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承認(rèn),我就是饞霍驍?shù)纳碜樱?br />
劍眉星目,寬肩窄腰,每次靠近都讓我心跳加速。
父親讓我去報(bào)恩這哪是報(bào)恩,分明是獎勵!
成婚三年,他連手指頭都不讓我碰!
母親急得直跺腳:直接撲倒�。�
偏不!我就要玩純愛。
對于美男,我有的是耐心。
直到那天撞見他看白月光的眼神能拉絲。
呵,原來不是性冷淡,只是對我沒興趣。
去他的報(bào)恩!
老娘要休夫!
心里裝著別人的男人,配不上我的深情!
1
綠枝沖進(jìn)賬房時,我正皺眉盯著賬本出神。
小姐!她氣得聲調(diào)都變了,將軍回府了,還帶著表小姐!她同我一起長大,感情深厚,見不得我受委屈。
金算盤啪地一停在了兩千兩的虧空上,我皺眉揉頭,霍家這無底洞,真是填得我心力交瘁。
表小姐被繼母苛待。她一股腦地說著,將軍去沈家送東西,正巧撞上她在雨里罰跪……
這熟悉的戲碼三天兩頭上演,霍驍卻甘之如飴。
摩挲著霍驍隨手扔給我的玉佩,想到他那張俊臉,心里的火氣淡了三分。
大夫呢怎么還沒到!未至前廳就聽見霍驍震怒的聲音。
霍驍戎裝未卸,甲片上泛著水色,小心翼翼地抱著個人,仿佛捧著易碎的珍寶。
怎么才來他抬頭瞪我,眼中是熟悉的厭煩。
我福身行禮:方才在核對賬目,有幾筆賬對不上……
夠了!整日盡說些銅臭之事。說罷,他又轉(zhuǎn)向沈聽雪,溫柔繾綣,快去將瀟湘苑整理出來,再煮些驅(qū)寒的姜湯來。
沈聽雪見我來了,掙扎著起身,給姐姐添麻煩了。卻又虛弱地跌回霍驍懷中。
霍驍立刻心疼地?fù)Ьo她,轉(zhuǎn)頭對我冷聲道:愣著做什么,聽雪身子弱,快去準(zhǔn)備。
皺眉也好看,可不是為了我,有些煩躁。
去歲我染了風(fēng)寒,燒得迷迷糊糊時,求他:夫君能不能……陪陪我……
他卻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別傳染給我。
他不是天生冷清,只是待我冷漠罷了。
夫君息怒,瀟湘苑久未住人。我強(qiáng)撐笑意,不如讓表妹先住偏院
崔明珠,你什么意思霍驍眼神驟冷。
我忽然覺得好累�!∵@三年來,我像個傻子一樣,妄圖焐熱他。
我們和離吧。
天天對我冷著臉,一點(diǎn)也不好看。
這霍夫人我也做夠了。
2
廳內(nèi)死寂。
霍驍愣住,沈聽雪眼睛一亮又急忙低頭掩飾。
你說什么
和離。我聽見自己說,成全你們。
心口有些窒息。失望至此,還是會痛啊。
你……說真的他閃過一絲錯愕。
我看著他下意識護(hù)住沈聽雪的手,忽然笑了:嗯,這幾年是我不識趣。
這一次,我看清他眼中閃過的如釋重負(fù)。突然明白,這場婚姻里只困住了我一人。
走出前廳時,春雨初歇。我掏出袖中的玉佩,扔進(jìn)了草中。
就讓這場癡心妄想,隨這場雨一起結(jié)束吧。
可一想到霍驍那身惑人的皮囊,我還是渾身難受。
早知道,就該聽母親的,直接下藥,讓他從了我。
得到了,或許我就不會這么難受了。浪費(fèi)了三年的時間玩純愛,真是美色誤人。
不過,等和離后,我要找一百個美男,天天對我笑。
想想都美。
午時未過,霍母便將我喚去。
明珠來了。她一臉慈愛的拉著我:驍兒不懂事,我已經(jīng)教訓(xùn)過他了。
我瞥見碎了一地的瓷片,心里了然。霍驍定是向婆母提和離之事。
我知你是個好的,這幾年將府內(nèi)打理的井井有條……她嘆了口氣:你同驍兒夫妻一體,他年輕氣盛,你要多擔(dān)待。莫要再提那和離之事……
我垂眸不語,目光掠過她腕間我陪嫁的翡翠鐲。
沒了我,哪有這富貴日子。
男人三妻四妾是尋常事,何苦惹夫君不快
她假意安撫,旁的女人越不過你正妻的名分。
他這表妹是自幼的情分,驍兒也是真性情,見不得她受傷。見我不搭腔,她收起笑臉,我做主,將她抬做貴妾,你看如何
我見她裝模作樣,忽覺可笑�;裟肛灂砻婀Ψ�,既不舍我?guī)淼慕鹕�,又不愿兒子受委屈�?br />
媳婦明白了。不再多言,都聽您的。
我連霍驍都不想要了,又怎么會在乎這妻妻妾妾。
3
當(dāng)夜,沈聽雪搬進(jìn)了瀟湘苑。
霍驍雖不滿,卻也只能妥協(xié)。
畢竟,孝字壓身。
沈聽雪仗著偏愛,越發(fā)膽大。今日要楠木拔步床,明日要羊脂玉鐲,用度一日比一日奢侈。賬單流水似的往霍府送。
面對眾人的憐憫,我恍若未覺,只是捂緊私庫,不再做冤大頭。
我在燭火中奮筆疾書。
窗外傳來絲竹聲,是霍驍在陪沈聽雪聽曲。我望著燭火,忽然想起幼時背《女誡》的情形。
夫者,天也……
母親直接將書扔了:這世間男子皆靠不住�?咳苏咦岳�,唯有自渡……
可惜,明明道理她都懂,卻將自己困死在情愛中,抑郁而終。
燭花爆開,我回過神來,將剛寫完的信遞給綠枝:給你表兄,讓他盡快送出去。
是。
我起身關(guān)窗,隔絕了那惱人的樂聲。
翌日清晨,我照例去法華寺拜佛。檀香繚繞,心緒卻愈發(fā)煩亂。
那年春日
,我隨母親去公主府玩,趴在梨花樹上躲清閑。
霍驍一身玄衣,俯身拾起一朵梨花,抬頭時,正撞上我躲閃不及的目光。腳下一滑,掉了下去,掉在了他懷里。他燦然一笑,我亂了心。
后來一日,霍父突然登門。我在屏風(fēng)后聽見他說:.……卷入貪墨案,若沒有十萬兩銀子周轉(zhuǎn)……
父親沉默良久,嘆道:若非老將軍相救,我早已命喪黃泉。這門親事,我應(yīng)了。
我驚喜地絞緊帕子。原來父親是要我嫁給他!既能報(bào)答霍家恩情,又能嫁給心上人,這簡直是天賜良緣。
可新婚夜,他卻連蓋頭都未掀,只冷冷撂下一句
莫要自作多情,這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jì),拂袖而去。
不怕,對于美人,我有的是耐心。
我為這霍家耗盡心力,卻換不來他半分憐惜。
對他那點(diǎn)欲念,也逐漸冷了下來。
小姐,李掌柜他們候著了。綠枝喚回我的思緒。
4
禪房里,李掌柜遞來賬冊:東家,按您吩咐,這些鋪?zhàn)右亚遒~,交割。
霍驍不喜我這滿身銅臭,可霍府實(shí)在虧空的厲害,我只能每月借禮佛之名來此查賬。
自幼耳濡目染,我也頗有經(jīng)商天賦。若不是為這情之一字,我豈會甘愿被困于后宅。
回府時,小廝急匆匆迎上來:夫人,你可算回來了。
我趕至前廳,正瞧見金玉閣伙計(jì)與管家爭執(zhí)著。
夫人,管家見我連忙行禮,沈小姐定了套寶石頭面,價值兩千兩,但說今日起都要現(xiàn)銀。
勞煩先帶回去,容我們再斟酌斟酌。
伙計(jì)面露難色,卻也不好多說,正欲離開。
吵什么霍驍冷著臉從廳外大步走來,目光落在我這兒,怎么回事
沈聽雪跟在他身旁,發(fā)間那繁復(fù)精美的頭飾極為惹眼。
霍哥哥,我給姐姐添麻煩了。要不我把首飾退了吧...
無事�;趄斎崧暟参�,轉(zhuǎn)頭對我厲聲喝道,我看你是存心要讓聽雪難堪!
當(dāng)眾斥責(zé)我。
我有些生氣:不是的,我沒有。
夠了!他轉(zhuǎn)頭吩咐道:管家,立刻取銀子來!
仍想解釋:將軍明鑒,賬上的銀子原是要付欠款。前些日子婆母還說,府里開支要仔細(xì)些......
少拿長輩壓我!霍驍冷笑道,你若管不好這家,那這掌家權(quán)今日就交出來!
我渾身一顫,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將軍......
霍驍對管家喝道,去請母親來,就說......他冷冷瞥我一眼,崔氏自愿交出掌家對牌。
不多時,霍夫人身邊的李嬤嬤來了,臉上堆著笑:夫人說了,少夫人近來身子不爽利,實(shí)在不必勉強(qiáng)。不如就讓表姑娘先幫著料理幾日家務(wù)。又湊近半步,低聲道:夫人還說...年輕人火氣大,總要有人讓著些。
這哪里是勸和,分明是警告。
我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眼淚簌簌而下。
回到瓊?cè)A苑,關(guān)上房門,我立刻抹去眼淚,心道:終于甩掉這燙手山芋了,也不枉我安排這一出。
管家權(quán)送出去了,誰都別想坑我的錢。
5
不過三日,霍府便變了天。
瓊?cè)A苑門可羅雀,瀟湘苑卻夜夜笙歌。
這日,我正在修剪花枝,霍驍持劍闖入,劍尖滴血。
毒婦。他滿臉的怒意,膽敢謀害霍家子嗣。
沈聽雪竟然懷孕了
綠枝被人壓著,右手手指齊根而斷。
綠枝!我撲倒綠枝身前。
小姐,我沒有下毒害沈姑娘,他們逼我認(rèn)罪……她氣息微弱。
我心疼得要命。她踩個蟲子都不敢,怎么會害人。
還敢狡辯�;趄攨柡�,來人!杖斃!
誰敢動她我猛地起身,手中抓著的花剪已抵在霍驍喉尖。
霍驍瞳孔驟縮,沒料到溫順如我會反抗。
崔明珠,你瘋了他怒不可遏。
瘋我冷笑,自嫁入霍家,我孝順婆母,操持家務(wù),從未懈怠。最后連貼身丫鬟都護(hù)不住,可不就是瘋了
反了!婆母的尖叫聲震地我耳膜一顫,分心之際,只覺胸口一痛,被霍驍一腳踹倒在地。
今日,我定叫這賤婢血濺當(dāng)場�;趄攼汉莺莸靥岬冻G枝走去。
霍將軍可想清楚了我緩緩起身,拿著剪子指著脖頸,笑道:我兄長若知自己妹妹在霍府受傷……定不會善罷甘休。
霍驍神色鐵青。崔家雖因崔父過世大不如前,但崔家生意遍布全國,與朝臣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他不敢賭。
一時間,滿院死寂。
婆母鐵青著臉,從牙縫里擠出一句:把這瘋婦關(guān)進(jìn)佛堂反��!
這場鬧劇,就此草草收場。
我素來以為自己聰慧、善謀略,如今,卻只能靠自殘護(hù)身邊人周全,何其悲哀。
好在有錢能使鬼推磨,綠枝被她表兄接去了出去。
月光穿透窗欞,照亮滿室神佛。菩薩低眉憐憫眾生,而我終于明白——金剛怒目,方能自保。
經(jīng)文抄到四十九遍,佛堂的門吱呀一聲——我等的人,終于來了。
崔氏。
霍驍冷峻的身影出現(xiàn)在佛堂門口,鎏金請?zhí)谒搁g泛著光。
你倒是好本事,
他捏著請?zhí)黜�,竟能讓長公主單獨(dú)給你下帖。
我抬眸,漾出溫婉一笑。
6
長公主府的牡丹開得正艷,我坐在水榭邊,指尖輕點(diǎn)茶盞。
霍夫人今日倒是素凈。搖著泥金團(tuán)扇的貴婦斜眼打量我,但是比不上霍將軍帶來那位沈小姐,穿的那叫一個富貴。
我撫過袖口銀線繡的纏枝紋,淺笑道:衣貴潔,不貴華。
話音未落,霍驍攜著沈聽雪踏入園中,發(fā)間的金步搖隨著步伐輕晃,襯得她嬌艷如花。
哪有半分小產(chǎn)模樣。
姐姐怎么穿得這樣素沈聽雪故作天真地眨眼,倒像是來吊唁的。
霍驍冷眼掃過我:商賈之女,難登大雅之堂。
將軍錯了。我忽然不疾不徐道,引得眾人側(cè)目,當(dāng)年公爹來我崔家親口夸我崔氏女賢良淑德,宜室宜家呢。
說來可笑。我緩步走向霍驍,將軍嫌我商賈出身,可您書房里的松煙墨,婆母佛堂的沉香木……目光掃過沈聽雪瞬間慘白的臉,哪樣不是沾著我的銅臭
就連沈姑娘這支步搖,我忽然輕笑,指尖輕撫過那鎏金鳳凰的羽翼,也是從我嫁妝里取的。
話音未落,我猛地抬手,金步搖錚的一聲從她發(fā)間扯落。指尖輕轉(zhuǎn),露出背面崔氏明珠四個小字。
沈聽雪尖叫一聲,跌落在地。
霍驍按在劍柄上的手青筋暴起,劍已出鞘三寸,卻被我反手按住劍柄:將軍可要想清楚……壓低聲音,您真不怕劍指發(fā)妻,明日會傳遍御史臺
霍驍生生壓下怒氣。
三年前初為霍家婦,我和天下所有女子一樣,以為賢良淑德便是立身之本。聲音輕似自語,卻從未想過,這賢良二字,原是要我把脊梁彎成那趁手的刀鞘。
雖然,我主要是被美色所誤,但我不能承認(rèn)。
園中落葉忽被疾風(fēng)卷起,打著旋兒落在霍驍腳邊。
男子納妾是風(fēng)流,女子善妒是罪過;
男子揮霍是闊綽,女子營生是市儈;
男子薄幸是尋常,女子求理是潑悍……抬眸直視霍驍鐵青的臉,這樣的道理,我不認(rèn)了。
今日請諸位做個見證。我朝涼亭方向隱秘的人深深一拜,我崔明珠要與他霍驍和離!
滿園嘩然。
7
崔明珠!你今日發(fā)什么瘋他眼底翻涌著暴怒,卻又透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慌亂。
跟我回府!
他咬著牙,擠出這幾個字,拽著我大步往外走。
我踉蹌兩步,卻并未掙扎,只是朝著白紗帳后的長公主,拱手行禮,殿下恕罪,今日貿(mào)然行事,擾了您的雅興……
長公主那似笑非笑的聲音傳來:霍將軍,這威風(fēng)可真是不小啊。霍驍?shù)哪_步陡然一頓,不過本宮今日乏了,你們夫妻的事,還是回府慢慢說去吧。
霍驍臉色鐵青,卻也只能強(qiáng)壓怒火,悶聲告退。
霍府正堂,太師椅被霍驍一腳踹翻。
崔明珠,你瘋了嗎霍驍猛地將我甩在地上,居高臨下的瞪著我,你竟敢……
竟敢什么我抬頭與他對視,是當(dāng)眾提和離,還是告訴眾人霍府靠我嫁妝養(yǎng)
堂中眾人皆倒抽冷氣。
霍驍像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突然冷笑:呵呵呵……霍家走到今日,靠的是自家兒郎在沙場上浴血奮戰(zhàn),需要靠你一個商賈之女的嫁妝養(yǎng)
他收住笑,眼神陰鷙,崔明珠,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了
哦我撣去身上的塵土,去年西北出兵,軍餉見底,是誰的嫁妝銀子填了虧空今春你打點(diǎn)兵部,尚書夫人那對翡翠麒麟又是哪來的
那都是我母親準(zhǔn)備的,與你何干他不屑道。
霍夫人不過是七品小吏之女,她的嫁妝能支撐霍府的花費(fèi)我點(diǎn)破他。
驍兒!霍夫人突至,打斷了我們,莫聽這賤婦胡言!我霍家將門世家會貪圖她那點(diǎn)銅臭
她雙眼淬毒,崔明珠,我霍府肯娶你這商賈之女是抬舉!今日定要教訓(xùn)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賤人!
李嬤嬤揚(yáng)手就要掌摑,我側(cè)身避開,卻仍被她的指甲在臉頰劃出一道血痕。
8
好一個將門世家!我一把攥住染血的絹帕,冷笑出聲。
當(dāng)年你們霍家像條喪家之犬似的求娶商賈之女時,怎么不嫌銅臭
我步步逼近,字字見血,滿京貴女,誰愿意跳你們這個火坑我父親念著老將軍那點(diǎn)恩情,竟賠上半副身家填你們這無底洞……
霍夫人被我這一番話刺得面色驟變,她強(qiáng)壓著顫抖的指尖,忽又端起世家主母的威儀冷聲道:和離休想!
休書即刻就寫,至于嫁妝……她冷笑一聲既入了我霍家門,便是霍家之物。你既要撕破臉,我霍家也不必和你虛與委蛇!
說了半天,原來還是舍不得我的嫁妝。我嘴角勾起冷笑,沒忽略霍驍眼中閃過的慌亂,這嫁妝能不能留,可要看你們的本事。
霍驍發(fā)出一聲嗤笑,眼神輕蔑:崔明珠,你未免太看起自己了,區(qū)區(qū)商賈之女的嫁妝也配我霍家惦記
你不是要和離嗎好,我成全你。
他高聲沖門外喊:來人,取筆墨來!
霍夫人臉色大變,匆忙上前扯住他胳膊,指尖顫抖:驍兒!這等大事,怎能如此草率
她強(qiáng)撐威嚴(yán),這賤婦今日當(dāng)眾辱我霍家門楣,哪能輕易放她走
霍驍冷冷甩開母親,母親不必多言,我霍家還不至于落魄到扣留一商賈女的嫁妝。
他睨向我,眼中滿是嘲諷,帶著你的臭錢滾出霍家,往后……
驍兒!
霍夫人急切打斷,保養(yǎng)得宜的臉因焦急而有些扭曲,不可……
我冷眼旁觀母子爭執(zhí),忽而輕笑:霍夫人何必阻攔莫不是怕我?guī)ё呒迠y,明日霍府連下鍋的米都沒了
霍驍聞言怒起,猛拍案幾:崔明珠,你真當(dāng)我不敢殺你
驍兒!
霍夫人死死拽住他衣袖,聲中隱有顫抖,你父親臨終前……
說過……
我不緊不慢理著衣袖,瞧著霍夫人的窘迫暗覺好笑。她既不敢露霍府窘?jīng)r,又不甘放我這
錢袋子,進(jìn)退兩難。
霍驍似也察覺異樣:母親,到底……
就在這時,管家慌慌張張跑來:將軍!宮里來人了!圣旨到!
霍驍整了整衣冠快步走向前院,霍母也顧不得我,忙不迭地招呼下人準(zhǔn)備香案。
我從容的跟在后面,整衣跪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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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崔氏明珠,淑慎性成,捐出全部嫁妝資助女學(xué),朕心甚慰藉……
霍驍猛地抬頭,轉(zhuǎn)向我一臉震驚�;裟甘种蟹鹬樯⒙湟坏亍�
特賜和離,授五品宜夫人,金印紫綬,準(zhǔn)立女戶。宣旨太監(jiān)掠過霍驍,笑意盈盈地將圣旨遞給我。
我雙手接過圣旨,謝陛下!長拜,叩首,謝天恩。
這不可能!霍夫人突然尖叫出聲。
霍驍如夢初醒,一把拉住了她,轉(zhuǎn)頭惡狠狠地看著我,崔明珠,你可真狠,竟不留半死余地。隨即搶過圣旨,手指幾乎將絹帛戳爛。
霍驍,我淡漠地看著他,我崔明珠不欠你,也不欠你霍府,我不過是拿回自己的東西。
看著府里走動的兵士,不斷地從庫房里抬出各式珍寶,霍母再也顧不上她的優(yōu)雅端莊,拽著霍驍?shù)囊滦�,驍兒,你快阻止他們,怎么能搬走,都是我們將軍府的東西。
賤婦!見兒子無動于衷,她作勢要打我。
母親……霍驍突然聲音沙啞,她如今是宜夫人,你不可……
霍夫人不可置信地看著兒子,不可以,拿走了我們怎么辦……
那些本就是她的!霍驍突然暴喝。他的驕傲讓他忍受不了這些賤民眼神里的鄙視。
滾吧。他看著我,垂在身側(cè)的手握緊成拳,就算沒有這個滿身銅臭的妻子,他的將軍府也一樣能過得很好。
我平靜地看著幾乎被搬空的將軍府,迎著日光往外走去,身后傳來他的聲音,崔明珠,你當(dāng)真如此狠心
可狠心的從來不是我。
可惜了,花了三年,還是沒能一親芳澤。不過沒事,還有大把的美男等著我。
走出府門,春風(fēng)拂面,心里無比暢快。
門口停著一輛朱漆描金馬車,年輕的侍衛(wèi)長身玉立:崔夫人,長公主殿下在等你。
美男!我眼睛一亮。以后我也要找些俊俏的男人做護(hù)衛(wèi)。
似是被我如饑似渴的眼神嚇到,侍衛(wèi)臉上泛起紅暈,更好看了。
10
城南別院里,長樂長公主斜倚在軟榻上看書。
小明珠,嫁人可好玩她放下書,笑問。
不好玩。我苦笑,幾乎脫了一層皮。
我就說過,這種除了一張臉一無是處的男人,不是良人。不過……她突然嘆了口氣,你和你娘一樣,看男人的呀,只看臉……
三年前,我與霍驍傳出婚訊時,她派人去問過我是否自愿嫁入霍府,如若不愿,她會幫我。
那時候,我一心沉溺于喜悅中,沒想過她能派人來,必然是知道霍家有問題,可惜我沒懂。
但你比曼娘通透,拿得起放得下,莫要將自己困死。長公主看著我的臉有一刻失神,大概是想起了我早逝的母親,跟著她一起在邊城長大的侍女。
如果她沒有放她走,是不是就不會為了一個男人,抑郁而終。
蠢貨才會沉湎于男人的情愛之中。
因此,當(dāng)我決定舍棄霍驍時,便向長公主表明了決心,愿將嫁妝和名下產(chǎn)業(yè)全部捐給女學(xué),換一份和離書。
長公主自幼跟著舅舅在沙場長大,雖有經(jīng)緯之才,卻囿于世間對女子的桎梏最終被困于皇城中。她看不慣朝廷黨爭,后宮爭斗,一心想為世間女子找一條新路。
她以皇家名義,在全國主要都城設(shè)立了多所女學(xué),為貧苦女子提供免費(fèi)食宿,讓她們有機(jī)會斷文識字,習(xí)得一兩項(xiàng)安身立命的手藝。雖推行艱難,卻也取得了一些成效。
維系女學(xué),每年都需要大量資金。但連年征戰(zhàn),國庫不充,無法為她提供助力。而我不僅能提供她至少三年的開支,同時有信心為她帶去更多收益。
事實(shí)證明,我賭成功了。
我已傳信給兄長。想來他不日就會到皇城,帶來我需要的人力。
我的長兄是世間最好的長兄。回信里只怪我沒有早點(diǎn)通知他,句句責(zé)怪,句句關(guān)切。
他來了,我就能真正放開手去做了。
此后一年,我輾轉(zhuǎn)各地,忙到忘了時間。
我跟著崔家商隊(duì),南到海島,北往草原,連大漠里都留下了腳步。整個人又黑又瘦,不復(fù)當(dāng)年明珠模樣,可我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再次見到霍驍,已是第二年春日。受長公主邀約,我從北地趕回來,參加濟(jì)慈堂的開幕儀式。
11
喲,崔姐姐,你怎么也來了
沈聽雪挽著流云髻,發(fā)間只簪了一支玉簪,衣裙雖新,樣式卻是去年的,挽著一身戎裝的霍驍走到我身旁。
我在門口撞上了兩人�;趄敯欀�,沒有以前好看了。
我禮貌點(diǎn)頭,便要離開。
霍驍看著又黑又瘦的我,眉頭緊皺,卻又帶著微不可察的關(guān)心:一年不見,怎么落魄成這樣了
關(guān)心我搖頭,甩去可笑的念頭。
我掃了一眼他倆的裝扮,只覺落魄中強(qiáng)撐的富貴感撲面而來,也不惱怒,笑道:來捐錢!
捐錢二字,仿若咒術(shù),將二人定在原地。
崔明珠,你的錢不早捐完了�;趄斉瓨O反笑,又來充闊。
我微笑:你猜……
沈聽雪正要開口,卻見濟(jì)慈堂主事邱大儒親自出來,往他們這走,想必是來相迎的。畢竟,她可是當(dāng)了婆母房里那尊金佛,湊了五千兩做善款。
邱老先生腳下生風(fēng),三步就到了幾人身前。有失遠(yuǎn)迎……
邱老,你怎么親自出來了……霍驍話音未落,卻發(fā)現(xiàn)對方并未搭理自己,而是朝著身邊的崔明珠笑的一臉慈愛,頓時臉就黑了。
崔夫人,你終于來了。邱老笑出一臉褶子花,看得我心發(fā)虛。我可還記得第一次在公主府見面,他可是斜著眼,滿嘴成何體統(tǒng)。不過也對,像我這樣的移動金山可不就是人見人,除了個別眼瞎的。
我跟著邱老去了正廳,留下兩人大眼瞪小眼。
此次,濟(jì)善堂得以成立,離不開在座諸位的支持……邱老慷慨陳詞,特別是崔夫人,提供了場地,出資修繕。
他贊我:雖為商賈,卻有濟(jì)世之志。
聽得我渾身一凜,他夸人果然比罵人有水平。
我大方向前,同眾人行禮。
當(dāng)年,我同霍驍和離鬧得滿城風(fēng)雨。眾人見從霍府抬出來如長龍般的嫁妝,紛紛嘲笑他們將一座金山送了出去,又聽聞我將嫁妝全捐了,心底多少有些佩服。
如今,我又偷偷做了件了不得的事,眾人紛紛往霍驍投去憐憫的眼神,畢竟誰人不知,如今的霍府只剩一具空殼。
他目光復(fù)雜,定定地望著我,連身邊沈聽雪扯他衣袖都未發(fā)覺。
儀式結(jié)束后,我并未逗留,趕著去長公主別院。
上馬車時,又遇上了霍驍,身邊并未跟著形影不離的沈聽雪。
12
明珠……他神色有些不自然:你可安好
喚我崔夫人。我無語,好像很熟似的:自然是好的。
你走后,我一直在想……他欲言又止,我錯的離譜。我才發(fā)現(xiàn)那三年錯過了什么。
夜讀至半夜的溫水,晨起上朝時填肚子的小點(diǎn)心,應(yīng)酬交際所需的打點(diǎn)……這些他從不在意的瑣事讓他悵然若失。
他喉結(jié)滾動,欲語還休,忽然從懷中掏出一枚眼熟的玉佩。我瞇眼去瞧,原來是那枚隨手扔給我,后來被我扔在廊下的玉佩。
你看,我撿回來了……
不值錢的玩意,霍將軍留著作甚我冷眼旁觀他的惺惺作態(tài),忽覺不耐,將軍可還有事
明珠……我……他滿眼柔情令我震驚。
這人是瘋了嗎不對!肯定是要來框我錢,我可不會再犯蠢。我的錢財(cái)可不會再去填那無底洞!
不借,別想我的錢。我鄙夷地掃了一眼他,鉆進(jìn)馬車跑了。
留下一臉茫然的霍驍站在原地。
還好我跑得快,不然就要被他訛上了!我有些氣憤,和長公主說著遭遇。
不知哪句話將她逗笑了,笑得花枝亂顫,小明珠,你如今愈發(fā)鉆錢眼子里去了。忽又停下,你可知這兩年,這霍府過得可多有意思……
起初,霍府還能靠著我盤活的幾家店面維持生活,可漸漸地霍驍發(fā)現(xiàn)越來越多的人上門要債。
原來,和離后,霍母就一病不起,霍驍自己無暇經(jīng)營,便將管家權(quán)給了沈聽雪。一向自詡清高的她,一下子被手里的富貴砸暈了。那群人精見她好糊弄,沒多久就把產(chǎn)業(yè)嚯嚯完了。
如今的霍府,空剩個架子,靠著變賣祖業(yè)和霍驍不多的俸祿維持著。
果然!我氣憤道,就是想坑我錢。不然怎么一向看不上我的霍驍會對我流露出柔情。
接下來數(shù)日,霍驍每日都來別院,卻都被護(hù)衛(wèi)攔在門外。
我正忙著與皇城各家商行掌柜聯(lián)絡(luò),準(zhǔn)備將我們的絲綢和茶葉銷往北地,無暇他顧。
這日,我與茶商林老板在天香樓的包間討論明年春茶供應(yīng)份額。
門外傳來霍驍帶著憤怒的聲音。
崔明珠,我知道你在里面……崔明珠……
我有些驚愕,放他進(jìn)來。
崔明珠,你不守婦道。被放進(jìn)來的霍驍滿臉怒意,眼神惡狠狠地在我同林老板身上逡巡,背著我私會外男!
放肆!我有些惱火,你同我有什么關(guān)系霍將軍怕是腦子壞掉了吧。隱隱聞到他身上傳來的酒味。
原來是喝醉了撒酒瘋。
你是我夫人,你竟敢背著我與旁的男人眉來眼去。掙脫侍衛(wèi),他三兩步走到我眼前。
呵呵……我隨手將杯中的茶水潑到了他臉上,醒了嗎要撒酒瘋回去撒!
臉上的涼意,讓他的三分醉意去了干凈。
我本來不想同他多做糾纏,但想到總要有個了結(jié),不然日復(fù)一日的糾纏,我這生意都要被攪黃了。
13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扶額坐下,有些無語。
明珠,我想通了……他上前,在我身側(cè)坐下,眼神真摯,只要你愿意回來,你依舊是霍家少夫人。
我被他的話驚住了,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覺得我耳朵出現(xiàn)了幻聽,你瘋了嗎缺錢缺的腦子壞掉了
他伸手想來拉我的手,卻被我一個眼刀剎在半空,訕訕地收回手,明珠,以前是我錯了。你走后,我才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一個滿心滿眼待我的妻子……
絮絮叨叨,娓娓道來,全是我做過的蠢事。
一步一叩首,從山腳拜到山頂,只為求一枚平安符保他出征平安。冬日里犯咳疾,我便日日熬煮川貝枇杷水。他發(fā)熱,我就整夜整夜地熬著,為他擦身……
他若不說,我都忘了我做過這么多蠢事。那時的我被美色所誤,放下了驕傲與自尊,全心全意的求他憐愛。
你說這些是為了證明我曾有多蠢嗎我平靜地聽完。
不,是證明我曾有多蠢。他連忙解釋,我被孝道裹挾,逼不得已娶你,怨恨蒙蔽了我的雙眼……
晚了。我為曾經(jīng)的自己感到不值,霍驍,往前看吧,和你的沈表妹好好過吧。
聽到沈聽雪的名字,霍驍眼神一亮,我知道你介意她……她不是問題,她只是妾,永遠(yuǎn)越不過你去……
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他竟有些不可理喻,打斷他,如果我現(xiàn)在身無分文,窮困潦倒,你還會來找我嗎
他愣住了,畢竟我怎么會窮困呢。
我嘆了口氣:你可真虛偽。明明愛的是我的錢財(cái),非要說愛我。
你不愛我,也不愛沈聽雪。你只是自私而已。既做不到對愛人從一而終,又做不到光耀門面……
我不愿再多言,起身走了。畢竟,我要做的事情還很多。
在皇城待了兩月,我又踏上了旅途。
之后兩年,我走南闖北。每到一地,便去當(dāng)?shù)嘏畬W(xué)查看。可逐漸發(fā)現(xiàn),長公主推辦的女學(xué),雖授人以漁,卻始終需要靠外部財(cái)力支援維系。這并不是長久之計(jì)。
又一年,梨花盛開,我開設(shè)了第一家崔氏女子工坊。
我崔氏名下商行遍布全國,有最完整的運(yùn)輸鏈。我同長公主提議,直接由我崔氏商行的布莊、藥鋪、酒肆等直接與當(dāng)?shù)嘏畬W(xué)對接,讓女學(xué)按我們所需要的繡品,人員等培養(yǎng),做到工學(xué)結(jié)合,互利互惠。
我站在新落成的工坊檐下,看著女工們往來忙碌。這些女子有被休棄的婦人,有無處可去的寡婦,有窮苦人家的女兒。她們可以靠雙手養(yǎng)活自己,不必仰人鼻息。
我正要轉(zhuǎn)身進(jìn)去,余光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14
霍驍滿臉胡茬,站在街角的梨花樹下,花瓣落了一頭。
不過數(shù)年光景,這位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將軍,竟如此頹喪。
我雖驚訝但也不甚在意,畢竟已是不相干的人。
明珠……崔夫人。腳步被身后傳來的聲音打斷。
我這才轉(zhuǎn)身,神色平靜,何事
他嘴唇囁嚅,欲言又止,只擠出一句,聽說你辦了女子工坊……
嗯。我淡淡應(yīng)聲,霍將軍,有何貴干
不……不是將軍了。他聲音有些嘶啞,被……革職了……他僵在原地,有些局促。
沈聽雪的揮霍無度,讓他挪用了軍隊(duì)的撫恤金。
我注意到他右腳竟有些跛,有些意外,你的腿……
他下意識往后縮,想要遮掩瘸腿,沒……沒事……我只是來看看你。
我沉默片刻,轉(zhuǎn)頭對管事道:去取些金瘡藥來……頓了下,再取些銀兩來。
不用!霍驍突然激動起來,隨即低聲道:我不是來……要錢的。我只是來看看你。順道道別……
我微微一怔:為何
我們要搬回北地老宅去……他聲音越來越低,見你很好,你很好,我就安心了。
一陣風(fēng)氣,梨花如雪飄散。
看著他一瘸一拐的消失在街角,我忽然想起多年前公主府初見時的少年。那時候的他,何等意氣風(fēng)發(fā)。
隆冬第一場雪落時,我正在暖閣里查閱各地送來的卷宗和賬簿。
小姐,霍家那位……歿了。綠枝滿臉悵然。
誰我從卷宗里抬頭,有一瞬茫然。
霍將軍。
他變賣了祖產(chǎn),準(zhǔn)備帶著沈聽雪回北地。卻不想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沈聽雪正倚在一個陌生男子懷中,那男人手里拎著的正是他裝祖產(chǎn)銀票的紫檀匣子。
霍驍方知這個自己寵愛數(shù)年的女人,早就背著自己同他人暗通款曲。要不是為了榨干霍府最后的錢財(cái),她早就跑了。
長劍出鞘,一劍劈開了那男人的咽喉。霍驍雖腿腳不便,但終是習(xí)武之人,普通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熱血噴濺在沈聽雪臉上時,她終于尖叫起來:你不敢殺我!你說過要愛我一輩子……
確實(shí)舍不得殺你。霍驍輕輕抱住顫抖的她,劍鋒突然轉(zhuǎn)向她心口處,往前一送,一劍穿心,聲音溫柔得像在說情話,所以帶你一起走。
翌日,更夫發(fā)現(xiàn)時,雪地里相擁的兩人早已凍成冰雕。
過往恩怨皆消散。
這段插曲并沒有耽誤我多久,我又全心投入看不完的賬簿中。
畢竟,相比緬懷死人,我還有更多事要為活人做。
15
霍驍番外:
第一次見崔明珠,是在公主府的梨樹下。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從樹上掉下來,掉進(jìn)了我懷里,壓壞了我給表妹的梨花。
再次見到她時,是霍家因貪墨案被查,父親被革職。
父親求上崔家,一段聯(lián)姻換她家助我們脫困。
賣兒子換銀子我不愿意,畢竟我同表妹已互許終身。
父親沉默,嘆息:霍家不能毀在我手里。
孝字壓身,我只得同表妹斷了。
崔明珠帶著十里紅妝進(jìn)了霍府,提醒著我的不堪。
新婚夜,我連蓋頭都沒揭,宿在了書房。
表妹怕是心都碎了。
翌日,瞧見崔明珠滿身錦繡,笑意盈盈的看著我,不帶半絲怨恨。
呵,金縷玉衣,滿身銅臭。
明珠這孩子,雖出身商賈,但是個賢惠的……父母對她贊不絕口。
整日撥弄算盤,汲汲營營,令人不喜,哪有我表妹半分清雅。
表妹在家總被繼母苛責(zé),見我滿眼是淚。心里更是煩悶,要不是崔明珠,我必已與她雙宿雙棲了。
約了同僚喝酒,不想回去,她太吵了,整日跟在我身后說些銅臭之事。
深夜回府時,路過書房,看見崔明珠伏在案上睡著了。本想轉(zhuǎn)身就走,卻鬼使神差地拿起外袍給她蓋上。
第二日,她逢人就說:夫君待我可真好。
莫名煩躁,果然不能做多余的事。
邊關(guān)戰(zhàn)事又起,我戴罪立功,奉命出征。
臨行前,崔明珠淚眼汪汪,塞給我一個平安符。
呵,我才不信鬼神之說。況且,表妹早就為我求了。
隨手被我扔給了副將,她氣的搶了回去。
原來那是她一步一跪,拜了法華寺八百個臺階求來的。
過了會她又跑回來,塞了一大包銀票給我,眼睛紅紅的。
我在外廝殺,她的家書一封一封的寄過來,全是些瑣事,真是兒戲。
三月后,我從戰(zhàn)場回來,左手傷了。
崔明珠哭的像我死了一般。
參茸燕窩流水一般給我喂著,硬生生胖了許多,盔甲都幾乎穿不上。
煩人。
表妹來看我,手臂上都是新傷。氣得我跑去沈家,砸了幾個杯子。
表哥救我。再次去沈府,發(fā)現(xiàn)她竟在雨里罰跪,當(dāng)即心疼得抱她回府。
崔明珠站在門口,一臉慍色。
又要吵鬧了。她總是見不得我同表妹在一起。
和離吧。她說。
16
我以為聽錯了,又問了一遍。
她沒理我,不吵不鬧地走了。
我竟有些慌亂,更多的是如釋重負(fù)。
我去同母親提和離,被她罵了一頓,但是她同意表妹住進(jìn)來。
覺得對不起表妹,可她說只要能和我在一起,她可以不在意名分。
為我犧牲至此,我要加倍待她好。
崔明珠似乎安分了許多,不吵不鬧。
果然,沒多久就漏出狐貍尾巴。表妹要訂個頭面,她都要苛責(zé)她。為了讓她知道誰是掌家人,我奪了她的管家權(quán),給她個教訓(xùn)。
可她竟然讓侍女給聽雪下藥,導(dǎo)致她小產(chǎn)。
我不能動她,只能砍了她的侍女�?伤齾s為了個下人以死要挾。
我不解。
她被關(guān)入佛堂反省。
我去偷偷去看她,卻見她呼呼大睡。可惡!
長公主竟然下了帖子邀她去。
她平日最愛錦繡華服,這日卻穿的一身素凈,上不得臺面。
她竟當(dāng)眾反駁,要和離。
她憑什么提和離,我氣瘋了。
她要嫁妝,那就都給她。我霍家不會因她而衰落。
沒想到,為了離開,她竟將所有嫁妝都捐了。
陛下賜和離,立女戶。
看著她頭也不回的離開,我竟有些難受。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不對,我最愛的表妹,還在我身后。
和離后,母親氣病了,表妹將家里管的亂七八糟,我有些生氣。
以前崔明珠在時,我何曾操過心。
那日,表妹給邱大儒的濟(jì)善堂捐了五千兩,非要我去拜會,卻不想又遇到了崔明珠。
又黑又瘦,不見往日圓潤,我心里有些難受。
邱大儒贊她:有濟(jì)世之志。我竟與有榮焉。
我想讓她回到我身邊,可她卻覺得我要借錢。
她說我虛偽,明明只愛她的錢,卻非說愛她。
不……不是的……我只是覺得她永遠(yuǎn)會跟在我身后,所以才肆無忌憚。
可現(xiàn)在我把她弄丟了。
她沒了我,依舊是絕世明珠。我沒了她,好像一切都亂套了。
我被革職了。賣了祖宅,填了虧空,我準(zhǔn)備帶著表妹回北地老宅去。雖日日吵鬧,對我冷淡,但她還是愿意跟我走。
我又去見了崔明珠。
現(xiàn)在,眾人都喚她崔夫人,無人記得她也曾是霍夫人。
也好,這才是她原本的模樣。
隆冬將至,我想趕在第一場大雪前趕回北地。
半夜我聽見屋內(nèi)悉索聲,睜眼看著沈聽雪跟著一個陌生男人正往外走。
手起劍落,男人的鮮血四濺。沈聽雪嚇得瑟縮,一聲聲叫著表哥。
回不去了。
劍刃沒入胸腔時,我恍惚間又看到了梨花從中的少女,笑著喚我: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