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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保安面試

    林小滿把最后一張辦公椅擺正時,墻上的掛鐘正好指向八點。晨光從落地窗斜斜地切進來,在淺灰色地毯上劃出一道金線。她直起腰擦了擦汗,看到玻璃門映出自己亂糟糟的馬尾辮,發(fā)梢還沾著剛才組裝文件柜時蹭到的灰。

    叮咚——門鈴響起的聲音把她嚇了一跳。

    透過磨砂玻璃,能看見門外站著個高大的人影。林小滿深吸一口氣,拽了拽皺巴巴的襯衫下擺。這是她創(chuàng)業(yè)以來招聘的第一個正式員工,雖然只是個保安。

    請進。她盡量讓聲音顯得專業(yè)。

    門被推開時帶進一陣穿堂風(fēng),卷著樓道里潮濕的霉味。林小滿的瞳孔突然收縮——那個穿著褪色工裝褲,手里還拎著不銹鋼保溫杯的中年男人,分明是她父親林國棟。

    爸她手里的記號筆掉在會議桌上,骨碌碌滾到邊緣,你怎么找到這里的

    林國棟用保溫杯蹭了蹭鼻尖,灰白的短發(fā)在晨光里像團蒲公英:昨兒你媽說你在招保安。他環(huán)視著空蕩蕩的辦公室,目光在墻角堆著的快遞箱上停留片刻,我想著反正退休了...

    不行!林小滿幾乎跳起來。上周母親在電話里說父親最近總?cè)ス珗@看人下棋,她還以為是老人家寂寞,沒想到會直接找到公司來。玻璃幕墻外,早高峰的車流在高架橋上匯成光河,映得父親洗得發(fā)白的衣領(lǐng)忽明忽暗。

    時薪十五塊,包午飯。她抓起桌上的招聘啟事抖得嘩嘩響,早上七點到晚上七點,要搬運貨物要應(yīng)付投訴,還要...聲音突然卡住。父親正彎腰撿起她掉落的發(fā)圈,布滿老繭的手指靈巧地將散落的碎發(fā)攏成一束。

    這個動作讓林小滿想起小學(xué)時每個扎歪辮子的清晨。她咬住下唇,指甲在招聘單上掐出月牙形的凹痕。公司賬戶只剩四位數(shù),這個月要是再拉不到投資...

    我看挺合適。林國棟從褲兜里摸出老花鏡,瞇著眼湊近墻上的值班表,下午三點物流車要來我記著西郊倉庫那段路最近在修...

    爸!林小滿打斷他,這是公司,不是五金店。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父親經(jīng)營了二十年的五金店去年關(guān)張時,她正忙著籌備創(chuàng)業(yè),連最后清倉都沒回去幫忙。

    林國棟的手頓了頓,保溫杯蓋子上有道新鮮的劃痕,可能是今早擠地鐵時磕的。他忽然笑起來,眼尾皺紋堆成溫暖的漣漪:小滿總得給我個機會學(xué)習(xí)新事物嘛。說著從帆布包里掏出個塑封證件,保安證我考過的,你看。

    證件照上的父親穿著不合身的制服,頭發(fā)染得漆黑,像棵硬要返青的老松樹。發(fā)證日期是兩個月前,正是她第一次在家庭群里抱怨招不到靠譜保安的時候。

    空調(diào)出風(fēng)口嗡嗡作響,林小滿覺得鼻腔發(fā)酸。她轉(zhuǎn)身假裝整理文件,聽見背后保溫杯擰開的響動,枸杞混著菊花的氣味漫過來,和記憶里五金店柜臺后的味道一模一樣。

    第二章

    暗流涌動

    暴雨砸在玻璃幕墻上的聲音像爆炒黃豆。林小滿蹲在配電箱前,手機電筒的光圈里,十幾根彩色電線糾纏成潮濕的蛇窩。她第三次撥通物業(yè)電話,機械女聲提示線路正忙。

    讓讓。沾著泥點的工裝褲出現(xiàn)在余光里。林國棟把保溫杯往她手里一塞,金屬外殼還帶著體溫。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老人已經(jīng)盤腿坐在地上,從褲兜掏出纏著膠布的螺絲刀。

    林小滿看著父親花白的后腦勺:這是強電箱...

    知道,紅黃綠三色線。林國棟頭也不回,刀尖精準地挑開某根藍色電線膠皮,二十年前工商局查消防,咱們店里的線路還是我...他突然噤聲,手腕猛地向下一壓。

    整層樓的頂燈驟然大亮,中央空調(diào)重新開始吐氣。林小滿被強光刺得瞇起眼,聽見走廊傳來員工們的歡呼。父親后背的工裝服被汗洇出深色云紋,右手虎口有道新鮮的灼傷。

    爸!她抓住那只想要藏起來的手。

    沒事,火星子蹦了下。林國棟笑出缺了半顆的臼齒,從帆布包摸出創(chuàng)可貼。林小滿注意到他動作流暢得可疑——那包居然是印著私人醫(yī)院logo的急救包。

    疑問被敲門聲打斷。市場部的小王探進頭:林總,服務(wù)器開始備份了...這位是

    新來的保安。林小滿搶著回答。父親正用牙撕開創(chuàng)可貼包裝,聞言動作頓了頓。小王的表情突然變得古怪,目光在老人泛白的褲腳和掉漆的保溫杯上來回掃視。

    這種眼神林小滿太熟悉了。初中家長會,父親穿著沾著機油的圍裙闖進教室時,同學(xué)們就是這樣打量他的。她挺直脊背:林師傅,去檢查下各辦公室漏水情況。

    直到父親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轉(zhuǎn)角,小王才壓低聲音:林總,這位老師傅剛才在機房,一眼就看出咱們備用電源接的是民用電線路...

    暴雨聲中,林小滿機械地擰開父親的保溫杯。白霧騰起的瞬間,她愣住了——這分明是上個月在茶博會上見過的明前獅峰龍井,那抹嫩栗香曾讓她在標價牌前落荒而逃。

    第三章

    茶香往事

    茶湯在玻璃壺里舒展成雀舌,林國棟哼著荒腔走板的《沙家浜》,把第三泡茶分進一次性紙杯。會議室里坐著三位潛在投資人,其中穿亞麻唐裝的中年人突然抽了抽鼻子。

    林總好品味。唐裝男人端起紙杯輕嗅,這茶青至少悶過四十八小時,殺青時用的是...

    槐樹柴火。林國棟拎著熱水瓶接話,還得是新砍的濕柴。他布滿裂痕的拇指摩挲著杯沿,某個瞬間仿佛變成執(zhí)紫砂壺的茶藝師。

    林小滿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自從上周發(fā)現(xiàn)父親用八千塊一斤的茶葉待客,她特意換了普通綠茶�?山裨绲焦緯r,父親又泡上了那個銀色錫罐里的茶。

    師傅對茶道有研究另一位投資人推了推金絲眼鏡。林小滿認出這是某跨國風(fēng)投的副總,此刻卻像等待老師點評的學(xué)生般前傾著身體。

    我哪懂這些。林國棟笑著露出茶漬染色的牙齒,老家后山以前有個茶廠,倒閉前順了幾罐。他說著從褲兜掏出皺巴巴的紅雙喜,抽不抽

    林小滿在桌下狠狠踩父親的舊膠鞋。煙霧繚繞中,她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個暴雨夜。五金店倉庫漏水,父親徹夜未歸。次日清晨,她看見父親蹲在馬路牙子上,就著冷水啃饅頭,身旁堆著印著特級毛尖的木箱。

    當時父親怎么說來著客戶抵債給的,喝著玩。那些木箱后來成了她的書柜,直到去年搬家才拆掉。

    林小姐唐裝男人的呼喚把她拽回現(xiàn)實,我們剛說到天使輪估值...

    玻璃壺突然發(fā)出清脆爆裂聲。林國棟閃電般抓住投資人后仰的椅背,滾燙的茶水在半空劃出金色弧線,盡數(shù)潑在他自己卷起的褲腳上。

    第四章

    展會風(fēng)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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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滿對著洗手間鏡子補第三遍口紅。鏡中倒映著會展中心鎏金穹頂,父親正蹲在門外花壇邊吃盒飯,保安制服外套著廉價塑料雨衣——明明天氣預(yù)報說今日晴。

    深呼吸。她對著鏡子練習(xí)微笑,鎖骨鏈上的碎鉆硌得生疼。這份商業(yè)計劃書改了二十七稿,把公司估值砍掉40%,現(xiàn)在只需要說服那位穿阿瑪尼的女士...

    小林總!助理小跑著遞來平板,宏遠資本的徐總說要看實時數(shù)據(jù)。林小滿手一抖,口紅斜斜劃到臉頰。她突然想起父親今早執(zhí)意要帶那個鼓鼓囊囊的登山包。

    擦妝棉用完了。正當她對著血跡般的紅痕不知所措時,保溫杯蓋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林國棟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身后,手里拿著枚象牙色絲綢方巾。

    新的。他趕在林小滿質(zhì)疑前開口,布滿老年斑的手腕一轉(zhuǎn),方巾角落的刺繡logo閃過金光。沒等她看清,方巾已經(jīng)沾著礦泉水按在臉上。

    爸...林小滿突然哽咽。大學(xué)答辯那天,她同樣把粉底擦出缺口,父親騎著三輪車送來濕毛巾。那天的五金店明明該營業(yè),卷簾門卻反常地緊閉著。

    展會廣播突然響起,父親輕輕推她轉(zhuǎn)身。林小滿踩著高跟鞋走向展臺,沒聽見身后此起彼伏的抽氣聲。當她終于站到聚光燈下,發(fā)現(xiàn)第一排坐著五位福布斯榜上的面孔,而他們?nèi)寂ゎ^看向她身后的某個位置。

    林國棟正蹲在消防栓旁系鞋帶,保安帽檐壓得看不見眼睛。那位以毒舌著稱的科技新貴突然起身,打翻的咖啡在父親雨衣上暈開污漬。林小滿看見父親擺擺手,掏出塊灰格子手帕——和二十年前遞給她擦眼淚的那塊一模一樣。

    第五章

    真相漣漪

    林小滿把U盤插進會議電腦時,發(fā)現(xiàn)父親在門口和人比劃手勢。那個穿藏藍西裝的男人她認識,是上周拒絕過她的投資人。此刻對方卻像收到軍令的士兵,立即轉(zhuǎn)身走向安全通道。

    爸她追到消防門前。

    林國棟正往登山包里塞對講機,聞言拉鏈卡住了半截袖子:東區(qū)展臺空調(diào)故障,我去看看。他轉(zhuǎn)身時,包里掉出個黑色遙控器。林小滿撿起的瞬間,呼吸幾乎停滯——這分明是頂級安防公司定制的設(shè)備,她在行業(yè)展會上見過報價單。

    記憶碎片突然拼合:公司注冊時父親湊巧認識的房東,總能在關(guān)鍵補貨日出現(xiàn)的物流車,還有那個暴雨夜突然恢復(fù)的服務(wù)器...她抓住父親的手腕,觸到某道凸起的疤痕。

    這是七歲那年,父親搬貨時被鐵皮劃傷的。當時他輕描淡寫說工傷都有保險,可林小滿分明記得,五金店從沒給員工買過保險。

    老林!通道盡頭傳來驚喜的呼喊。某位常在財經(jīng)雜志露面的地產(chǎn)大亨快步走來,意大利皮鞋在父親磨白的膠鞋前急剎,真是您王秘書說在監(jiān)控室看到...

    林國棟突然劇烈咳嗽,保溫杯蓋滾到林小滿腳邊。她下意識彎腰,看見杯底刻著極小的一行英文:Bespoke

    for

    Lin.G.D

    2003。

    2003年,華爾街日報報道過某位華裔企業(yè)家收購瑞士百年銀器工坊的新聞。林小滿的畢業(yè)論文引用過這個案例,此刻那些鉛字突然活過來,在她太陽穴里橫沖直撞。

    第六章

    父女之間

    林小滿攥著保溫杯的手微微發(fā)抖。會展中心安全通道的綠色指示燈映在杯底,那行英文清晰得刺眼:Bespoke

    for

    Lin.G.D

    2003。二十年前定制的手工銀器,此刻卻輕飄飄地躺在她掌心。

    小滿...父親伸手想拿回杯子,登山包帶子突然斷裂,各種物件嘩啦啦散落。林小滿看見透明藥盒里滾出的藍色藥片——那是她上個月托人從德國買的特效胃藥。

    地產(chǎn)大亨識趣地消失了。安全出口的門緩緩合上,把展廳的喧囂關(guān)在外面。林國棟蹲下來撿拾物品時,后頸露出一小塊白色膠布,邊緣已經(jīng)卷起。林小滿想起上周暴雨夜,父親說要去修配電箱,第二天工裝領(lǐng)口就多了這個。

    2003年你在紐約。她聽見自己空洞的聲音在樓梯間回響,收購瑞士工坊的是林國棟集團。那些被刻意遺忘的細節(jié)突然復(fù)活:五金店總在奇怪的時間歇業(yè)、母親永遠嶄新的旗袍、還有自己公司總能逢兇化吉的運氣。

    父親的手指懸在半空,離某個黑色儀器只剩一寸。那是林小滿在安防展見過的聲波驅(qū)散器,此刻紅燈正詭異地閃爍。你徐叔叔說展館人流量超標...他試圖解釋,抬頭撞上女兒通紅的眼睛。

    所以物流故障是假的暴雨斷電是演的林小滿踢開腳邊的衛(wèi)星電話,就連上周來談收購的趙總,也是你安排的記憶像被撕開保鮮膜的水果,迅速氧化變色。她終于明白為何每次危機都恰到好處,就像精心設(shè)計的闖關(guān)游戲。

    林國棟的喉結(jié)動了動,從內(nèi)袋摸出包壓變形的紅雙喜。打火機擦到第三下才點燃,煙霧模糊了他佝僂的輪廓。你大三那年被綁架...他忽然開口,煙灰簌簌落在膝蓋上,綁匪要三百萬,我騎著三輪車去交贖金。

    林小滿的后背撞到防火門。那年暑假父親說五金店失火,讓她住校一個月。原來燒掉的是郊區(qū)廢棄倉庫,火光中父親單槍匹馬走進黑暗,手里提著裝滿現(xiàn)金的蛇皮袋。

    后來你就開始裝窮。她指甲掐進掌心,裝成碌碌無為的小店主,裝成混日子的糟老頭...聲音突然哽住。那些被她嫌棄的褪色工裝,那些被她嘲笑的摳門習(xí)慣,此刻都變成扎向心臟的倒刺。

    父親掏出塊灰撲撲的手帕,正是展會用來擦咖啡漬那塊。林小滿突然搶過來對著燈光——絲綢邊緣用金線繡著L.G.D,和她鎖在抽屜的畢業(yè)禮物絲巾一模一樣。

    第七章

    母親的信

    老式臺燈在宣紙上暈出暖黃光斑,林小滿數(shù)到信紙第七個折痕時,眼淚終于砸碎墨跡。母親的字跡還是那么工整,像她永遠熨燙妥帖的衣襟:

    小滿,當你看到這封信時,媽媽應(yīng)該在海島曬著太陽。這些年你總問我為什么縱容你爸裝窮,現(xiàn)在該告訴你那個暴雨夜的真相...

    信紙簌簌作響,帶著曬干的茉莉花香。林小滿讀到綁匪持槍抵著你爸太陽穴時,窗外的梧桐突然沙沙搖晃。她想起大四實習(xí)那年,父親執(zhí)意每天騎電動車接她下班,后視鏡里總跟著輛黑色奔馳。

    原來那不是錯覺。信末附著的照片飄然落地——二十年前的父母站在紐約交易所門口,父親西裝革履扶著銅牛,母親旗袍上的蘇繡鳳凰在閃光燈下展翅欲飛。照片背面用鋼筆寫著:給小滿買奶粉。

    保險柜里還有本皮革封面賬簿。林小滿翻開泛黃的紙頁,呼吸漸漸急促:1998年6月,支出項記錄著城南幼兒園贊助費;2005年8月寫著一中圖書館建設(shè)款;最新一頁是2023年3月,小滿公司所在寫字樓收購。

    手機突然震動,跳出來自南太平洋的衛(wèi)星通話請求。林小滿按下接聽鍵,聽見海浪聲混著母親的笑:看到你爸的登山包了嗎那個破包跟他去過納斯達克敲鐘...

    第八章

    重新開始

    林小滿把公司門禁卡放在父親面前時,晨霧正從江面漫進辦公室。林國棟的保溫杯停在半空,枸杞在淺碧茶湯里載浮載沉。

    這是您安插的十二個后勤保障員名單。她推過平板電腦,屏幕光照亮眼底青黑,包括假裝水管工的網(wǎng)絡(luò)安全專家,還有扮成外賣員的急救醫(yī)生。

    父親用杯蓋撥開漂浮的枸杞,這個動作他做了二十年。西郊倉庫明天有批現(xiàn)貨...他試圖轉(zhuǎn)移話題,聲音卻在女兒通紅的注視里低下去。

    我要真正的創(chuàng)業(yè)。林小滿指向窗外,江對岸的LED屏正在播放林國棟集團的廣告,不是楚門的世界,不是被修剪好荊棘的童話。她的指甲油斑駁脫落,和那些被父親暗中替換掉的劣質(zhì)甲油不同,這是她自己買的九塊九包郵貨色。

    林國棟摸出老花鏡,仔細端詳離職協(xié)議。當他看到禁止以任何形式提供幫助的條款時,手指在任何二字上反復(fù)摩挲,仿佛觸摸女兒剛學(xué)會走路時的傷疤。

    好。他突然摘下保安帽,花白頭發(fā)倔強地支棱著,但有個條件。從登山包深處掏出個鐵皮糖盒,生銹的盒蓋上印著勞動模范獎。打開來是厚厚一疊車票,從小學(xué)春游的綠皮火車票,到大學(xué)報到的高鐵票,每張背面都標著日期。

    這些年的家長會、畢業(yè)禮、創(chuàng)業(yè)發(fā)布會...父親把糖盒推過桌面,我買了雙份票,怕臨時有急事。最上面的票根是昨天的地鐵票,進站時間顯示他凌晨四點就守在女兒公寓樓下。

    林小滿的眼淚打在2016年6月7日的票根上,那是高考首日。她終于明白,當年考場外烈日下賣冰棍的老頭,為什么總把最后根綠豆冰棒留給她。

    第九章

    新的路標

    梅雨季節(jié)的創(chuàng)業(yè)園區(qū)彌漫著青苔氣息。林小滿蹲在臺階上吃盒飯時,瞥見對面便利店有個熟悉的身影。林國棟穿著印有吉祥物業(yè)的熒光馬甲,正認真擦拭玻璃櫥窗。

    這周第三次偶遇了。前天他在隔壁寫字樓修空調(diào),昨天在停車場指揮倒車。此刻他假裝沒發(fā)現(xiàn)女兒的注視,把抹布疊成整齊的方塊——和他擦交易所銅牛時的動作如出一轍。

    手機突然跳出推送:林國棟集團宣布設(shè)立大學(xué)生創(chuàng)業(yè)觀察基金。配圖是父親在簽約儀式上的照片,他堅持穿著那件洗得發(fā)灰的工裝襯衫,只有袖口露出點訂制西裝的黑邊。

    林小滿咬著一次性筷子笑起來。雨水順著遮陽棚滴落,在地上匯成發(fā)亮的溪流。她摸出口袋里的鐵皮糖盒,取出張泛黃的游樂園門票。背面父親的字跡依稀可辨:小滿第一次坐過山車,嚇哭但說好玩。

    當父親第五次路過時,她舉起喝剩的半瓶礦泉水:林師傅,幫忙擰個瓶蓋林國棟的眼睛瞬間亮起來,像個終于等到接球游戲的孩子。他特意在衣擺蹭了蹭手才接過瓶子,擰開的動作帶著二十年如一日的鄭重。

    便利店老板娘探出頭喊:林叔,您訂的盒飯到了!林小滿看見父親捧著十元一份的便當,坐在臺階另一頭吃得津津有味。他的登山包敞著口,露出半截金融雜志,封面標題是《隱形守護者:中國式父愛資本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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