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廚房的燈泛著昏黃的光。
蒸汽在空氣里氤氳著,模糊了窗玻璃。
沈婉蹲在灶臺前,手里還握著鏟子。
鍋里的粥已經燒干了,底部發(fā)出刺鼻的焦味。
她沒動,只是看著窗外灰蒙的天。
今天是她嫁進陸家的第六個月。
院子外傳來腳步聲。
她急忙站起來,臉上扯出一個笑。
門被推開,陸公公拎著菜籃走進來。
他沒看她,徑直繞過她,把菜放到水槽邊。
爸,我給你煮了粥。她小聲說。
陸公公低頭洗菜,水聲淹沒了她的話。
他不抬頭,也不應聲。
沈婉站了一會兒,喉嚨干澀。
她轉身去盛粥,鍋底焦黑一片。
她想找點能吃的,把鍋洗凈,重煮一鍋。
陸公公忽然開口:別動了,我不餓。
聲音冷冷的,不帶任何情緒。
沈婉的手頓在半空,慢慢收回。
她低頭洗碗,水冰得像刺。
手指凍得發(fā)紅,指節(jié)微微顫抖。
洗完后,她擦干手,走到餐桌前。
桌上整整齊齊,干凈得像沒人住過。
她把椅子拉開,坐下。
陸公公還站在灶臺邊,開始擇菜。
菜葉落在水里,輕輕飄著。
沈婉望著他背影,心里像壓著塊石頭。
這個男人,曾是她敬重的長輩。
也是她如今最怕面對的人。
她嫁進陸家,是婆婆臨終前的遺愿。
婆婆疼她,臨終前拉著她的手,交代丈夫和兒子都靠她照顧。
可婆婆走了之后,屋子一下冷清下來。
陸公公變了。
變得沉默,變得冷淡,變得視她如空氣。
不吵她,不罵她,只是不說話。
從不回應她的問候,也不接她遞的水和飯。
她原以為只是喪妻之痛,一時難過。
可日子一天天過去,態(tài)度卻未見好轉。
她記得那天夜里下了大雨。
她端著藥送進他房里,他坐在床邊,背對著門。
她叫他,他沒轉頭,也沒接藥。
她站了十幾分鐘,最后只能把藥放下,輕輕退出去。
第二天,藥碗還在原地,連蓋子都沒掀。
她想試著靠近他,也許說句話就能解開這僵局。
可他的沉默像墻,隔開了他們的生活。
今天是婆婆忌日。
她早早起來,煮了素面,還燒了香。
香爐擺在院子東角,是婆婆生前最喜歡的位置。
她在那兒點香,焚紙,跪了一炷香的時間。
風吹起紙灰,飄到屋檐下。
她抬頭,看見陸公公從屋里出來。
他走到香爐前,停了一下。
然后轉身回了房,腳步不帶一絲停頓。
她跪在地上,膝蓋麻木,心也麻木。
婆婆在時常說,陸公公只是面冷心熱。
可現(xiàn)在她只感到這張冷臉像冰窖,永遠捂不熱。
她開始變得不說話。
哪怕在廚房忙碌一上午,也沒人注意。
飯菜做好,她擺好筷子,一人一副。
等了二十分鐘,也沒人來坐。
她把飯菜收走,自己一個人默默吃完。
這樣的日子,一天接一天。
她像個影子,在屋里穿梭。
做飯,洗衣,收拾,樣樣不落。
可她的存在仿佛沒有重量。
陸公公的眼里從沒出現(xiàn)她的身影。
晚上她坐在床邊,窗外是連綿不斷的蟲鳴。
她抬頭看著天花板,眼睛酸澀,卻一滴淚都流不出。
她不知道這種日子還要過多久。
也許這就是婚姻,也許她真的撐不下去了。
門外忽然響起腳步聲。
她坐直身體,屏住呼吸。
腳步停在她門前,靜默幾秒。
然后轉身離開。
她聽著那腳步聲遠去,眼里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是希望他推門進來。
還是怕他真的進來。
風從窗縫吹進來,帶著夜的涼意。
她縮了縮肩,拉緊被子。
夜深了,屋里安靜得只剩鐘表聲。
滴答、滴答,一聲一聲,像在敲打心頭。
她閉上眼,卻怎么也睡不著。
腦子里全是白天陸公公冷淡的背影。
她翻身,抱著枕頭,把臉埋進去。
黑暗里,她的肩膀輕輕抖動,沒有聲音。
門外一片死寂,連蟲鳴也停了。
她想,也許明天會不一樣。
但她知道,不會。
早上五點,天還沒亮。
沈婉已經起床,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廚房的燈被她打開,昏黃中帶著潮濕味。
她先去洗米,灶臺上的鍋還留著昨晚的水跡。
她沒吵醒任何人,像往常一樣,沉默地開始忙碌。
米在鍋里翻滾,發(fā)出輕微的咕嚕聲。
她切了兩個雞蛋,打成蛋液。
鍋熱了,倒油,蛋液一倒下就滋啦作響。
香味一點點溢出來,飄進走廊盡頭。
她煮了蛋花粥,又切了一碟小菜。
餐桌上,碗筷擺得整整齊齊。
她坐下,看了眼鐘。
六點半。
屋子里還是沒有聲音。
她走到公公房門口,輕聲喊了一句。
爸,早餐好了。
沒有回應。
她不確定他有沒有聽見。
她站了一會兒,還是轉身回廚房。
粥有些涼了,她又端回鍋里加熱。
屋子終于有了動靜。
她聽見衛(wèi)生間的水聲。
又過了一會兒,門被推開。
陸公公從房間走出,臉色如常,眼神平淡。
他走進廚房,沈婉下意識讓開。
他洗了手,擦干。
然后,像沒看見她一樣,繞過她,走向院子。
她站在原地,肩膀微微垂下。
他走進院子,拿起剪刀,開始修剪葡萄藤。
藤上掛著幾串青澀的小果子。
他動作很穩(wěn),不急不躁。
陽光剛剛透過云層,打在他肩膀上。
沈婉從廚房望出去,眼前一片安靜。
她把粥重新盛好,端上桌。
她不再喊他,只是靜靜坐著吃。
筷子夾著咸菜,味道很淡。
她咀嚼得很慢,每一口都費力。
吃完后,她洗了碗,收拾桌子。
陸公公還在院子。
他彎著腰,剪掉一根干枯的枝條。
那是婆婆生前種下的藤,每年夏天果子最多。
她記得婆婆曾讓她學著修剪。
但現(xiàn)在,沒人再教她這些了。
她走到院門口,隔著半個院子輕聲問。
要喝水嗎
陸公公沒抬頭。
陽光落在他灰白的鬢角上,冷靜又堅硬。
她站了一分鐘,沒人回應。
她慢慢把水杯放回桌上,回屋洗衣服。
陽臺上晾著昨天的床單,風吹得啪啪作響。
她把臟衣服分開,先洗公公的,再洗自己的。
肥皂泡沫在手指間打轉,冰冷的水刺骨。
她不停搓洗,動作重復而機械。
手上有一個裂口,洗著洗著又出血了。
她皺了皺眉,沒停下。
衣服洗好,她去煮午飯。
是雞湯,前天剛殺的雞,剩下一半。
她把雞肉焯水,湯鍋咕嘟咕嘟冒泡。
燉了半個小時,香氣撲鼻。
她加了黃花菜和紅棗,是婆婆的老方子。
她把飯菜擺好,又是一桌齊整的配餐。
她沒有喊人,只坐在餐桌一角。
碗邊是她自己夾的一份米飯。
她吃得很安靜,不出聲,不添飯。
陸公公進屋時,她正喝湯。
他走到桌前,只看了一眼,轉身去了書房。
書房門關上,咔噠一聲。
她手一頓,湯勺落進碗里,湯濺到桌布上。
她拿起紙巾慢慢擦干。
然后收拾好碗筷,把剩菜裝進飯盒。
飯盒放進冰箱,標好日期。
她從不浪費,也從不奢望。
傍晚,院子里落滿了樹葉。
她拿起掃帚,一遍遍清掃。
每掃一段,就停下來撿碎枝。
風吹起裙角,掃帚劃過青磚的聲音。
夜色慢慢壓下來,院子被暗影填滿。
沈婉收好掃帚,手上落滿塵土。
她拍了拍衣擺,走進屋里。
廚房的燈還亮著,橘黃的光打在灶臺邊。
她拉開冰箱,拿出早上燉的雞湯。
湯已經結了白色的油膜。
她重新倒進鍋里,開火。
灶火呼的一聲亮起,照亮她眼底的青色陰影。
湯煮沸,她調了調味,舀了一碗出來。
她沒動筷,只是坐在桌邊,等。
鐘表滴答滴答,指針指向七點二十。
門響了一下。
陸公公進門,帶著一身寒氣。
他脫下外套,掛好。
沈婉站起來,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爸,我熱了湯。
他沒有回答,路過她身邊,徑直走進書房。
書房門關上,沒有一絲回音。
她站了幾秒,低頭看著手中的碗。
湯面漂著紅棗和雞肉,熱氣打在臉上。
她端著湯,慢慢放回鍋里。
然后拿了自己的碗,舀了一點,坐回原位。
屋里很靜,只有勺子碰到碗沿的聲響。
吃到一半,她停下,走去書房門口。
她抬手,輕輕敲了兩下。
要不出來吃點熱的。
門里沒聲音。
她又敲了一下,等了十秒。
仍然沉默。
她站著,指尖握緊成拳,又慢慢松開。
那我放這兒了。她說。
她把一碗湯放在門口的小凳上。
小心蓋好蓋子。
轉身離開時,沒發(fā)出一點聲響。
夜深了。
她洗完碗,收拾完廚房。
屋子里的燈一盞盞熄滅。
她關上窗,拉上窗簾。
回到自己房間,脫下外衣,坐在床邊。
被褥冰冷,她攏了攏膝蓋。
手機屏幕亮起,是她母親發(fā)來的消息。
婉婉,公公還好嗎
她盯著這句話,指尖停頓良久。
最后回復一句:還好。
沒有更多解釋。
手機放到床頭,她關了屏,側身躺下。
耳邊是風吹窗欞的輕響。
她睜著眼,盯著天花板。
突然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她屏住呼吸,仔細聽著。
那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來,經過她門口。
沒有停,也沒有敲門。
幾秒后,遠去了。
她的指尖捏緊被角,慢慢放松。
她不知道,是不是他。
也不確定,那是不是腳步聲。
半夜,她醒來一次。
data-faype=pay_tag>
屋里黑得像水,她聽見風更大了。
門外偶爾響起落葉擦過地面的聲音。
她坐起身,披上外套。
走到窗邊,掀開一角。
院子里漆黑,只有一點月光斜斜灑下。
葡萄藤在風中晃動,像沉默的影子。
她站了一會兒,又放下簾子。
回到床上,拉好被子。
閉上眼,卻睡不著。
她想,也許她真的只是個房客。
只是個在這里借住的人。
這個屋子里,每一樣東西都不是她的。
不屬于她的鍋碗,不屬于她的房間。
更不屬于她的任何一句話。
清晨又一次到來。
天色灰暗,烏云低垂。
她像往常一樣起床,洗漱,進廚房。
鍋里是昨晚剩下的一點雞湯。
她沒舍得倒掉,加了水,又煮了一遍。
灶火跳動,她眼底沒光。
她剝了兩個雞蛋,蒸上去。
做完飯,她走到書房前,把湯和蛋放在凳子上。
她沒敲門。
她知道,不會有人回應。
她只是照舊,把東西放好。
然后,轉身走進自己的沉默。
早上八點,雨開始下了。
細細的雨絲,貼在窗上,模糊了外面的樹影。
沈婉坐在餐桌旁,面前是一杯溫水。
她盯著水杯看了很久,沒喝一口。
鐘聲響了三下,是墻上的老掛鐘。
她站起來,走進廚房。
鍋還溫著,是她早起煮的紅薯粥。
她盛了一碗,端進餐廳。
又拿了副碗筷,放在對面的位置。
桌子兩邊,她一個人。
她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咽得艱難。
粥是甜的,嘴里卻一點味道也沒有。
吃到一半,她聽見門響。
陸公公撐著傘走進屋,肩膀上有點濕。
他把傘靠在門邊,脫下外衣。
沈婉起身,輕聲說:我給你拿毛巾。
他看也沒看她,徑直走向樓上。
樓梯發(fā)出輕微的吱響聲。
她站在原地,手臂垂著,毛巾沒拿成。
幾秒后,她默默走向浴室,拿來一條干凈的白毛巾。
她把毛巾疊好,放在他門前的凳子上。
然后回到餐桌,把沒吃完的粥喝完。
碗底是一點紅棗的渣,她舀起,咽下。
雨還沒停。
她撐著傘去了菜市場。
傘面很舊了,有一個角已經透水。
她的肩膀濕了一塊,但她沒在意。
買了豆腐,芹菜,還有兩根玉米。
老板找零的時候,她低頭數零錢,指尖是冰的。
她回到家,把菜洗干凈,按次序放進籃子。
陸公公的房門一直關著。
她擦干手,在廚房開始準備午飯。
鍋里燉了玉米排骨湯,香味慢慢溢出。
她切豆腐,刀口很快,落在木板上發(fā)出節(jié)奏聲。
雨越下越大,打在窗上啪啪作響。
她停下刀,站在窗前看了幾秒。
外面的藤架被風吹得晃動不止。
她關緊窗,回到鍋前。
湯煮好了,她盛了一碗出來,放在餐桌上。
又去門口,把凳子上的毛巾收了回來。
還是干的,沒動過。
她又在書房門前站了一會兒,什么都沒說。
只是把湯碗擺在門邊的小桌上。
然后自己回餐廳,安靜地吃飯。
整個過程,沒有一聲說話。
飯后她擦桌子,洗碗,動作輕得幾乎沒有聲響。
窗外的雨絲絲不斷,像拉長的線。
她坐在客廳沙發(fā)上,膝頭放著一條圍巾。
那是她去年冬天織的,想送給陸公公。
但一直沒有機會。
她把圍巾翻來覆去,看著線頭的地方有點松動。
拿起針線,細細地收好。
做完這些,她去掃樓梯。
地板有點滑,她扶著扶手一步步往上擦拭。
她擦到二樓的時候,陸公公的門忽然開了。
他看了她一眼,沒有停下。
繞過她,走下樓。
她站著,讓開了一邊。
他下樓時,手指沒有碰到她一寸衣角。
她低頭繼續(xù)擦拭,手指緊了緊。
樓梯擦完,她去換洗衣服。
陽臺的晾衣繩被風吹斷了。
幾件衣服被吹落,落在濕濕的地磚上。
她一件件撿起來,重洗。
泡沫從她手上滑落,指節(jié)都紅了。
洗好衣服,她掛到屋里晾。
陽臺上吹不成風,她只能開著風扇。
屋里濕氣重,衣物掛著半天也干不了。
她站在衣架旁,看著那些衣服滴水。
那些衣服,多半是陸公公的。
他從沒問過是誰洗的,也從沒說過一句謝謝。
她不知道這些日子有沒有被他記住。
天剛蒙亮,窗外灰蒙蒙一片。
沈婉醒了,沒有設鬧鐘。
她穿衣下床,腳踏到地毯邊緣,冰涼。
她先去了廚房,打開水壺燒水。
水壺咕嚕響的時候,她去洗臉刷牙。
鏡子里的臉毫無血色,眼底青黑。
她沒有多看一眼。
水燒開了,她泡了一壺茶。
她在餐桌邊坐下,面前放著一個空碗。
她把昨晚做的饅頭熱了一下,放在碟子里。
廚房的燈光有些刺眼。
她喝了幾口茶,吃了半個饅頭。
沒有胃口,但還是吃完了。
她把自己的碗筷洗凈放好。
又在灶臺邊削了幾個蘋果,切塊裝碗。
蘋果是昨天超市打折買的,果肉略粉。
她在碗上蓋了保鮮膜,放進冰箱最上層。
早上七點,樓上傳來腳步聲。
她從陽臺收回晾了一夜的衣服。
衣服還潮,但她不想再開風扇。
她把衣服疊好,一件件分類。
陸公公下樓時,她正在整理客廳茶幾。
她聽見他的腳步聲,轉身點頭。
早。
他沒說話,繞過她,進了廚房。
她站在原地,指尖輕輕摳著茶幾邊緣。
他打開冰箱,拿了一盒牛奶。
他沒看那碗蘋果,直接關了門。
她低頭收回手,默默繼續(xù)整理。
牛奶喝完,他把空盒子放在水槽里。
沒有沖洗,也沒有扔進垃圾桶。
她聽見他走遠的腳步,輕輕嘆了一口氣。
然后走過去,把空盒子清理掉。
她洗凈水槽,把水漬擦干。
墻上的鐘走到八點。
她收拾廚房,拎了垃圾出門。
外面的街道濕濕的,昨夜又下了雨。
她把垃圾扔進小區(qū)的垃圾桶。
回來時,門虛掩著。
她推門進來,屋子很安靜。
她脫掉鞋,走到走廊,把拖鞋擺整齊。
她打掃了書房外的地毯,吸塵器聲音很小。
她有意避開書房門,腳步放得極輕。
窗外有麻雀停在樹枝上,啁啾聲很細。
她看了一眼,沒有靠近。
午飯時間,她做了兩菜一湯。
青椒炒豆皮,蒜蓉西蘭花,一鍋山藥排骨湯。
她擺好兩副碗筷,坐在餐桌旁。
時間一點點過去。
她喝了兩口湯,沒有夾菜。
陸公公還是沒出現(xiàn)。
她把菜一一收好,裝進飯盒,貼上標簽。
她的動作細致,一絲不亂。
她習慣了這樣過日子,像完成任務一樣。
廚房收拾干凈后,她坐回沙發(fā)。
她手里拿著針線,又開始織圍巾。
線團已經變小了許多,織得也慢了些。
針頭滑過指尖,有點疼,但她沒停。
織了一會兒,她去陽臺曬被褥。
陽光照在灰白的布面上,隱約還有些潮味。
她把被子拍了拍,撐開,掛在欄桿上。
風吹過,陽臺晃動幾聲輕響。
她坐在陽臺邊的小凳上,望著樓下。
樹枝搖晃,風吹起落葉。
沒有人打招呼,沒有人路過。
她就那樣坐著,像一塊石頭。
墻上的鐘滴答滴答地響,聲音清晰刺耳。
她突然站起來,走回屋里。
拿出一張便簽紙,在上面寫了幾行字。
字寫得很小,貼在廚房的冰箱上角。
冰箱里有蘋果,三天內吃完。
她盯著那張紙好久,才轉身。
她走到客廳,擦了擦電視屏幕上的灰塵。
電視從沒打開過,但她每天都會擦一遍。
她聽見書房椅子滑動的聲音,心里一緊。
她沒回頭,也沒停下手上的動作。
椅子的聲音停了,然后一片寂靜。
她在這安靜中,繼續(xù)抹著那一塊已經干凈的角落。
天色暗了,晚霞從窗外透進來。
沈婉坐在沙發(fā)上,翻開一本舊書。
書頁有些發(fā)黃,紙張泛著霉味。
她的目光在字里行間游走,心思卻停在別處。
她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書房門。
門是關著的,依然沒有任何聲音。
她合上書,起身走到廚房。
鍋里是昨天剩下的山藥排骨湯。
她重新加熱了,湯面冒著熱氣。
她盛了一碗,放在餐桌上。
又準備了一小碟腌菜。
一切照舊,井井有條。
她低頭吃飯,手指撫過碗沿,輕輕地,慢慢地。
偶爾她會停下來,看窗外的樹影。
風輕輕地吹,月光斜斜灑進來。
門外的樓梯有些吱吱作響。
陸公公從書房走出來,穿著一件灰色的居家服。
他沒有停下,也沒有看她一眼。
沈婉低下頭,慢慢夾起菜。
吃完后,她起身把碗洗凈。
廚房依然是她一個人的世界。
她又收拾了一會兒,擦凈了臺面。
突然,她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窗外。
雨又開始下了,輕輕的,像是無聲的低語。
她嘆了口氣,拿起手機。
依然是空白的屏幕,沒有消息。
她把手機放到桌子上,走回房間。
床單已經換好,屋子里有些清新的味道。
她坐在床邊,揉了揉頭發(fā),眼神空洞。
她從床頭拿起一本書,翻開一頁。
書中的字似乎離她很遠,她看不懂。
她輕輕放下書,躺在床上,目光投向天花板。
屋頂上,老舊的燈泡發(fā)出微弱的光。
她睜開眼,視線隨著燈光晃動。
外面的雨聲逐漸變大,打在窗上發(fā)出細密的聲響。
她閉上眼,轉身背對著房門。
手腕上有一根細細的紅線,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擺動。
這一切,依然沒有改變。
第二天清晨,她照常起床。
廚房里是昨晚剩下的菜,她加熱了牛奶。
碗里是熱騰騰的米粥。
她低頭吃了幾口,心思卻一直飄忽。
她把碗放回廚房,輕輕關上門。
陸公公依舊沒有露面。
她嘆了口氣,走到窗前。
雨還沒有停,天色依舊灰暗。
她又去陽臺,把昨天曬的衣服收起來。
衣物仍舊帶著濕氣,涼涼的。
她慢慢把衣服疊好,放進衣柜。
書房門又沒有打開,屋子里除了她,沒人動彈。
她不確定他是否已經醒來,也不敢問。
屋子里的每一個細節(jié),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清理了書桌上的灰塵,又輕輕放好幾本書。
每本書的封面都擦得干干凈凈。
她抬頭看了看墻上的鐘,指針指向九點。
她忽然停下,心里一陣空洞。
她什么也沒有做,什么也沒有等。
只是等待,像一只站在窗前的鳥。
外面的雨聲漸漸遠去,天空終于放晴。
沈婉站在陽臺上,深吸了一口氣。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伸出的手。
然后慢慢收回,放進褲袋里。
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
沈婉醒了,起床,拉開窗簾。
外面的街道空無一人,樹影拉長。
她穿好衣服,走到廚房。
鍋里是昨晚煮好的粥,已經冷卻。
她重新加熱,放了幾顆枸杞。
餐桌上,碗筷整齊,依舊是兩副。
她坐下來,吃了幾口,依然沒有胃口。
看著窗外,她的眼神有些空洞。
飯后,她起身去收拾。
她把碗筷洗干凈,收拾好桌面。
廚房依然清潔,像剛打掃過一樣。
她站在廚房門口,看了一眼樓梯。
門外很安靜,只有墻上的鐘發(fā)出的滴答聲。
陸公公的房門沒有打開,樓下也沒有動靜。
她走到書房門前,停了一會兒。
又把碗碟收拾好,輕輕關上廚房的門。
接著她去打掃客廳,動作依舊細致。
每一塊地板她都擦得一塵不染。
房間里沒有任何聲音,只有她清脆的步伐。
墻上的鐘依舊在走,時間在無聲流逝。
她站在窗前,盯著外面的樹葉。
風吹得輕柔,像極了她的心情。
又是一整天,她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晚飯時,她照常做了兩菜一湯。
她把餐具擺在桌上,等待著。
這一次,她沒有等太久。
陸公公從書房走出來,穿著家居服。
他沒有說話,只是低頭走向餐桌。
他坐下,沒有看她一眼。
她夾了一口菜,低頭吃了。
他吃得很快,不說話,似乎有些急。
她也沒有開口,只是默默吃著。
飯后,沈婉收拾完餐具,把碗洗凈。
他沒有幫助,也沒有停下動作。
她站在廚房門口,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他徑直走上樓,沒有回頭。
屋子里的寂靜又恢復了。
她依舊做著每天的事情,像是完成任務。
清理書桌,整理床鋪,洗衣服,擦地。
每一項任務,她都做得小心翼翼。
她甚至開始重復昨天做過的每一個動作。
像是擔心遺漏了什么,或者怕忘記。
窗外的夜幕降臨,微弱的星光照進屋里。
沈婉站在陽臺上,看著漆黑的夜空。
她的手放在欄桿上,指尖冷得發(fā)麻。
她低頭看著腳下的花園,靜悄悄的。
沒有聲音,只有風吹動樹枝的沙沙聲。
她站了很久,直到雙腳發(fā)麻,才轉身回屋。
書房的門還是關著,沒有動靜。
她關了陽臺門,走回房間。
坐在床邊,她看著墻上的鐘,已經是深夜。
時間不再重要,屋內的寂靜已成常態(tài)。
她躺下,閉上眼,周圍的世界一片安靜。
沒有人打擾,也沒有人說話。
她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陷入了沉睡。
晨光透過窗簾灑進房間,柔和卻不刺眼。
沈婉睜開眼,望著天花板,手指輕輕摩挲著床單。
她起床,拖著腳步走到廚房。
昨晚剩下的湯還在鍋里,溫熱的蒸汽彌漫。
她加熱了湯,盛了一碗,放在餐桌上。
她自己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小心翼翼。
窗外的樹影被陽光拉長,風輕輕吹動。
她低頭喝湯,聲音很小,幾乎沒有。
吃完后,她去洗碗,把鍋清洗干凈。
廚房依舊整潔,像沒有人使用過一樣。
她站在廚房門口,望了一眼樓梯。
屋子里依然安靜,除了墻上的鐘聲。
陸公公的房門沒有動靜,書房依然關著。
她走到書房門前,停下腳步。
又輕輕走回餐廳,擦拭桌面。
每一次動作都沒有多余的停頓,她習慣了這種節(jié)奏。
外面陽光明媚,街道空無一人。
她走到陽臺,收起已經干透的衣服。
一切如常,沒有任何特別的變化。
她把衣服疊好,放回衣柜。
回到客廳,她坐下來,打開書本。
字句在眼前滑過,但她什么也沒記住。
她合上書,站起身,去書架上取下一本舊書。
書的封面有些磨損,紙張微微泛黃。
她看了一會兒,心思卻不在書上。
她輕輕放下書,走到窗邊,望著外面的景色。
沒有人經過,只有遠處的建筑和靜止的樹木。
她轉身回到廚房,準備午餐。
她做了簡單的炒菜,放了些辣椒。
雖然她自己不喜歡太重的味道,但她依舊做著。
她把菜端到餐桌上,眼前的碗筷還是兩副。
她沒有等他,自己先開始吃。
她的動作依然細致,夾菜時,手指輕輕彎曲。
她低頭看著碗,心里沒有任何波動。
飯后,她照常收拾,清理了桌面。
一切如常,安靜得幾乎讓人忘記了時間。
她去洗了衣服,把濕漉漉的衣物晾在陽臺。
陽臺的欄桿上掛滿了她和陸公公的衣物。
她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衣服隨風輕輕擺動。
她收拾好陽臺,回到客廳,坐回沙發(fā)。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直到夜幕再次降臨。
她沒有做任何特別的事情,依舊是每個動作都重復。
站起來,擦拭桌子,整理床鋪,檢查書架。
屋子里沒有人,只有墻上的鐘聲和她的步伐。
夜晚靜得沒有任何聲音,只有她一個人。
她照例沒有打開電視,也沒有接電話。
床上的被子已經疊好,枕頭依然保持原樣。
她躺下,閉上眼睛,手輕輕放在床單上。
時間繼續(xù)流淌,屋子依舊空無一人。
沈婉的眼睛漸漸閉上,呼吸平穩(wěn)。
她的思緒飄忽不定,但她沒有再去想什么。
安靜的夜里,屋子依然靜得像一座無人的空城。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
沈婉睜開眼,盯著天花板,指尖輕輕劃過被單。
她起床,穿上昨天洗凈的衣服,步伐緩慢。
廚房里的水壺開始冒出熱氣,嘶嘶作響。
她沒有立即去看鍋里的湯,先去洗漱。
水龍頭的水流聲在空曠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鏡子中的臉有些蒼白,眼睛微微紅腫。
她沒有在鏡子前多停留,迅速低下頭刷牙。
刷完牙,她走回廚房,煮好的水已經沸騰。
她泡了一杯茶,放在餐桌上。
桌上依舊擺著兩副碗筷,靜靜等待著。
她沒有心情去吃什么,只是靜靜坐著。
湯已經涼了,她加熱了一次。
碗里的熱氣彌漫,她舀了一勺,放進嘴里。
沒有什么味道,像是空白的一餐。
她把碗放回桌上,靜靜地坐著,望著窗外。
外面的景象似乎依然如昨,街道安靜,樹影搖曳。
她起身收拾碗筷,動作熟練且輕柔。
廚房里依然沒有多余的聲音,只有她的呼吸。
陸公公從樓上傳來腳步聲,漸漸靠近。
她聽到腳步停下,接著是廚房門的開關聲。
她沒有回頭,只是繼續(xù)低著頭。
他去冰箱拿了些東西,卻沒有與她說話。
她聽見他放下東西,又走出了廚房。
屋子里恢復了安靜,墻上的鐘依舊滴答作響。
她走到書房前,停了一會兒。
她沒有推開門,而是轉身離開,走回客廳。
坐回沙發(fā),手里拿著一本書,眼神卻沒有聚焦。
她翻開書的第一頁,指尖在字里行間滑過。
但她什么也沒有看進去,眼神空洞。
書的內容對她而言,仿佛已經失去了意義。
她合上書,走到陽臺,收起昨日曬干的衣服。
陽臺上的衣物依舊整齊,像是沒有被觸動過。
她把衣服折疊好,放進衣柜。
然后回到廚房,開始準備午餐。
簡單的蔬菜炒飯,幾片火腿,幾顆胡蘿卜。
她把炒好的飯分成兩份,放在碗里。
她沒有等陸公公,而是自己先吃。
吃得慢,吞咽的時候,她幾乎沒有感覺。
她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到廚房清理。
墻上的鐘顯示已經是下午。
她洗凈碗筷,擦拭干凈桌面和臺面。
一切都恢復了原狀,靜靜地等待著下一個動作。
屋外的風突然大了起來,吹得窗簾微微飄動。
她沒有動,依然坐在沙發(fā)上,目光空洞。
沒有任何人打擾她,也沒有聲音傳來。
陸公公依然沒有出現(xiàn)在樓下。
夜幕悄然降臨,屋內的燈光忽明忽暗。
沈婉站起來,走向餐桌,重新擺好兩副碗筷。
她做了些簡單的晚餐,青菜湯和炒蛋。
她坐下,慢慢地吃,每一口都是機械的。
她不看窗外,也不看碗里的菜。
只是用筷子夾起食物,慢慢放進嘴里。
飯后,她去洗碗,輕輕地放入水槽中。
廚房依舊整潔,像一切從未發(fā)生過。
她走到陽臺,再次將干凈的衣物疊好。
回到客廳,她重新坐下,目光依舊投向空無的空間。
墻上的鐘開始響起深沉的鐘聲,夜晚來臨。
她關掉燈,拉上窗簾,走回房間。
床單已經整理過,枕頭輕輕放在床頭。
她躺下,閉上眼睛,呼吸逐漸平穩(wěn)。
安靜的夜,只有她一個人。
這個夜晚,依舊沒有任何不同。
天色微亮,沈婉睜開眼。
她盯著天花板,手指輕輕摩挲著床單的褶皺。
起床后,她依舊不急不緩,走進廚房。
鍋里的湯已經涼了,她重新加熱。
水壺里的水開始沸騰,泡了一杯茶。
桌上依然是兩副碗筷,整整齊齊地擺放著。
她坐下來,慢慢地吃了幾口。
每一口都像是在完成一項任務,毫無味道。
她放下筷子,站起身去收拾。
洗凈碗筷后,她擦拭了桌面。
一切安靜得幾乎讓人忘記了時間的存在。
她走到書房,站在門口停了一會兒。
門還是關著,書架上依舊是整齊的書籍。
她沒有推開門,而是轉身離開。
走回客廳,坐回沙發(fā)。
她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一本書,翻開。
但眼前的字眼如同飄過的影像,無法停留。
書頁翻動的聲音是唯一的音符。
她合上書,放回桌上,站起身。
從窗戶望出去,外面是灰蒙蒙的天空。
偶爾有幾只鳥飛過,劃破寂靜。
她站了一會兒,又轉身走回廚房。
今天的早餐是簡單的白粥和咸菜。
她慢慢地吃著,依舊沒有任何情感波動。
她沒有聽見陸公公的聲音,他的房門依然沒有動靜。
吃完飯后,她去整理房間。
床單已經疊好,枕頭位置也整理得當。
她擦拭過書桌,再次收拾書架上的書籍。
每一件事做得井井有條,仿佛世界已被這些瑣事填滿。
她走到陽臺,把昨天晾干的衣服疊好。
外面的風輕輕吹動,衣服隨著風擺動。
她收拾好衣物,走回客廳,坐下。
外面的世界似乎與她無關,安靜得沒有任何變化。
她沒有開電視,也沒有查看手機。
時間仿佛在她的世界里停滯不前。
午餐,她依舊做了簡單的炒菜和一碗湯。
碗里的菜還是她自己做的,味道不再重要。
她自己先開始吃,不等陸公公。
她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像在計算著時間。
她沒有抬頭看窗外,或是他的一舉一動。
吃完飯后,她站起來,收拾了餐具。
廚房恢復了原樣,窗外的風繼續(xù)吹動著樹葉。
屋里依然安靜,墻上的鐘指針滴答滴答轉動。
她走到書房門前,停了一會兒。
門依舊緊閉,屋內沒有絲毫動靜。
她轉身離開,去檢查每個角落。
她檢查過每一件物品,依舊擺放整齊。
然后她又去陽臺,把已經干透的衣物折疊好。
外面的天空開始暗下來,云層漸漸厚重。
她回到客廳,坐下,目光投向窗外。
夜幕降臨,街道變得更加寂靜。
她沒有做任何事情,只是靜靜地坐著。
直到夜晚完全籠罩,屋內依舊沒有聲響。
她回到房間,躺下。
床單已經整理好,枕頭依舊在原位。
她閉上眼睛,任由周圍的沉默包圍。
這一晚,她依舊沒有任何打擾。
【,想看后續(xù),可以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