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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結(jié)婚三年,陳建軍廠里廠外鶯鶯燕燕從沒斷過。

    我把苦水咽進(jìn)肚里,每日奔波在紡織廠和衛(wèi)生院之間。

    弟弟的肺癆,要靠稀罕的進(jìn)口藥吊著,而陳建軍他爸是握著進(jìn)藥指標(biāo)的廠領(lǐng)導(dǎo)。

    直到那天,他新看上的女工李小紅松開了扶著的梯子,我從一人多高的戲臺背景板上摔了下來。

    壞了兩個月的娃,一下子就沒了。

    我抖著手給他辦公室搖電話。

    建軍,娃,娃保不住了。

    電話那頭是女人咯咯的笑聲:趙秀娥,你這套一哭二鬧的把戲,我早就看夠了。

    真想尋死,就找個沒人瞧見的地方。

    我被工友們七手八腳抬到衛(wèi)生院時,血已經(jīng)浸透了褲子。

    弟弟曉得這事后,當(dāng)天夜里就拔了輸液管子。

    姐,我不拖累你了。

    這是他留給我的最后一句話。

    兩條命,抵他家當(dāng)初那點(diǎn)恩情,也該夠了。

    往后日子,各走各的路,再也不要有牽扯。

    1

    陳建軍沖進(jìn)衛(wèi)生院時,我正捏著那張急性流產(chǎn)的診斷單。

    他一把奪過去撕得粉碎:鬧夠了沒有不就是想要錢嗎說個數(shù)!

    你現(xiàn)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給哪個看當(dāng)年你爹為了保住他那份工,也是這樣低聲下氣求我爸的!

    我盯著地上那些碎紙片,沖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現(xiàn)在我不求了,行不行

    一秒鐘后,病房門被他甩得震天響,我的心也跟著一哆嗦。

    陳建軍前腳剛走,他那個狗腿子張秘書就探頭探腦地進(jìn)來了。

    嫂子,陳科長說了,只要您肯回去低個頭,您弟弟那份撫恤金,廠里會按最高的標(biāo)準(zhǔn)給。

    不用了,你告訴他,我倆的賬,清了。

    我從弟弟下葬的山坡上回來,天已經(jīng)擦黑了。

    推開筒子樓那扇吱呀作響的家門,一陣刺耳的鬧騰聲從里屋傳出來。

    陳建軍歪在唯一的靠背椅上,腿上坐著個打扮妖嬈的女人,正拿著橘子瓣互相投喂。

    又是個沒見過的生面孔。

    也是,他何曾在意過我這個名存實亡的媳婦。

    哪怕是我剛埋了弟弟這天,他照舊能帶女人回家快活。

    這幾年,我瞅著他身邊的人換了一個又一個,從一開始的心如刀絞,到后來的無感麻木。

    他說讓我低頭,不過是想拿弟弟那點(diǎn)撫恤金當(dāng)繩套,把我死死拴在他身邊。

    我不會再給他這個機(jī)會了。

    站住。你讓張秘書跟我說的話,是啥意思

    我腳下頓了頓,沒回頭。

    陳建軍冷哼一聲,推開懷里的女人。

    你弟弟死了,你就以為欠我家的都還清了你爹當(dāng)年寫舉報信害我爸差點(diǎn)丟了烏紗帽的時候,咋不想想會有今天

    我瞅著他,嘴角咧了咧。

    他沒能耐保全自個兒,能怪哪個

    陳建軍聽完,猛地揪住我。

    既然你認(rèn)可是我爸沒本事才被你爹坑了,那現(xiàn)在沒本事的人是你。

    那我欺負(fù)你,也是你該受著的!

    他抬手示意,張秘書立刻捧著個用紅綢布包著的東西走過來。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那分明是我剛從弟弟枕頭底下拿出來,準(zhǔn)備好好收起來的日記本!

    可惜啊,我剛讓人從你那屋里翻出來了。你猜,我現(xiàn)在要是手一松,把它扔進(jìn)爐子,會咋樣

    那是我弟弟唯一的念想,他怎么敢

    這幾年我忍著他的冷嘲熱諷,忍著他的花天酒地,甚至眼睜睜看著自個兒的娃化成一灘血水。

    我以為這已經(jīng)是苦日子的頭了。

    2

    原來陳建軍的心能比煤渣子還黑。

    恍惚間我瞅見弟弟最后一次瞅我的眼神。

    干瘦的手指頭緊緊抓著我的袖子,嘴角咧開一個釋然的笑。

    姐,往后你就自個兒了。。。

    那是世上最后一個真心疼我的人,甚至為了讓我能喘口氣,自個兒先撒了手。

    而現(xiàn)在,這個裝著弟弟最后念想的日記本,正被陳建軍隨意掂量著。

    我瘋了一樣撲過去,卻被他輕巧地按在冰涼的墻上。

    他看著我臉上絕望的神情,慢悠悠地開口。

    想讓你弟弟這點(diǎn)東西好好留著也行。從今往后,你就老老實實待在我身邊伺候。直到你把欠我家的都還清了。

    話音剛落,陳建軍朝著那舞女努了努嘴。

    去,把她那身臟衣服拿去洗了,手腳麻利點(diǎn)。

    為了弟弟那本日記,我沒別的法子。

    我拿起搓衣板,手指頭不聽使喚地抖。

    五年前,也是在這間屋里,陳建軍曾用他剛發(fā)的的確良襯衫笨拙地擦去我臉上的煤灰,在工友們的笑聲中親了我一口。

    他臉紅得能燒水,卻把我緊緊摟在懷里。

    如今我卻要像個老媽子一樣伺候陳建軍的新相好。

    那舞女突然尖著嗓子喊水太燙,故意把盆里的水往我身上潑。

    我這才注意到她放在窗臺上的小鏡子斜對著院子,她這是故意做給院里人看的!

    鄰居們探頭探腦的議論聲鉆進(jìn)耳朵:這不是趙秀娥嗎咋給別的女人搓上衣服了

    聽說她男人在外面有人了,八成是失了勢。

    活該!先前多得意似的。

    我猛地抬起頭,對上舞女那雙得意洋洋的眼睛。

    陳建軍靠在門框上,瞇著眼看這場好戲。

    他是存心的。

    我轉(zhuǎn)身想走,卻被陳建軍一把攥住胳膊。

    這才到哪兒你爹讓我爸受的那些窩囊氣,我要你一點(diǎn)一點(diǎn)嘗回來。

    舞女在院子里顯擺的事兒,當(dāng)天就在整個家屬院傳遍了。

    家家戶戶的窗戶后頭,都是些幸災(zāi)樂禍的眼神。

    我關(guān)上房門,一滴淚砸在手背上,燙得鉆心。

    陳建軍瞅見我哭了,這才算消停。

    他走后,隔壁王嬸子偷偷塞給我一塊玉米面發(fā)糕。

    秀娥啊,你也別怪建軍,他就是一時糊涂。

    我擺擺手,扭頭進(jìn)了里屋。

    第二天早上,房門被猛地踹開了。

    陳建軍站在門口,身后跟著個扭捏作態(tài)的身影。

    是她,那個在聯(lián)歡會后臺松開梯子的李小紅。

    她躲在陳建軍身后,一臉的委屈和柔順,跟當(dāng)初在廠領(lǐng)導(dǎo)面前哭著說我真不是故意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的眼前開始發(fā)花,弟弟臨死前拔掉輸液管的畫面和衛(wèi)生院那張急性流產(chǎn)單幾個字來回閃。

    他明明曉得這雙手沾過我們未出世孩子的血,卻還縱容她在我心口上撒鹽。

    也是,這孩子本就是個意外,他壓根就沒稀罕過。

    李小紅突然撲通一聲跪下了,那眼淚說來就來。

    秀娥姐,我心里真過意不去,那天我真不是有心的。

    說完,她抬起頭,用只有我能聽到的音量悄聲說。

    不過話說回來,那樣的孽種,本來就不該生下來!

    我猛地?fù)P手要扇她,卻被陳建軍一把掐住了手腕。

    3

    他高高在上地俯視著我,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磨得發(fā)亮的舊鋼筆。

    那是我爹當(dāng)年托人從上海捎回來,送給陳建軍他爸的。

    還認(rèn)得這個不我從我爸那堆舊物里翻出來的。

    我掙扎著想去奪,他卻隨手拋給了李小紅。

    李小紅驚喜地接住,拔開筆帽,得意地在我眼前晃了晃。

    這支英雄牌鋼筆,當(dāng)年我爹送給陳廠長時,曾笑著說,老陳,以后咱們就是親家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

    那時的陳建軍,還會怯生生地管我爹叫一聲趙伯伯。

    會在我爹咳嗽時,手忙腳亂地去倒杯熱水。

    會在我家有難處時,讓他爸幫著周旋一二。

    可是后來,他又當(dāng)著我的面,把他爸珍藏的這支筆摔在桌上,罵我爹是忘恩負(fù)義的小人。

    我聲音發(fā)顫,陳建軍,你曉得這支鋼筆對我爹,對你們家意味著啥。

    他一把捏住我的下巴,你爹寫舉報信,害我爸在全廠大會上丟人現(xiàn)眼的時候,咋不想想意味著啥

    李小紅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一哆嗦。

    鋼筆從她手里滑了出去,掉在水泥地上,筆尖當(dāng)場就彎了。

    李小紅慌忙時不小心一腳踩在筆桿上,只聽咔嚓一聲。

    時間瞬間凝固了。

    我蹲在地上,瞅著那支斷成兩截的鋼筆,黑色的墨水洇濕了一小塊地面。

    就如同當(dāng)年那場說不清道不明的恩怨,徹底隔斷了兩家人的情分。

    今晚小紅就歇在這屋,你,負(fù)責(zé)把這兒拾掇干凈。

    陳建軍攬著李小紅往床邊走。

    爹,我把您當(dāng)年那點(diǎn)心意,也給弄丟了。

    窗外一道炸雷響起,瓢潑大雨嘩啦啦地砸下來。

    宛如很多年前那個雨夜,陳建軍渾身濕透地等在我家窗外,只為跟我說一句對不住。

    而現(xiàn)在,他正摟著別的女人,睡在我曾經(jīng)和弟弟一起收拾出來,留給他偶爾歇腳的床上。

    這一次,我沒哭。

    我摸出枕頭底下藏著的信紙,給遠(yuǎn)在省城報社的舊友劉哥寫了封信:劉哥,關(guān)于我爹當(dāng)年那件事,我想請你幫我查查清楚。

    信剛寫好塞進(jìn)信封,我就聽見隔壁隱約傳來的嬉笑聲。

    后半夜三點(diǎn),我起身去廚房倒口水喝。

    黑燈瞎火的,李小紅冷不丁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

    趙秀娥,這么晚還不睡也是哦,你弟弟死了,娃也沒了,連最后那點(diǎn)臉面都被建軍哥踩在腳底下,你還活著干啥。

    我猛地把搪瓷缸子磕在灶臺上。

    李小紅,陳建軍身邊的女人多了去了,你算哪根蔥

    她伸手戳了戳我的肩膀,別的女人哪能跟你比氣著了不如咱倆比劃比劃

    下一秒,她轉(zhuǎn)身就往院子里的水井邊跑。

    趙秀娥,你說我要是掉這井里頭,會咋樣

    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她已經(jīng)爬上了井沿。

    趙秀娥你別推我!

    我本能地?fù)溥^去想拉住她的胳膊。

    4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陳建軍的怒吼。

    李小紅的身子直直向后倒去,那雙驚惶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我伸出去的手。

    宛如當(dāng)年一樣。

    陳建軍周身的血,在這一秒鐘凍成了冰疙瘩。

    記憶好似開了閘的洪水,瞬間淹沒了他。

    十幾年前那個陰沉的午后,他親眼看著父親被兩個穿制服的人從辦公室?guī)ё�,而窗口,趙秀娥她爹那雙冷冰冰的眼睛,一閃而過。

    而現(xiàn)在,我站在同樣的位置,手幾乎就要抓到李小紅的衣袖。

    不!

    怒火如同滾燙的鐵水,燒毀了他最后一絲清醒。

    在他的視線里,我的臉漸漸和他記憶中父親那張毫無溫度的臉重疊。

    果然是一路貨色。

    下一秒,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搡倒地。

    陳建軍掐著我的脖子死死抵在土墻上。

    你跟你那個爹一樣,都是殺人不見血的劊子手!

    不,是她自個兒。。。

    我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

    李小紅哭喊著撲過來抱住陳建軍的大腿。

    建軍哥!我嚇?biāo)懒�,趙秀娥她突然說要讓我好看,說要把我扔井里頭喂王八!

    聞聲趕來的張秘書和幾個鄰居,手忙腳亂地拉扯著陳建軍的胳膊。

    陳科長!陳科長您消消氣!李同志沒掉下去!

    我捂著火辣辣的喉嚨,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水井邊有腳印,不是我。。。

    夠了!我親眼瞅見你站在她后頭要推她!當(dāng)年我爸也是這樣被你爹算計的!

    他甚至連一句辯解都不肯聽。

    又是這樣。

    三年前是這樣,如今又是這樣。

    他永遠(yuǎn)只信自個兒眼睛看到的那點(diǎn)皮毛,永遠(yuǎn)不給旁人解釋的機(jī)會。

    可最叫人寒心的是。

    既然這么恨我,為啥不干脆放我一條生路

    弟弟已經(jīng)沒了,我這幾年受的罪,流的淚,甚至那個沒來得及出世的娃。

    難道這些還不夠嗎

    難道非要我也賠上一條命,才能抵了他爸當(dāng)年受的那點(diǎn)委屈

    陳建軍聽到張秘書和鄰居的七嘴八舌后,總算是松了些力氣。

    撂下一句你好自為之就打橫抱起還在抽噎的李小紅,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院門口后,隔壁王嬸子才敢湊過來,小心翼翼地扶起癱坐在地上的我。

    秀娥啊,你也別往心里去,建軍他就是一時被豬油蒙了心!

    這些年,大伙兒都看在眼里,建軍那屋抽屜里,一直放著你當(dāng)年給他納的鞋墊,你愛吃的酸杏兒,他每年都托人從老家捎。

    被豬油蒙了心

    我想起陳建軍掐著我脖子時,那雙噴火的眼睛。

    想起李小紅戴著那支斷了的鋼筆時,得意忘形的笑,還有那個沒出世的娃。

    夠了,這幾年來的忍氣吞聲、委曲求全、剜心刻骨的痛,全都夠了。

    我甩開王嬸子攙扶的手,踉踉蹌蹌地走回那間冰冷的屋子。

    第二天清早,我睜開眼。

    炕頭的枕巾上,壓著一張匯款單,是劉哥寄來的,旁邊還有一封信。

    我盯著那信封看了足足三秒,突然低低地笑出聲,拆開信,又拿起了桌上的電話。

    陳建軍,我要見你。

    這一次,我不再有半分遲疑,不再有絲毫心軟。

    要么一起爛在這泥潭里。

    要么就讓我親手揭開這幾年壓在頭上的冤屈。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陳建軍的聲音冷得像冰碴子。

    下午三點(diǎn),北山采石場。給小紅磕頭認(rèn)錯,不然你弟弟那本日記,你再也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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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我踏進(jìn)北山采石場時,特意穿了件干干凈凈的藍(lán)格褂子,這是弟弟生前最后一次給我買的,平日里根本舍不得穿。

    劉哥給我的信和幾張模糊的賬單復(fù)印件,穩(wěn)穩(wěn)地揣在內(nèi)兜里,硌得胸口生疼。

    陳建軍帶著李小紅和一群油頭粉面的狐朋狗友早已等在那里,看見我來了,李小紅立馬做出一副害怕的樣子,躲到陳建軍身后,夸張地發(fā)著抖。

    哎喲喂,這不是咱們的趙大姐嗎現(xiàn)在知道害怕了昨天不是挺厲害的,要把人往井里推一個小嘍啰嬉皮笑臉地起哄。

    陳建軍的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手里舉著弟弟的日記本,就像舉著我的命一樣。

    還愣著干啥不是說好了,你給小紅跪下認(rèn)錯,我就把這破本子還給你。

    我看著那本日記,腦海里全是弟弟那雙瘦得只剩皮的手指在上面一筆一劃地寫字的模樣。

    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沉,但我沒有立刻下跪,而是從挎包里掏出劉哥給我的那封信。

    我不是來跪著求你的,陳建軍。我是來為我弟弟,也為我爹,討一個公道。

    我的聲音比我想象得要平靜得多。

    我剛從省城回來,這是調(diào)查令,我要查清楚當(dāng)年到底是誰害了誰。

    陳建軍一把搶過信紙,撕得粉碎,眼睛里迸出火花。

    好啊,現(xiàn)在翅膀硬了是吧敢跟我頂嘴了

    他一揮手,兩個狗腿子立馬上前按住我的肩膀,要強(qiáng)行把我按跪下去。

    我掙扎著,膝蓋眼被石子硌出了血,但我就是不肯彎下那條腿。

    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一聲大喝從采石場入口傳來。

    住手!

    劉哥帶著幾個同齡人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其中一個戴著圓框眼鏡的瘦高個,胸前掛著市里紀(jì)檢組的工作證。

    陳建軍的臉色變了,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幾分。

    趙秀娥,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天不給小紅跪下,這日記本你這輩子別想拿回去!

    我被推搡著站穩(wěn)了腳跟,擦了擦嘴角的血,突然感覺一陣前所未有的平靜。

    那本日記,我今天一定要帶走。

    就在這時,我眼角余光瞥見李小紅趁亂偷偷把日記本塞進(jìn)自己衣服里,轉(zhuǎn)身想溜。

    我不管不顧地?fù)淞诉^去,死死抓住她的胳膊。

    把我弟弟的東西還給我!

    李小紅尖叫著扭打起來,日記本從她懷里滑落,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幾頁紙散了出來。

    我趴在地上去撿,一頁被風(fēng)吹起的紙引起了我的注意,上面是弟弟歪歪扭扭的字跡:

    姐,我查到了真相...

    我的心跳驟然停了一拍。

    6

    我顫抖著雙手撿起散落的紙頁,弟弟臨終前寫下的話語像是一把燒紅的鐵鉗,灼痛了我的心。

    姐,我查到了真相,陳廠長當(dāng)年確實挪用公款蓋了小洋樓,證據(jù)就埋在廠后院那口廢棄的老井下頭,我本想告訴你,但怕你為難。。。

    眼淚模糊了視線,我終于明白為什么弟弟會在得知我流產(chǎn)后拔掉輸液管。他一定是覺得,自己的發(fā)現(xiàn)會讓我更加痛苦。

    劉哥走到人群中間,舉起手中的幾張泛黃的賬目表格。

    這些是我從檔案室找到的記錄,顯示八二年春天,陳廠長個人賬戶有一筆來源不明的大額存款,正好是廠里基建資金減少的數(shù)目。

    空氣凝固了幾秒,我站起身,走到陳建軍面前。第一次直視他的眼睛:我爹不是害你爹的人,他只是個敢說實話的工人。

    陳建軍面色慘白,像一頭受傷的野獸咆哮道:胡說!都是胡說!回廠子,我要當(dāng)眾對質(zhì)!

    他抓住我的手腕就往外拽,李小紅見情況不妙,想偷偷溜走,卻被我一把拉住衣角。

    你哪兒也別想去,今天這筆賬咱們一起算清楚。

    廠區(qū)里一片混亂,陳建軍指使幾個跟他關(guān)系密切的工人偷偷往老井里灌水,嘴上卻說要尋找真相。

    我和劉哥看穿了他的把戲,爭分奪秒地組織人下井搜尋。

    快點(diǎn)!水位在上漲!劉哥系好安全繩,接過礦燈,率先下到井底。

    十幾分鐘后,劉哥大聲喊道:找到了!有個鐵盒子!

    井下水已經(jīng)漫過了膝蓋,劉哥艱難地托著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盒往上爬。

    就在他即將上到井口時,陳建軍站在一旁,假裝不經(jīng)意地踢落一塊石頭。

    小心!我本能地沖過去,但劉哥已經(jīng)被石頭擦中肩膀,痛呼一聲,險些松手跌回井底。

    我拼盡全力拉住他,終于把人和鐵盒一起拽了上來。

    劉哥的肩膀鮮血直流,但他死死護(hù)住那個鐵盒不放。

    都別動!

    鐵盒被撬開,里面除了發(fā)霉的賬本和收據(jù),還有一封我爹的血書,述說他如何親眼目睹陳廠長與人勾結(jié)貪污,還因為舉報被安排去最危險的車間。

    我扶著受傷的劉哥坐到一旁,幫他包扎傷口,卻在翻找繃帶時,從他口袋里掉出一張舊照片。

    這是

    劉哥艱難地點(diǎn)點(diǎn)頭:趙秀娥,還有一個你不知道的真相。

    你爹不只是被打擊報復(fù),他是被有意安排到出事故的車間的。那次工傷不是意外,是謀殺。

    我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7

    紙包不住火,井下的鐵盒像一顆炸彈,在廠區(qū)炸開了鍋。

    陳建軍站在人群中央,臉色煞白,繼而轉(zhuǎn)為鐵青。

    鐵盒里的賬本、收據(jù)和我爹的血書被一件件擺在眾人面前。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像是抓不住那即將崩塌的謊言。

    這不可能!這是栽贓!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恐慌。

    圍觀的工人們竊竊私語,目光在文件和陳建軍之間來回游移。

    一個老工人站出來指著賬本上的數(shù)字:這分明就是咱們廠八九年基建款的去向!

    另一個車間主任接過話:我記得那年陳廠長家突然起了小洋樓,我們還納悶錢從哪來的。

    陳建軍的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環(huán)顧四周想尋找支持者,卻只看到一張張疏遠(yuǎn)、失望甚至憎惡的臉。

    李小紅見風(fēng)向不對,第一個跳出來撇清關(guān)系。

    建軍,你太讓我失望了!我還以為你真是被冤枉的呢,原來你早就知道你爹的事

    她那雙會說謊的眼睛四下掃視著,尋找著能借力的靠山。

    我跟這事沒關(guān)系!我只是被他騙了而已!李小紅高聲嚷嚷,迅速挪到了紀(jì)檢組那人的身邊。

    陳建軍,你爹貪污公款害死我爹的事,你到底知不知情

    陳建軍額角青筋暴起,一把推開攔在面前的人,朝我沖來。

    趙秀娥,你毀了我一切!

    劉哥盡管肩傷未愈,仍挺身擋在我前面。

    夠了!陳建軍,事到如今你還不認(rèn)罪

    那紀(jì)檢組戴眼鏡的人拿出一份文件:這是我們調(diào)查到的歷年賬目,與這鐵盒里的數(shù)據(jù)完全吻合。

    陳建軍瞬間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地。

    我爹臨死前告訴我,說是被冤枉的,讓我一定要為他報仇。

    那你就可以栽贓我爹,把矛頭指向無辜的人

    劉哥輕拍我的肩膀,給了我一個安撫的眼神。

    其實,你何嘗不是受害者劉哥看向陳建軍,語氣出人意料地平靜。

    眾人愕然,包括我在內(nèi),都沒想到劉哥會這么說。

    你被自己父親的謊言蒙蔽了一生,把仇恨對準(zhǔn)錯誤的方向。

    陳建軍低著頭,肩膀微微聳動,似乎在無聲地哭泣。

    我站在原地,突然間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解脫感。

    我要說幾句話。

    我的聲音不大,卻讓嘈雜的人群安靜下來。

    我爹死于工傷,我娘操勞而死,我弟弟因為沒錢治病撒了手,連我自己的孩子都沒能保住。

    我指著陳建軍,一字一句地說:這些年,我活得連條狗都不如,只因為我相信他說的,我爹害了他爹�?烧嫦嗍鞘裁词撬α宋胰遥�

    多年積壓的痛苦和委屈一下子決了堤,淚水終于不受控制地涌出來,但我沒有哭出聲,只是任由它們流過臉頰。

    昔日里嘲笑我、議論我的工友和鄰居們,此刻都低下了頭。

    秀娥啊,我不知道是這樣。

    王嬸子顫巍巍地走上前,拉著我的手:陳建軍威脅咱們,說誰要敢跟你來往,就讓誰家的工作不保!我們都被蒙在鼓里��!

    我看向陳建軍,心中那個糾結(jié)了多年的疙瘩,忽然就解開了。

    陳建軍,從今天起,我們之間的恩怨兩清了。

    我轉(zhuǎn)身要走,陳建軍卻像瘋了一樣撲過來拉住我。

    你敢走我絕不會放過你!你這輩子都別想離開我!

    他的眼睛里全是瘋狂和不可置信。

    周圍的工友們齊刷刷地站在我和他之間,形成一道人墻。

    陳科長,你別太過分了!

    欺負(fù)寡婦算什么本事!

    剛才還趾高氣揚(yáng)的李小紅,此刻見勢不妙想偷偷溜走,卻被一個年輕女工攔住。

    李小紅,你站��!你欠秀娥姐一個解釋!

    李小紅慌了神,脫口而出:我那天只是聽建軍的話,故意松開了梯子,我也不知道會害得她小產(chǎn)啊!

    她的話像一記炸雷,在場的人無不倒吸一口冷氣。

    場面一時安靜得可怕。

    在大家的護(hù)送下,我走出了這個關(guān)了我多年的牢籠,迎面是剛剛送走冬天的春風(fēng),帶著一絲暖意。

    我回頭望了一眼那座高大的廠房,耳邊是陳建軍絕望的怒吼。

    趙秀娥!你別想活著離開這個鎮(zhèn)子!

    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8

    到省城已經(jīng)整整三個月了,我在劉哥幫忙介紹的報社找了份校對工作,偶爾也協(xié)助他們調(diào)查一些貪污案。

    日子過得忙碌而充實,比起從前,就像是從黑夜里走進(jìn)了亮堂堂的白晝。

    我時常會想起弟弟,但已經(jīng)不會像從前那樣心如刀絞了。

    今天收到王嬸子的信,說陳建軍因為貪污和濫用職權(quán)被撤職查辦,李小紅因為多次詐騙也被公安拘留了,那些曾經(jīng)幫著陳建軍欺負(fù)我的狗腿子們,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處分。

    我摸著信紙,卻不知道該作何感想,只是默默把它放進(jìn)了抽屜最底層。

    劉哥今天特意請我吃飯,慶祝我寫的第一篇關(guān)于女工權(quán)益的稿子正式發(fā)表在了《工人日報》上。

    秀娥,你看你,不到半年就能獨(dú)立寫稿子了,真有你的!

    劉哥眼睛里的贊賞和別的什么,我都看得明白,但我只能報以感激的微笑。

    劉哥,沒有你,我現(xiàn)在還在那個地方受苦呢。

    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理解地點(diǎn)點(diǎn)頭:你的心情我懂,總之,咱們永遠(yuǎn)是好朋友。

    回宿舍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小雨,我撐開雨傘,卻在拐角處猝不及防地撞見了陳建軍。

    他站在雨里,渾身濕透,臉頰深深地凹陷下去,看起來比他實際年齡老了十歲。

    秀娥。。。

    我愣在原地,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下一秒,他竟然跪在了我面前,泥水浸濕了他的褲子。

    這三個月我就像在地獄里,陳建軍聲音嘶啞,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fā),貼在額頭上,我被停職了,家里斷了收入,老母親的藥都買不起。

    你不是有存款嗎貪的那些錢呢

    陳建軍像被抽了一鞭子,身體一顫。

    全部上交了,連家里的老房子都賣了賠償。

    他苦笑著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以前那些跟著我的人,現(xiàn)在見了我都繞道走。

    滋味不好受吧我淡淡地說,我在那個鎮(zhèn)子上十幾年的日子,每天都是這樣。

    陳建軍低著頭,肩膀劇烈地抖動起來。

    我知道錯了,我終于知道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全家。

    一陣風(fēng)吹來,雨水打在我的傘上,發(fā)出輕微的啪啪聲。

    當(dāng)初我爹臨死前,一直念叨著趙家害了我們。我就這么恨了你們二十多年。

    可你有沒有想過查一查真相

    陳建軍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

    我被仇恨蒙蔽了,秀娥,我真的愛你。

    我冷笑一聲,愛我你推我下梯子害我小產(chǎn)的時候,也是愛我

    陳建軍渾身一震,像被扇了一記耳光。

    那是我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我當(dāng)時瘋了,我。。。

    夠了。

    雨勢漸大,陳建軍跪在泥水中,渾身濕透,形容枯槁,像一條落水的狗。

    我去拜祭了你父親和弟弟的墳,我把我家祖?zhèn)鞯姆孔淤u了,錢全捐給了廠里的工傷基金。

    他顫抖著從懷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這是我的悔過書,我已經(jīng)公開張貼在廠門口了。

    雨水迅速把紙浸濕,字跡暈開。

    求你給我一次贖罪的機(jī)會,秀娥,我可以從頭做起。

    他向前爬了兩步,想抓住我的裙角,我下意識地后退一步。

    陳建軍,你明白嗎有些傷害,道歉解決不了。

    是我摧毀了你的家庭,害死了你的親人,我該死!他猛地一頭磕在地上。

    夠了!我再次喊道,聲音在雨中格外清晰。

    周圍路過的行人都回頭張望,有人認(rèn)出了我,竊竊私語起來。

    我深吸一口氣,平復(fù)情緒。

    陳建軍,我已經(jīng)原諒你了,但我們之間早就結(jié)束了。

    我蹲下身,把傘移到他頭頂,你該回去照顧你母親,我們都該向前看了。

    陳建軍怔怔地抬頭,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順著他消瘦的臉頰流下。

    我走了,希望不會再見到你。

    我直起身,要轉(zhuǎn)身離去,聽見身后陳建軍嗚咽的聲音,但我沒有回頭。

    不!我愛你!我真的愛你!從咱們結(jié)婚那天起我就愛你,只是我不敢承認(rèn)。

    他痛哭著抓住我的手,我卻輕輕掙脫。

    愛不是傷害,也不是占有。你從來就不知道什么是愛。

    陳建軍徹底崩潰了,他瘋狂地大喊:你要是不回頭,我就跳進(jìn)護(hù)城河里淹死!你信不信!

    曾經(jīng)這樣的威脅會讓我心軟退讓,但現(xiàn)在只讓我感到悲哀。

    那是你的選擇,就像離開是我的選擇。

    我頭也不回地走進(jìn)了雨里。

    回到宿舍,我從枕頭底下取出那張藏了很久的照片,那是我和陳建軍剛結(jié)婚時拍的,那時他的笑容還沒被仇恨扭曲。

    我看了最后一眼,然后輕輕撕成碎片,扔向窗外的春風(fēng)。

    風(fēng),把它們吹散得無影無蹤。

    9

    一晃眼,又是一年過去了,如今的我在省報社已經(jīng)能夠獨(dú)立采訪撰稿了,還因為一系列揭露勞工權(quán)益的報道,獲得了優(yōu)秀新聞工作者的稱號。

    很多一開始不信任女記者的工廠,現(xiàn)在都會主動邀請我去報道,這讓我感到某種驕傲。

    今天收到一封特別的信,是弟弟的中學(xué)老師寄來的,說整理了弟弟生前寫的小詩,已經(jīng)編成一本小冊子,想請我看看能否出版。

    讀著那些青澀卻直白的文字,我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這是我弟弟留在世上的聲音。

    我翻開弟弟的日記,找到了之前被我忽略的部分。

    姐姐總是為了我和母親忍氣吞聲,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她能擺脫所有束縛,過上輕松自在的生活。如果有一天我撒手了,我希望她能借機(jī)飛遠(yuǎn)一點(diǎn)。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緊緊攥住了。

    周末,我回到家鄉(xiāng),站在弟弟的墳前,帶來了出版社同意印刷他詩集的消息。

    姐姐做到了,我現(xiàn)在過得很好,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臉色。我的文章能幫助像咱們這樣的普通人說話,讓更多人不會像咱們這樣受欺負(fù)。

    秋風(fēng)吹過麥田,帶著一種溫暖而安寧的氣息。

    回程的路上,我在車站聽說,陳建軍因為多項罪名被判了五年,李小紅因為更多的詐騙案件被判了八年,那個讓我弟弟死去、我失去孩子的惡果,終于有了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

    就在等車的時候,我忽然看見了陳建軍的母親,她已經(jīng)老了很多,駝著背朝我走來。

    秀娥啊,是老天讓我在這兒碰見你。

    她拉著我的手,滿臉的愧疚:當(dāng)年我就知道建軍對你不好,可我沒有制止他,我對不起你啊。

    我輕聲安慰道:嬸子,這不怪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回到省城,我在整理采訪資料時,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一張泛黃的老照片,那是我爹和陳建軍他爹年輕時候的合影,兩人舉著酒杯,笑得像兄弟一樣。

    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字:無論將來如何,愿我們的孩子不要重蹈我們的覆轍。

    多么諷刺又多么悲哀,他們的愿望終究沒有實現(xiàn)。

    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所有恩怨的源頭,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一些小小的矛盾和誤會,被時間和各自的固執(zhí)無限放大,最終釀成了無法挽回的悲劇。

    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我坐在報社辦公室里,桌上擺著弟弟的詩集樣書和父親的那張老照片,窗外是熙熙攘攘的省城街景。

    我拿起筆,在日記本上寫下:

    弟,爹,我終于找到了屬于自己的路。那些傷痛已經(jīng)成為我的力量,我不再需要依靠任何人,也不會再為過去的陰影所困。這大概就是真正的自由吧。

    電話鈴響了,編輯讓我去采訪一個重要的工人維權(quán)案例。

    我合上日記,拎起相機(jī),大步走進(jìn)陽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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