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咸水鴨的悖論
濱海城的梅雨季總帶著股電子元件受潮的酸味。我捏著鑷子夾起那片蟬翼般的記憶殘片時，操作臺右下角的生物電監(jiān)測儀突然跳成橙紅色
——
這是客戶即將蘇醒的信號。
張女士，您對這段記憶的飽和度調(diào)整還滿意嗎我摘下神經(jīng)連接頭盔，看著躺在懸浮床上的中年女人緩緩眨眼。她太陽穴處的芯片接口泛著淡金光澤，正是琥珀科技最新款的晨曦型記憶載體。
那個...
能不能把女兒婚禮上我摔倒的片段...
她扯著繡滿珍珠的袖口，無名指根部的婚戒在
LED
燈下發(fā)著冷光，再調(diào)暗百分之三十
我在全息鍵盤上敲下指令，視網(wǎng)膜投影里，穿香奈兒套裝的女人在紅毯上的踉蹌瞬間，正被淡藍色的數(shù)據(jù)霧慢慢吞噬。這是今天的第三單記憶美化，從上周開始，濱海城有超過
70%
的記憶修復訂單都與婚禮記憶相關(guān)
——
果然，雨季總是催生懷舊情緒的溫床。
您的記憶錨點需要重新校準。
我遞過裝著桂花糖的琉璃碟，看著她下意識地把糖粒擺成三角形，杏仁豆腐的香味，對嗎
她猛地抬頭，睫毛上還沾著未干的淚：你怎么知道我先生...
他生前最擅長做這個。
我扯動嘴角，沒告訴她在剛才的記憶漫游中，我看見她丈夫臨終前的病房里，床頭小柜上擺著吃剩的杏仁豆腐，塑料餐盒上還印著老陳記的
logo——
那是濱海城最有名的記憶錨點固化老店。
玻璃門上的風鈴突然發(fā)出刺耳的共振。穿灰西裝的男人站在陰影里，風衣下擺滴著水，左手提著的皮質(zhì)公文包上，有道幾乎看不見的深海研究所燙金
logo。
于魚小姐
他抬頭時，左眼的機械義眼閃過幽藍的光，我需要刪除所有與海洋相關(guān)的記憶。
后頸突然泛起電流般的刺痛。這個地址是通過暗網(wǎng)記憶修復論壇發(fā)布的，除了持有記憶倫理師黑卡的客戶，沒人能追蹤到這里。而他提到的海洋，恰好是我海馬體里被紅色警告線封鎖的區(qū)域。
請先支付
50%
的定金。
我按下桌底的生物識別開關(guān)，神經(jīng)連接艙的金屬門在身后悄然閉合。他遞來的黑色卡片上，磁條區(qū)域印著細密的水波紋路，和母親昏迷前塞給我的銹蝕
U
盤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神經(jīng)接駁線刺入太陽穴的瞬間，咸水鴨的香味撲面而來。這是他的記憶錨點
——
人類最穩(wěn)固的五感記憶，通常與童年飲食相關(guān)。但在意識海的入口，我看見十二塊懸浮的記憶琥珀，每塊都被深海研究所的
logo
封印成八邊形，像極了母親工牌上的磨損痕跡。
你的記憶...
我在意識海里調(diào)出檢測光譜，發(fā)現(xiàn)他的海馬體區(qū)域有明顯的機械切割痕跡，你做過記憶分區(qū)手術(shù)
機械義眼轉(zhuǎn)動的聲音在意識空間里格外刺耳：于小姐只需要按訂單操作。
我皺眉啟動記憶剝離程序。當光標對準第一塊封印著海浪聲的琥珀時，咸水鴨的香味突然變得濃烈，畫面里浮現(xiàn)出七歲的我蹲在廚房地板上，看母親把切好的鴨肉碼進青瓷碗。
不對。這不是他的記憶。
太陽穴突突直跳，視網(wǎng)膜投影里，客戶的腦電波圖正在瘋狂震蕩。當光標觸碰到第八塊琥珀時，意識海突然裂開道縫隙
——
不銹鋼手術(shù)臺上躺著的女人，白色大褂領(lǐng)口露出半截鯨魚吊墜，那是我去年剛送給母親的生日禮物。
第
13
次記憶晶化試驗開始。
機械女聲像生銹的齒輪在轉(zhuǎn)動，母親的手腕被固定在手術(shù)臺上，靜脈里注入的藍色液體正沿著血管蔓延，化作細密的結(jié)晶紋路，恐懼能量收集進度：37%。
停下！
我扯斷神經(jīng)接駁線，劇烈的眩暈讓我撞翻了桌上的玻璃器皿�？蛻趄榭s在地板上抽搐，機械義眼掉在瓷磚上，投射出半張燒毀的文件照片
——2030
年琥珀科技初代芯片致死名單，第
7
號死者姓名欄里，于建國三個黑體字正在滲血。
那是我父親的名字。
第二章
銹蝕的
U
盤
雨不知何時變大了。我蹲下身撿起客戶遺落的
U
盤，金屬外殼上的凹痕剛好吻合我掌心的繭子
——
這是母親慣用的防摔設計。
U
盤插入操作臺的瞬間，十五年前的監(jiān)控錄像在空氣中立體成像：穿白大褂的父親把我按在安全艙里，他左腕的結(jié)晶紋路已經(jīng)蔓延到肘部：小魚，記住這個味道。
他塞給我半塊咸水鴨，油脂在燈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光，以后聞到這個味道，就馬上跑。
錄像突然被雪花覆蓋�？蛻舨恢螘r站了起來，機械義眼的缺口處露出暗銀色的數(shù)據(jù)接口：于小姐，你母親沒告訴你為什么她總穿著長袖嗎那些結(jié)晶紋路，現(xiàn)在應該爬到她鎖骨了吧
我摸到腰間的記憶擾亂槍，卻發(fā)現(xiàn)保險栓不知何時被打開了。他轉(zhuǎn)身時，風衣下擺掃過操作臺，那支裝著藍色記憶溶液的試管滾落在我腳邊，液體表面漂浮的結(jié)晶，分明是鯨魚尾巴的形狀。
刪除海洋相關(guān)記憶只是幌子。
他在門口停頓半秒，雨幕中傳來他最后的話，于小姐最好看看你自己的記憶琥珀
——
那些被你母親封印在深海里的東西，早就該浮上來了。
警報聲在他離開后第十秒響起。我盯著生物電監(jiān)測儀上母親的腦波曲線，那條原本平直的線，此刻正詭異地波動著，像極了客戶記憶里那些被封印的海浪。
U
盤里的文件清單在視網(wǎng)膜上展開，除了初代芯片致死名單，還有份加密文檔標注著13
號樣本觀測記錄。當我輸入母親工牌的編號SH-0713時，跳出的第一張照片讓我渾身血液逆流
——
手術(shù)臺上的小女孩戴著神經(jīng)連接頭盔，后頸處貼著塊蟬翼般的芯片，旁邊的監(jiān)測屏上，海馬體區(qū)域閃爍著
12
個不同顏色的光點，每個光點都對應著一種海洋生物的剪影：鯊魚、水母、章魚...
還有我從未見過的，長著透明翅膀的深海魚。
照片拍攝日期是
2030
年
9
月
17
日，正是父親的忌日。照片右下角的備注欄里，用紅筆寫著：恐懼分流試驗成功，12
種恐懼人格已剝離，本體記憶封存于鯨魚吊墜。
我顫抖著摸向頸間的吊墜，銀色鯨魚的眼睛處，有塊幾乎看不見的磨損
——
那是幼年的我總用牙齒啃咬留下的痕跡�，F(xiàn)在看來，那處凹陷的弧度，剛好能嵌入半片記憶芯片。
窗外的雷突然炸開，映出懸浮在城市上空的琥珀科技大廈。那棟蜂巢狀的建筑頂端，12
道不同顏色的光束正射向夜空，在積雨云里拼出巨大的
logo。而在第
13
道光束本該亮起的位置，只有濃稠的黑暗在翻涌。
數(shù)據(jù)手套突然震動，暗網(wǎng)論壇彈出新消息：緊急求助：尋找能修復深海記憶的倫理師。報酬：告訴你
2030
年
7
月
15
日晚，你在深海研究所到底看到了什么。發(fā)送時間是十分鐘前，IP
地址顯示來自濱海城第三人民醫(yī)院
——
母親昏迷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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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深海研究所的陰影
我站在醫(yī)院走廊盡頭，盯著消毒水在瓷磚上投下的倒影。母親的病房門虛掩著，監(jiān)護儀的滴答聲像極了記憶剝離時的電流聲。
于小姐程野從陰影里走出來，白大褂下露出半截黑色手套，指尖沾著可疑的藍色粉末
——
那是記憶晶化癥患者特有的結(jié)晶殘留。
你是...
我后退半步，手觸到冰涼的墻面上，那里貼著張褪色的深海研究所宣傳海報，右下角的
logo
與客戶公文包上的完全一致。
琥珀科技首席工程師。
他摘下手套，露出手腕上蜿蜒的結(jié)晶紋路，也是你父親的學生。
我僵住了。父親的工作日志里，確實提到過一個叫
小程
的助理，擅長記憶載體材料學。
跟我來。
程野轉(zhuǎn)身時，白大褂口袋里掉出個金屬牌，我瞥見上面印著SH-0714——
比母親的工牌編號多了一位。
地下三層的儲藏室里，霉味混著電路板燒焦的氣味撲面而來。程野打開紫外線燈，整面墻的照片在藍光中顯形：全是記憶晶化癥患者的大腦切片，每個切片中央都嵌著不同形狀的結(jié)晶，其中一塊標著于魚，2030的切片里，結(jié)晶呈現(xiàn)出完整的鯨魚輪廓。
你以為自己的深�？謶职Y是天生的
他調(diào)出全息投影，展示著我大腦的
3D
模型，海馬區(qū)深處閃爍著
12
個光點，那是初代芯片刻在你大腦里的恐懼錨點。你母親參與的記憶分流計劃，把你的恐懼剝離成了
12
個人格。
我想起客戶記憶里的手術(shù)畫面，想起
U
盤里的觀測記錄：12
種恐懼人格已剝離。我父親呢
聲音不受控制地發(fā)抖，他為什么會死
程野沉默片刻，從口袋里掏出個銹蝕的懷表，表蓋內(nèi)側(cè)刻著行小字：第
7
次晶化試驗，恐懼能量不足。他自愿成為試驗品，想阻止琥珀科技量產(chǎn)恐懼芯片。
懷表在掌心轉(zhuǎn)動，投出父親臨終前的影像，但他們需要更純凈的恐懼能量
——
來自孩子的恐懼。
影像里，父親的目光突然看向我，像是穿過十五年的時光：小魚，記住鯨魚吊墜的重量...
第四章
十二個人格的覺醒
回到工作室時，琉璃碟里的桂花糖不知何時被擺成了鯊魚形狀。這是我從未有過的習慣。
操作臺發(fā)出蜂鳴，客戶留下的試管里，藍色溶液已經(jīng)蒸發(fā)殆盡，玻璃壁上的結(jié)晶組成了新的圖案
——
一只水母正在舒展觸須。
神經(jīng)連接頭盔突然自動啟動，視網(wǎng)膜投影里跳出母親的醫(yī)療檔案：陳曼，45
歲，腦內(nèi)結(jié)晶分布與深�？謶职Y人格分裂患者完全吻合。建議立即進行記憶清除手術(shù)，否則將在
72
小時內(nèi)...
檔案更新時間是三小時前，簽署人是程野。
我顫抖著戴上頭盔，接入母親的記憶琥珀。黑暗中漂浮著十二塊破碎的記憶殘片，每塊都映著不同的海洋生物：鯊魚在撕咬數(shù)據(jù)鏈，水母在吞咽記憶光斑，章魚的觸手正纏繞著父親的工牌。
當觸碰到標著2030.7.15的殘片時，劇痛襲來
——暴雨中的深海研究所，年幼的我躲在文件柜后，看見父親被按在手術(shù)臺上，母親舉著注射器走向他，白大褂下的結(jié)晶紋路已經(jīng)爬滿整只手臂。
對不起。
母親的聲音混著雨聲，他們說只要剝離小魚的恐懼，就能救你...
父親的笑比哭還難看：你以為剝離恐懼就能保護她那些被分割的人格，遲早會反噬宿主...
記憶突然斷裂，畫面切到我最深處的恐懼
——100
米深的海底，無數(shù)琥珀懸浮著，每個琥珀里都有一個不同版本的自己：有的穿著琥珀科技的制服，有的渾身布滿結(jié)晶，有的正拿著注射器走向幼年的我。
最中央的琥珀里，母親的臉慢慢浮現(xiàn)，她的嘴唇在動，卻沒有聲音。我湊近才發(fā)現(xiàn)，她的喉嚨里卡著半片記憶芯片，上面刻著13
號觀測者。
第五章
記憶鏡像的崩塌
程野闖入工作室時，我正對著鏡子發(fā)呆。鏡中的自己，左眼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淡藍的機械光澤，就像那個灰衣客戶的義眼。
他們來了。
他扯掉白大褂，露出里面的防輻射服，手腕的結(jié)晶紋路此刻紅得滴血，琥珀科技要回收所有試驗樣本，包括你母親和你。
窗外傳來直升機的轟鳴，琥珀科技的
logo
燈照亮了整棟大樓。程野把黑色手套塞給我，手套里掉出母親的工牌，背面的字跡已經(jīng)更新：13
號樣本需要新鮮恐懼能量
——
來自本體的恐懼。
當年的試驗不是十二種人格，是十三種。
他啟動自毀程序，操作臺開始閃爍紅光，你母親把自己的大腦作為第十三個容器，用來封存你的本體記憶�，F(xiàn)在，他們要激活所有分裂人格，量產(chǎn)恐懼芯片。
我突然想起客戶說過的話：三缺一的局，缺的從來不是祭品。原來，缺的是我這個本體。
當?shù)谝徊ㄓ洃洐z索光束掃過工作室時，我按下了神經(jīng)接駁線的開關(guān)。意識海里，十二個人格正在蘇醒，鯊魚人格撕碎了安全區(qū)的警告，水母人格吞噬了母親的微笑，而章魚人格，正舉著注射器走向童年的我。
于魚！
程野的聲音從現(xiàn)實傳來，帶著罕見的顫抖，去深海研究所！那里有你父親留下的最后一道防線！
第六章
深海的真相
廢棄的深海研究所里，咸水鴨的香味突然濃烈到令人窒息。我在實驗室廢墟里找到父親的工作日志，最后一頁用鮮血寫著：
7
月
15
日，他們要對小魚進行恐懼分流手術(shù)。我把她的本體記憶封進了鯨魚吊墜，用自己的血作為鑰匙。記住，13
是觀測者的數(shù)字，不是祭品。
日志旁邊躺著個金屬盒，里面裝著半片記憶芯片，和吊墜上的缺口完美吻合。
當芯片嵌入吊墜的瞬間，整座研究所開始震動。意識海里，十二個人格突然靜止，像被按了暫停鍵。我看見童年的自己站在中央，手里拿著半塊咸水鴨，抬頭對我笑：姐姐，你終于來了。
那是我從未見過的、完整的童年記憶。
母親的聲音從吊墜深處傳來，帶著海水的嗚咽：小魚，當年我沒跳下水救你，是因為我已經(jīng)被晶化癥侵蝕。你父親用自己的命，換了你的本體記憶...
畫面閃回，真正的落水那天
——父親跳進泳池救起我，母親在岸邊顫抖著舉起注射器，試圖剝離我對深海的恐懼。但父親的溺水記憶，卻成了我新的恐懼錨點。
他們以為剝離了十二種恐懼，就能控制人類的情緒。
程野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站在通風管道里，身后跟著戴防毒面具的追兵，但他們不知道，人類最強大的恐懼，是對失去記憶的恐懼。
第七章
鯨魚吊墜的覺醒
追兵破窗而入的瞬間，我將芯片完全按進吊墜。銀色鯨魚突然發(fā)出刺目的銀光，整座研究所的金屬設備開始共振，形成一圈圈水波紋狀的防護罩。
程野從管道躍下，手套里握著的，正是客戶留下的那支藍色試管：用你的本體記憶，喚醒第十三人格！
我閉上眼睛，任由記憶洪流將我淹沒
——父親的實驗室、母親的白大褂、童年的泳池、還有那個總在雨夜響起的、跑調(diào)的《茉莉花》。這些碎片在意識海里匯聚，最終形成第十三塊琥珀，上面刻著觀測者。
當我再次睜開眼，追兵們的神經(jīng)接駁線正在融化，他們太陽穴處的芯片泛著詭異的藍光，像極了母親腦內(nèi)的結(jié)晶。
于小姐，
灰衣客戶不知何時站在陰影里，機械義眼已經(jīng)修復，現(xiàn)在你知道了，所有的恐懼人格，都是琥珀科技的試驗品。而你，是唯一能終止這場試驗的觀測者。
他摘下帽子，露出與我相同的后頸疤痕：我是第
12
號人格，負責保護本體。但現(xiàn)在，我們需要你做出選擇。
第八章
裂痕余生
濱海城的天空飄起細密的晶化雨，每滴雨珠里都映著不同的記憶畫面。我站在琥珀科技大廈頂層，看著手腕上剛浮現(xiàn)的結(jié)晶紋路
——
形狀像游動的鯨魚，這是本體記憶覺醒的標志。
程野的黑色手套躺在腳邊，海水味混著芯片燒焦的氣味。口袋里的
U
盤突然震動，彈出母親留下的最后一條語音：當
13
個記憶琥珀連成圓圈，深海就會變成天空。
我摘下鯨魚吊墜，發(fā)現(xiàn)背面刻著第
13
號觀測者，而吊墜內(nèi)部，那顆極小的結(jié)晶正在緩緩生長，形狀像極了我從未見過的、100
米深的海底星空。
樓下傳來警笛聲，灰衣客戶站在電梯口對我微笑，他的機械義眼已經(jīng)換成了正常的瞳孔：記住，恐懼不是敵人，是我們用來錨定自己的坐標。
意識海里，十二個人格正在漸漸隱退，化作十二顆閃爍的星子，圍繞著中央的第十三塊琥珀。我知道，它們并未消失，只是成為了我記憶的一部分。
最后看了眼琥珀科技大廈頂端的十二道光束，我轉(zhuǎn)身走向安全通道。腕間的結(jié)晶紋路突然發(fā)出微光，在電梯門閉合的瞬間，我看見自己的倒影
——
后頸的疤痕不知何時變成了完整的鯨魚形狀，與吊墜上的圖案分毫不差。
雨還在下，但這一次，我聽見的不再是恐懼的濤聲，而是記憶蘇醒的，細微的，像貝殼開合的聲響。
第九章
觀測者的抉擇
灰衣客戶遞來的試管在我掌心發(fā)燙，藍色記憶溶液表面翻涌著細小的結(jié)晶漩渦，如同深海中隱秘的風暴。十二道從琥珀科技大廈射出的光束穿透雨幕，在他瞳孔里折射出詭異的光斑，像是某種未知密碼在閃爍。
他們正在啟動‘深淵計劃’。
他扯下衣領(lǐng)，后頸處的疤痕泛著珍珠母貝般的光澤，與我頸后的紋路完美契合，當十二種恐懼人格徹底覺醒，濱海城所有人的記憶芯片都會變成接收站。
我望向意識海里懸浮的十二塊記憶琥珀，鯊魚人格正用鋒利的鰭劃開數(shù)據(jù)屏障，水母人格則將觸須探入城市記憶網(wǎng)絡。遠處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整座大廈開始震顫，天花板的
LED
燈忽明忽暗，在墻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程野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腕間的結(jié)晶紋路已經(jīng)蔓延到手背，如同活物般扭動：還記得你父親日志里的‘觀測者’嗎那不是身份，是權(quán)限！只有同時激活十三塊記憶琥珀，才能奪回記憶網(wǎng)絡的控制權(quán)！
話音未落，實驗室的金屬門轟然炸裂。身穿防化服的士兵涌了進來，他們太陽穴處的芯片泛著不祥的紅光，手中的記憶捕獲器閃爍著幽藍的電光�；乙驴蛻裘偷貙⑽彝七M通風管道，自己卻被記憶捕獲器的光束擊中，整個人瞬間化作無數(shù)發(fā)光的碎片，在空中重組為巨大的章魚形態(tài)
——
那是我的第十二個人格。
快走！
他的聲音混著機械轟鳴，去頂層的記憶核心！那里有...
話未說完，他的身體被士兵們的武器擊中，再次碎裂成光點，消散在空氣中。
我在黑暗的通風管道中爬行，金屬壁面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鯨魚吊墜突然發(fā)出高頻震動，在視網(wǎng)膜上投射出父親最后的影像：他渾身布滿結(jié)晶紋路，卻笑得格外輕松，身后是巨大的記憶核心裝置，十二根數(shù)據(jù)管道連接著十二個發(fā)光的容器。
小魚，記住，觀測者的視角不在過去，也不在未來。
父親的影像漸漸透明，在每一個選擇的瞬間...
畫面突然中斷，通風管道的盡頭傳來刺眼的白光。
第十章
記憶迷宮
頂層的記憶核心室彌漫著消毒水與鐵銹混合的氣味。十二臺記憶存儲艙呈環(huán)形排列，艙內(nèi)漂浮著與我意識海里相同的記憶琥珀，每個琥珀中都囚禁著一個不同年齡的我，表情或恐懼或麻木。
歡迎回家，13
號樣本。
熟悉的機械女聲從頭頂傳來，琥珀科技的
CEO
站在控制臺后，他的左眼是與灰衣客戶同款的機械義眼，你母親沒告訴你吧當年的恐懼分流試驗，其實是為了創(chuàng)造完美的記憶容器。
我握緊鯨魚吊墜，能感覺到芯片與吊墜融合處傳來的灼熱。記憶核心裝置開始運轉(zhuǎn)，十二臺存儲艙的玻璃壁上浮現(xiàn)出母親的影像，她的身體幾乎被結(jié)晶完全覆蓋，卻仍在操作著儀器。
他們騙了我...
母親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說只要剝離你的恐懼，就能阻止‘深淵計劃’。但當我發(fā)現(xiàn)真相時...
畫面切換到父親被推進試驗艙的場景，你父親用自己的生命，為你爭取了成為觀測者的機會。
CEO
按下控制臺上的紅色按鈕，十二臺存儲艙同時打開，十二個人格實體化出現(xiàn)在我面前。鯊魚人格張牙舞爪地撲來，水母人格的觸須纏繞住我的腳踝，章魚人格則在天花板上快速爬行，伺機而動。
看到了嗎CEO
的機械義眼投射出濱海城的實時畫面，街道上的人們紛紛捂住腦袋，太陽穴處的芯片紅光沖天，當恐懼人格吞噬掉本體記憶，這座城市就會變成完美的情緒工廠。
千鈞一發(fā)之際，我將芯片完全嵌入吊墜。鯨魚吊墜爆發(fā)出耀眼的光芒，十二個人格在強光中發(fā)出痛苦的嘶吼。意識海里，第十三塊琥珀緩緩浮現(xiàn)，上面刻著的
觀測者
字樣流轉(zhuǎn)著銀色的光芒。
第十一章
深海回響
記憶核心核心裝置開始逆向運轉(zhuǎn)，十二道數(shù)據(jù)管道中的數(shù)據(jù)流反向注入存儲倉。我能清晰的感受到每個人格的記憶：鯊魚人格得暴戾源自童年被霸凌的陰影，水母人格的怯懦是因為目睹母親的離世，而章魚人格的多疑則來自父親的突然失蹤。
原來你們不是敵人...
我伸手觸碰鯊魚人格，它尖銳的鰭突然變得柔軟，是我把你們鎖在了黑暗里。
CEO
瘋狂地敲擊著控制臺：不可能！觀測者權(quán)限需要獻祭所有恐懼人格！你不可能...
他的話被突然響起的警報聲打斷，記憶核心裝置的能量過載，整個房間開始崩塌。
母親的影像再次出現(xiàn)，她的結(jié)晶化身體逐漸透明：小魚，真正的觀測者不是消滅恐懼，而是理解它。
她的手穿過我的身體，按在記憶核心的中央，現(xiàn)在，把你的記憶，還給他們。
我閉上眼，將自己的記憶與十二個人格的記憶融合。意識海里，十二塊琥珀與第十三塊琥珀連接成環(huán)，形成一個巨大的記憶網(wǎng)絡。濱海城的記憶芯片紅光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溫暖的金色光芒。
第十二章
新的黎明
當我再次睜開眼，記憶核心室已經(jīng)成為廢墟。程野從瓦礫中爬出，他的結(jié)晶紋路奇跡般地消退，只剩下淡淡的疤痕。遠處，灰衣客戶站在破碎的玻璃窗前，他的機械義眼已經(jīng)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清澈的眼睛。
觀測者，或者說，于魚。
他微笑著，眼神中充滿欣慰，恭喜你完成了記憶的閉環(huán)。
濱海城的天空逐漸放晴，晶化雨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陽光。人們從家中走出，雖然他們的記憶芯片還在，但眼神中已經(jīng)沒有了恐懼。我低頭看著腕間的結(jié)晶紋路，它已經(jīng)變成了一條銀色的鯨魚，安靜地游動著。
三個月后，我在廢棄的深海研究所遺址上建立了新的記憶修復中心。這里沒有華麗的設備，只有一面記憶墻，上面掛著十二幅畫，分別描繪著曾經(jīng)的恐懼人格。而在正中央，是一幅全家福，父親、母親和小時候的我，在海邊開心地笑著。
灰衣客戶
——
現(xiàn)在我知道他叫林深，成為了我的助手。程野則繼續(xù)他的記憶載體研究，試圖找到徹底治愈記憶晶化癥的方法。每當夜幕降臨，我就會坐在記憶墻前，聽著鯨魚吊墜傳來的微弱心跳聲，那是記憶的脈搏，也是生命的回響。
在濱海城的傳說中，有一位記憶觀測者，她不是刪除痛苦，也不是美化記憶，而是教會人們?nèi)绾闻c自己的記憶和解。而我知道，每一個記憶，無論是痛苦的還是美好的，都是組成我們生命的琥珀，值得被溫柔對待。
故事的最后，我站在記憶修復中心的露臺上，看著濱海城的燈火漸次亮起。海風拂過，帶來咸咸的味道，卻不再讓我恐懼。因為我知道，在記憶的深海里，我已經(jīng)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