)達到5%，成了十大股東之一。
小雅猛地站起來：所以他們突然來工廠...
辦公室門被禮貌地叩響。秘書探頭進來：周總，科瑞生物的李總來訪，說是...想談?wù)労献?br />
小雅和林嘉豪交換了一個警惕的眼神。
請他進來。小雅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低聲道，游戲升級了。
門開處，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含笑走入。他梳著一絲不茍的背頭，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微微瞇起，像條發(fā)現(xiàn)獵物的蛇。
周小姐，久仰大名。他伸出手，科瑞生物，李云生。
當小雅握住那只冰涼的手時，她清晰地感覺到——真正的較量，現(xiàn)在才開始。
5
致命棋局
李云生的手像蛇一樣冰涼，握住的瞬間小雅幾乎想抽回。他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最后停在她微微浮腫的臉頰上。
周小姐比我想象中...年輕。他松開手，意有所指地說，能在這個年紀成為科瑞生物的大股東，實在令人欽佩。
小雅示意他坐下，林嘉豪默默站到她身后，像道沉默的屏障。
李總親自登門，不會只是為了夸我吧小雅單刀直入。
李云生輕笑，從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明人不說暗話�？迫鸾谠谶M行戰(zhàn)略重組，希望回購周小姐手中的5%股份。他推過文件，三倍市價。
小雅掃了眼報價——確實豐厚得反常。她合上文件：為什么
專業(yè)投資人應(yīng)該明白，見好就收是美德。李云生微微前傾，尤其是...他壓低聲音，當某些藥物試驗記錄可能影響股價時。
房間溫度仿佛驟降。小雅手指無意識地撫上自己的手臂——那里有一處幾乎淡不可見的針眼疤痕。
李總在威脅我
不不不，李云生搖頭，是互惠互利。你拿錢走人，我們避免...尷尬的往事重提。他瞥了眼林嘉豪，比如某些不該存在的人體試驗。
林嘉豪肌肉瞬間繃緊，小雅用眼神制止他。
我需要考慮。她平靜地說。
李云生起身，留下一張名片：24小時有效。對了...他走到門口突然回頭，KT-209的副作用并非不可逆，我們有...解藥。
門關(guān)上后，小雅猛地將文件掃到地上。
他在詐你。林嘉豪撿起文件，科瑞根本沒有解藥研發(fā)管線。
小雅打開電腦查詢科瑞最新財報：但他怎么知道我是試驗體這記錄應(yīng)該被...
她突然停住。屏幕上，科瑞生物股東名單最新更新中，赫然出現(xiàn)周建國的名字——持股1%，登記日期是三年前。
我爸也是股東...小雅聲音發(fā)顫，所以他才同意讓我當試驗品
林嘉豪突然奪過電腦，快速調(diào)出一組復(fù)雜圖表：不對，這時間點太巧了。他指著股價走勢，KT-209被叫停前一個月，周叔突然買入，然后...他切到交易記錄，試驗叫停當天全部賣出，獲利300%。
小雅胃部絞痛。她一直以為父親只是貪圖試驗補償金，現(xiàn)在看來...
是內(nèi)幕交易。她恍然大悟，我爸知道KT-209會被叫停！
夜色漸深，工廠恢復(fù)寂靜。林嘉豪堅持留下過夜，以防李云生的人再來。小雅在臨時休息室輾轉(zhuǎn)難眠，凌晨兩點，她聽見林嘉豪壓低的聲音。
是的，長官...確認與KT-209有關(guān)...不，她不知情...
小雅渾身血液凝固。長官她赤腳下床，透過門縫看到林嘉豪背對著她，電腦屏幕泛著幽藍的光。
...原計劃繼續(xù)...獲取完整證據(jù)鏈后收網(wǎng)...
她悄然后退，卻碰倒了水杯。林嘉豪瞬間合上電腦轉(zhuǎn)身，兩人目光在黑暗中相撞。
你...小雅聲音嘶啞，到底是誰
長久的沉默后，林嘉豪嘆了口氣，打開臺燈。暖黃燈光下，他取出一個黑色證件夾。
國家安全部特別調(diào)查處，林嘉豪少校。證件上的國徽閃閃發(fā)亮，奉命調(diào)查科瑞生物非法生物技術(shù)外泄案。
小雅雙腿發(fā)軟，扶著墻才沒倒下。三年來的信任，那些共同經(jīng)歷的危險時刻，那些若有若無的曖昧...全是任務(wù)需要
所以接近我，是因為...
最初是。林嘉豪直視她，你父親與李云生的交易是我們突破口。但后來...他罕見地語塞，你對工人的態(tài)度，處理工廠的方式...這些不在計劃內(nèi)。
小雅想扇他一耳光，更想扇醒自己。她早該發(fā)現(xiàn)的——林嘉豪過于專業(yè)的偵查技巧，他對科瑞異常的了解，甚至他永遠恰到好處的出現(xiàn)時機...
KT-209到底是什么她強壓怒火，為什么國安會介入
林嘉豪調(diào)出一份加密文件：名義上是代謝調(diào)節(jié)劑，實際是基因武器雛形。能導(dǎo)致特定人群代謝系統(tǒng)崩潰...他停頓一下，軍方某些派系資助的黑色項目，李云生是負責(zé)人之一。
屏幕上的分子結(jié)構(gòu)圖在小雅眼中化為猙獰的毒蟲。她突然明白李云生為何急著收回股份——她不僅是證據(jù)，還是活體證明。
你父親起初只是洗錢工具。林嘉豪繼續(xù)道，但當他發(fā)現(xiàn)KT-209真相并試圖勒索時，李云生設(shè)計了那個意外試驗...
手機鈴聲突兀響起。醫(yī)院通知她母親病危。
病房里，李愛華面色灰敗，各種儀器管線纏繞著她枯瘦的身體。看到小雅，她渾濁的眼中突然迸發(fā)出光彩。
小雅...保險箱...她氣若游絲，銀行...鑰匙在我項鏈里...
小雅取下母親從不離身的銀項鏈，藏在吊墜里的微型鑰匙沾滿汗?jié)n。
他們...騙你爸...母親突然抓緊她的手，照片...你和那孩子...都是...
一陣刺耳的警報聲，醫(yī)護人員沖進來實施搶救。小雅被推到一旁，眼睜睜看著母親在電擊下痛苦抽搐。最后一刻，李愛華竟奇跡般清醒，對小雅喊出清晰的一句：
別相信那個姓林的！他父親是——
心臟監(jiān)護儀拉成長音。
太平間外，小雅機械地摩挲著那把鑰匙。林嘉豪站在不遠處，欲言又止。母親臨終的話像把鈍刀，在她心里來回切割。
我需要一個人靜靜。她頭也不回地說。
城市銀行的保險箱里只有兩樣?xùn)|西：一份泛黃的合影，和貼著KT-209標簽的黑色筆記本。照片上是年輕的周建國和李云生，勾肩搭背站在某個實驗室門口，背后橫幅寫著軍民合作項目啟動會。
筆記本內(nèi)頁密密麻麻記錄著藥物試驗數(shù)據(jù)，最后一頁夾著張嬰兒照片，背面寫著志遠，1999.6.5——那個私生子的出生日期，比小雅還大兩歲。
所以根本沒有私生子...小雅恍然大悟，周志遠是李云生的人！
她翻開筆記本中間，一組特殊數(shù)據(jù)吸引了她的注意——KT-209在特定頻率電磁波照射下會激活最終階段，導(dǎo)致受試者在72小時內(nèi)全身器官衰竭。
手機震動，陌生號碼發(fā)來彩信：照片上父親被綁在椅子上，滿臉是血。附言【今晚8點，工廠地下室，一個人來。否則你爸沒命。】
小雅趕回工廠時已是黃昏。奇怪的是，林嘉豪不知所蹤，只有保安說他接到緊急電話出去了。她猶豫再三，還是揣著防身電擊器走向地下室——那里曾是父親存放重要文件的地方。
地下室燈光昏暗，空氣中彌漫著霉味和某種化學(xué)藥劑的氣息。小雅剛踏下最后一級臺階，背后就傳來咔嗒一聲——門被反鎖了。
周小姐，久等了。周志遠從陰影中走出，手里把玩著一支注射器，李叔說你很聰明，果然自己送上門了。
他的五官確實有幾分像周建國，但眼神里的陰鷙與父親如出一轍。
我爸呢小雅強作鎮(zhèn)定。
周志遠笑了：誰知道呢可能正和警察喝茶吧。他晃了晃手機，照片是PS的，但你不還是來了
小雅暗罵自己愚蠢。周志遠步步逼近：李叔給你的報價依然有效，只要你簽了這份股權(quán)轉(zhuǎn)讓協(xié)議。他扔過一份文件，順便，把那個筆記本交出來。
如果我不呢
周志遠突然按下墻上的開關(guān)，地下室角落亮起詭異的紫光——正是筆記本中記載的激活頻率！
那就讓KT-209完成它的使命。他獰笑，72小時后，你會像那些試驗猴子一樣，內(nèi)臟化成水...
小雅后背滲出冷汗，但臉上不動聲色：你以為我會帶著真品來她冷笑，筆記本在安全的地方，我死了，證據(jù)會自動公開。
周志遠表情一滯，顯然沒料到這招。就在他分神的瞬間，小雅掏出電擊器撲上去。兩人扭打中，注射器摔碎在地，紫色燈光在墻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突然，一聲巨響，門被踹開。林嘉豪沖進來，身后跟著幾名穿制服的人。周志遠見勢不妙，抓起文件就想跑，卻被制服在地。
你...小雅驚魂未定地看著林嘉豪。
追蹤器。他指了指她項鏈上的鑰匙扣，以防萬一。轉(zhuǎn)向制服人員，帶走，按危害國家安全罪處理。
當周志遠被押走時，他突然回頭對小雅喊：你以為他是英雄問問他父親是誰！問問當年誰批準了KT-209！
地下室重歸寂靜。小雅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抬頭直視林嘉豪：現(xiàn)在，告訴我全部真相。
林嘉豪蹲下身，與她平視：我父親是林衛(wèi)國，前軍工科技部主任，七年前因貪污受賄被判無期。他聲音平靜，KT-209是他簽字批準的項目之一。
小雅倒吸一口冷氣——所以母親臨終前想說的是這個
我加入國安就是為了贖罪。林嘉豪繼續(xù)道，找到所有KT-209受害者，摧毀這個項目。他猶豫了一下，但遇到你后，這不再只是任務(wù)。
他遞過一個U盤：李云生犯罪集團的完整證據(jù)鏈，包括你父親當年的交易記錄。頓了頓，怎么處理，你決定。
小雅接過U盤，感到二十三年的心結(jié)終于開始松動。復(fù)仇還是寬恕這個選擇，她需要時間思考。
但首先，她得解決那該死的紫色燈光——它正讓她的皮膚泛起不祥的紅疹...
6
解藥與新生
紫色燈光下，小雅手臂上的紅疹像活物般蔓延。她拼命抓撓，指甲劃過處泛起一道道血痕。
別動！林嘉豪抓住她的手腕，會加速毒素擴散！
他迅速關(guān)閉紫光光源，但為時已晚。小雅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雙腿一軟栽進林嘉豪懷里。最后的意識里，她聽見林嘉豪對著對講機大吼：醫(yī)療組立即進場！目標出現(xiàn)急性排異反應(yīng)！
再次醒來時，刺眼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射進來。小雅瞇起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醫(yī)院VIP病房，手背上連著輸液管。林嘉豪趴在床邊睡著了，睫毛在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
她試著動了動手指，一陣劇痛立刻從手臂蔓延到胸口。床頭的心電監(jiān)護儀發(fā)出急促的滴滴聲，驚醒了林嘉豪。
你醒了！他猛地坐直，眼睛里布滿血絲，感覺怎么樣
像被卡車碾過。小雅嘶啞地說，我...還有多久
林嘉豪的表情僵住了。他拿起床頭的平板調(diào)出一組數(shù)據(jù)：72小時是理論值。我們找到了臨時抑制劑，能延緩毒素發(fā)作，但...他喉結(jié)滾動，需要原始配方才能合成完全解藥。
小雅望向窗外。正值盛夏，梧桐樹郁郁蔥蔥，幾個小孩在草坪上追逐嬉戲。三天前，她還是個為家庭恩怨耿耿于懷的普通人；現(xiàn)在，她成了生命倒計時的囚徒。
李云生呢
拘留所。但證據(jù)不足，4時后就會釋放。林嘉豪拳頭攥緊，他銷毀了所有KT-209相關(guān)文件。
小雅突然想起母親的項鏈。她掙扎著坐起來：我的包...在哪
護士送來個人物品后，小雅顫抖著取出那條銀項鏈。吊墜上的花紋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她用力一擰——夾層里果然藏著一張微型存儲卡。
這是...
我媽臨終前給的。小雅將存儲卡插入平板，她說別相信那個姓林的，指的應(yīng)該是你父親，不是你。
文件解密后，屏幕上出現(xiàn)一組復(fù)雜的分子式和實驗記錄。林嘉豪倒吸一口涼氣：KT-209原始配方！還有...中和劑合成方法！
更令人震驚的是文件署名——李愛華，25年前科瑞生物首席研究員。
我媽...是研發(fā)者小雅如遭雷擊。
林嘉豪快速瀏覽文件：記錄顯示她發(fā)現(xiàn)藥物被改造成生物武器后，偷走核心數(shù)據(jù)逃跑了。他指著一段備注，你父親當時是軍方聯(lián)絡(luò)官，奉命追回資料，卻...
卻愛上了目標。小雅接上他的話，突然明白為何母親總對父親露出那種復(fù)雜的眼神，所以他后來把我獻給試驗，是為了將功補過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佝僂的身影站在門口——周建國，取保候?qū)彸鰜�，臉上還帶著拘留所的淤青。
小雅...他聲音嘶啞，爸對不起你...
小雅胸口劇烈起伏，監(jiān)控儀發(fā)出尖銳警報。林嘉豪按住她肩膀：冷靜，情緒波動會加速毒素循環(huán)！
滾出去！小雅抓起水杯砸向父親，你明知那是什么藥，還讓我...
水杯在墻上炸裂，碎片四濺。周建國沒躲，任由一塊玻璃劃過臉頰，留下血痕。
我不知情！他跪倒在地，老淚縱橫，李云生只說需要健康志愿者測試新藥...我貪那筆錢，想著你年輕恢復(fù)快...他顫抖著掏出一張發(fā)黃照片，直到看到這個...
照片上是年輕的李云生和一名軍官，背景赫然是某軍事基地。軍官手里舉著的文件標題清晰可見：《KT-209特種作戰(zhàn)應(yīng)用方案》。
三年前我才知道，他們從一開始就想造殺人武器...周建國痛哭流涕，我想阻止時已經(jīng)晚了，你媽為這個和我離了心...
小雅別過臉不看他。恨了二十三年的人突然跪在面前懺悔，她竟感到一陣空虛。毒素似乎又擴散了，她咳出一口帶血的唾沫。
沒時間了。林嘉豪扶她躺下，配方需要特殊設(shè)備才能合成，科瑞才有。
周建國突然抬頭：老廠區(qū)！科瑞廢棄的實驗室還留著部分設(shè)備！他急切地說，我被抓前聽李云生提過，為避人耳目，有些研究還在那里做...
林嘉豪立即撥通電話：王隊，我需要突擊隊支援...對，就是現(xiàn)在！
他轉(zhuǎn)向小雅：我去去就回。頓了頓，又對周建國說，照顧好她。
父親和仇人兒子的對視持續(xù)了一秒，某種默契在沉默中達成。
林嘉豪離開后，病房陷入尷尬的寂靜。小雅閉眼假寐，拒絕與父親交流。直到監(jiān)護儀再次報警——她的血氧飽和度降至危險值。
小雅！周建國慌亂地按呼叫鈴，堅持�。♂t(yī)生馬上來！
急救小組沖進來實施搶救。氧氣面罩扣上時，小雅透過霧化的塑料看見父親被推到墻角。他佝僂著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無助。
真奇怪，小雅模糊地想，她以為自己會恨到最后一刻，此刻卻只覺得可悲。這個毀了她一生的男人，也不過是權(quán)力游戲中的一枚棋子。
再次醒來已是深夜。病房里只有監(jiān)護儀的微光，父親趴在床邊睡著了，手里還攥著那張照片。小雅輕輕抽出來，借著月光細看——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小字：項目組留念，1996.8.15，左起：李云生、林衛(wèi)國、李愛華、周建國。
林衛(wèi)國林嘉豪的父親
門被輕輕推開，林嘉豪滿身是血地沖進來，手里緊握一支金屬箱。
拿到了！他氣喘吁吁地說，但設(shè)備太舊，只能合成三劑...看到醒著的小雅，他眼睛一亮，你撐住了！
周建國被驚醒，看到林嘉豪的傷勢后立刻按下呼叫鈴：你受傷了！
皮肉傷。林嘉豪不在意地擺手，打開金屬箱取出三支藍色藥劑，先注射第一劑。
針頭刺入靜脈的瞬間，小雅感到一股冰流順著血管擴散，所到之處火燒般的疼痛奇跡般減輕。她長舒一口氣，癱軟在枕頭上。
這只是中和劑第一部分。林嘉豪擦擦額頭的血和汗，需要三種成分按特定序列注射，間隔12小時。
他轉(zhuǎn)向周建國：工廠現(xiàn)在被警方封鎖，但李云生的手下還在活動。我需要你幫忙轉(zhuǎn)移注意力...
兩個男人走到角落低聲交談。小雅望著他們的背影，突然發(fā)現(xiàn)父親比林嘉豪矮了半個頭，曾經(jīng)高大的形象在她心中徹底崩塌。
第二劑注射后，小雅已經(jīng)能坐起來吃飯。林嘉豪在病房外與國安同事通話，周建國笨拙地削著蘋果，果皮斷了一次又一次。
爸。小雅突然開口，二十三年來第一次心平氣和地叫這個字，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好了，你打算怎么辦
蘋果刀當啷掉在地上。周建國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卑微的希望：我...我去自首。把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他苦笑，雖然晚了二十多年...
小雅望向窗外。盛夏的陽光依然明媚，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她想起工廠里那些工人，想起王德發(fā)殘缺的手指，想起母親臨終的眼神。
不夠。她輕聲說，你得補償所有人——被試驗傷害的工人，被拖欠的賠償金，還有...她摸了摸自己依然浮腫的臉，我。
周建國重重點頭，淚水滴在病號服上：好，都聽你的。
林嘉豪推門進來，臉色凝重：李云生保釋出來了。他知道我們在找解藥，派人守住了所有制藥廠。
老廠區(qū)呢周建國問。
已經(jīng)暴露了。林嘉豪搖頭，最后一劑必須在6小時內(nèi)注射，否則前兩劑會失效。
小雅突然想起什么：嘉豪，你父親...是林衛(wèi)國
林嘉豪身體一僵：你知道了見小雅點頭，他嘆氣，沒錯，所以他入獄后，我主動申請調(diào)查這案子...贖罪。
他在哪所監(jiān)獄
秦城。但探視需要...林嘉豪突然頓住，眼睛一亮，你是說...
立即申請?zhí)揭暋Ｐ⊙艗暝麓�，如果他是項目負�?zé)人，可能知道哪里還有設(shè)備！
兩小時后，小雅和林嘉豪站在秦城監(jiān)獄會面室。隔著防彈玻璃，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被獄警帶進來�？吹搅旨魏溃麥啙岬难壑虚W過一絲波動。
爸。林嘉豪開門見山，KT-209的中和劑合成設(shè)備，哪里還能找到
林衛(wèi)國盯著小雅看了幾秒：你就是周建國的女兒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你媽...還好嗎
去世了。小雅直視他，因為良心發(fā)現(xiàn)，偷走了你們害人的證據(jù)。
老人肩膀垮了下來。他轉(zhuǎn)向兒子：A區(qū)地下室，我的舊辦公室。密碼是950815。
爸，為什么林嘉豪聲音發(fā)顫，為什么參與這種項目
林衛(wèi)國長久沉默，最后只說了一句：告訴李愛華...對不起。
回程的車上，林嘉豪接到電話——A區(qū)已被查封多年，但有個老部下愿意冒險帶他們進去。
最后一劑注射前，小雅的狀況急劇惡化。她全身浮腫，皮膚下出現(xiàn)可怕的紫色網(wǎng)狀紋路，呼吸像破舊的風(fēng)箱般嘶啞。
快...點...她艱難地催促，每說一個字都像刀割。
林嘉豪的手穩(wěn)如磐石，將翠綠色的最終劑緩緩?fù)迫腱o脈。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監(jiān)護儀上的數(shù)字劇烈波動后，逐漸趨于平穩(wěn)。
起作用了！醫(yī)生驚呼。
小雅感到一股暖流從心臟擴散到四肢百骸，二十三年來第一次，她身體里那種無形的枷鎖似乎松動了。她沉沉睡去，夢見母親站在陽光里對她微笑。
三個月后，秋意漸濃。
小雅站在鏡子前，驚訝于自己的變化——藥物中和后，她的體重以驚人速度下降，輪廓逐漸清晰。鏡中的女孩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和小巧的下巴，不再是那個被叫做胖丫頭的隱形人。
看夠了嗎林嘉豪倚在門框上笑，大美女。
小雅白了他一眼，卻忍不住嘴角上揚。過去三個月，他們聯(lián)手成立了KT-209受害者基金會，用李云生和周建國賠償?shù)腻X幫助其他受害者。工廠改造成了生物科技研發(fā)中心，專門研究罕見代謝疾病治療。
今天開庭。她整理著西裝領(lǐng)口，準備好了嗎
法庭上，周建國作為污點證人詳細供述了KT-209項目的來龍去脈。李云生被判無期徒刑，周建國因配合調(diào)查獲刑五年。宣判后，他回頭看向旁聽席的小雅，眼中是釋然而非悔恨。
走出法院，秋陽正好。林嘉豪牽起小雅的手：接下來去哪周總。
小雅望向遠方。二十三年的枷鎖終于卸下，前方道路漫長而光明。
回家。她緊了緊相握的手，我們的家。
陽光下，兩個身影漸行漸遠。在他們身后，法院臺階上一個胖乎乎的小女孩摔倒了，正笨拙地爬起來。小雅回頭看見，恍惚間仿佛看到二十三年前的自己。
但這一次，有人會伸手扶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