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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家里拆遷能獲得200億。母親擔(dān)心我們娘倆守不住。

    所以讓我從收養(yǎng)的三個童養(yǎng)夫選一個結(jié)婚,可他們卻從未看過我一眼。

    我撩撥沈默上百次,卻只換來他無數(shù)個鄙夷目光。

    我以為他對所有女人都如此,

    卻親眼看見他跪在遠(yuǎn)房親戚寄宿在我家的孫小柔面前發(fā)誓:

    【我答應(yīng)娶她只為報答林家養(yǎng)育之恩,等我成為林家掌權(quán)人,

    一定風(fēng)光娶你進(jìn)門,只要林雪不傷害你,我可以給她一千萬去國外瀟灑�!�

    【你才是我心中唯一的妻子。】

    拆遷款到賬前夕,母親問我選誰。

    我想起那三人躲閃的目光,笑著說:

    【不就是怕我一個女人守不住家財嗎選個男人就行咯】

    【就樓下王聰吧。】

    母親擰眉道:【王聰整天不務(wù)正業(yè),還有點跛,你確定】

    1

    媽,我確定。我迎上母親憂慮的目光,

    一個整天不務(wù)正業(yè),還有點跛的王聰,

    難道不比那三個把我當(dāng)空氣的人中龍鳳更合適嗎

    母親倒抽一口氣,手里的茶杯險些滑落:雪兒!這可不是兒戲!

    她幾步走到我面前:樓下那個王聰他有什么游手好閑,聽說連房租都快交不起了!

    我們家是什么門楣就算是為了守住家產(chǎn),你也不能這么作踐自己��!

    我扶著母親坐下,給她輕輕拍著背。媽,您還不懂嗎沈默他們,哪個真心把我放在心上

    他們看中的,不過是父親留下的幾棟樓,是娶了我就能獲得的偌大家產(chǎn)。

    與其選一個時刻算計我、心里裝著別人的豺狼,

    不如選個王聰。我頓了頓,聲音壓低了幾分:至少,他現(xiàn)在看起來無害,也夠簡單。

    將來真到了那一步,分割財產(chǎn)的時候,他這種人,

    總比沈默那種自詡精英的好對付得多。

    母親的臉色依舊難看:可……可他一個瘸子,又沒正經(jīng)工作,傳出去別人怎么看我們林家怎么看你

    別人怎么看,重要嗎我反問,重要的是,誰能讓我安穩(wěn)拿到屬于我的東西。

    那三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哪個不是眼高于頂他們只會覺得我配不上他們,

    覺得我礙事。一想到沈默對著孫小柔發(fā)誓的嘴臉,一股寒氣從我心底升起。

    母親長長嘆了口氣:你這孩子,從小就有主意,媽說不過你。

    罷了,罷了,既然你決定了,就按你說的辦吧。

    她擺了擺手,眉宇間是揮之不去的愁云。

    我沒再多言,轉(zhuǎn)身下樓。王聰?shù)姆块T虛掩著,里面?zhèn)鱽頂鄶嗬m(xù)續(xù)的咳嗽聲。我敲了敲門。

    誰啊他略帶沙啞的聲音傳出來。

    我,林雪。

    門開了,王聰穿著件洗得發(fā)白的T恤,頭發(fā)有些亂,看見是我,

    他那雙總是顯得有些懶散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訝異。他跛著腳,讓我進(jìn)了屋。

    房間里一股淡淡的煙味,東西不多,但堆得有些雜亂。

    我掃了一眼書架,意外地發(fā)現(xiàn)上面整齊排列著幾本外文原版書籍,

    似乎是某種經(jīng)濟(jì)學(xué)著作。這與他邋遢的外表和不務(wù)正業(yè)的傳聞形成了微妙的反差。

    我開門見山:王聰,我要你跟我結(jié)婚。

    他正要給自己倒水,聞言手一抖,水灑出來一些。他放下水杯,慢慢轉(zhuǎn)過身,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看著我,看了足足有半分鐘。

    林小姐,今天不是愚人節(jié)吧他聲音平靜,聽不出喜怒。

    我很認(rèn)真。我說,假結(jié)婚。你配合我演戲,幫我應(yīng)付一些麻煩。事成之后,我會給你一筆錢,足夠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他拖過一張椅子,慢條斯理地坐下,那條不太方便的腿隨意地伸著。然后,他笑了,

    不是那種開懷大笑,而是帶著點琢磨意味的淺笑。

    假結(jié)婚他重復(fù)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揚(yáng),林小姐倒是看得起我王聰。

    他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面,發(fā)出篤篤的聲響。那雙手指修長干凈,指甲修剪得一絲不茍,

    與他邋遢的整體形象又是一處不協(xié)調(diào)。

    我有什么好處他問得直接。

    除了錢,你還可以暫時擺脫現(xiàn)在這種吃了上頓愁下頓的日子。我迎上他的視線。

    成交。他回答得干脆利落,甚至沒有一絲猶豫。

    不過,我有個條件。他忽然又補(bǔ)了一句。

    我心頭一緊:什么條件

    2

    他身體微微前傾,那雙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婚后,我住你家。

    吃你的,用你的,直到事成。

    這算什么條件我本就打算這么打算�?梢�。我應(yīng)道。

    那合作愉快,林小姐。

    我點點頭,心中卻無端升起一絲異樣。這個人,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好拿捏。

    但箭已在弦上。走出王聰?shù)姆块g,我抬頭看了看樓上母親房間的方向。

    沈默,程陽,陸風(fēng),還有孫小柔。你們的好日子,快到頭了。

    我剛從王聰那簡陋的出租屋回來,母親憂心忡忡的臉還沒在我眼前散去,

    客廳的門就被人從外面狠狠撞開。

    砰的一聲巨響,震得我耳膜發(fā)疼。

    沈默鐵青著臉,第一個沖了進(jìn)來,眼底布滿血絲,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

    林雪!你他媽是不是瘋了!他嘶吼著,聲音尖銳刺耳,完全沒有平日里一絲的沉穩(wěn)。

    你選那個瘸子王聰!他幾步?jīng)_到我面前,指著我的鼻子,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

    你是故意的!你故意選他來羞辱我們,是不是!

    我們?nèi)齻,哪一個不比那個不務(wù)正業(yè)的廢物強(qiáng)百倍!

    你竟然選他你把我們當(dāng)什么了!

    他胸膛劇烈起伏,拳頭攥得咯咯作響,那副模樣,恨不得將我撕碎。

    緊隨其后的孫小柔,則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她小跑著跟在沈默身后,眼圈紅得像兔子,聲音帶著刻意的哽咽。

    雪姐姐,你別生氣,沈默哥也是太關(guān)心你了,

    一時口不擇言。她說著,怯生生地拉了拉沈默的衣角,

    然后轉(zhuǎn)向我,淚珠像是算準(zhǔn)了時機(jī),恰到好處地從她蒼白的臉頰滾落。

    可是雪姐姐……王聰他……他畢竟名聲不太好,

    外面都說他不務(wù)正業(yè),腿還有殘疾……她頓了頓,

    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我的臉色,繼續(xù)用那副悲天憫人的調(diào)子開口。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婚姻可是一輩子的大事,不能因為一時賭氣就亂來啊。

    我們知道你可能對沈默哥他們有些不滿,但也不能拿自己的幸福開玩笑。

    將來拆遷款下來,那么大一筆錢,王聰他……他能幫你打理好嗎萬一他另有所圖呢

    她每一句話都像是在為我著想,每一個字卻都像是一把軟刀子,

    既貶低了王聰,又暗示我愚蠢沖動,還順帶挑撥離間。真是好一朵盛世白蓮。

    陸風(fēng)比沈默更加直接,他向來頭腦簡單,

    此刻更是被怒火沖昏了頭。他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林雪你個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我們兄弟幾個哪點不好了你竟然這么作踐自己,也作踐我們!

    放著我們?nèi)齻好好的不要,偏偏去撿樓下那個瘸腿的垃圾!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好欺負(fù)我告訴你,這事沒完!

    污言穢語不堪入耳,他暴躁地踱來踱去,像一只要咬人的瘋狗。

    3

    一直沉默的程陽,此刻也終于開了尊口。

    呵,林大小姐的眼光,果然總是這么出人意料。

    許是覺得我們這些林家養(yǎng)大的,終究配不上您這金枝玉葉的身份。

    所以特意找個更特別的,更能襯托您卓爾不群的品味

    他頓了頓,那嘲諷的意味更濃了幾分。

    只是不知道,這從泥地里拔出來的人,能不能適應(yīng)得了您這云端上的生活。

    也別到時候,臟了您的手,污了林家的門楣。

    他們?nèi)艘怀缓停粋暴怒指責(zé),一個虛偽勸慰,一個冷嘲熱諷。

    好一場精彩絕倫的大戲。

    我靜靜地看著他們在我面前丑態(tài)百出,心中只覺得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聒噪,真是聒噪。

    他們何曾真正關(guān)心過我的感受不過是怕那即將到手的二百億拆遷款,

    從他們指縫間溜走罷了。現(xiàn)在這副氣急敗壞的模樣,真是將他們貪婪的嘴臉暴露無遺。

    面對他們聲嘶力竭的表演,我只覺得耳膜嗡嗡作響。

    我扯了扯唇角,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我的事,什么時候輪到你們插嘴了

    選誰結(jié)婚,是我的自由。

    沈默的臉色由青轉(zhuǎn)黑,黑中又透著紫。

    他手指顫抖地指著我,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林雪,你……好,你好得很!他猛地甩手,

    胸膛劇烈起伏,最終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你會后悔的!

    說完,他再也不看我一眼,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沖了出去,力道之大,連門框都震了震。

    孫小柔跺了跺腳,幽怨地看了我一眼,也跟著追了出去,嘴里還哭喊著:沈默哥,你等等我……

    陸風(fēng)和程陽交換了一個眼神,陸風(fēng)狠狠啐了一口,也罵罵咧咧地走了。

    程陽則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fù)雜難辨,最終什么也沒說,也跟著離開。

    世界總算清靜了。我疲憊地靠在沙發(fā)上,任由那股惡心感在胃里翻騰。這一天,真是夠了。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子里亂糟糟的,

    全是白天那些丑惡的嘴臉。心口堵得慌。

    我索性起身,套了件外套,拎起墻角的垃圾袋。

    樓道里的聲控?zé)艋璋挡幻�,忽明忽暗�?br />
    走到樓下。角落里,一點火光明滅。

    是王聰。

    他斜靠在單元樓門口的舊郵箱上,嘴里叼著煙,姿勢懶散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

    這么晚,倒垃圾

    我嗯了一聲,將垃圾袋丟進(jìn)旁邊的垃圾桶。

    林小姐,他忽然開口,白天那陣仗,不小啊。

    我沒接話。

    真不怕我圖你錢他問,語氣帶著幾分戲謔,又像是認(rèn)真的。

    我轉(zhuǎn)過身,與他對視。雖然光線不足,但我能感覺到他的視線正落在我身上。

    圖我的錢我嗤笑一聲,你有這個本事嗎

    4

    他聞言,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意味。

    他將煙蒂丟在地上,用鞋尖碾了碾。

    本事這東西……他拖長了語調(diào),站直了身體,跛著腳朝我走了兩步。

    誰又說得準(zhǔn)呢

    他站定在我面前,比我高出一個頭。一種莫名的壓迫感襲來。

    我心頭莫名一跳,一股難以言喻的躁動升起。這個人,絕不簡單。

    我皺了皺眉,不再理會他,轉(zhuǎn)身便要上樓。

    背后,他的聲音再次傳來,不疾不徐:林小姐,。

    清晨的陽光還未完全驅(qū)散屋內(nèi)的陰冷,孫小柔的哭聲便先一步劃破了寧靜。

    我走出房間,便看見母親坐在沙發(fā)上,臉色鐵青,

    孫小柔則依偎在她身旁,肩膀一抽一抽,哭得好不傷心。

    淑芬阿姨,您別生雪姐姐的氣,她……她也是一時想不開。

    孫小柔的聲音帶著刻意的沙啞,每一個字都透著委屈與體諒。

    我知道雪姐姐心里一直有沈默哥,當(dāng)初為了沈默哥,她什么都肯做。

    她抬起淚眼朦朧的臉,恰到好處地瞥了我一眼,

    繼續(xù)幽幽道:我記得有一次,沈默哥隨口說了一句想看最新的國外電影

    ,雪姐姐就熬了好幾個通宵,硬是沒吃飯,翻譯好字幕給他……。

    母親的呼吸明顯粗重了幾分,看向我的眼神里,失望之色愈發(fā)濃郁。

    這些被塵封的往事,被孫小柔刻意挖出來,涂抹上悲情的色彩,

    瞬間將我塑造成一個愛而不得、因妒生恨的可憐蟲。

    我胸口堵得厲害,聲音冷得像冰:孫小柔,我的過去,還輪不到你來評頭論足。

    孫小柔被我一喝,身體瑟縮了一下,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

    雪姐姐,我……我沒有別的意思,

    我只是……只是擔(dān)心你,怕你因為一時的沖動,選了王聰,將來后悔莫及。

    她說著,顫巍巍地站起身,似乎想去給母親倒杯水,

    路過我面前時時

    腳下卻一個踉蹌,手臂不偏不倚地掃向了茶幾邊緣。

    啪嚓!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的客廳里顯得格外刺耳。

    母親最珍愛的那只纏枝蓮紋的古董花瓶,應(yīng)聲落地,

    那是外祖母留給母親的唯一念想,母親平日里擦拭都小心翼翼。

    母親的身體猛地一震,原本就難看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我的花瓶!她驚呼出聲,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孫小柔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哭聲凄厲,仿佛天塌下來一般。

    阿姨!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都怪我沒站穩(wěn)!

    她一邊嚎啕大哭,一邊用眼角余光不住地瞟向我,

    聲音里充滿了暗示與引導(dǎo):雪姐姐,你是不是因為還在生我的氣

    我知道你因為王聰?shù)氖虑樾那椴缓�,你心里不痛快�?br />
    你看我不順眼……可……可你也不能推我啊,

    阿姨心愛的東西不小心碎了怎么辦�。�

    你打我吧!罵我吧!只要你能消氣,我怎么樣都行!

    好一招賊喊捉賊!好一招顛倒黑白!

    5

    我氣得渾身血液倒流,太陽穴突突直跳:

    孫小柔!你血口噴人!花瓶明明是你自己撞倒的!我什么時候推你了

    母親捂著胸口,大口喘著氣,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滿了痛心與疲憊。

    雪兒!你鬧夠了沒有!

    小柔她也不是故意的!你為什么總是揪著她不放你就這么見不得她好嗎

    你選擇王聰,媽依了你,可你看看你現(xiàn)在,為了一個外人,竟然變得如此……如此蠻不講理!

    話音未落,沈默、陸風(fēng)和程陽鐵青著臉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顯然,他們聽見了剛才的動靜。

    看到地上的狼藉和跪地痛哭的孫小柔,沈默的怒火瞬間被點燃。

    林雪!你又在發(fā)什么神經(jīng)!他厲聲呵斥,眼神銳利如刀。

    陸風(fēng)更是怒不可遏,三兩步?jīng)_到我面前,

    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你他媽是不是有��!

    我們還沒說你選那個瘸子的事,你倒先在這里仗勢欺人了

    孫小柔哪里得罪你了你至于這么糟踐她,還打碎伯母最心愛的花瓶來泄憤!

    程陽抱臂站在一旁,雖然一言不發(fā),

    但那冰冷的目光和緊抿的唇線,無聲地表達(dá)著他對我的強(qiáng)烈不滿與鄙夷。

    孫小柔見狀,哭得愈發(fā)撕心裂肺,她踉蹌著撲到沈默的腿邊,死死抱住。

    沈默哥,你們別怪雪姐姐……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是我不該出現(xiàn)在林家,礙了雪姐姐的眼……

    沈默心疼地將她扶起,看向我的眼神里,厭惡與失望交織,像兩把淬了毒的匕首。

    林雪,你真是無可救藥了。他的聲音冷硬如鐵,每一個字都砸在我的心上。

    以前,我只當(dāng)你驕縱任性,沒想到你心腸竟然如此歹毒!

    為了一個不明不白的王聰,你竟然能做出這種事情!你還有沒有一點林家大小姐的樣子!

    歹毒二字,像一記重錘,狠狠擊中我的胸口。

    委屈、憤怒、絕望……無數(shù)情緒在我體內(nèi)翻涌奔騰,幾乎要將我撕裂。

    我試圖開口辯解,卻發(fā)現(xiàn)喉嚨干澀得厲害,發(fā)出的聲音嘶啞而微弱。

    在他們眼中,孫小柔是柔弱無辜的白蓮花,而我,則是仗勢欺人、心如蛇蝎的惡毒女配。

    我的解釋,在他們先入為主的偏見面前,顯得那樣蒼白無力。

    我死死咬著下唇,嘗到了一絲血腥味。那尖銳的疼痛,讓我混亂的思緒稍稍清明了一些。

    他們不信我。從來都不信。也罷。

    我張了張嘴,喉嚨里像是堵了團(tuán)棉花,聲音干澀得厲害。

    媽,我真的沒推她……

    話未說完,孫小柔柔弱的聲音便幽幽響起,

    帶著哭腔,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扎在我心上。

    淑芬阿姨,您別怪雪姐姐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惹她生氣……

    她一邊說,一邊用那雙哭得通紅的眼睛怯生生地看我,仿佛我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母親重重地嘆了口氣,看向我的眼神里,失望幾乎要溢出來。

    雪兒!你還要狡辯到什么時候小柔都已經(jīng)這樣了!

    6

    她的話像一盆冰水,從頭到腳將我澆了個透心涼。

    就在這時,孫小柔身子猛地一晃,眼皮一翻,直直地朝著地上倒去。

    小柔!沈默驚呼一聲,箭一般沖過去,將搖搖欲墜的孫小柔攬入懷中。

    陸風(fēng)和程陽也圍了上去,臉上寫滿了焦急與擔(dān)憂。

    孫小柔虛弱地靠在沈默懷里,聲音細(xì)若蚊蚋,

    卻字字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沈默哥……我……我頭好暈……雪姐姐她……她是不是還不肯原諒我……

    她一邊說,一邊還偷偷抬眼,用眼角余光觀察我的反應(yīng),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心生憐惜。

    沈默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抱著孫小柔,轉(zhuǎn)過頭,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刮在我身上。

    林雪!你看看你把小柔逼成什么樣了!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怒火與殺氣,仿佛下一秒就要沖上來將我撕碎。

    陸風(fēng)更是暴跳如雷,

    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就是!我看你就是嫉妒小柔得我們喜歡!

    蛇蝎心腸的女人!歹毒!

    連一向冷靜自持的程陽,此刻也冷冷地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鄙夷與不屑。

    林雪,你的手段,真是越來越讓人不齒了。為了博取同情,連這種下作的戲碼都演得出來。

    我百口莫辯。

    一顆心,像是被無數(shù)只手狠狠撕扯,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他們,曾經(jīng)是我以為可以依靠的家人。如今,卻成了刺向我最鋒利的刀。

    所謂的親情,在孫小柔的眼淚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我感到一陣滅頂?shù)慕^望,渾身冰冷,仿佛墜入了無底的深淵。

    就在這片混亂中,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遞到了我面前。

    是王聰。

    他不知何時站在那里,。

    他沒有看那邊的鬧劇,只是靜靜地看著我,聲音平淡無波。

    喝點熱的,暖暖身子。

    然后,他才慢悠悠地補(bǔ)充了一句,聲音不大,

    卻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諷刺:有些人,演戲比唱戲還好聽,也更費(fèi)嗓子。

    他說這話的時候,甚至沒有朝孫小柔那邊看一眼,但那話里的意味,卻再明顯不過。

    這突如其來的善意,像是一道微弱的光,照進(jìn)了我密不透風(fēng)的絕望里。

    我抬眼看他,他卻只是淡淡一笑,轉(zhuǎn)身,又回到了樓梯口的陰影里,像個局外人。

    手心那杯牛奶的余溫尚未散盡,王聰那句意有所指的話還在我腦中盤旋。這個男人,身上藏著太多謎團(tuán)。

    沒等我深思,拆遷辦的人就送來了初步擬定的拆遷協(xié)議。

    厚厚的一沓文件,承載著兩百億的巨額財富,也像一塊巨石,壓得我喘不過氣。

    孫小柔如幽魂般飄了過來,聲音嬌滴滴地對沈默說:

    沈默哥,你看雪姐姐,她哪里應(yīng)付得了這么復(fù)雜的文件。

    萬一不仔細(xì)看簽錯了什么,影響到林家的利益,那可怎么辦

    她柔弱無骨地靠向沈默,眼波流轉(zhuǎn),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

    要我說,雪姐姐畢竟是女孩子,心思單純,這種燒腦的事情,

    還是得沈默哥你來把關(guān)才行,實在不行先把拆遷補(bǔ)償打到哥哥你卡上。

    沈默的胸膛微微挺起,臉上露出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神情。

    小柔說得對,林雪她一個女人確實處理不好這種大事。

    孫小柔聲音壓得更低,卻恰好能讓我聽清:

    沈默哥,不如這樣,跟阿姨說一下,拆遷款先打到你卡上,

    那些最關(guān)鍵的主協(xié)議,就先由你來代簽好了。

    7

    雪姐姐呢,就簽一些附屬的、不那么要緊的文件,也算走了個流程。

    這樣既能保證萬無一失,也算是替雪姐姐分憂了,對不對

    她那番體貼入微的話,說得沈默眼中精光一閃。

    嗯,這個主意不錯。免得她稀里糊涂,被人騙了都不知道。

    陸風(fēng)在一旁聽得連連點頭,甕聲甕氣地附和:

    對對對!沈默哥最懂這些,讓林雪簽?zāi)切┎恢匾木托�!省得她添亂!

    程陽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又說:

    此法甚好。既能體現(xiàn)沈默的能力,也能避免不必要的風(fēng)險。小柔考慮得很周全。

    他們?nèi)詢烧Z,就擅自決定了我的命運(yùn),仿佛我只是一個任人擺布的木偶。

    孫小柔見他們都同意,臉上露出一抹得計的淺笑,隨即又轉(zhuǎn)向我,故作擔(dān)憂。

    雪姐姐,你可千萬別多想,我們這都是為了你好,為了林家好。

    那些條款密密麻麻的,看著就頭疼,你呀,

    就負(fù)責(zé)漂漂亮亮地簽個名字,其他的事情,有沈默哥他們呢。

    我捏緊了手中的杯子,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

    他們的算盤打得真響!讓我簽附屬協(xié)議,

    沈默代簽主協(xié)議先打款到他賬戶美其名曰幫我分憂,

    實則是想將我徹底架空,一步步蠶食掉本該屬于我的東西!

    拆遷辦的李律師客氣地將一沓沓文件在我面前攤開,

    每一份都像一塊巨石,預(yù)示著我即將背負(fù)的重量。

    母親趙淑芬坐立不安,視線在我、沈默還有孫小柔之間來回掃視,憂慮的神色掩都掩不住。

    沈默、陸風(fēng)、程陽三人各自占據(jù)了沙發(fā)的一角,臉上帶著虛偽的關(guān)切,眼底卻藏著難以抑制的貪婪和算計。

    孫小柔端著一杯剛沖好的咖啡,裊裊娜娜地向我走來,臉上掛著她招牌式的、人畜無害的甜美笑容。

    雪姐姐,簽這么多文件肯定累了吧喝杯咖啡提提神。她的聲音甜得發(fā)膩,像裹了一層蜜糖的毒藥。

    王聰依舊是那副懶散的樣子,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T恤,

    靠在樓梯口的陰影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幾乎讓人忽略他的存在。

    但我知道,他醒著,他的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在我這邊。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李律師,我們開始吧。

    我伸手,準(zhǔn)備去拿那份最重要的主協(xié)議,那上面有著兩百億打款的的賬號信息。

    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文件的那一刻,

    眼角余光瞥見孫小柔端著咖啡的手,以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向我傾斜過來。

    哎呀!她一聲嬌呼,身體做作地向前一歪,

    杯中的滾燙咖啡形成一道褐色的弧線,精準(zhǔn)無比地朝著我面前攤開的主協(xié)議潑來!

    完了!如果這份文件被毀,或者被弄臟,

    沈默他們就有更多借口,說我見不了大場面,名正言順地從我手中奪走簽字權(quán)!

    7

    孫小柔的嘴角,甚至還來不及完全收起那抹得逞的笑意。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身影以我從未想過的敏捷,從樓梯口的陰影中疾射而出。

    是王聰!

    他那條平日里看起來有些不便的腿,

    此刻卻沒有一點異樣,瞬間橫亙在我與潑來的咖啡之間。

    刺啦——!

    滾燙的咖啡,一滴不漏地盡數(shù)潑在了他的手臂和前襟上。

    我看到他手臂上的皮膚迅速泛起了一片刺目的紅,

    那滾燙的液體一定帶來了劇烈的疼痛。但他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甚至沒有發(fā)出一絲半點的痛呼。

    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堵堅不可摧的墻,穩(wěn)穩(wěn)地將我護(hù)在了他的身后。

    潑出去的咖啡,沒有一滴濺到我身上,更沒有一滴落在我面前的文件上。

    他伸出手,寬厚干燥的掌心準(zhǔn)確地扶住了我因驚嚇而有些搖晃的身體,

    傳遞過來一股沉穩(wěn)的力量。

    客廳里陷入一片死寂。針落可聞。

    母親驚得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圓。

    沈默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眼中閃過一絲計劃被打亂的錯愕和難以掩飾的惱怒。

    陸風(fēng)和程陽也完全愣住了,顯然沒想到半路會殺出這么一個程咬金。

    孫小柔臉上的笑容僵在嘴角,隨即迅速換上一副泫然欲泣的無辜表情,

    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聲音帶著哭腔:

    王……王聰哥,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小心絆倒了……

    她的眼淚說來就來,大顆大顆地往下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王聰沒有理會她的表演。

    他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自己被燙得通紅的手臂。他只是緩緩側(cè)過頭,

    用那雙平日里總是帶著幾分戲謔和散漫的眼睛,冷冷地掃了孫小柔一眼。

    那眼神,平靜無波,卻像一把鋒利的冰錐,

    帶著一股穿透人心的寒意,讓孫小柔的哭聲都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不上不下。

    他什么話都沒有說。但那一眼,勝過千言萬語的指責(zé)與警告。

    我僵硬地站在他寬闊的脊背之后,心臟仍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幾乎要沖破喉嚨。

    驚險過去,一股莫名的、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如同潮水般將我緊緊包裹。

    這個跛腳的租客,這個我一時沖動選擇的擺爛結(jié)婚對象,

    再一次,用他出乎意料的行動,顛覆了我的認(rèn)知。

    短暫的死寂之后,沈默率先打破了平靜,他幾步?jīng)_到王聰面前,額角青筋暴跳。

    王聰!你他媽故意的是不是!他一把推開王聰,

    將哭得梨花帶雨的孫小柔護(hù)在身后,那架勢,好像王聰是什么十惡不赦的暴徒。

    你想干什么想在我們家挑撥離間破壞我們家庭和睦

    陸風(fēng)也跟著咆哮起來,唾沫星子橫飛:

    我看你就是個掃把星!一來就沒好事!是不是林雪讓你這么干的想演苦肉計博同情

    程陽推了推眼鏡,聲音冰冷:王先生,你的行為,已經(jīng)超出了一個租客的本分。

    孫小柔躲在沈默懷里,哭聲凄切,肩膀一抽一抽的:

    沈默哥……嗚嗚……王聰哥他……他是不是不喜歡我住在這里……故意……故意欺負(fù)我……

    她哭得肝腸寸斷,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像那杯咖啡是王聰潑在她身上一般。

    母親趙淑芬看看我,又看看哭泣的孫小柔,

    再看看一臉正氣凜然的三個養(yǎng)子,臉上寫滿了迷茫和困惑。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雪,王聰他……

    夠了!我真的受夠了!這一幕幕顛倒黑白的戲碼,我已經(jīng)看了太多遍。

    胸腔里的怒火熊熊燃燒,幾乎要將我整個人吞噬。

    我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無休止的構(gòu)陷和母親的搖擺不定。

    都給我閉嘴!我怒喝一聲,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

    8

    在所有人錯愕的注視下,我從口袋里摸出手機(jī),手指飛快地點了幾下。

    不是要證據(jù)嗎不是想知道真相嗎好!我給你們看!

    幸好我剛才開啟了錄像想記錄這一刻

    我將手機(jī)屏幕轉(zhuǎn)向眾人,點下了播放鍵。

    視頻畫面有些晃動,顯然是倉促間錄下的,但內(nèi)容卻清晰無比。

    畫面里,孫小柔端著咖啡,蓮步輕移地走向我,臉上那甜膩的笑容清晰可見。

    就在她靠近我的一瞬間,她那只穿著精致高跟鞋的腳,

    以一個隱蔽卻刁鉆的角度,不著痕跡地伸向我的腳踝!

    緊接著,就是她故作驚呼,身體不穩(wěn),咖啡精準(zhǔn)地潑向文件的慢動作。

    然后,王聰?shù)纳碛叭缤眵劝愠霈F(xiàn),擋在我身前,咖啡盡數(shù)落在他身上。

    視頻不長,只有短短十幾秒,卻將孫小柔那惡毒的心思和拙劣的演技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客廳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這一次,是真正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孫小柔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變得慘白如紙。她那雙含著淚水的眼睛,此刻寫滿了驚恐和不敢置信。

    沈默臉上的怒容僵住了,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陸風(fēng)張大了嘴巴,剛才的囂張氣焰蕩然無存。

    程陽臉上的冰冷也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母親捂著嘴,眼睛瞪得溜圓,看看屏幕,又看看臉色慘白的孫小柔,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沈默漲紅了臉,還想強(qiáng)詞奪理:

    這……這視頻能說明什么說不定是剪輯的!林雪,你為了誣陷小柔,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夠了,沈默。一道低沉的聲音打斷了他。

    是王聰。

    他向前一步,擋在我身前。

    她現(xiàn)在是我的未婚妻。王聰?shù)穆曇舨桓�,卻像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轉(zhuǎn)向李律師,從褲兜里掏出錢包,抽出一張身份證和一張深藍(lán)色的卡片,遞了過去。

    李律師,認(rèn)識一下,這是我的名片。

    李律師接過,起初還帶著職業(yè)性的微笑,當(dāng)他看清卡片上的字樣時,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

    他的手微微一抖,看向王聰?shù)膽B(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腰都下意識地彎了幾分。

    王……王少您怎么會在這里李律師的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敬畏和惶恐。

    客廳里,空氣凝固了。

    王少

    沈默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陸風(fēng)和程陽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孫小柔更是像見了鬼一樣,渾身顫抖。

    母親拉著我的手,激動得說不出話。

    我看著王聰挺拔的背影,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這個跛腳的租客,他到底是誰

    李律師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聲音都有些發(fā)顫:

    各位,這位……這位王少,是京城王氏集團(tuán)的……唯一繼承人。

    王氏集團(tuán)母親倒吸一口冷氣,手抓得我更緊了。

    那可是國內(nèi)頂尖的財閥,跺跺腳整個商界都要抖三抖的存在!

    王聰此時開口:我來這邊,只是腳不小心傷到了,想找個清凈地方低調(diào)養(yǎng)傷,

    順便體驗生活。

    沈默的臉色由紅轉(zhuǎn)青,再由青轉(zhuǎn)白,最后化為一片死灰。他踉蹌一步,險些站立不穩(wěn)。

    孫小柔的眼神徹底渙散,癱軟在沙發(fā)上,嘴里喃喃著:不可能……這不可能……

    陸風(fēng)和程陽面面相覷,眼中的貪婪和算計被恐懼和懊悔取代。

    母親的臉上則綻放出驚喜交加的神色,她看看王聰,又看看我,激動得熱淚盈眶。

    小雪……我的小雪……你真是……

    我腦中一片混亂。

    京城王氏集團(tuán)的繼承人為了養(yǎng)傷體驗生活,

    住在我家樓下裝跛腳租客還答應(yīng)和我這個為了兩百億拆遷款隨便拉人結(jié)婚的女人訂婚

    9

    這一切都太不真實了。

    我看著王聰,他轉(zhuǎn)過身,對我露出一抹淺淡的笑,那笑容里,

    沒有了平日的散漫,多了一份我看不懂的深意。

    他為什么要幫我到這種地步僅僅因為我是他的未婚妻我不相信。

    他這樣的國民老公要什么女人得不到。

    拆遷協(xié)議的事情,因為王聰?shù)纳矸�,再無人敢動歪心思,順利簽完。

    送走了李律師,母親激動地拉著王聰問長問短,儼然把他當(dāng)成了真正的女婿。

    沈默、陸風(fēng)、程陽和孫小柔則像斗敗的公雞,灰溜溜地躲回了各自的房間。

    傍晚,王聰叫住了準(zhǔn)備回房的我。

    林雪,我們談?wù)劇?br />
    我們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氣氛有些微妙。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東西,攤開手掌。

    那是一條編織得很粗糙的平安扣手鏈,

    平安扣是那種最普通的青色石頭,已經(jīng)磨損得有些光滑,紅色的繩子也褪了色。

    這個,你還記得嗎

    我看著那條手鏈,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頭。

    王聰?shù)穆曇魩е唤z遙遠(yuǎn)的追憶:很多年前,大概五六年前吧,

    我在外地山區(qū)玩極限運(yùn)動,突發(fā)急性闌尾炎,又

    遇上山洪暴發(fā),通訊中斷,困在了一個廢棄的小廟里。

    當(dāng)時我高燒不退,幾乎以為自己要死在那里了。

    是你,背著采藥的竹簍路過,發(fā)現(xiàn)了我。

    他頓了頓,聲音有些沙啞。

    你把我扶到稍微干凈點的地方,

    用身上帶著的草藥給我敷額頭降溫,還把你僅有的一點干凈水和干糧都給了我。

    你守了我一夜,第二天山洪退去一些,你又跑了很遠(yuǎn)的山路去找人求救。

    這條平安扣手鏈,是你離開時,不小心掉在我身邊的。

    隨著他的敘述,一些模糊的、被我塵封在記憶深處的片段,漸漸清晰起來。

    那年暑假,我確實去過一個偏遠(yuǎn)山區(qū)的親戚家,也確實遇到過山洪,好像……好像真的救過一個昏迷不醒的年輕男人。

    只是當(dāng)時情況混亂,我年紀(jì)也小,事后很快就忘了。

    原來……原來是你。我拿起那條平安扣,

    指尖傳來溫潤的觸感。心中五味雜陳,震驚,感動,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宿命感。

    我一直想找到你,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王聰看著我,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重逢。

    你選擇我做你的未婚夫,是不是說明我們有緣啊

    他的話,讓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不知道。但這一刻,我對他的所有疑慮,似乎都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只是,他眼底那抹復(fù)雜的情緒,真的是因為報恩嗎我不敢深想。

    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真相,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王聰?shù)脑�,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湖激起層層漣漪。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這情節(jié)未免太……戲劇化。

    可他掌心那條磨得光滑的平安扣手鏈,卻又真實得不容置疑。

    我確實忘了許多細(xì)節(jié),但那平安扣,我認(rèn)得,是我奶奶親手編給我的。

    所以,你一直在我家樓下,是……

    是想找個機(jī)會,看看當(dāng)年的小姑娘過得好不好。

    王聰收起手鏈,聲音恢復(fù)了幾分平日的隨性,誰知道,你直接把我拉進(jìn)了這么大一攤事里。

    我臉上有些發(fā)燙。如果不是為了拆遷款,

    如果不是為了擺脫沈默他們,我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和樓下的跛腳租客有什么交集。

    10

    這算不算,歪打正著

    接下來幾天,沈默并沒有因為王聰?shù)纳矸荻!?br />
    他大概是不甘心,或者說,無法接受自己一直看不起的女人,竟然能攀上王聰這樣的高枝。

    他開始四處打探王聰?shù)南�,甚至試圖聯(lián)系王聰?shù)募胰耍?br />
    想必是想告訴人家,我怎么這么忽悠王聰,

    孫小柔也沒閑著,她在我家樓下那片區(qū)域散播謠言。

    說我早就知道王聰?shù)纳矸荩恢碧幮姆e慮接近他。

    說我水性楊花,為了錢不擇手段,用不正當(dāng)?shù)氖侄喂匆送趼敗?br />
    那些難聽的話,斷斷續(xù)續(xù)傳到我媽耳中,氣得她好幾天吃不下飯。

    我倒是無所謂,嘴長在別人身上,我還能一個個縫起來不成

    王聰對此卻異常在意。一周后,他直接帶我飛往京城,出席了一個規(guī)格極高的商業(yè)晚宴。

    晚宴上名流云集,許多只在財經(jīng)雜志上出現(xiàn)過的大人物都赫然在列。

    我穿著王聰為我準(zhǔn)備的禮服,挽著他的手臂,

    有些不太適應(yīng)這種場合。王聰卻始終泰然自若,將我護(hù)在身邊,一一為我介紹。

    晚宴進(jìn)行到一半,王氏集團(tuán)的董事長,也就是王聰?shù)母赣H,一位氣度威嚴(yán)的中年男人,走上臺。

    他先是簡單致辭,隨后話鋒一轉(zhuǎn),目光落在我身上。

    今天,我也想借這個機(jī)會,向大家介紹一位特殊的客人。

    全場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我。

    這位是林雪小姐,也是我兒王聰認(rèn)定的未婚妻,是我們王家認(rèn)可的兒媳。

    他聲音洪亮,擲地有聲。

    我希望各位以后,能多加關(guān)照。

    一句話,便將所有流言蜚語擊得粉碎。

    我能感覺到,周圍那些打量我的目光,瞬間從探究、輕蔑,變成了羨慕和討好。

    沈默和孫小柔機(jī)關(guān)算盡,卻不知道,王聰?shù)姆磽艨梢匀绱酥苯樱绱藦氐住?br />
    回到我們那個小城市后,沈默和孫小柔徹底蔫了。

    但孫小柔顯然不甘心就此失敗。拆遷款即將正式發(fā)放的前兩天,她策劃了最后一搏。

    她不知從哪里找來幾個地痞流氓,竟然想偽造我母親的簽名,

    去冒領(lǐng)一部分拆遷補(bǔ)償。甚至還想過,如果事情敗露,就綁架我母親,以此來要挾我和王聰。

    她的計劃,從一開始就被王聰?shù)娜硕⑸狭恕?br />
    當(dāng)她拿著偽造的文件,帶著那幾個流氓出現(xiàn)在拆遷辦的時候,

    當(dāng)場就被王聰安排的保鏢和聞訊趕來的警察抓了個正著。

    我和王聰趕到警局時,沈默、陸風(fēng)、程陽也聞訊而來。

    他們看到被拷上手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還在不停狡辯的孫小柔,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

    小柔……你怎么會……沈默難以

    小柔……你怎么會……沈默難以置信。

    沈默哥,救我!是林雪陷害我!都是她設(shè)計的!孫小柔還在做最后的掙扎。

    警察將收集到的證據(jù)一一擺在他們面前。孫小柔與流氓的通話錄音,

    偽造文件的筆跡鑒定,還有她指使流氓打探我家情況的聊天記錄。

    鐵證如山。

    陸風(fēng)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孫小柔罵道:我們真是瞎了眼!竟然一直相信你這種毒婦!

    程陽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雙眼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悔恨:原來,從頭到尾,都是你在挑撥離間。

    沈默則一言不發(fā),只是死死地盯著孫小柔,

    那眼神里,有被欺騙的憤怒,有識人不清的懊惱,更有對自己愚蠢行為的深深悔恨。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為了這么一個女人,錯過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母親看著眼前這一幕,長長嘆了口氣。她走到沈默三人面前,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決絕:我們林家,養(yǎng)不起你們這樣恩將仇報的人。從今天起,你們離開林家吧。

    三人面如死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11

    拆遷款順利到賬,那串長長的數(shù)字,足以改變許多人的命運(yùn)。

    我和王聰?shù)幕槎Y,辦得盛大而隆重�;槎Y上,王聰當(dāng)著所有賓客的面,宣布了一個決定。

    他將自己個人名下的部分資產(chǎn),成立了一個以我名字命名的慈善基金,用于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失學(xué)女童和貧困家庭。

    臺下掌聲雷動。

    那些曾經(jīng)看不起我,認(rèn)為我配不上王聰?shù)娜�,此刻都堆著笑臉,爭先恐后地上前敬酒,說著各種奉承話。

    人性便是如此,現(xiàn)實得讓人無奈,也讓人清醒。

    至于沈默、陸風(fēng)和程陽,離開林家后,他們試圖合伙創(chuàng)業(yè),卻因為能力不足,又缺乏誠信,屢屢碰壁,最終賠光了母親給他們的最后一筆錢,日子過得十分落魄。

    孫小柔則因為參與詐騙和意圖綁架,數(shù)罪并罰,被判了刑。

    我與王聰婚后的生活,平靜而幸福。

    他褪去了跛腳租客的偽裝,卻依舊保留著那份骨子里的隨性和體貼。

    有一天晚上,我們坐在陽臺上看星星,我忍不住問他:當(dāng)初我找你假結(jié)婚,你為什么答應(yīng)得那么干脆

    王聰輕笑一聲,伸手?jǐn)堖^我的肩膀:因為我早就計劃好了,要追回我的救命恩人。

    你那天提出假結(jié)婚,剛好給了我一個完美的機(jī)會,可以光明正大地接近你,保護(hù)你。

    只是沒想到,你家里的情況比我想象的更復(fù)雜。

    他低頭看著我,眼神溫柔似水:但我不后悔。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答應(yīng)。

    我靠在他肩頭,心中滿是暖意。那條曾經(jīng)救過他的路,如今在冥冥之中,也救了我。

    母親徹底放下了心,每日含飴弄孫,安享晚年。

    那些曾經(jīng)的傷害與背叛,如同窗外的雨,下過之后,天空會更加晴朗。

    而我,也終于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那片陽光。

    有時候,我會想起那天晚上,樓下遇到王聰時,

    他那意味深長的笑容和那句本事這東西,誰又說得準(zhǔn)的話。

    或許從那時起,命運(yùn)的齒輪就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動,將我們的人生軌跡,慢慢地,卻又堅定地,推向了彼此。

    在這個充滿算計的世界里,我們都戴著面具,小心翼翼地保護(hù)自己。

    而真正的愛情,大概就是在層層偽裝之下,依然能夠認(rèn)出彼此的靈魂,愿意為對方擋下那杯滾燙的咖啡,成為對方的擋風(fēng)墻。

    我曾經(jīng)以為,我選擇王聰,只是因為他看起來好控制。

    但命運(yùn)卻狡黠地眨著眼睛,讓我陰差陽錯地找到了最適合我的那個人。

    他不是我計劃中的棋子,而是與我并肩而立的國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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