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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上文:《星河夜雨》(上)

    又名:我媽帶我成為了豪門富二代(下)

    又又名:溫柔陷阱:我的豪門育兒經(jīng)竟是復仇劇本

    當周氏大廈掛上農(nóng)民工子弟學校牌匾,

    全網(wǎng)熱搜:月嫂復仇資本家給工人下跪

    全城最貴月嫂林暖星,被首富顧承洲用百萬年薪‘買’回家當妻子

    全網(wǎng)嘲笑她飛上枝頭,卻不知這場婚姻是她親手埋的雷

    20年后,地產(chǎn)大鱷周萬擎癱在病床上,眼睜睜看著女兒把他百億資產(chǎn),全捐給農(nóng)民工子弟學校!

    當萬擎集團掛上‘工人權(quán)益基金會’的牌匾,

    顧承洲把林暖星抵在千億大樓的落地窗前:‘利用完我就想跑

    不如用我的錢再生個女兒,讓她繼承你捅穿資本家的本事’

    一、

    機械鳥的密碼

    周詩柔推開顧家書房的門時,陽陽正坐在木地板上組裝一個會發(fā)光的機械鳥。川川翹著腿靠在懶人沙發(fā)里,指尖轉(zhuǎn)著一個橘子,果皮清甜的香氣混著草稿紙沙沙的聲響。

    這道數(shù)學題用游戲闖關(guān)的方法解。陽陽突然舉起畫滿箭頭的草稿紙,鏡片上反射著窗外梧桐樹的碎光,比如先打碎城墻——就是拆括號,再找到寶藏箱——也就是隱藏的公式。他手腕上用舊電路板改造的的電子表嘀嗒響著。

    咚……咚咚

    門外傳來輕輕的叩擊聲,林暖星圍著印滿小星星的圍裙探進頭:排骨燉好啦,今天加了詩柔最喜歡的玉米。她耳邊的碎發(fā)沾了些許面粉,手里還攥著正在震動的手機——屏幕上是勞工協(xié)會群聊的消息,正在討論周末的義診安排。

    紅燒排骨的醬汁在瓷盤里暈開暖光,顧承洲舀了勺雞蛋羹放進周詩柔碗里:陽陽在科技大學還適應嗎聽說你上個月又拿了創(chuàng)新賽冠軍

    比川川在商學院裝大人舒服。陽陽舀了些青豆放進碗里,至少不用天天穿西裝。

    川川沖他擠擠眼:我上禮拜幫老爸看財報,發(fā)現(xiàn)他收購的玩具廠居然在生產(chǎn)會說話的橡皮擦——這創(chuàng)意該不是你小學時畫的草圖吧

    林暖星用公筷夾了塊魚肚部位的糖醋魚放進川川的盤子里:詩柔馬上要高三了,到時候想報什么志愿

    少女戳著碗底的米飯粒,聲音像被雨打濕的蝴蝶:我想學企業(yè)管理......她想起父親摔在茶幾上的油畫顏料盒,但爸爸說畫風景比看財務(wù)報表輕松。

    陽臺忽然傳來機械鳥撲棱棱的響動,周圍一群小麻雀圍繞著這個呆愣愣的小家伙嘰嘰喳喳。

    就像詩柔想經(jīng)營公司。顧承洲忽然開口,指尖摩挲著妻子公益組織的徽章鑰匙扣,你林阿姨當年用攢的工資創(chuàng)建勞工之家時……

    所有人都說高中還沒畢業(yè)的人懂什么公益。林暖星笑著往陽陽碗里添了塊排骨:上周有個媽媽來協(xié)會哭,說她女兒想當建筑師,家里非要她學會計。她放下公筷拍了拍周詩柔肩膀,后來我們幫她女兒找了份建筑事務(wù)所的暑期工——現(xiàn)在那丫頭天天戴著安全帽來給我們送綠豆湯。

    周詩柔望著油亮亮的排骨,忽然發(fā)現(xiàn)陽陽悄悄把機械鳥停在她手邊。小鳥展開翅膀投下蝶形光影,羽翼上密密麻麻刻著歷年創(chuàng)新賽的獲獎日期,像一串發(fā)光的密碼。

    二、

    夜色如綢

    夜色如綢

    月光透過紗簾在蠶絲被上織出波紋,林暖星汗?jié)竦聂W發(fā)貼在顧承洲胸口。她指尖無意識地在丈夫鎖骨處輕觸,那里還留著半小時前情動時咬出的淺痕。

    周萬擎為什么非要詩柔學藝術(shù)她突然開口,聲音帶著饜足的沙啞,他明明只有這一個女兒。

    顧承洲把玩她手腕上的紅繩,那是公益組織受助者編的平安結(jié)。檀香味混著未散的旖旎在空氣里發(fā)酵:上個月和韓秘書請合作方吃飯,看見他扶了個小姑娘。他手掌丈量著妻子脊背的弧度,他的手搭在女方肩膀上。

    林暖星猛地支起身子,蠶絲被從肩頭滑落。月光在她脖頸的吻痕上鍍了層銀邊:他敢對不起晚晴

    圈子里一直都有傳言,只不過周萬擎很謹慎。顧承洲用指腹抹開她蹙緊的眉心,你接收的那幾個工傷工人,是不是都來自萬擎的新樓盤

    臥室里只亮著一盞暖黃的床頭燈,林暖星靠在床頭,手指緊緊攥著被角,指節(jié)泛白。

    周萬擎簡直不是人!她聲音壓得很低,卻掩不住怒意,今天又接到三起他公司工人的求助,有一個還是工傷致殘,結(jié)果連賠償金都被克扣!

    顧承洲放下手中的文件,伸手將她攬進懷里,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肩頭,安撫道: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

    可還是不夠……她閉了閉眼,聲音有些疲憊,那些人明明只是想要一個公道。

    但你給了他們比公道更重要的東西。顧承洲低聲道,法律援助、工作機會、尊嚴……沒有哪個公益組織能做到像你這樣。

    林暖星靠在他肩上,沉默了一會兒,終于輕輕嗯了一聲。

    窗外,月光靜靜灑落,像是無聲的陪伴。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辦公室,桌邊放著一杯熱豆?jié){,林暖星坐在桌前,認真審核手里的這一批求助者后續(xù)安置預計結(jié)果。

    助手小林推門進來,手里抱著一疊文件,臉上帶著笑意:林姐,昨天的安置結(jié)果出來了。

    嗯,說說看。林暖星抬眸,眼神溫和。

    張師傅的工傷賠償案已經(jīng)和解,對方公司賠了錢,我們也幫他安排了倉庫管理的工作,五險一金都交了。小林翻著文件,還有李阿姨,她腿腳不便,我們讓她在后勤部做檔案整理,工資雖然不高,但她特別感激。

    哦,王小小,就是那個長得像大明星似的姑娘,之前在律師事務(wù)所那邊幫忙,現(xiàn)在在聾啞學校那邊找到一份工作,偵探事務(wù)所那邊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學校背景,沒什么問題,所有的轉(zhuǎn)接手續(xù)都已經(jīng)辦好。

    林暖星點點頭,嘴角微微揚起:那就好。

    對了,政府那邊剛發(fā)來合作意向,想和我們一起推進‘殘障人士就業(yè)保障計劃’。小林語氣輕快,他們說,我們的模式很適合推廣。

    林暖星笑了笑,眼里帶著欣慰:那就按計劃推進吧。

    她的公益組織——建陽援助中心,早已不是單純的慈善機構(gòu)。

    幾年間,她建立了自己的偵探社,專門調(diào)查企業(yè)黑幕;成立了律師事務(wù)所,為弱勢群體提供法律援助;甚至還有一支由曾經(jīng)受助者組成的團隊,他們學成歸來,自愿加入,成為她的得力助手。

    這些人里,有的是被行業(yè)打壓的律師,有的是被冤枉的工程師,還有的是曾經(jīng)走投無路的工人……如今,他們都在這里找到了新的方向,在這里工作的大部分都是帶有身體殘疾的人,而那些健全者除了的確離不開他們外,大部分都把這個工作機會留給了更困難的人,他們之中有九成人在每個月發(fā)工資后都會償還援助中心一部分。

    我淋過雨,所以想為你撐把傘。

    一些公司勢力太大,每次查出的問題,最終都只能讓底下的小主管頂罪,賠點錢草草了事。

    但林暖星并不急躁。

    她知道,正義需要耐心,而她的溫柔,恰恰是最堅韌的力量。

    傍晚,林暖星站在援助中心的院子里,看著幾個孩子嬉笑著跑過。

    她輕輕笑了,目光柔和。

    ——這世上,總有一些光,是連黑暗都吞噬不了的。

    三、

    春風得意

    周萬擎最近春風得意。

    桌子上的驗孕棒明晃晃的兩條橫杠,他的小情人柳媛嬌滴滴地依偎在他懷里,手指在他胸口畫著圈,聲音甜得發(fā)膩:周總,醫(yī)生說……是個男孩呢。

    周萬擎瞇了瞇眼,指腹摩挲著她的腰,心里盤算著——如果真能有個兒子,那周家的產(chǎn)業(yè),自然不能全交給那個遲早要嫁出去的女兒。

    好好養(yǎng)著。他抽出一張卡,塞進她手里,城南那套公寓,歸你了。

    柳媛低頭嬌笑,眼底卻閃過一絲冷光。

    柳媛不傻。

    她知道周萬擎這樣的男人,今天能給她買房子,明天就能為了另一個女人把她踢開。她得確保自己肚子里的兒子,是他唯一的指望。

    于是,她開始在他的茶里加料——一點點,慢慢地,直到某天,他再也生不出別的孩子。

    周萬擎渾然不覺,依舊做著得子的美夢。

    直到產(chǎn)檢那天,柳媛的孕期突然來了例假。

    醫(yī)生面無表情地遞給她檢查單:沒懷孕。

    柳媛臉色煞白。

    她捏緊報告單,腦子里飛速運轉(zhuǎn)——周萬擎要是知道她騙他,以他的手段,她怕是連命都保不住,她得找個男人……

    就在她慌亂時,一個陌生男人攔住了她。

    柳小姐,聊聊

    男人遞給她一份文件——里面詳細記錄了她下藥的時間、劑量,甚至還有周萬擎這些年轉(zhuǎn)移財產(chǎn)的證據(jù)。

    周總的妻族蘇家,對周總可是多有幫扶,周萬擎周總可不是什么善茬。男人語氣平淡,卻讓她脊背發(fā)涼,他上一個情人,現(xiàn)在還在精神病院。

    柳媛指尖發(fā)抖。

    趁他還不知道你沒懷孕,拿著到手的好處,趕緊消失。男人收起文件,微微一笑,否則,下次來找你的,就不是我了。

    一周后,柳媛找借口從周萬擎的賬戶里轉(zhuǎn)走一筆巨款,連夜飛往國外。

    周萬擎發(fā)現(xiàn)時,氣得砸了辦公室。

    他本想轉(zhuǎn)移財產(chǎn),再慢慢甩掉蘇晚晴,可現(xiàn)在,情人跑了,錢也沒了,他只能暫時老實下來。

    蘇晚晴依舊優(yōu)雅地喝著下午茶,對丈夫近期的暴躁渾然不覺。

    而城市的另一端,偵探事務(wù)所的檔案柜里,又多了一份加密文件。

    四、

    錄取通知

    周詩柔的錄取通知書安靜地躺在茶幾上,燙金的校徽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中央美術(shù)學院,繪畫系。

    周萬擎滿意地點頭,拍了拍女兒的肩:學藝術(shù)多好,輕松又體面,以后開個畫廊,日子舒服。

    蘇晚晴也溫柔地附和:是啊,詩柔,金融太累了,媽媽舍不得你吃苦。

    周詩柔垂眸,指尖輕輕摩挲著通知書邊緣,沒說話。

    MIT實驗室里,陽陽剛結(jié)束一場數(shù)據(jù)模擬,就被同組的女生攔在了走廊。

    林煦安,我喜歡你。女生直白地遞出一封情書,眼里帶著勢在必得的自信,你單身吧我從沒見你和誰約會過。

    陽陽推了推眼鏡,語氣平靜:我有女朋友。

    周圍看熱鬧的同學頓時起哄:騙誰呢你女朋友是AI嗎還是你實驗室的數(shù)據(jù)模型

    陽陽懶得解釋,轉(zhuǎn)身要走,卻在走廊盡頭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周詩柔和川川正站在那兒,愣愣地看著他。

    周詩柔突然快步上前,在眾目睽睽之下挽住陽陽的手臂,笑容甜美:

    你們好,我是他女朋友。我們還要回家和家人一起吃飯,下次有機會一起聚餐。

    整個走廊瞬間安靜。

    陽陽瞳孔微縮,下意識想抽手,卻被她攥得更緊。

    川川在一旁挑眉,看戲似的抱起手臂,嘴角掛著促狹的笑。

    回家的路上,陽陽終于忍不住開口:

    詩柔,大學和高中不一樣,這種傳言傳開了對你不好。

    周詩柔腳步一頓,仰頭看他:那你為什么不直接拒絕她們?yōu)槭裁匆f你有女朋友

    陽陽皺眉:我只是嫌麻煩。

    那我也是嫌麻煩。她固執(zhí)地盯著他,反正你也不打算談戀愛,我?guī)湍銚跆一�,不是正�?br />
    陽陽沉默片刻,終于嘆了口氣:詩柔,別鬧。

    周詩柔深吸一口氣,突然站定。

    林煦安,我喜歡你。

    陽陽愣住。

    不是妹妹對哥哥的那種喜歡。她聲音很輕,卻很堅定,是想和你牽手、擁抱、接吻的那種喜歡。

    陽陽的呼吸微微凝滯,半晌,他面帶無奈低聲道:

    詩柔,你分得清愛情和親情嗎

    我從小看著你長大,你對我來說,永遠是那個需要我照顧的小妹妹。他抬手揉了揉她的發(fā)頂,像小時候一樣,這種感情……變不了的。

    周詩柔眼眶微紅,卻倔強地揚起下巴:

    那你敢不敢試試

    試試看,你是不是只把我當妹妹。

    陽陽怔住,指尖無意識地蜷了蜷。

    遠處,川川吹了聲口哨,懶洋洋地喊:

    喂,你們兩個,再不走趕不上飛機了!

    五、

    咖啡廳的冰塊

    周詩柔趴在咖啡廳的桌子上,用吸管戳著杯里的冰塊,悶悶不樂。

    所以,林煦安真的說只把你當妹妹好友林夏托著下巴,一臉同情。

    嗯。周詩柔嘆了口氣,他說感情變不了。

    林夏眼珠一轉(zhuǎn),突然湊近:那……要不要試試刺激他一下

    怎么刺激

    找個男生假裝談戀愛啊!林夏拍桌,男人都這德行,自己不要的東西,看到別人碰了,反而開始在意。

    周詩柔咬著吸管,若有所思。

    當晚,顧家客廳。

    陽陽和川川正坐在沙發(fā)上看球賽,周詩柔突然站到他們面前,雙手抱胸,語氣堅決:

    陽陽哥,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

    陽陽握著遙控器的手一頓,抬眼:……怎么突然問這個

    上大學了,談戀愛很正常吧周詩柔抬了抬下巴,如果你真的對我沒感覺,那我就去找別人談。

    川川一口可樂差點噴出來:……哈

    陽陽皺眉:你認真的

    當然。周詩柔輕哼,我朋友給我介紹了幾個男生,條件都不錯。

    陽陽放下遙控器,神色嚴肅起來:誰給你介紹的

    朋友啊。周詩柔故作輕松,大學同學,認識不少人。

    川川瞇起眼:具體是誰叫什么名字哪個學校的

    周詩柔被問得一愣,隨即撇嘴:你們干嘛查戶口啊

    陽陽站起身,語氣不容拒絕:名字。

    周詩柔被他盯得心虛,小聲嘟囔:就……高中同學介紹的,還沒見面呢。

    陽陽和川川對視一眼,二話不說拿出手機。

    高中同學誰川川挑眉,名字說一下,我們幫你查查。

    周詩柔猶豫了一下,還是報了個名字:陳子軒。

    陽陽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眉頭越皺越緊。川川連看都不用看,嗤笑出聲:

    這小子他高中三年換了八個女朋友,最短的只談了三天。

    周詩柔瞪大眼:……真的假的

    陽陽把手機遞給她,屏幕上是陳子軒的社交賬號,最新動態(tài)是和某個女生的親密合照,配文新女友,求祝福。

    周詩柔:……

    川川抱臂,似笑非笑:你朋友給你介紹這種人她是不是跟你有仇

    周詩柔干笑:她……可能也不清楚吧。

    陽陽盯著她:還介紹了別人陽陽的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誰給你介紹的這種人

    周詩柔裝傻:朋友可能不清楚吧,她還介紹了別人……

    陽陽深吸一口氣:把所有男生的資料都發(fā)過來。

    興奮了大半夜,睡到快中午的周詩柔終于睡夠了,打開房門就被門口的倆門神嚇了一跳。

    川川勾著周詩柔的脖子往書房走,咬牙切齒道:你是豬啊,你這么能睡!

    喂!好不容易放假了,我就是為了能睡個懶覺才來這兒的,你還不讓我睡個夠!

    游戲室的電腦屏幕上列出了一排男生的資料。

    這個,去年腳踏兩條船被掛過校園墻。

    這個,前女友說他借錢不還。

    這個更離譜,裝富二代騙女生開房!

    周詩柔托著腮,看著他們倆咬牙切齒地查人,心里暗笑,面上卻裝無辜:那怎么辦我朋友也是好心,她也不清楚這些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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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川在一旁不知故意的還是怎么滴,嘟囔道:查了八個,六個是渣男,剩下兩個也不怎么樣!

    六、

    妹妹與心動

    周詩柔指尖敲了敲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面顯示著一個清秀男生的檔案:這個怎么樣雖然家里條件一般,但專業(yè)排名前五,絕對是潛力股。

    陽陽掃了一眼,眉頭立刻皺起:他家三個姐姐都沒上高中他推了推眼鏡,這種重男輕女的家庭,你確定要接觸

    只是談戀愛而已,又不是要結(jié)婚。周詩柔撇撇嘴,故意把話說得輕飄飄的。

    陽陽突然把電腦合上,發(fā)出啪的一聲響:談戀愛找的是開心,不是找痛苦。他的聲音罕見地帶著幾分嚴肅,雖然感情確實有很多不確定性,但該排除的隱患一定要盡量排除。

    川川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哥,你這話有點耳熟,怎么聽著像在做風險評估報告

    陽陽沒理會弟弟的調(diào)侃,繼續(xù)盯著周詩柔:你知道這種家庭出來的男生,潛意識里會怎么看待女性嗎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我實驗室有個學姐,就是嫁到這種家庭,現(xiàn)在……

    停停停!周詩柔打斷他,我又沒說要嫁給他!

    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陽陽深吸一口氣,聲音低了幾分:詩柔,我不想看你受傷。

    周詩柔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抬頭,正對上陽陽鏡片后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那里面的擔憂清晰可見。

    川川識相地站起身:那個……我突然想起來早上沒吃飽……他快步溜出房間,還不忘貼心地帶上門。

    周詩柔把筆記本電腦一推,氣鼓鼓地瞪向陽陽:按你這個標準,世界上就沒有能談戀愛的男生了!

    陽陽推了推眼鏡,語氣平靜:世上沒有絕對的事。

    是嗎周詩柔忽然瞇起眼,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那現(xiàn)成不就有一個

    家庭和睦,兄友弟恭,經(jīng)濟條件好,能力強,前程光明,還知根知底——她一步步逼近陽陽,最重要的是,將來肯定不會有婆媳矛盾。

    陽陽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她在說自己,耳根瞬間發(fā)燙:詩柔,別鬧。

    我沒鬧。周詩柔歪頭看他,眼里帶著挑釁,你不是說只把我當妹妹嗎

    陽陽剛要開口,周詩柔突然伸手一推——

    砰!

    陽陽猝不及防,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周詩柔已經(jīng)一屁股坐上了他的大腿,雙手環(huán)住他的脖子,仰著臉看他:既然是妹妹,那你應該不會有什么反應吧

    陽陽渾身僵住,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詩柔,下去。

    周詩柔不僅沒動,反而故意向前挪了挪,湊近他的耳邊,壓低聲音:陽陽哥,你心跳好快啊。

    陽陽的呼吸明顯亂了。

    他向來冷靜自持的大腦此刻一片空白,只剩下懷里柔軟的溫度和縈繞在鼻尖的橙花香氣。周詩柔的睫毛近在咫尺,輕輕顫著,像蝴蝶的翅膀,一下下?lián)显谒纳稀?br />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他的聲音低啞得不像話。

    周詩柔不退反進,指尖輕輕劃過他的喉結(jié):知道啊,我在驗證——她笑得狡黠,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把我當妹妹。

    陽陽的理智終于崩斷。

    他一把扣住她的腰,聲音危險:周詩柔,你……

    咔嚓——

    房門突然被推開,川川叼著冰淇淋探頭:哥,老媽打電話問晚上吃——

    話音戛然而止。

    川川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定格一秒,隨即面無表情地后退:打擾了,你們繼續(xù)。

    砰!門被狠狠關(guān)上。

    門外傳來川川的喊聲:媽��!咱家聘禮真的要準備雙份了�。�

    房間里,周詩柔還坐在陽陽腿上,兩人面面相覷。

    陽陽深吸一口氣,終于認命般地閉了閉眼:……周詩柔。

    嗯

    ……我們談?wù)劇?br />
    周詩柔眨眨眼,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貍:好啊,談什么

    陽陽盯著她,半晌,忽然勾唇:談一談,你是怎么把我這個哥哥,變成男朋友的。

    ——他的妹妹理論,在這一刻,徹底宣告破產(chǎn)。

    這場妹妹與心動的拉鋸戰(zhàn),最終以周詩柔的大獲全勝告終。而某個曾經(jīng)信誓旦旦只當她是妹妹的天才,終于不得不承認——有些界限,一旦跨過,就再也回不去了。

    七、

    書房密談

    深夜,顧宅的書房亮著兩盞臺燈。

    林暖星正低頭審核公益組織的賬目,鋼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對面,顧承洲敲擊鍵盤的聲音規(guī)律而沉穩(wěn)。

    叩叩——

    門被輕輕敲響,陽陽站在門口,神色罕見地猶豫:爸,媽,我有事想說。

    顧承洲合上電腦,示意他進來。

    陽陽站在父母面前,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我……想和周詩柔談戀愛。

    林暖星的筆尖驀地頓住,墨水在紙上洇開一小片陰影。

    房間里安靜得能聽見掛鐘的滴答聲。

    林暖星緩緩抬頭,聲音很輕:陽陽,你有沒有注意過,我從來只和蘇阿姨、詩柔一起喝茶逛街,卻從沒去過周家

    陽陽一怔,眉頭微蹙:我們家……和周叔叔有矛盾

    林暖星放下鋼筆,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無名指的素圈婚戒。

    如果我說,我不同意呢她輕聲問,你和詩柔會不會受傷

    陽陽沉默片刻,鏡片后的目光清澈而堅定:我們還沒開始談。現(xiàn)在,我只是把對她的感情,從‘妹妹’變成了‘一個女孩’。

    林暖星將一份文件袋推到陽陽面前,指尖在牛皮紙封口處停頓了一秒。

    先看看這個。

    陽陽拆開文件,里面是幾張照片——周萬擎摟著一個年輕女人的腰,背景是某家高檔餐廳的包廂。照片右下角的時間顯示,拍攝于上個月周詩柔生日當天。

    周叔叔出軌陽陽眉頭皺起,但語氣并不意外,媽,您什么時候知道的

    林暖星沒有回答,只是反問:如果和詩柔在一起,意味著要卷入這種麻煩,你還愿意嗎

    陽陽將照片放回桌上,聲音很平靜:這件事里,最無辜的就是蘇阿姨和詩柔。

    他抬起頭,鏡片后的目光清澈而堅定:就算我對詩柔的感情沒有變化,哪怕只是作為朋友,我也會心疼她。

    林暖星注視著他,忽然輕聲問:只是朋友

    她又從抽屜里取出一疊資料,這次是萬擎集團的財務(wù)調(diào)查報告。

    周萬擎這些年一直在暗中轉(zhuǎn)移資產(chǎn),公司賬目問題很大。林暖星翻開其中一頁,指著標紅的數(shù)據(jù),如果爆雷,詩柔可能會面臨很多現(xiàn)實困境。

    她合上文件,直視兒子:這樣的隱患,你還想開始這段感情嗎

    陽陽沉默了片刻。

    忽然,他唇角微微揚起:媽,您知道嗎您越是這樣問,我反而越確定了自己的感情。

    他拿起那份調(diào)查報告,語氣沉穩(wěn)得不像個學生:如果詩柔將來需要面對這些,那我更應該站在她身邊。

    林暖星怔了怔,隨即失笑:你這話,和你爸當年一模一樣。

    書房陷入短暫的沉默。窗外,夜風吹動庭院里的玫瑰,送來隱約的花香。

    書桌上的玫瑰插瓶里,混著一枝周詩柔前天帶來的橙花,終于,林暖星輕嘆一聲:詩柔是個好孩子。

    陽陽點頭,他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但如果這段感情會讓您為難,我會重新考慮。

    顧承洲一直沒說話,此刻卻忽然開口:陽陽,感情是你自己的事。

    林暖星看向丈夫,后者對她微微點頭。

    窗外,月光透過紗簾,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林暖星深吸一口氣,終于露出一絲淺笑:陽陽,媽媽只是擔心……但你的選擇,我會尊重。

    陽陽緊繃的肩膀終于放松下來。

    顧承洲站起身,拍了拍兒子的肩:去睡吧。

    她將資料收回抽屜,只留下那張周萬擎出軌的照片:這個,找機會讓詩柔知道吧。她有權(quán)利了解真相。

    走出書房時,陽陽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周詩柔發(fā)來的消息: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圖書館我論文卡住了

    他望著屏幕,鎖屏是去年生日時,陽陽、川川、詩柔、媽媽和蘇阿姨的合照,忽然想起小時候,詩柔總愛跟在他身后喊陽陽哥。那時候的她,眼睛亮得像星星。

    陽陽回復:好,我?guī)湍憧纯础?br />
    手指停頓片刻,又補充一句:有些事,想當面和你說。

    陽陽離開后,書房重新恢復安靜。

    林暖星望著緊閉的房門,輕聲說:承洲,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顧承洲走到她身后,雙手搭在她肩上:你只是太愛他們。

    她的指尖覆上他的手背,溫暖而踏實。

    這一夜,書房的燈光亮到很晚。有些秘密尚未揭開,有些心結(jié)需要時間。但無論如何,愛從來不是非黑即白的選擇題。

    八、

    畢業(yè)禮物

    夏風帶著梔子花的香氣,顧宅的花園里鋪滿了細碎的陽光。川川和陽陽穿著學士服,站在草坪中央,臉上還帶著畢業(yè)典禮后的興奮。川川的領(lǐng)帶歪歪斜斜地掛在脖子上,陽陽的學士帽則被他隨手夾在胳膊下,盡管林暖星已經(jīng)提醒過他三次帽子要戴正。

    顧承洲站在他們面前,西裝筆挺,手里拿著兩份燙金的文件袋。他的目光在兩個孩子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微微上揚。

    畢業(yè)禮物。他將文件遞過去,聲音低沉而溫和。

    陽陽接過,翻開一看,眉頭微挑——洲際集團5%的股份轉(zhuǎn)讓書。

    川川吹了聲口哨,抖了抖自己的那份:爸,您這是要我們提前當股東啊

    林暖星端著檸檬水從屋里走出來,看到文件內(nèi)容時,指尖微微收緊。玻璃杯壁上凝結(jié)的水珠順著她的手指滑落,滴在草坪上,悄無聲息。

    承洲。她輕聲開口,聲音柔和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堅定,這樣對川川不公平。

    陽陽合上文件,點頭:媽說得對,我不能收。

    川川卻一把攬住陽陽的肩膀,笑得沒心沒肺:媽,您想多了!我們是一家人,股份給誰不都一樣

    他晃了晃自己那份文件,故意用夸張的語氣說道:再說了,哥要是不要,那我拿著多沒意思。

    陽陽側(cè)頭看他,嘴角抽了抽:你認真的

    當然!川川挑眉,從小到大,我的零花錢有一半都是你幫我賺的,現(xiàn)在分你點股份怎么了

    陽陽無奈,但眼底卻浮起一絲笑意。

    沉默片刻,陽陽忽然抬頭看向父親:爸,股份我可以不收,但分紅能不能給我

    顧承洲挑眉:理由

    我想用分紅作為個人研發(fā)室的啟動資金。陽陽推了推眼鏡,聲音沉穩(wěn),這樣既不算白拿,也能讓我自己安心。

    林暖星怔了怔,隨即唇角微微上揚。這個提議,確實出乎她的意料。

    顧承洲看向妻子,兩人目光交匯,無聲地交換了意見。最終,他輕笑一聲,伸手揉了揉兩個兒子的頭發(fā):那就這么定了。

    川川歡呼一聲,一把搶過陽陽的文件塞回父親手里:那哥的分紅記得按時打啊,別拖欠員工工資!

    陽陽:……

    林暖星搖頭失笑,將檸檬水遞給他們:行了,別鬧了,進去吃飯吧,今天做了你們愛吃的糖醋排骨。

    晚風輕拂,陽陽望著遠處逐漸亮起的萬家燈火,忽然開口:等研發(fā)室步入正軌,我想專門做智能醫(yī)療設(shè)備。

    川川湊過來,笑嘻嘻地撞了下他的肩膀:那我負責給你拉投資!

    陽陽瞥他:你確定不是來搗亂的

    喂!我可是未來金融界的精英!川川不服氣地反駁,再說了,你的研發(fā)室要是賺錢了,肯定少不了我的好處。

    林暖星和顧承洲站在一旁,相視一笑。

    在這個家里,有些東西比股份更珍貴。

    花園的梧桐樹上刻著兄弟倆的身高記錄,最新的一條是今天的日期,旁邊還畫了個小小的學士帽。

    九、

    求婚現(xiàn)場

    初夏的傍晚,夕陽將天空染成橘粉色,周詩柔挽著陽陽的手臂,慢悠悠地走在校園的梧桐道上。她剛結(jié)束畢業(yè)答辯,整個人還沉浸在輕松的氛圍里,腳步輕快,發(fā)梢隨著微風輕輕晃動。

    陽陽側(cè)頭看她,忽然開口:詩柔。

    嗯她仰臉,眼里映著細碎的光。

    我們結(jié)婚吧。

    周詩柔腳步一頓,眨了眨眼:……就這樣

    陽陽難得有些局促,推了推眼鏡:你……想要什么樣的求婚

    周詩柔噗嗤笑出聲,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自己想。

    陽陽握住她的手指,無奈又縱容:好。

    畢業(yè)典禮當天,周詩柔穿著學士服,抱著花束,正和同學拍照。忽然,川川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笑嘻嘻地遞給她一個眼罩:詩柔,有個驚喜。

    什么啊她狐疑地戴上,被川川牽著往前走。耳邊傳來熟悉的輕笑聲——是林暖星和蘇晚晴的聲音。

    眼罩被摘下的瞬間,周詩柔愣住了。

    眼前是一片鋪滿玫瑰的草坪,她看到母親蘇晚晴正含著淚光向她招手。更讓她驚訝的是,顧家全家都站在母親身邊——林暖星手里捧著一束橙花,川川舉著嫁給我哥的應援牌,而顧承洲……正在調(diào)試一架突然出現(xiàn)的三角鋼琴。

    陽陽穿著與她學士服同色的西裝走來,在眾目睽睽下單膝跪地。鋼琴突然響起《夢中的婚禮》的前奏,她震驚地發(fā)現(xiàn)是母親和林暖星在四手聯(lián)彈。

    詩柔。陽陽打開絲絨盒子,里面的鉆戒鑲嵌著橙花造型的鉆石,鉆戒內(nèi)圈刻著My

    Star,是他在實驗室里親手設(shè)計的。你愿意...

    我愿意!她撲進他懷里時,不遠處,剛趕到的周萬擎一臉茫然,但很快反應過來,臉上堆起笑容:哎呀,這是好事啊!他拍了拍顧承洲的肩,陽陽雖然不是你的親生孩子,但這么優(yōu)秀,真是……

    他的話沒說完,川川突然吹了個口哨,大聲打斷:親一個,親一個……

    全場哄笑,陽陽耳根通紅,周詩柔大大方方的捧著陽陽的臉波了一個。

    喔——

    米其林餐廳的水晶吊燈下,周萬擎第五次舉起香檳杯:顧總,聽說洲際最近在投新能源我們周氏在海南有塊地……他的目光掃過正在給女兒剝蝦的陽陽,說起來,陽陽這么優(yōu)秀卻只搞科研,我這攤子將來...

    可以讓詩柔接手。陽陽頭也不抬地把蝦仁放進周詩柔碗里。

    周萬擎擺擺手:女孩子嘛,在家相夫教子多輕松,商場如戰(zhàn)場……何必那么累

    餐桌上的氣氛驟然一冷。

    川川低頭猛扒飯,掩飾眼中的不悅;陽陽的指尖在桌下微微收緊,但面上依舊平靜,只是默默握住了周詩柔的手。

    周詩柔抿了抿唇,輕聲說:爸,我想試試。

    周萬擎皺眉:你懂什么公司的事復雜得很,你管理好大后方,不要讓……

    林暖星忽然輕笑一聲,打斷了他:嘗嘗這道松露湯,用的是……

    陽陽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

    ——他永遠記得母親的話。

    你老爸在萬擎建筑的工地上出事時,連賠償金都沒拿到。

    天災人禍,誰也沒辦法控制。

    可他知道,那根本不是天災。

    晚餐后,周詩柔站在露臺上吹風。陽陽走過去,從背后環(huán)住她的腰,下巴輕輕擱在她肩上。

    不開心他低聲問。

    周詩柔搖頭,聲音有些悶:我只是……有點失望,不過也習慣了……

    陽陽收緊手臂,吻了吻她的發(fā)頂:沒關(guān)系,有我在。

    周詩柔轉(zhuǎn)身,仰臉看他:陽陽,你會支持我的,對吧

    當然。他捧起她的臉,拇指輕輕摩挲她的臉頰,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月光下,兩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溫柔而堅定。

    玻璃門內(nèi),周萬擎正對著顧承洲高談闊論。而鋼琴邊,蘇晚晴和林暖星頭碰頭地看著手機里剛才拍的求婚視頻,兩個母親的笑聲融進了肖邦的夜曲里。

    十、

    商場的泥潭

    萬擎集團的會議室里,周萬擎坐在主位上,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目光審視著對面的陽陽。

    你真的考慮清楚了他微微瞇起眼,放棄科研,來我這里學管理

    陽陽神色平靜,推了推鼻梁上的銀絲眼鏡:嗯,考慮清楚了。

    周萬擎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這個年輕人,果然識時務(wù)。

    他早就知道,林煦安手里握著多項專利,在科研領(lǐng)域前途無量,可偏偏為了自己的女兒,甘愿放棄那些光環(huán),踏進商場的泥潭。

    ——真是再好不過的棋子。

    起初,周萬擎對陽陽的表現(xiàn)極為滿意。

    這個年輕人聰明、沉穩(wěn),學東西極快,短短幾個月就能獨立處理公司的重要項目。更重要的是,他毫無野心,所有的決策都會先詢問周萬擎的意見,甚至在一些關(guān)鍵場合,還會特意提到這是岳父的意思。

    周萬擎心里暗笑——果然是個為了愛情昏了頭的年輕人。

    直到某次重要的商業(yè)晚宴。

    煦安,今晚的飯局你必須去。周萬擎皺眉,語氣不容置疑,陳總是我們最大的客戶,他點名要見你。

    陽陽頭也不抬地整理文件:抱歉,岳父,今晚我答應詩柔要回家吃飯。

    周萬擎臉色一沉:你知不知道輕重一頓飯而已,詩柔難道不能自己吃

    陽陽終于抬起頭,鏡片后的目光平靜卻堅定:正是因為知道輕重,我才不能去。他頓了頓,詩柔會擔心。

    擔心什么周萬擎冷笑,難道我周家的女婿,連應酬的自由都沒有

    陽陽合上文件夾,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岳父,您應該比誰都清楚,商場上的應酬,有多少是真心談生意,有多少是逢場作戲。

    詩柔是您的女兒,她從小在周家長大,見過太多‘意外’。陽陽直視周萬擎的眼睛,我不想讓她提心吊膽。

    周萬擎一怔,隨即哈哈大笑,拍了拍陽陽的肩:好,好!沒想到你還是個情種!

    他表面贊賞,心里卻嗤之以鼻——為了個女人束手束腳,終究成不了大事。

    周萬擎對陽陽的態(tài)度很矛盾。

    一方面,他滿意陽陽的聽話,覺得這個女婿比自己的親生女兒可靠得多——至少,陽陽是個男人,不會感情用事。

    另一方面,他又隱隱不滿陽陽的沒出息——堂堂七尺男兒,怎么能被一個女人牽著鼻子走

    某次家庭聚餐,他半開玩笑地說:陽陽啊,你什么都聽詩柔的,以后怎么當家做主

    陽陽正在給周詩柔剝蝦,聞言頭也不抬:岳父,正因為是詩柔,我才聽的。

    周萬擎笑容僵了僵,心里暗罵:沒出息的東西!

    沒人知道,陽陽每天下班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拉著周詩柔進書房。

    今天的項目我整理了關(guān)鍵點,你看看。他將文件攤開在桌上,指著上面的批注,這部分是財務(wù)漏洞,這部分是潛在風險……岳父的手段,你要學,但也要防。

    周詩柔認真點頭,眼里閃著狡黠的光:放心,我爸那點伎倆,我早看透了。

    陽陽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好好學,我等著‘退休’呢。

    ——他從來不是甘愿被困的金絲雀。

    某天深夜,周萬擎突然接到財務(wù)總監(jiān)的電話。

    周總,不好了!我們海外項目的資金鏈……

    他臉色鐵青地趕到公司,卻發(fā)現(xiàn)陽陽早已坐在會議室里,面前攤著一堆文件。

    岳父,別急。陽陽推了推眼鏡,聲音冷靜,漏洞我已經(jīng)補上了。

    周萬擎愣在原地。

    陽陽站起身,將一份報告遞給他:這是解決方案。另外……他頓了頓,我建議以后這類項目,讓詩柔參與決策。

    周萬擎下意識反駁:她懂什么!

    陽陽靜靜地看著他,忽然笑了:岳父,您是不是忘了——詩柔是周家唯一的繼承人。她……姓周

    而我,只是來‘幫忙’的。姓……林……

    周萬擎想到了書房暗格里,藏著一份修改過的遺囑,受益人欄空白。

    這場繼承者的博弈里,真正的棋手從來不是周萬擎。而當他終于意識到這一點時,棋盤早已不在他手中。

    十一、

    封閉管理

    周萬擎最近心情極好。

    他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著城市的燈火,嘴角掛著志得意滿的笑容。陽陽進入公司后,不僅幫他穩(wěn)住了幾個大項目,還利用自己的專利技術(shù),讓周氏集團的股價漲了15%。

    果然,女婿比女兒有用。

    他搖晃著紅酒杯,心里盤算著下一步的商業(yè)擴張——只要再拿下南城的開發(fā)區(qū),周氏就能躋身國內(nèi)一線地產(chǎn)商的行列。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震動。

    女秘書林莉發(fā)來消息:[周總,我煮了您愛喝的湯,今晚要來嗎]

    周萬擎輕笑一聲,回復:[等著。]

    他完全沒注意到,新聞里正在滾動播放的緊急通知——本市發(fā)現(xiàn)首例新型病毒感染者,即日起部分區(qū)域?qū)嵤┓忾]管理……

    凌晨三點,周萬擎被急促的門鈴聲吵醒。

    誰��!他不耐煩地吼道,懷里還摟著衣衫不整的林莉。

    門外傳來社區(qū)工作人員的聲音:根據(jù)防疫規(guī)定,本小區(qū)發(fā)現(xiàn)密接,即刻起封閉管理,所有人不得外出!

    周萬擎猛地坐起身,冷汗瞬間浸透后背。

    ——他被困在情婦家了!

    他手忙腳亂地抓起手機,先給妻子蘇晚晴打電話:喂,晚晴啊,我在和林秘書溝通項目,結(jié)果小區(qū)突然被封了……對,只能暫時住她家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蘇晚晴的聲音異常平靜:哦,那你注意安全。

    緊接著,他又打給女兒周詩柔,重復了同樣的說辭。

    詩柔乖巧地應道:爸爸別擔心,我和媽媽會照顧好自己的。

    周萬擎長舒一口氣,完全沒注意到母女倆詭異的平靜。

    周家別墅里,周詩柔面無表情地放下手機,點開剛剛收到的物業(yè)郵件。

    附件是一段高清監(jiān)控視頻——畫面里,周萬擎摟著林莉的腰,兩人親密地走進電梯,他的手掌甚至明目張膽地滑進了她的裙擺。

    媽,你看。她把平板推到蘇晚晴面前。

    蘇晚晴掃了一眼,冷笑一聲:這么多年了,他還是這么不小心。

    她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王律師,我上次讓你準備的離婚協(xié)議,可以發(fā)過來了。

    被封控的日子,周萬擎反而變本加厲。

    反正出不去,他干脆和林莉日夜廝混。從客廳到臥室,從浴室到廚房,完全不顧防疫規(guī)定,更不在意自己五十多歲的身體能否承受。

    直到第五天早晨,他醒來時發(fā)現(xiàn)頭昏腦漲,喉嚨像被火燒一樣疼。

    咳咳……莉莉,我好像發(fā)燒了……

    林莉摸了摸他的額頭,頓時臉色煞白:天啊!好燙!該不會是……那個病毒吧!

    周萬擎渾身一顫,突然想起新聞里說的老年人感染后易發(fā)展成重癥。

    他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機想叫救護車,卻發(fā)現(xiàn)因為小區(qū)封閉,醫(yī)療資源緊張,只能先居家觀察。

    高燒持續(xù)了三天。

    周萬擎時而清醒時而糊涂,恍惚間,他好像看到年輕時的自己——那個為了逃避工地事故賠償,偷偷修改監(jiān)控錄像的周總;那個對妻子冷暴力,對女兒PUA的丈夫;那個把情婦帶進公司當秘書的渣男……

    第四天清晨,救護車終于來了。

    醫(yī)護人員抬走他時,林莉躲在房間里不敢露面——她怕被傳染,更怕被正妻找上門。

    醫(yī)院走廊里,醫(yī)生對電話那頭的蘇晚晴說道:患者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但突發(fā)腦梗導致右側(cè)肢體癱瘓,需要長期康復治療。

    病床上,周萬擎歪著嘴,流著口水,含混不清地喊著:公……公司……我的……

    一個月后,周氏集團召開臨時董事會。

    周詩柔一身利落的西裝,站在主席臺前,身后是同樣西裝筆挺的陽陽。

    即日起,由我接任集團CEO一職。她環(huán)視全場,聲音清亮,另外,我父親名下的股份,已全部轉(zhuǎn)入我母親蘇晚晴女士名下。

    臺下掌聲雷動。

    沒人注意到,最后一排坐著個戴口罩的男人——他是萬擎工地事故的遇難者之子,現(xiàn)在是陽陽研發(fā)團隊的骨干。

    陽陽朝他微微點頭,鏡片后的目光意味深長。

    十二、

    療養(yǎng)院的桂花香

    療養(yǎng)院的病房里,消毒水的氣味混著窗外飄來的桂花香。周萬擎半靠在床上,右手無力地垂在身側(cè),左手顫抖地握著遙控器,眼睛死死盯著電視屏幕。

    萬擎集團新任董事長周詩柔宣布,將捐出集團年度利潤的30%,用于疫情后城市重建及農(nóng)民工子弟學校建設(shè)……

    畫面里,周詩柔一身干練的白色西裝,站在記者面前,眉眼間透著銳利和沉穩(wěn)。她的身后,陽陽安靜地站著,鏡片后的目光冷靜而深邃。

    周萬擎嘴角抽了抽,忽然笑了。

    不愧是我的女兒……

    他心里涌上一股詭異的欣慰。哪怕他現(xiàn)在半身不遂,哪怕他被困在這間病房里,可他的女兒——他的血脈,依然掌控著周氏集團,甚至比他更狠、更果斷。

    她像我,不傻。

    他放松地靠回枕頭上,甚至覺得自己的中風也沒那么難以接受了。

    門被輕輕推開,林暖星拎著一籃水果走了進來。

    周總,好久不見。她微笑著,聲音溫和,仿佛真的是來探望老友。

    周萬擎瞇了瞇眼,警惕地盯著她。他和林暖星算不上熟,唯一的交集就是林煦安娶了他的女兒。

    你來干什么他嗓音沙啞,語氣不善。

    林暖星不緊不慢地放下果籃,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慢條斯理地剝了個橘子。

    來看看你,順便……聊聊天。

    橘子清甜的香氣在病房里彌漫,周萬擎卻莫名覺得脊背發(fā)涼。

    周總,你還記得二十五年前,X縣那個工地嗎林暖星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在聊今天的天氣。

    周萬擎瞳孔一縮。

    就是那個……‘夜間違規(guī)操作,工人意外墜亡’的工地。她抬眸,目光平靜地看向他,死了三個人,其中一個,是我的第一任丈夫,是……林煦安的親生父親……你女兒的……公公。

    周萬擎的呼吸驟然急促,左手不自覺地抓緊了床單。

    當時你們說,是工人自己違規(guī)操作,沒有賠償金。林暖星輕輕掰開一瓣橘子,放進嘴里,我婆婆哭到眼睛都快瞎了,在討公道時公公傷了腰,我兒子才剛出生,連爸爸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她的語氣很淡,仿佛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那時候,我只想著怎么活下去,心里怨,卻連怨誰都不知道。

    周萬擎喉嚨發(fā)緊,強撐著冷笑:陳年舊事,你現(xiàn)在提這個干什么

    林暖星微微一笑:因為啊,我本來沒打算報仇的。

    直到……你和蘇晚晴的婚禮。

    林暖星的眼神忽然冷了下來,指尖輕輕敲擊著橘子皮。

    我在你的婚禮上,看到了當年那個工地項目經(jīng)理……叫什么來著林暖星假裝仔細回憶王德發(fā)吧……是這個名字吧……周總……她怎么可能會忘呢,這個名字她整整記了25年。

    周萬擎的臉色瞬間慘白。

    原來,我第1任丈夫的死,不是意外。林暖星的聲音輕柔,卻字字如刀,是你們?yōu)榱耸∧屈c安全措施的錢,故意讓他去危險區(qū)域,事后還篡改證據(jù),把責任推給死人。

    周萬擎的胸口劇烈起伏,左手顫抖著想去按呼叫鈴,卻被林暖星輕輕按住。

    別急,周總,故事才剛開始呢。她笑得溫柔,卻讓他毛骨悚然。

    你知道嗎你的女兒……特別聽話。林暖星湊近他,壓低聲音,你不是最看不起窮人嗎她啊,把你所有的錢……都捐了。

    周萬擎猛地瞪大眼睛:你……你胡說!

    林暖星聳聳肩,拿起遙控器,調(diào)大了電視音量。

    電視里,記者正激動地報道:

    萬擎集團董事長周詩柔宣布,將徹底改革公司制度,清查所有歷史項目,并對過去存在違規(guī)操作的合作方提起訴訟!目前已有多名高管被移送司法機關(guān)!

    畫面切換,周詩柔站在一群農(nóng)民工子弟中間,微笑著剪彩:

    這所學校的每一塊磚,都來自周氏集團的‘贖罪金’。

    周萬擎渾身發(fā)抖,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喘氣聲,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林暖星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語氣憐憫:

    你不是看不起窮人嗎那就讓你從他們身上榨取的錢……變成他們的光。

    你以為這就完了林暖星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周萬擎,我會讓你體會到……什么叫真正的孤立無援。

    周萬擎死死瞪著她,心里卻嗤之以鼻——裝神弄鬼!

    他還有女兒,還有公司,哪怕現(xiàn)在躺在病床上,他依然是周家的掌權(quán)者!

    就在這時,病房門再次被推開。

    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走了進來,禮貌地點頭:

    周先生,您好,我是蘇晚晴女士的代理律師。

    他遞上一份文件。

    這是離婚協(xié)議,請您過目。

    周萬擎的左手劇烈顫抖,離婚協(xié)議上的字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

    林暖星站在窗邊,陽光透過她的身影,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長長的陰影。

    她輕聲說:

    這只是開始。

    十三、

    合花的秘密

    消毒水的氣味混著百合花香,在林暖星推門而入時撲面而來。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旗袍,鬢邊別著珍珠發(fā)卡,優(yōu)雅得像是來參加茶會。

    周萬擎歪在病床上,半邊臉因中風耷拉著,口水浸濕了衣領(lǐng)。電視里正播放著女兒周詩柔的新聞——她站在捐贈儀式上,身后是農(nóng)民工子弟學校的牌匾,笑容明媚得刺眼。

    周總,好久不見。林暖星將果籃放在床頭,指尖輕輕拂過百合花瓣,這花是晚晴讓我?guī)У�,她說你最喜歡百合。

    周萬擎的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完好的左手死死攥著遙控器。

    林暖星優(yōu)雅地坐在陪護椅上,從愛馬仕包里掏出一疊照片:你看,這是晚晴在普羅旺斯的新家。照片里,蘇晚晴穿著波西米亞長裙,正在薰衣草田里作畫,她說終于有時間追求年輕時的夢想了。

    啊……�。≈苋f擎的左手瘋狂拍打床沿,監(jiān)護儀發(fā)出刺耳的警報。

    護士匆匆趕來,卻被林暖星溫柔攔住:沒事的,老朋友敘舊難免激動。她俯身替周萬擎擦掉口水,輕聲細語,晚晴本來舍不得離婚的,畢竟二十多年夫妻呢。是我勸她——

    我說啊,男人出軌就是變心了,與其互相折磨,不如放彼此自由。她將濕巾扔進垃圾桶,笑容陡然冷下來,就像你當年放林煦安爸爸自由那樣。

    周萬擎渾濁的瞳孔驟然收縮。

    林暖星打開手機,播放一段錄音:周總答應給我買愛馬仕的……他說等把那個黃臉婆踢走就娶我……赫然是半年前跑路的情人柳媛的聲音。

    驚喜嗎她關(guān)掉錄音,你當寶貝養(yǎng)著的小情人,其實是我找的私家偵探安排的。從她假懷孕到下藥,每一步都是我設(shè)計的。

    周萬擎的左手青筋暴起,輸液管劇烈搖晃。

    別急呀,還有更大的驚喜。林暖星點開視頻通話,畫面里周詩柔正在給陽陽系領(lǐng)帶,你女兒現(xiàn)在可幸福了。不過你說,要是她知道最愛的丈夫接近她只是為了報復……

    [都是假的。]林暖星盯著周萬擎扭曲的臉,心里冷笑。屏幕上那對小夫妻是真的恩愛,但她偏要把最毒的種子種進這顆腐爛的心。

    詩柔小時候還問我,為什么爸爸從來不去家長會。她故意嘆氣,我說你忙著給小阿姨買包包呢。哎呀,孩子哭得枕頭都濕了。

    周萬擎突然劇烈抽搐,監(jiān)護儀瘋狂尖叫。醫(yī)護人員沖進來搶救時,林暖星退到窗邊,對著病床的方向慢條斯理地補口紅。

    等病房恢復平靜,她重新坐到床邊,從包里掏出瓶香水:知道這是什么嗎當年工地事故遇難者家屬湊錢買的,說是要灑在你墳前。

    她對著空氣輕噴兩下,柑橘混著雪松的香氣瞬間蓋過消毒水味:不過我現(xiàn)在覺得,讓你聞著這個味道度過余生更好。

    起身時,她突然湊近周萬擎耳邊:忘了說,你轉(zhuǎn)移到海外的資產(chǎn),昨天剛被詩柔捐給反職場性騷擾基金會——用我第一任丈夫名字命名。

    走廊里,林暖星碰見匆匆趕來的蘇晚晴。

    都說了蘇晚晴瞥了眼病房。

    嗯。林暖星挽住她的手,詩柔那邊……

    放心,她永遠不需要知道這些臟事。

    兩人相視一笑。陽光透過玻璃穹頂灑下來,在林暖星的珍珠發(fā)卡上折射出冷光。她最后看了眼病房——那里躺著個破碎的怪物,而她們終于掙脫了枷鎖。

    十四、

    梧桐葉的輪回

    周萬擎的病房永遠彌漫著腐朽的氣息。窗外梧桐葉黃了又綠,護工換了一茬又一茬,沒人記得給他拉開窗簾。他的世界只剩下床頭那臺老式電視機,屏幕里偶爾閃過萬擎集團的新聞——周詩柔在發(fā)布會上宣布建立工人養(yǎng)老基金,笑容和她的母親年輕時一模一樣。

    您女兒可真忙啊。新來的護工小劉擦拭著儀器,故意把金屬托盤摔得叮當響,要我說,要么是沒良心的白眼狼,要么……她湊近周萬擎耳邊,是可憐蟲,裝得光鮮罷了。

    周萬擎的左手突然痙攣,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的低吼�?谒樦嵝钡淖旖橇鞯讲√柗希谛厍颁Τ錾钌圹E。

    急了小劉嗤笑,舉起手機給他看熱搜,故意大聲念叨,瞧瞧,林煦安董事長又給山區(qū)捐了五千萬。您說有錢人做慈善圖什么還不是心里有鬼——

    砰!

    床頭柜上的水杯被掃落在地。周萬擎完好的那只眼睛布滿血絲,像頭瀕死的困獸。小劉冷笑著退出房間,走廊里傳來她和其他護工的竊竊私語:活該,聽說他當年害死不少農(nóng)民工……

    與此同時,顧宅花園里飄著粉色氣球。林暖星抱著襁褓中的孫女,陽光穿過紫藤花架,在嬰兒柔嫩的臉頰上灑下光斑。

    小月亮看這里!川川舉著單反相機倒退著走,差點撞到噴泉。周詩柔笑著扶住他,無名指上的婚戒閃過微光。

    鏡頭定格瞬間,嬰兒忽然抓住林暖星的珍珠項鏈。顧承洲站在妻子身后,手掌輕輕覆在她肩上。三十年前的婚紗照上,也是這個姿勢。

    爸,該換您抱了。陽陽接過女兒,小嬰兒立刻揪住他的眼鏡鏈。周詩柔笑著把頭靠在他肩上,遠處樹影婆娑,驚起幾只白鴿。

    林蔭道上,川川家的雙胞胎追著泡泡瘋跑。四歲的姐姐舉著泡泡槍,兩歲的弟弟摔了個屁股蹲也不哭,咯咯笑著去抓空中破碎的彩虹。

    顧承洲和林暖星慢慢走在后面,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

    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走這條路嗎顧承洲握住妻子的手,掌心的繭子摩挲著她無名指的戒指,你抱著陽陽躲我,說資本家沒一個好東西。

    林暖星輕笑,鬢角銀絲閃著溫柔的光:現(xiàn)在還不是被資本家騙了一輩子。

    飄落的銀杏葉打著旋落在她發(fā)間,顧承洲伸手拂去時,突然輕聲說:下輩子咱們早點遇見吧。

    嗯

    十八歲就在一起,生個像小月亮這么可愛的女兒。他的目光追隨著前方嬉鬧的孫輩,你當女企業(yè)家,我在家?guī)Ш⒆�,省得你總說我當年太霸道。

    林暖星笑出眼淚,輕輕捶他:老不正經(jīng)。

    療養(yǎng)院里,周萬擎在電視喧囂中閉上了眼睛。

    最后映入視網(wǎng)膜的,是周詩柔在新聞發(fā)布會上的畫面。她身后大屏幕播放著農(nóng)民工子弟學校的紀錄片,有個穿舊工裝褲的老人對著鏡頭抹淚:我孫子是周董資助的第一個大學生……

    周萬擎的左手突然垂落,監(jiān)護儀發(fā)出刺耳的長鳴。

    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時,窗外的梧桐葉正巧飄落。那片葉子曾見證過無數(shù)秘密——二十七年前某個雨夜,林暖星拒絕了顧承洲要幫她的承諾;十年前某個清晨,周詩柔在父親書房發(fā)現(xiàn)藏著情人照片的保險箱;而現(xiàn)在,它輕輕覆在周萬擎再也不會睜開的眼睛上。

    林蔭道上的腳步聲永遠向前,而有些罪孽終將被時光掩埋。當新生的啼哭劃破夜空時,所有的愛恨都成了輪回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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