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8歲時,我發(fā)誓嫁狗都不嫁傅硯舟。
傅硯舟也為了逃避和我的婚約,遠赴大西北參加科研項目。
然而傅硯舟離開的三年后,他的祖母意外得了重病需要人沖喜。
無奈下,我們只能履行了當年的婚約。
新婚夜,我們卻意外的合拍,直到天亮才肯罷休。
此后五年,身強體壯的男人日日求著我要。
我們成了大院里最恩愛的夫妻。
直到一次出任務(wù),他的雙胞胎弟弟傅硯北帶回來一只染血的手表。
聲音沙啞的對我說:嫂子,大哥,犧牲了。
我瘋了似的要去找到傅硯舟的尸體,被婆婆死死抱住。
后來我吃過安眠藥、割過腕、跳過河。
六次尋死,六次被救回來。
最后一次自殺被救活那晚,我卻撞見婆婆對著小叔,叫起了丈夫的名字。
硯舟,你還要瞞到什么時候
小玉,都為你自殺六次了。
傅硯舟的聲音平靜:媽,弟弟臨死前托我照顧弟妹�?傻苊蒙韹审w弱。
如今又懷了我孩子。我怎么忍心告訴她,弟弟死了的事情。
原來我的丈夫沒死。
還要冒充親弟弟的身份和弟妹生孩子。
后面的話我沒有再聽。
只是找來曾經(jīng)要為我說媒的王嬸說:
您之前說的那門親事,我答應(yīng)了。
01
那就太好了,小玉,你肯和顧司令一起去海上,顧司令肯定開心的都睡不著覺。
看著王嬸眉開眼笑的樣子。
我沉默著點了點頭,看著手腕上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疤痕,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王嬸見我不言,還以為我在猶豫,
握著我的手,語重心長道:
小玉啊,人死不能復生,顧司令等了你那么多年,也算是癡情了。
我知道,王嬸,我愿意嫁給顧司令。
我笑了笑,答應(yīng)的痛快。
家門口的簾子卻突然被掀開,傅硯舟走進來,一臉陰沉道:
嫂子,你要嫁給誰
見他還是這樣堂而皇之的叫著我嫂子。
我忽然覺得可笑。
二弟,這是我的事,和你沒關(guān)系。
我說著,傅硯舟卻突然激動起來,將王嬸從我身邊一把拉開說:
你這老賊婆,我大哥尸骨未寒,你居然敢教唆我嫂子改嫁、
你知不知道,我嫂子和我大哥情真意切,絕對不可能嫁給別人。
王嬸還以為他是傅硯北,還在語重心長的勸著:
硯北啊,你大哥都走了一年多了,你嫂子才25歲,你是準備讓她這樣守活寡一輩子嗎
那又怎樣,我嫂子對大哥情真意切,她愿意為我大哥守寡一輩子。
聽到他的話,我冷笑一聲,只覺得周身刺骨的冷。
外人都知道,我才25歲就要守寡一生是多么的痛苦。
更何況,我的丈夫還沒有死。
他就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
還眼睜睜看著我一次次的尋死,像個傻子一樣。
看著傅硯舟坦然自若的眼睛,我沒有拆穿,只是點了點頭。
遞給王嬸一張紙條,就讓王嬸先離開了。
而那張紙條上寫的,是我答應(yīng)嫁給顧司令的日期。
三天,三天后,我就要坐上前往海島的船,開啟屬于我嶄新的人生了。
看到我主動將王嬸送走。
傅硯舟心滿意足地笑了笑。
還給我端來了一碗雞湯。
要我照顧好自己。
晚上,我收拾行李的時候。
隔壁突然傳來一陣陣此起彼伏的喘息聲。
我不是未經(jīng)人事的黃花大閨女。
聲音入耳,我頓時知道了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喘息中還夾雜著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硯北……白天那個雞腿果然管用。
你,你這次……比從前更有力氣了……
男人一陣悶笑:
你日日纏著,我不得精進一下。
還有你,自從咱們把大嫂的肉票都換來給孩子補營養(yǎng),你這皮膚也越來越水嫩了。
我瞬間僵在原地,胃里直泛起一陣惡心。
反應(yīng)過來后,我迅速跑出了房間,在院內(nèi)的通水渠吐了很久。
婆婆突然出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
小玉啊,你怎么了是不是晚上吃東西不舒服了
我抬頭看著老人關(guān)切的目光,忍下心中的酸澀回應(yīng)道:
媽,我沒事。
這個家里,婆婆算是唯一真正關(guān)心我的人。
我不想她擔心,又想起自己三天后要嫁去海島的事情,
從口袋里掏出自己攢了很久的糧票,剛想要交給她。
婆婆卻有些為難,將一張紙塞到我的手里說:
小玉,媽知道,這次單位的晉升對你很重要。
但是硯舟,哦不,硯北說,雪晴懷孕了,她,她更需要這個名額。
我手中的糧票頃刻間,像雪花般散落在了地上。
傅硯舟,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你惦記我的晉升名額,還霸占自己弟弟的身份去討好自己的弟媳!
甚至要自己的母親去做這個壞人!
我忍無可忍,敲響了隔壁還在咿咿呀呀叫喚著的房間。
傅硯北,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02
我給他留了最后的體面,沒叫出他的真名。
婆婆想攔住我,房門已經(jīng)開了。
傅硯舟和林雪晴衣衫不整著出來,臉色都格外的難看。
干什么大嫂,這么晚了敲門,你不知道會打擾我們休息嗎
他說的毫不客氣,
我冷笑一聲:是你讓媽跟我說,把我的晉升名額,給雪晴嗎
我的話問出口,他忽然心虛的低下頭,沒有說話。
我和林雪晴在同一單位,每半年會有一個晉升名額。
所以內(nèi)部競爭非常激烈。
而這次,只有我和林雪晴兩個候選人。
但無論是考核還是平時表現(xiàn),又或者是口碑,我都處處壓林雪晴一頭。
所以這個晉升名額,本來就是非我莫屬的。
我盯著傅硯舟的眼睛,他始終低著頭,連看都不敢看我,只是支支吾吾的說:
嫂子,雪晴懷孕了,如果這次不晉升,以后帶著孩子就更不容易晉升了,
她不像你,你沒有孩子,沒有負擔。
傅硯舟請求的話說的有些沒底氣。
因為他知道,我們曾經(jīng),是有一個孩子的。
那是我得知傅硯舟的死訊后,第一次自殺。
我被救回后,婆婆趴在我的床頭哭得聲淚俱下。
她告訴我,我已經(jīng)懷孕兩個月了,但因為過度的悲傷,孩子保不住了。
我那時候有多怨恨自己的不爭氣。
我怨恨自己連這個傅硯舟唯一的骨肉都沒有保住。
我一次次的自殘,絕食,可我深愛的傅硯舟呢
他卻在隔壁,和他的弟媳一遍遍用力耕耘著新的生命。
我仰起頭來,控制自己的眼淚落下。
傅硯舟見我不說話,用力抓住我的手臂,語氣哀求:
嫂子,你人緣好,績效突出,總還會有機會的。
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感謝你的。
他一口一個嫂子的喊著,還真的像是把自己帶入了傅硯北的角色。
甚至為了林雪晴這個妻子,不惜去哀求別人。
我聽著那些半是請求半是道德綁架的話,幾乎被氣得笑了出來。
我掙開他拉著我胳膊的手,神色淡淡。
我可以給她名額,但感謝就不用了。
嫂子祝你們兩個早生貴子,白頭偕老。
祝福的話說的大方得體卻又沒頭沒尾。
傅硯舟聽著這話,忍不住愣了愣,連看都不敢看我。
我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忍不住冷笑。
算了,反正已經(jīng)決定跟著顧越聲離開,這個名額對我而言,也沒什么用了。
我一走,單位也會自動把名額劃給林雪晴。
只是,我沒想到,傅硯舟會為了林雪晴做到這種地步。
如果我沒有和顧越聲離開呢
那我就要被他們占用珍貴的肉票,還要被侵占原本屬于自己的工作名額嗎
指甲狠狠掐進肉里,我瘋狂壓住心底的情緒。
可傅硯舟,卻在愣了一瞬之后,眼底又盛滿了巨大的驚喜。
真的嗎,嫂子
你真的愿意把名額讓給雪晴
他邊說便從屋里拿出一個涼透了的雞蛋給我。
我知道,那是他們用我的肉票換來的。
我盯著他手中的雞蛋沒有接過。
只是轉(zhuǎn)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昏黃的路燈,將傅硯舟的影子拉的長長的。
他好像在院子里站了很久,直到林雪晴叫了他好幾次,才回了房間。
不重要了。
反正我都要走了。
只是傅硯舟,希望你來日不要后悔。
03
第二日林雪晴成功提交了申請后,傅硯舟迫不及待的為她辦了慶功宴。
飯店的酒桌上,林雪晴挽著傅硯舟的胳膊,眉眼間盡是得意。
我早說過了,投機取巧是走不通的。
只有踏踏實實工作,才有機會拿到晉升名額。
你說是不是,嫂子
她邊說便轉(zhuǎn)頭看向我,將酒杯端到我面前,意有所指般。
說起來,還要感謝嫂子。
若不是你,我也拿不到這個名額。
短短幾句話,便將是非曲直全部顛倒。
在場的人紛紛變了臉色,眼神微妙的看著我。
就好像我真的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
竊竊私語聲在周圍響起,我僵坐在座位上,沒有接過林雪晴手中的酒杯。
余光掃過一旁的傅硯舟,他面上帶著心虛,接過了林雪晴手中的酒。
笑著打圓場。
雪晴,嫂子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應(yīng)該是昨天晚上沒睡好。
就別讓她喝酒了。
林雪晴的臉色瞬間一沉,卻也沒有說什么。
飯桌上,我看著對面不時互相夾菜的兩人,戳了戳碗里的米飯。
整頓飯味同嚼蠟。
直到胳膊開始瘋狂的起紅疹時,我才意識到。
我的這份飯菜里,放了很多花生。
傅硯舟看著我的模樣突然臉色一變,慌忙抬起了我的胳膊。
怎么回事
你花生過敏了
我抽回了手,說了句沒事。
當初的傅硯舟可以輕易記住我的所有喜好禁忌。
甚至會在服務(wù)員失誤時,拿著筷子挑出一根一根,我不喜歡的香菜。
而如今的傅硯舟,看著滿桌的飯菜,才恍惚記起。
我似乎對花生過敏。
傅硯舟頓時有些心虧,他補償式的攬過我的肩膀。
想要抱起我。
我送你去醫(yī)院。
身后林雪晴的面色上飛快閃過一絲陰騭。
我往后退了一步,淡淡的道了聲:
二弟。
語氣很重,一句話將傅硯舟拉回了現(xiàn)實。
而此時的林雪晴已經(jīng)捂住了肚子。
硯北……我肚子好疼。
傅硯舟神色一緊,面露掙扎。
最后,他說:我先送雪晴去醫(yī)院。
嫂子,你……
身后的林雪晴突然哭了起來。
傅硯舟來不及細想,慌忙抱起了林雪晴。
他神色愧疚的看了我一眼,匆匆離去。
我被餐廳的服務(wù)員送去了醫(yī)院。
兩天的時間,傅硯舟一直再陪著隔壁的林雪晴。
始終沒有過來看我一眼。
隔著門窗,我有時還能聽見護士將我和隔壁的林雪晴放在一起比較議論的聲音。
一個備受關(guān)愛,一個無人問津。
顯得我像是真的死了丈夫一樣。
我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就權(quán)當傅硯舟確實死了吧。
在他背叛我的那一刻,他就已經(jīng)死了。
我看向窗外的陽光,忍不住瞇起了眼。
片刻之后,我獨自一人辦理了出院手續(xù)。
明日,便是要離開的日子了。
馬上,我就會跟著顧越聲去海上了,去展開我的新生活。
04
我到家的時候,媒婆王嬸已經(jīng)等在了院里。
她見我回來,連忙拉住我的手,遞過來一張船票。
還有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箱。
顧司令聽說你住院了,特意交給我的。
說是給你留著補身子。
一整箱的阿膠,放在我手中沉甸甸的。
我忍不住愣了一下,阿膠昂貴且難買。
這么一箱瓶的阿膠,怕是太過于貴重……
我連忙推辭。
王嬸卻笑盈盈的跟我說:怕什么,以后你嫁給顧司令,就是一家人了。
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說這話時,傅硯舟恰好進了屋。
他突然變了臉色,扯住我的手腕。
嫂子,不是說過以后不要讓人來說親了嗎
他邊說邊看向一旁的王嬸。
早就說過了,我嫂子與我哥情意深重,是絕對不會改嫁的。
若是以后再讓我看見你,就別怪我把你趕出去了。
義正言辭的模樣倒真的像是為我好。
心頭忍不住泛起一抹嘲諷的情緒。
顧越聲尚且知道在我住院后關(guān)切一句。
而傅硯舟,卻從頭到尾只想著讓我為他守活寡。
王嬸見是我們的家事,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悻悻離去。
傅硯舟依舊拽著我的手腕不放,我試著掙脫了一下,卻沒有掙開。
程心玉,你不能嫁人。
我大哥平日里對你那么好,你應(yīng)該好好為他守寡才是。
我看著他這副認真嚴肅的模樣,只覺得格外諷刺。
對我好,就是他明明活著,卻冷眼旁觀,看著我一次又一次的為他殉情。
對我好,就是假死讓弟妹懷上他的孩子……
我忍不住譏笑開口:
二弟,你又不是你大哥,憑什么這樣管我呢
我……
傅硯舟的眼眸閃了閃,氣勢瞬間弱了下去:我雖然……不是大哥。
但是……大哥不在,我便有責任……
可傅硯舟這模樣,落在林雪晴眼中,又變成了另一幅光景。
她站在門口,神情陰騭。
當晚,趁著傅硯舟有工作在身,林雪晴來了我的房間。
她不由我分說,直接將巴掌甩在了我的臉上。
燈泡在黑夜中散發(fā)出昏黃的光芒,林雪晴神色有些惡毒。
程心玉,你剛死了老公就來勾引硯北是不是
就這么耐不住寂寞
我被她突如其來的巴掌打得有些發(fā)懵。
剛想鉗制住她的手,解釋一番。
可手還沒碰到她,她卻突然順勢倒了下去。
說出口的話也變得嬌弱無力。
嫂子,我只是想跟你說說話,你推我干什么……
與此同時,傅硯舟從屋外闖了進來。
他猛地推開了我,力氣大的讓我忍不住后退了幾步。
撲通一聲,撞在了身后的桌角上。
傅硯舟小心翼翼地抱起林雪晴,滿臉怒意的看著我。
程心玉,雪晴若是有什么三長兩短,別怪我不客氣。
而在他的懷抱里,林雪晴淚眼盈盈,卻對我露出了一個得逞的笑。
我看著兩人這副模樣,強忍著后腰的疼痛,對他嗤笑一聲。
你還是快帶你媳婦去醫(yī)院吧,二弟。
我可以加重了二弟兩個字的語氣。
傅硯舟神色變換,突然有些莫名的心慌。
最終,他只是冷哼一聲,抱著林雪晴離去。
第二日一早,我便帶著船票和早早打包好的行李前往碼頭。
我坐在車里,看向車窗外初升的朝陽,它昭示著新生活畫卷的展開。
可在剎那間,我看見了傅硯舟的車子。
他載著林雪晴,似乎剛從醫(yī)院回家。
咦大嫂這是要去哪兒
林雪晴突然指著我的車子疑問出聲。
傅硯舟猛地踩了剎車,昨日王嬸的身影又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
傅硯舟止不住心慌。
他著急忙慌的下車,想要來追我。
卻剛好碰見王嬸買菜歸來,她看見傅硯舟,喜笑顏開朝傅硯舟祝賀:
恭喜啊硯北,你嫂子找到合適的人家了。
她呀,嫁給顧司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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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傅硯舟直覺大腦瞬間空白。
情急之下,他猛地拽住了王嬸的衣領(lǐng),不可置信地再三確認。
你說什么
軍官自帶的威壓讓王嬸忍不住犯怵,她顫顫巍巍地指著我離開的方向。
你大嫂,嫁給顧司令了……
正好是今天的船票,一會兒就走了……
聽完這話之后,傅硯舟再也顧不上其他,猛地松開了王嬸,上車朝碼頭追去。
身后,王嬸理了理被抓皺的衣領(lǐng),不解地自言自語。
對自家大嫂這么著急干什么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自己的媳婦呢。
車上的氣壓很低。
傅硯舟緊抿著唇不說話,雙手緊緊扣住方向盤,小臂肌肉因為用力而緊緊繃著。
林雪晴看著此刻的傅硯舟,突然覺得有些陌生。
以前……傅硯北從不會看別的女人一眼。
也從來不會漏出這種表情。
副駕駛上的林雪晴一路轉(zhuǎn)了許多心思,而一旁的傅硯舟卻只覺得煎熬。
他將油門踩到了最大,在城中的街道上來回穿梭。
心臟不受控制的難受,還帶著幾分惱怒。
他一直以為,王嬸來找我,只是為了說媒。
卻沒有想過,我們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早已即將婚事定下。
可我……
前些日子還三番五次的尋死覓活,說要為他殉情。
他看在眼里,除了有幾分愧疚,還帶著男人特有的虛榮。
大概就是:
看,我的媳婦兒,離了我根本活不了。
可我是什么時候開始改變的
又是在哪一天答應(yīng)的婚事
傅硯舟死死握著手中的方向盤,像是在發(fā)泄怒火。
終于,他在船開之前,到達了港口。
早晨的港口還帶著幾分潮濕的霧氣,氤氳朦朧中,來往的行人匆匆忙忙。
朝陽的光芒刺破云靄,照在人身上,留下一個舒適的溫度。
我提著行李,跟顧越聲碰了面。
他穿著常服,卻也掩飾不住那一身硬挺的軍人氣質(zhì)。
他接過我手中的行李,并將一支帶著露水的黃色月季遞給我。
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我從自家院子里摘的,你……別嫌棄。
花莖上的刺已經(jīng)被修剪的干干凈凈。
不愧是年僅三十就成為司令的人。
我接過月季,小聲道了聲謝。
顧越聲立馬笑了起來,一只手提著行李,一只手牽住了我。
那咱么走吧。
掌心的暖意讓我忍不住臉紅。
好。
我和顧越聲并排走在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我邊走邊看著自己的布鞋尖,有些出神。
直到?jīng)]注意到腳下的小水坑,差點摔倒。
顧越聲牽住我的手驟然一緊。
他看向我,笑著問道:想什么呢
這么出神,連路都不看了。
我對上他的目光,他眼中的赤誠讓我臉頰有些發(fā)燙。
我內(nèi)心掙扎了很久,最終決定將真相告訴他。
顧越聲,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我張了張嘴,有些不知道該從哪開始說起。
身后卻在此時,響起一道帶著焦急和惱怒的聲音。
小玉。
06
跟我回去。
傅硯舟快步走到我身前,拉住了我的另一只胳膊,硬著聲音命令我。
他看見我手中的月季花,不悅的皺了皺眉,卻又礙于身旁的顧越聲,不敢說些什么。
顧越聲頓時斂住了笑意。
他看著傅硯舟,神情間多了么幾分威嚴。
傅硯北同志,請你自重。
傅硯舟的神情瞬間閃過一絲不自然。
還有,這是我的新婚妻子,為什么要跟你回去
湛藍色的布料被他攥出了皺,我也連忙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二弟,請你自重。
我已經(jīng)嫁給顧司令了。
傅硯舟擠出了一句咬牙切齒的話。
我不同意你改嫁。
你跟我回去。
我被他氣得有些想笑,他理直氣壯的樣子仿佛再說今日的天氣。
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我盯著他。
二弟,你這是用什么立場來跟我說這些呢
我是你大哥的妻子,不是你的。
傅硯舟的臉色瞬間一僵。
我……
他當初為了照顧寡居的林雪晴,不惜假死頂替身份。
如今我選擇離開,他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我走。
他若是想讓我跟著他回去,就必須當著顧越聲的面自爆身份。
可他會被處分的……
傅硯舟我了半天,最終也沒將真相說出口。
他無力的垂下手,呆呆的看著我。
可對上我嘲弄似的目光時,他頓時怔住。
他想起這些日子我出奇的沉寂;
想起我一聲一聲加重的二弟和點到為止的提醒。
也想起我看向他和林雪晴時的神情。
然后他心有所感的,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
你是不是……全都知道。
他死死的盯住我,似乎想把我看穿。
而我,我在他質(zhì)問的目光中坦然地點了點頭,此時眼中的鄙夷毫無保留地全部展露。
是。
此時的傅硯舟再也顧不上身旁的顧越聲。
他狠狠攥住了我的兩條胳膊,大聲質(zhì)問著我。
那你為什么還要走
還要跟別人結(jié)婚
你明明知道……我是……
一句接著一句,傅硯舟此時已經(jīng)紅了眼眶。
說到最后,也只剩下了一句反反復復的:你跟我回去。
我在他的注視下,將他的雙手用力扯開。
對他說話時,帶著譏誚。
回去干什么
看著你跟林雪晴恩恩愛愛嗎
看著你們拿著我的肉票去補身子嗎
看著她頂替著我的晉升名額風光得意嗎
你欺騙了我這么久,還想讓我回去跟你過日子
我每說一句,傅硯舟的臉色便褪一層血色,等我說完時,他已經(jīng)臉色蒼白。
你……
傅硯舟想再說些什么挽留我,可最后,他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理虧得說不出話來。
我看著他這副模樣,忍不住冷笑一聲,壓低了聲音。
所以,別再來糾纏我了。
否則的話,我就去你的單位,舉報你。
傅硯舟。
說完,我沒有再管他的臉色如何,只是牽住在一旁愣了許久的顧越聲。
在傅硯舟絕望的神情下,登上了船。
此時晨霧已經(jīng)完全消散,他僵直地站在原地,久久沒有離去。
而在他的身后,則是臉色慘白的林雪晴。
07
事情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
我的丈夫并沒有死,死的傅硯北。
我攤了攤手,將所有的真相告訴了顧越聲。
這段時間,或許有過迷茫、有過悲傷、也有過掙扎,
但事到如今,我也只剩下了可以盡早脫身的慶幸。
顧越聲聽完后沉默了很久,他試探性的攬住了我的肩膀,往懷里帶了帶。
你受委屈了。
我的身體頓時一僵,很快又放松下來。
畢竟以后是夫妻,這些事情總要習慣的。
而且,我并不排斥他的接觸。
我朝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我還是有個問題。
顧越聲,你為什么非要娶我
我跟顧越聲只見過寥寥幾面,隔著不遠不近的人群,也沒說過幾句話。
跟不用說感情交流。
因為多次立功,顧越聲升職的很快,三十歲成為部隊中最年輕的司令。
儼然是年輕一代軍官中的第一人。
他并不是大院子弟,如今走到司令的位置,是實實在在的靠自己走出來的。
說媒的媒人踩破了門檻,卻始終沒見他對哪家姑娘動過心。
如果不是因為傅硯舟假死,我想我這輩子也不會跟他產(chǎn)生過多的交集。
更別提嫁給他。
所以,這樣的人,為什么會三番五次的上門娶我
顧越聲摸了摸鼻子,很久才開口。
你不記得了嗎,小時候的事情。
經(jīng)他提醒,我才隱約記起。
十歲那年,我跟著父母出差,路過一個破舊的村莊。
莊子里有個孤兒,明明比我的年紀還大,卻形如乞丐,瘦弱的像一張紙片。
我那時覺得有些不忍,找父母要了錢。
給那孤兒買了兩斤黃面。
后來,顧越聲打聽了我們的身份
靠著這兩斤黃面,他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了附近最近的軍區(qū)。
帽子往地上一放,他說他要投軍。
從此之后,他靠著一股子拼勁,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他二十五六歲時,說親的媒人第一次登了他的門。
他才恍惚記起,自己也到了成家的年紀。
腦海中浮現(xiàn)出當年我將黃面遞給他的情景,顧越聲蜷了蜷手指,向媒人問了我的情況。
可那時我早已嫁給傅硯舟。
所以他便熄了男女心思,在漫長又無趣的時間里,一個人磋磨著。
他原本以為,這輩子注定要獨自一人。
直到傅硯舟犧牲的消息傳來,他才迫不及待地開始向我提親。
他知道自己這么做有些不道德,但他又怕再一次被人捷足先登。
幸好……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我們兩人走到了一起。
我聽著他一點一點講著自己的經(jīng)歷,說不出是什么感覺。
心疼、感動、佩服……
種種復雜的情緒纏繞在心頭,我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顧越聲,謝謝你。
我們以后好好過日子。
08
七年后。
顧越聲的調(diào)任期滿,我們從海島回了內(nèi)地。
再次踏上那片土地時,竟然也有幾分恍若隔世的感覺。
街上的小吃攤一直保留著它的煙火氣。
在熱氣騰騰的早市里,叫賣聲一聲高過一聲。
我和顧越聲已經(jīng)有了一個五歲的女兒。
我們一家三口牽手走在街上,感受著闊別多年的晚風。
女兒指著一串糖葫蘆停下了腳步。
媽媽,我要吃這個。
我捅了捅杵在一旁的顧越聲,自然的開口使喚他。
給你女兒買糖葫蘆。
顧越聲沒動,直勾勾地看向我。
我挑了挑眉:
怎么,回來之后使喚不動你了
顧司令。
顧越聲還是沒動。
幾秒之后,他看我沒有下面的動作,才緩緩朝我伸出了手。
他看著我,語氣略微有些委屈。
錢都在你那兒。
哦對……
我尷尬的笑了笑,從口袋中掏出了錢給女兒買糖葫蘆。
小玉。
一道聲音從背后響起,熟悉的聲音讓我不禁怔愣了一瞬。
我回過頭時,之間傅硯舟站在我們的不遠處。
他看起來過的不太好。
現(xiàn)在的傅硯舟早已沒了當年的精神氣,破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
面容也不比從前,像是比實際年齡老了十歲。
傅硯舟的眼神在我們?nèi)齻之間來回打轉(zhuǎn)。
這是,你跟顧……他的孩子嗎
他望向五歲的女兒,落寞的開口。
女兒朝我門的身后躲了躲,顯然還沒有習慣這樣的大量。
是,你有事嗎
我皺了皺眉,不太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七年過去,所有的一切早改放下了。
傅硯舟見我不悅,眼底閃過一絲灰敗。
沒事,她很可愛。
他上前兩步,朝我走來。
卻在我以為他要糾纏什么的時候,他選擇了擦肩而過。
經(jīng)過我時,他壓低了聲音,用僅有我們幾個人聽到的聲音對我說了一句:
對不起。
后來我才聽說,七年前自碼頭回來以后,林雪晴瘋了一樣的想要離婚。
傅硯舟那時剛與我鬧翻,接受不了林雪晴也離開他。
所以他沒有同意離婚。
但林雪晴直接將事情鬧到了部隊。
一時間,傅硯舟假死照顧弟媳的事情人盡皆知。
傅硯舟被處分革職。
因為這件事,沒有單位愿意錄用他,所以七年過去,傅硯舟一直處于一個啃老的狀態(tài)。
他還染上了酗酒。
總之,日子過的并不順意。
而林雪晴,不顧公婆的反對,毅然決然的跑去了醫(yī)院。
流掉了肚子中的孩子。
后來她離開了這座城市,不知道去了哪兒。
我聽著從前的朋友給我講著傅家的家長里短,無所謂的笑笑。
這些,都與我沒有關(guān)系了。
而手中,是我與顧越聲補辦婚禮的請柬。
……
補辦婚禮那天,是個陽光明媚的秋日。
我穿著紅色的衣裙,一步步走向顧越聲,在一片起哄聲中完成了儀式。
顧越聲看著我的面容,一向硬氣的他突然紅了眼眶。
禮臺上,他緊緊拉住了我的手,眉目間倒映著我的影子。
而在臺下看不清人影的昏暗角落,傅硯舟看著我們兩人走完儀式。
卻始終沒有勇氣說一句祝福賀喜的話。
后來他邁出了腳步,慢慢走進黃昏里。
黃色的葉子落在傅硯舟的身上,他似乎與蕭索的秋風融為了一體。
而我與顧越聲,將永遠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