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勾魂異象
陰司的霧永遠(yuǎn)泛著青灰色,如同一幅被水墨浸透的絹帛。楚離握著勾魂筆,筆尖的幽藍(lán)火焰在霧中劃出蜿蜒的軌跡,那是生魂的引路光。今日他要勾取的,是揚(yáng)州城守將之妻柳氏,壽數(shù)三十八,因難產(chǎn)而亡。
生者如寄,死者當(dāng)歸。楚離默念法則,指尖撫過生死簿上的名字。簿頁泛黃如陳年舊紙,卻泛著玉石般的溫潤光澤,每一筆記錄都由陰司特有的忘川墨寫成,永不褪色。他抬眼望去,霧中隱約浮現(xiàn)出一座繡樓,窗欞上掛著白色挽聯(lián),正是柳氏香消玉殞之處。
然而當(dāng)他踏入房間,卻見柳氏的生魂并未在床頭徘徊,供桌上的牌位竟空空如也。楚離瞳孔驟縮,勾魂筆的火焰突然暴漲三尺——生魂滯留人間,意味著生死簿的記錄出了差錯。他展開簿頁,柳氏的名字旁本該寫著魂歸黃泉,此刻卻滲出墨漬,字跡模糊成一片混沌。
楚離指尖凝聚靈力,輕觸墨漬。剎那間,無數(shù)畫面如走馬燈般涌入腦海:柳氏的牌位被一只戴著玉扳指的手扯碎,她的生魂被強(qiáng)行注入一具孩童身軀,而那只手的主人,竟穿著東岳大帝的朝服。
不可能……楚離踉蹌后退,勾魂筆在青磚上劃出深痕。東岳大帝乃陰司之主,向來以維護(hù)生死法則為己任,為何要篡改生死簿他深吸一口氣,決定先回陰陽司查個究竟,卻未注意到身后的陰影中,一雙泛著金光的眼睛正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2
典籍閣秘辛
陰司的夜永遠(yuǎn)浸在墨色里,忘川水在遠(yuǎn)處嗚咽,如同一曲古老的挽歌。楚離貼著典籍閣的石壁前行,指尖觸到的青磚上刻滿了鎮(zhèn)魂咒文,每一道都泛著淡淡的銀光,如同沉睡的毒蛇。他屏住呼吸,望著空中懸浮的萬千古籍——那些泛著金光的是天道法則,暗紅的是禁術(shù)邪典,而他要找的《陰司起源錄》,據(jù)說藏在閣樓第三層的陰影里,由陰司最古老的咒文守護(hù)。
典籍閣共有九層,每一層都代表著陰司的一個時代。第一層懸浮著殷商時期的龜甲咒文,第二層是周代的青銅銘文,第三層則是秦漢竹簡——楚離的目標(biāo)便在這一層。他抬頭望去,竹簡們排列成巨大的星圖,每一片都刻著生死輪回等字樣,在幽暗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忽然,某片竹簡劇烈震動,楚離立刻伏低身子,只見一道黑影從頭頂掠過——那是典籍閣的守護(hù)者,由陰司濁氣凝成的書靈,形如巨鳥,利爪上纏著斷裂的鎖鏈。
楚離默念隱身訣,周身泛起淡青色微光,如同一滴墨汁融入水中。他沿著石壁緩緩上攀,忽然聞到一股陳舊的腐香——那是古籍特有的氣息,混合著忘川水的腥甜與陰司特有的霉味。終于,他摸到了第三層的入口,一道由咒文編織的光門,門上刻著閱盡前塵,必承其重八個大字,每一筆都像活物般蠕動。
楚離取出勾魂筆,筆尖輕點光門。咒文突然發(fā)出刺耳的尖嘯,光門劇烈震動,露出一道縫隙。他側(cè)身擠入,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縮——數(shù)千片竹簡懸浮在空中,每一片都在輕輕旋轉(zhuǎn),仿佛組成了一個巨大的時鐘。他閉上眼睛,用心感受生死簿的氣息,終于在東南角發(fā)現(xiàn)了一卷泛黃的羊皮書,封皮上用朱砂寫著陰司起源錄,字跡已有些模糊,卻透著一股莊嚴(yán)的威壓。
當(dāng)楚離的手指觸到羊皮書的瞬間,整個空間突然凝固。竹簡停止旋轉(zhuǎn),空氣中響起低沉的吟誦聲,像是來自遠(yuǎn)古的低語。他翻開第一頁,只見上面畫著一位身著黑袍的勾魂使,手持巨筆,腳下踩著生死簿,背景是熊熊燃燒的陰火——那勾魂使的面容,竟與東岳大帝有七分相似。
楚離頭痛欲裂,腦海中閃過零碎的畫面:一個穿著相似黑袍的人站在歸墟門前,揮手間封印了什么東西;東岳大帝年輕時的模樣,跪在那人面前,接過勾魂筆;還有自己的童年,在陰司的霧中奔跑,手中握著一枚金色的印記……
不可能……楚離低語,冷汗浸透后背。他強(qiáng)迫自己繼續(xù)翻閱,直到最后一頁,只見空白處用鮮血寫著:當(dāng)生死簿蒙塵,唯有歸墟之印可破之。凡妄動者,必遭天譴。那血字突然發(fā)出紅光,在羊皮書上投射出一個立體的符印——正是楚離夢中常見的圖案。
找得好辛苦啊,楚離。
東岳大帝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楚離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他轉(zhuǎn)身,看見東岳正站在光門處,紫金冠上的明珠映著紅光,朝服上的日月星辰紋章此刻顯得格外刺眼。他手中把玩著一枚羊脂玉扳指,扳指上刻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黑龍,龍口大張,仿佛要吞噬一切。
大……大人!楚離下意識后退,勾魂筆已握在掌心,您怎么會……
典籍閣的守護(hù)咒文,唯有陰司主人才可自由出入。東岳微笑著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楚離的心臟上,我早該想到,你對生死簿的異常如此執(zhí)著,果然是勾魂使始祖的轉(zhuǎn)世。
楚離瞳孔驟縮:始祖轉(zhuǎn)世您是說……
不錯,你體內(nèi)流著始祖的血,這也是為何生死簿會對你產(chǎn)生共鳴。東岳抬手一揮,羊皮書自動飛到他手中,不過可惜,你終究太年輕,看不破這天地間的真正法則。
東岳翻開另一卷竹簡,指尖拂過上面的紋路,竹簡上突然浮現(xiàn)出動態(tài)畫面:上古魔神手持生死簿,周圍是哀號的凡人,陰司鬼卒們節(jié)節(jié)敗退,最后東岳大帝挺身而出,以自身為餌,將魔神封印在歸墟。
千年前的封印即將碎裂,魔神的殘魂正在吸收凡人的壽命恢復(fù)力量。東岳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我修改生死簿,不過是將將死之人的壽命暫時借用,待魔神再次封印,他們自會歸墟。這是無奈之舉,卻也是唯一的生路。
楚離握緊勾魂筆:但這違背了‘生者如寄,死者當(dāng)歸’的法則!您可知,被篡改壽命的生魂滯留人間,會引發(fā)多少亂象柳氏的生魂被注入孩童體內(nèi),那孩子的家人該如何接受
東岳眼神一凜:如何之仁!若讓魔神破封,何止一家一戶整個陰陽兩界都將淪為煉獄!楚離,你以為法則是一成不變的有時候,我們需要做些‘調(diào)整’,才能守護(hù)更重要的東西。
楚離搖頭:法則若可隨意調(diào)整,便不再是法則。大人,您已被力量蒙蔽了雙眼!
東岳冷笑:看來你是執(zhí)迷不悟了。也好,就讓你永遠(yuǎn)留在這里,好好‘領(lǐng)悟’陰司的苦心。
他抬手一揮,袖中飛出無數(shù)墨蛇,每條蛇的鱗片上都刻著禁錮咒文。楚離揮筆迎戰(zhàn),勾魂筆劃出的幽藍(lán)火焰卻被墨蛇輕易吞噬。他轉(zhuǎn)身欲逃,卻發(fā)現(xiàn)光門已關(guān)閉,典籍閣的竹簡們開始旋轉(zhuǎn),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將他卷入中心。
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楚離看見東岳手中的玉扳指閃過紅光,與羊皮書上的歸墟之印產(chǎn)生共鳴。他突然想起,勾魂使始祖的畫像中,那人左手佩戴的,正是一枚同樣的玉扳指。
難道……東岳大人他……
念頭尚未轉(zhuǎn)完,楚離便陷入了黑暗,唯有勾魂筆從他手中滑落,筆尖在地面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宛如一聲無聲的嘆息。
3
孟婆的抉擇
陰司地牢的石壁滲著水珠,每一滴都像是從忘川河底撈起的嘆息。楚離被鎖鏈釘在墻上,肩胛骨處的傷口滲出幽藍(lán)血液,在青磚上聚成小小的血泊。這里沒有晝夜,唯有遠(yuǎn)處傳來的滴水聲,如同死神的倒計時。
地牢的頂部垂著蛛網(wǎng)狀的熒光苔蘚,綠光映在楚離蒼白的臉上,宛如覆著一層鬼火。他望著手上的鐐銬,那是用歸墟石打造的鎖鏈,能鎖住勾魂使的靈力。每隔一段時間,便有陰司鬼卒提著燈籠經(jīng)過,燈籠上印著魂歸二字,在幽暗中明明滅滅,像是在嘲笑他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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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楚離抬頭,看見孟婆拄著拐杖走來,她的灰袍上沾著忘川的水草,竹籃里的湯碗冒著熱氣,飄來一股混合著曼珠沙華與孟婆草的奇特香氣。
離大人倒是沉得住氣。孟婆的聲音沙啞如舊,卻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在地牢里待上三日,便是勾魂使也要脫層皮。
楚離盯著她手中的湯碗,碗沿裂了一道細(xì)紋,像是被什么硬物砸過。孟婆的指甲縫里沾著褐色污漬——那是熬湯時留下的藥漬,卻混著一絲新鮮的血跡。他忽然注意到,孟婆的袖口露出半截紅色絲帶,那是人間母親為孩子系的平安帶,而孟婆的女兒,早已夭折百年。
孟婆今日來,是要送我上路楚離輕聲問,目光落在她胸前的銀鎖上,鎖面上刻著長命百歲四個字,正是百年前流行的嬰兒飾物。
孟婆身體微震,湯碗險些打翻:離大人說笑了。不過是看你可憐,送碗湯罷了。她伸手欲扶楚離,卻被他側(cè)身避開。
您的湯,是給有罪之人喝的,還是給清醒之人喝的楚離直視她的眼睛,我記得您曾說過,這湯能讓人忘記前塵,可您自己,卻始終帶著女兒的平安帶。
孟婆的手劇烈顫抖,湯灑在地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那湯竟能腐蝕青磚。你知道什么!她突然低吼,拐杖重重敲擊地面,我的阿音,才三歲就被魔神之亂波及,魂飛魄散!我求了東岳大人百年,想知道她輪回何處,可他始終說‘生死簿不可查’!
楚離心中一痛,想起百年前那場浩劫。那時他剛成為勾魂使,曾見過孟婆抱著女兒的尸體痛哭,那孩子的胸口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爪痕,正是魔神的杰作。所以您選擇支持東岳大人修改生死簿,以為這樣就能讓魔神盡快復(fù)活,親手報仇他低聲問。
孟婆沉默良久,忽然坐下,背靠著楚離的石壁:剛開始,我只是想知道阿音去了哪里。后來……血衣侯告訴我,只要幫他們完成計劃,就能讓阿音重獲新生。她摸出一塊破碎的玉牌,上面刻著往生二字,這是血衣侯給的信物,說能讓阿音的魂靈重入輪回。
楚離閉上眼睛:那是騙您的。魔神復(fù)活之日,便是所有亡魂消散之時,您的女兒……
我知道!孟婆突然打斷,聲音里帶著哭腔,可我沒有別的辦法了!楚離,你以為陰司真的公平我們守著法則,可法則何曾善待過我們
地牢外突然傳來金屬碰撞聲,緊接著是鬼卒的慘叫。孟婆慌忙起身,卻見判官提著斷刀闖入,他的官服染著血跡,腰間的生死簿露出一角:快跟我走!東岳帶著陰兵去了歸墟,現(xiàn)在是最好的機(jī)會!
等等!孟婆抓住楚離的鎖鏈,眼中閃過掙扎,我……我?guī)湍銈兇蜷_地牢結(jié)界,但你要答應(yīng)我,找到阿音的輪回。
楚離凝視她的眼睛,看到了多年未見的脆弱:我以勾魂使之名起誓,必幫您找到阿音。
孟婆點頭,從袖口取出一枚黑色藥丸,放入湯碗中。湯瞬間沸騰,化作黑色煙霧,腐蝕了楚離的鐐銬。這是用我的修為煉的破禁丹,只能撐一炷香。她轉(zhuǎn)身走向地牢深處,快走,別讓我后悔。
判官扶著楚離往外跑,忽聞孟婆在身后低語:楚離,其實……東岳大人早已不是從前的大人了。他的眼神,變了太多……
楚離猛然轉(zhuǎn)頭,卻見孟婆對著他輕輕揮手,灰袍在煙霧中顯得格外單薄。地牢外的陰火照亮她的側(cè)臉,那上面既有解脫,也有深深的疲憊。
三人逃出地牢時,楚離回望典籍閣方向,只見孟婆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閣頂,手中舉著那枚破碎的玉牌。她望向忘川河,口中念念有詞,像是在唱一首古老的童謠——那是百年前她哄女兒入睡的曲子。
孟婆她……判官欲言又止。
楚離握緊勾魂筆:她用自己的魂靈為我們爭取時間。走吧,我們欠她一個真相。
遠(yuǎn)處,陰司的警鐘轟鳴,歸墟方向傳來大地震動的聲音。楚離知道,真正的戰(zhàn)斗,才剛剛開始。而孟婆的抉擇,正如她湯碗上的裂痕,既是破碎的開始,也是重生的契機(jī)。
4
歸墟之印
歸墟之門矗立在陰司最深處,如同一道撕裂天地的傷痕。楚離望著那高達(dá)百丈的青銅門,門上盤繞著九條鎖鏈,每條鎖鏈都穿透一座鬼面雕像的咽喉,雕像眼中滲出的黑血滴在門上,形成蜿蜒的咒文——那是千年前勾魂使始祖親手刻下的封印。
歸墟者,萬物之終始也。判官的聲音帶著敬畏,傳說這里關(guān)押著上古魔神,以及所有違背天道的神袛。他指向門下方的忘川支流,河水在此處化為黑色泥漿,隱約可見白骨與殘魂在其中沉浮,每一道鎖鏈,都用十萬生魂為引,如今……
楚離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九條鎖鏈中竟有三條已經(jīng)斷裂,斷裂處的鬼面雕像露出解脫般的笑容,而門上的咒文正在飛速褪色,
repced
by
new
demonic
symbols
that
squirmed
like
living
things.
楚離!
微弱的呼喊聲從門后傳來。楚離猛然轉(zhuǎn)身,卻見真東岳大帝被鎖鏈吊在半空,他的朝服破爛不堪,胸口有一道深可見骨的爪痕,正是魔神的杰作。而他的手中,正握著楚離的勾魂筆——筆尖的幽藍(lán)火焰雖弱,卻始終未滅。
大人!楚離撲到門前,勾魂筆殘片突然從袖中飛出,與真東岳手中的筆身共鳴,您怎么會……
百年前,魔神附身在我身上,將我囚于此地。真東岳咳出黑血,他篡改生死簿,用凡人壽命滋養(yǎng)殘魂,企圖借我的身份重塑肉身……
話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動。魔神化的東岳踏著陰火而來,他的皮膚呈現(xiàn)出巖石般的紋理,眼中跳動著猩紅的火焰,嘴角裂開至耳根,露出尖利的獠牙。找死!他揮手?jǐn)S出生死簿,簿頁化作無數(shù)利刃,朝楚離飛去。
判官揮筆迎戰(zhàn),卻被一道黑影擊飛。楚離接住生死簿,卻發(fā)現(xiàn)簿頁上的名字正在瘋狂閃爍,仿佛無數(shù)生魂在吶喊。他望向真東岳,后者艱難地點頭:用歸墟之印,喚醒勾魂使始祖的力量……
楚離咬牙,將勾魂筆刺入掌心。鮮血滴在生死簿上,簿頁突然展開,露出始祖的畫像。畫像中的勾魂使睜眼,抬手按在歸墟之門上,門上的咒文竟與楚離的血脈產(chǎn)生共鳴,浮現(xiàn)出金色的印記。
以我之血,祭吾先祖!
楚離怒吼著沖向歸墟之門,卻被魔神一把抓住腳踝,拖入陰火之中。魔神的利爪穿透他的肩膀,劇痛中,楚離看見孟婆的身影出現(xiàn)在遠(yuǎn)處——她的灰袍已被鮮血浸透,手中舉著那枚破碎的玉牌,正在為他們拖延時間。
孟婆!楚離嘶喊。
孟婆搖頭:別管我!完成使命!她轉(zhuǎn)身面對追來的陰兵,玉牌突然爆發(fā)出強(qiáng)光,阿音,原諒娘的自私……這次,娘要做正確的事。
玉牌碎裂的瞬間,孟婆的身體化作萬千光點,融入忘川河。楚離感到心口一陣劇痛,卻聽見她最后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找到我的阿音……
魔神的笑聲震得歸墟之門嗡嗡作響:愚蠢的螻蟻,以為能反抗天命他張開巨口,準(zhǔn)備吞噬楚離的魂靈,卻見真東岳突然掙斷鎖鏈,用身體擋住攻擊。
楚離,記住!真東岳的聲音穿透混沌,生者如寄,死者當(dāng)歸,此乃天道之根本……
他的身體在魔神爪下灰飛煙滅,卻為楚離爭取到了寶貴的一刻。楚離趁機(jī)將勾魂筆插入歸墟之門,大吼:歸墟之印,現(xiàn)!
金色印記從門上蔓延至楚離全身,他的背后浮現(xiàn)出勾魂使始祖的虛影。生死簿自動翻開,無數(shù)法則文字飛出,在虛空中織成巨大的鎖鏈,纏住魔神的四肢。魔神發(fā)出不甘的怒吼,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力量正在被生死簿吸收。
你以為這是封印楚離的聲音中帶著始祖的威嚴(yán),不,這是審判!
歸墟之門緩緩打開,門后不是深淵,而是一片璀璨的星空——那是陰陽司最初的模樣。魔神的身體被吸入門中,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所謂歸墟,竟是天道法則的核心,任何違背者都將被法則之力碾碎。
楚離跪倒在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逐漸透明——歸墟之印的代價,是勾魂使始祖的轉(zhuǎn)世之身。他望向忘川河,孟婆的光點正在河面上聚成一朵蓮花,蓮花中央,躺著一個新生的魂靈,眉心有一顆紅色胎記。
判官蹣跚著走來,拾起生死簿。簿頁自動翻到最新一頁,上面寫著:孟婆之女,阿音,轉(zhuǎn)世為揚(yáng)州城民女,壽數(shù)八十。
楚離笑了,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觸碰簿頁:生者寄也……死者歸也……
他的身影漸漸消散,唯有勾魂筆留在原地,筆尖的幽藍(lán)火焰此刻顯得格外溫暖,如同黎明前的星光。
5
魂祭法則
歸墟之門洞開的剎那,時間仿佛凝固。楚離站在門內(nèi)的星光中,看見無數(shù)光點從四面八方涌來——那是千萬年來遵守法則的生魂與死魂,它們匯聚成光河,在他腳下流淌,如同對法則的無聲致敬。
魔神的怒吼打破寂靜:你以為用始祖之血就能封印我別忘了,你體內(nèi)流著的,是他的罪!黑霧在他身后凝聚成上古魔神的真身:八只手臂各持不同法器,頭頂生著扭曲的犄角,每只眼睛都映著毀滅的狂亂。楚離這才驚覺,魔神的眉心竟有一道與自己相同的金色印記——那是勾魂使始祖當(dāng)年與魔神同歸于盡時留下的傷痕。
千年前,你的始祖為了掌控陰司,主動與我簽訂契約!魔神的聲音如滾雷,所謂歸墟之印,不過是他用來吞噬我力量的陷阱!楚離頭痛欲裂,記憶碎片如利刃刺入腦海:始祖手持勾魂筆,與魔神相視而笑,生死簿上染著鮮血,無數(shù)生魂被強(qiáng)行篡改壽命……
不可能……楚離踉蹌后退,法則光河在他腳下波動,真東岳大人說過,他是為了守護(hù)法則……
真東岳魔神狂笑,他不過是始祖的棋子!陰司從上到下,早已被你們勾魂使一族操控!
楚離望向真東岳消散的方向,忽然想起他臨終前的眼神——那不是對法則的忠誠,而是對始祖之罪的愧疚。原來,所謂維護(hù)法則,不過是勾魂使一族掩蓋野心的幌子,而他,作為始祖轉(zhuǎn)世,竟要繼承這沾滿鮮血的宿命。
現(xiàn)在,把歸墟之印交給我,我便饒你不死。魔神伸出利爪,否則,我就把你連同這虛偽的法則,一起碾成塵埃!
楚離握緊勾魂筆,筆尖的火焰忽明忽暗。他想起孟婆臨終前的請求,想起真東岳的犧牲,更想起無數(shù)因法則失衡而受苦的生魂。忽然,他笑了,那笑容里有釋然,也有決絕。
就算始祖有罪,我也要用這一世,走出不同的路。他抬頭望向星空,生者如寄,不是因為他們渺小,而是因為他們有選擇的權(quán)利;死者當(dāng)歸,不是因為法則冷酷,而是因為那是對生命的尊重。
楚離將勾魂筆插入心口,金色血液噴涌而出,在虛空中畫出巨大的歸墟之印。法則光河突然暴漲,化作萬千鎖鏈,纏住魔神的每一只手臂。
以我之魂,洗清始祖之罪!以我之血,重鑄法則之基!
他的聲音與始祖的虛影重疊,勾魂筆爆發(fā)出萬丈光芒,筆尖竟分化出無數(shù)細(xì)小的光針,每一根都刻著生與死的符文,刺入魔神的身體。
魔神發(fā)出慘叫,身體迅速萎縮,露出東岳的面容。你以為這樣就能贏他嘴角滲血,生死簿已經(jīng)認(rèn)我為主,你的魂靈,即將成為我的養(yǎng)料!
楚離卻指向生死簿,只見簿頁上真東岳的名字旁,浮現(xiàn)出孟婆的光點:不,生死簿認(rèn)的不是你,而是所有相信法則的魂靈。
原來,孟婆犧牲時,將自己的魂靈化作法則見證者,激活了生死簿的自我凈化功能。簿頁上被篡改的記錄紛紛褪色,露出底下真實的壽命線,而魔神的名字,赫然出現(xiàn)在永墮歸墟的名單里。
歸墟之門內(nèi)的星空突然旋轉(zhuǎn),形成巨大的漩渦。魔神的身體被吸入漩渦中心,他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力量被生死簿吸收,化作點點星光,融入楚離的印記。
我詛咒你!他的聲音漸漸消散,你將永遠(yuǎn)被困在生死簿中,看著你守護(hù)的法則一次次崩塌!
楚離感到自己的魂靈正在分裂,一部分融入歸墟之印,成為新的法則錨點;另一部分被生死簿吸收,化作簿中的一縷執(zhí)念。他望向忘川河,孟婆化作的蓮花正在綻放,花瓣上坐著一個小女孩,正對著他微笑——那是阿音的轉(zhuǎn)世。
判官跪在一旁,淚水滴在生死簿上:離大人,您真的要這樣做嗎
楚離搖頭:這不是犧牲,而是償還。始祖的罪,由我來終結(jié)。他伸手觸碰判官的額頭,將勾魂筆的力量傳承下去,以后,陰司就交給你了。記住,法則不是枷鎖,而是讓每一個魂靈都能好好‘寄’與‘歸’的承諾。
楚離的身影逐漸透明,最終化作金色光點,融入生死簿扉頁。判官翻開簿頁,只見第一頁多了一幅畫:勾魂使楚離坐在忘川河畔,手中捧著生死簿,身邊蹲著一只黑貓,眼中映著人間的燈火。而在畫的角落,一絲細(xì)微的黑霧正在凝聚——那是魔神的殘魂,藏在生死簿的縫隙中,等待下一次機(jī)會。
忘川水不再嗚咽,而是泛起細(xì)碎的金光。陰陽司的牌匾上,司字的金色印記愈發(fā)明亮,仿佛在訴說一個新的傳說:曾經(jīng)有一位勾魂使,用自己的魂靈修補(bǔ)了法則的裂痕,讓生者寄也,死者歸也不再是冰冷的規(guī)則,而是充滿溫度的守護(hù)。
百年后,人間有位說書人,總在講起一個關(guān)于生死簿的故事。每當(dāng)說到勾魂使楚離時,他總會指著書中的插畫:看見沒這生死簿的扉頁,有時候會浮現(xiàn)出金色的蓮花,那是離大人在告訴我們,無論生死,總有希望留存在法則的留白里。
6
永恒的扉頁
終章:永恒的扉頁
百年光陰在陰司不過是忘川水的一個漣漪。如今的忘川河畔,金色蓮花常開不敗,每一片花瓣都映著人間的燈火。判官坐在河畔的石凳上,手中的生死簿已換上新的封皮,扉頁的楚離畫像旁,不知何時多了一行小字:魂歸處,亦是心安處。
判大人,該勾魂了。清脆的聲音響起。一位身著青衫的少女走來,她腰間掛著楚離留下的勾魂筆,筆尖的幽藍(lán)火焰比百年前更盛。少女名叫青璃,是百年前孟婆化作的蓮花所化,眉心的紅色胎記形如勾魂筆,正是阿音的轉(zhuǎn)世。
判官微笑著合上生死簿:青璃,今日要勾的魂,是揚(yáng)州城的老繡娘。她一生繡了無數(shù)鴛鴦,卻從未見過自己的姻緣。
青璃點頭,展開簿頁,卻見老繡娘的名字旁注著:因楚離大人庇佑,多活十年,繡完百幅鴛鴦圖。她指尖輕觸紙面,竟有金色光點飛出,在忘川水面織出一幅鴛鴦戲水圖。
離大人還在影響著人間。青璃輕聲說。
判官望向陰陽司的方向,典籍閣的第三層透出微光——那里新添了一卷《楚離傳》,記載著他的生平。他早已不是勾魂使,而是法則的一部分。判官感慨,就像這忘川水,看似冰冷,卻承載著無數(shù)魂靈的歸期。
忽然,一只黑貓躍上石凳,琥珀色的眼睛里映著人間的炊煙。青璃認(rèn)出,這是常伴生死簿左右的靈貓,沒人知道它從何而來,卻總在勾魂使需要時出現(xiàn)。黑貓輕叫一聲,爪間夾著一片金色花瓣,正是忘川金蓮花的花瓣。
又有生魂滯留了。判官皺眉,看著黑貓帶來的血書。青璃展開血書,上面用魔神文字寫著:生死簿的留白,終會成為我的入口。她指尖的胎記發(fā)燙,勾魂筆自動出鞘,在血書上劃出一道光痕,將文字灼成灰燼。
別擔(dān)心。判官輕輕拍她的肩,離大人早已在生死簿里設(shè)下防線。再說……他望向遠(yuǎn)處的歸墟之門,如今的門上多了一道新的封印,由楚離的金色印記與孟婆的蓮花光紋交織而成,法則不是完美的墻,而是有呼吸的網(wǎng)。偶爾的漏洞,反倒是活著的證明。
青璃望向人間的方向,那里有孩童在唱新的歌謠:勾魂使,渡忘川,生死簿上寫春秋……歌謠的旋律輕快,早已沒有百年前的陰森。她知道,楚離的故事已成為人間的傳說,而傳說的力量,正是法則最好的守護(hù)者。
走吧。她抱起黑貓,勾魂筆劃出引路光,老繡娘的鴛鴦圖,該讓她帶著去黃泉了。或許在那里,她能遇見那個等了她百年的人。
判官看著他們的背影,忽然想起楚離臨終前的話:生者如寄,便讓他們好好寄;死者當(dāng)歸,便讓他們安心歸。至于法則……他摸向生死簿的扉頁,指尖觸到微微凸起的紋路,那是楚離的魂靈在簿中織就的留白——不是空白,而是留給每個魂靈的選擇空間。
忘川水輕輕拍打著河岸,金色蓮花隨波搖曳,宛如無數(shù)盞小燈,照亮魂靈的歸程。在生死簿的某一頁,老繡娘的名字旁,楚離的金色印記化作一枚繡針,輕輕落在她未完成的鴛鴦圖上,繡出最后一根絲線。
而在陰陽司的最深處,典籍閣的陰影里,那絲魔神的殘魂正蜷縮在《楚離傳》的字縫中,等待著下一個觸碰生死簿的靈魂。但它不知道,每一個翻開這本書的人,都會在楚離的故事里看見希望,而希望,正是對抗黑暗最好的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