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伏天的暑氣烤得村口的老槐樹發(fā)出嗶嗶啵啵的聲響。張莉扛著一捆麥草走在通往村里的泥路上,汗水滴落在干裂的土地上瞬間蒸發(fā)。
遠(yuǎn)遠(yuǎn)看見村口圍著一幫人。有人喊著報警,有人在打電話叫救護車。
張莉幾步?jīng)_上前,擠進人群。
地上躺著的是曹宇,渾身血污,臉腫得不成樣子。
又是趙剛干的!有人小聲嘀咕。
張莉一把扯住說話的人。趙剛他不是去年被抓起來了嗎
昨天剛放出來。
張莉手里的麥草散落了一地。她推開眾人,跪在曹宇身邊。曹宇!曹宇!你醒醒!
曹宇微微睜開腫脹的眼皮,看見是張莉,咧嘴一笑。李子...你回來了...
村里人面面相覷。有人低聲道:這男的不是被打壞腦子了吧張莉明明一直在村里,哪有回不回來的
張莉臉色煞白,一把攬住曹宇。救護車來了沒有
村里人搖頭。打了,可能得一個小時才能到。
張莉咬牙,誰有車送醫(yī)院。
沒人吱聲。
我車在那。凌云從人群中走出,朝路邊的摩托一指。我送你們。
張莉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她和村里人一起把曹宇抬上凌云的三輪摩托后斗,自己也爬了上去。
凌云發(fā)動摩托,回頭對張莉說:抓穩(wěn)了。
張莉點點頭,一手抓住摩托邊緣,一手按在曹宇胸口。她能感覺到他的心跳微弱而紊亂。
摩托開動了,激起一路塵土。張莉看著曹宇緊閉的雙眼,左手在褲兜里緊緊攥住什么。
村口的議論聲越來越遠(yuǎn)。
你說趙剛怎么敢回來他打死了張莉爹媽,張莉不得找他拼命
我看張莉這幾年攢錢,肯定是給她爹媽報仇。
那曹宇又是怎么回事
誰知道呢,反正這村子要熱鬧了。
摩托轟鳴著穿過田野,駛向二十公里外的鎮(zhèn)上小醫(yī)院。張莉看著被顛簸得不停呻吟的曹宇,眼里一片冰冷。
曹宇,你為什么要回來她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問。
凌云專注地開著車,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他帶著一頂鴨舌帽,擋住了大半張臉。
張莉看著他的背影,微微皺眉。凌云是去年才來村里的,除了知道他在鎮(zhèn)上做些零工外,沒人了解他的底細(xì)�,F(xiàn)在想來,他來村里的時間,正好是趙剛被抓后不久。
摩托車拐上了一條小路,這不是去醫(yī)院的方向。
你走錯路了!張莉大喊。
凌云充耳不聞,反而加快了速度。
張莉心頭一緊,她看了看昏迷的曹宇,又看了看凌云的背影,咬了咬牙,從褲兜里掏出一把小刀。
停車!她把刀抵在凌云背上。
凌云猛地剎車,摩托車差點側(cè)翻。張莉一手摟住曹宇,避免他摔出去。
凌云轉(zhuǎn)過身,摘下帽子。你認(rèn)不出我了
張莉瞪大眼睛。你...
凌云苦笑一聲。三年不見,我瘦了這么多,連你都認(rèn)不出了。
不可能...張莉聲音發(fā)抖。趙剛被抓了,怎么可能是你
被抓的是我哥,不是我。凌云嘆了口氣。我換了名字,回來看看。
張莉手中的刀掉在地上,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哥殺了我爹媽,你還有臉回來
殺你爹媽的不是我哥,是曹宇。凌云指著昏迷的曹宇。他設(shè)局陷害我哥,目的就是為了接近你。
張莉一怔,隨即怒極反笑。胡說八道!曹宇是我未婚夫,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他是七年前才來村里的,你再仔細(xì)想想。凌云逼視著她。七年前,你出了那場車禍,整個人都變了。你看看他的眼睛,仔細(xì)看看!
張莉下意識望向曹宇。此時他的眼睛微微張開,露出一條縫。那雙眼里,分明閃著一絲狡黠。
曹宇似乎察覺到張莉的注視,忽然猛地坐起,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磯蛄藛�
張莉拼命掙扎,卻無法掙脫那鐵鉗般的手指。眼前一陣發(fā)黑,她伸手在地上摸索,想找回那把小刀。
凌云一躍而上,照著曹宇腦袋就是一拳。曹宇一個趔趄,松開了張莉。
張莉跌坐在地,劇烈咳嗽著。她看著扭打在一起的兩個男人,腦海中浮現(xiàn)出模糊的畫面。一場車禍,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一個滿是血腥味的吻...
曹宇抓住凌云的衣領(lǐng),狠狠一拳打在他臉上。凌云悶哼一聲,鼻血直流。
你以為你能蒙住張莉曹宇獰笑道。她是我的,永遠(yuǎn)都是。
凌云一腳踹開曹宇,摸出一張照片扔到張莉面前。你看看這是誰!
照片上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正是年輕時的張莉,旁邊站著一個陌生男孩。
這是誰張莉拿起照片,困惑地問。
是我!凌云喘著氣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忘了嗎曹宇七年前來村里,誘騙你出車禍,然后趁你失憶,冒充你青梅竹馬!
張莉腦中嗡的一聲,眼前閃過無數(shù)碎片般的記憶。
曹宇突然大笑起來。你以為她會信你我給她灌了七年的記憶,她每天都在我設(shè)計的劇本里生活。
凌云一把抓住張莉的手。跟我走,我?guī)汶x開這里。
張莉猶豫著。直覺告訴她凌云沒有說謊,但七年的記憶又那么真實。
就在這時,遠(yuǎn)處傳來摩托車的轟鳴聲。
曹宇臉色一變。是他們來了。
誰張莉問。
趙剛。曹宇啐了一口。真正的趙剛。被抓的那個不過是個替罪羊。
遠(yuǎn)處的摩托車越來越近。凌云拉著張莉就要跑。
等等!張莉掙脫凌云,跑回摩托車旁,從后斗里取出一個小布袋。
走!凌云拽著她鉆進路邊的玉米地。身后,曹宇的笑聲漸漸被摩托的轟鳴淹沒。
他們在玉米地里狂奔,直到聽不見后面的聲音才停下。凌云靠在一棵樹上喘氣,張莉蹲在地上,緊緊抱著那個布袋。
你...到底是誰張莉氣喘吁吁地問。
凌云擦了擦鼻血。我是你未婚夫,真正的未婚夫。曹宇是七年前突然來村里的,他勾結(jié)趙剛殺害了你父母,又設(shè)計讓你出車禍?zhǔn)洠缓蟪脵C取代了我的位置。
為什么
因為你手里的東西。凌云指著她的布袋。打開看看。
張莉遲疑了一下,解開布袋。里面是一疊發(fā)黃的文件和一塊翠綠色的玉佩。
這是...
你父親留給你的。那片荒山其實不是荒山,地下有價值連城的稀土礦。曹宇是為了這個而來。
張莉拿出玉佩,翻到背面。上面刻著凌家贈三個小字。
我爸是我村長,我媽是鄉(xiāng)醫(yī)生。我什么時候有這種值錢東西了
你是被抱養(yǎng)的。凌云輕聲說。你真正的父母是城里人,二十年前遇害了。你爸媽收養(yǎng)了你,卻一直瞞著你身世。
張莉眼前又閃過一些碎片記憶。模糊的童年,陌生的面孔,還有一個飄雪的冬夜。
不、不可能...
等等。凌云突然警覺地抬頭。有人來了。
張莉也聽到了樹葉的沙沙聲。兩人趕緊躲進更深處的玉米地。
小莉,你在哪啊一個女聲傳來,聽起來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張莉躲在玉米稈后,屏住呼吸。那聲音讓她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懼。
腳步聲越來越近。
我知道你在這里,別躲了。那女聲忽然變得冰冷。把東西交出來,我不為難你。
別出聲。凌云用口型對張莉說。
喲,真熱鬧啊。又一個男聲傳來。趙剛,沒想到你也來了。
曹宇,你個王八蛋,害我被關(guān)三年,今天不剝了你的皮!
你自己蠢,怪得了誰
張莉聽著外面的對話,心跳如擂鼓。曹宇、趙剛,還有那個女人,他們之間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七年前那次行動,你故意坑我。趙剛的聲音充滿怒火。
那你還不是一樣貪心明明說好的,殺完人就走,你非要在那對著張莉媽媽發(fā)瘋。曹宇冷笑道。
行了,都少說兩句。女聲插入。那東西呢
在張莉手里。曹宇說。她剛才跟凌云跑了。
凌云女聲有些詫異。凌家那小子還活著
沒錯,而且變得挺精神。曹宇啐了一口。
樹葉沙沙聲再次響起,腳步聲逐漸接近張莉和凌云藏身的地方。
凌云拉了拉張莉,示意往另一個方向撤。兩人彎腰貼著地面,在玉米地里緩緩移動。
張莉,你出來,我可以放你一馬。那女聲又響起,近在咫尺。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我可以告訴你真相。
張莉腳步一頓。凌云急忙拉住她,搖搖頭。
別信她。他用口型說。
如果曹宇告訴你,你是被抱養(yǎng)的,那他沒騙你。女聲繼續(xù)道。但你真實的身份,連他都不知道。
張莉不由自主地往聲音來源處看去。在密密的玉米桿縫隙間,她看到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穿著時尚的城里裝扮,與這鄉(xiāng)村格格不入。
女人似乎感應(yīng)到了張莉的目光,猛地轉(zhuǎn)頭。在那兒!
張莉心頭一跳,拉著凌云拔腿就跑。身后,玉米桿被粗暴地?fù)荛_,追逐聲越來越近。
那邊有條小溪,我們可以渡過去!凌云指著前方。
兩人沖出玉米地,眼前是一條湍急的溪流。凌云二話不說,拉著張莉跳入水中。
冰冷的水流浸濕了全身,張莉把布袋舉過頭頂,避免文件被水打濕。
他們剛游到一半,岸邊就傳來槍聲。水面濺起一朵朵水花。
快游!凌云推著張莉向?qū)Π队稳ァ?br />
又是幾聲槍響,凌云悶哼一聲,但仍然奮力向前。
終于到達(dá)對岸,張莉拖著凌云爬上岸�;仡^一看,他的左臂正汩汩流血。
你...
沒事,只是擦傷。凌云咬牙道�?熳�,前面不遠(yuǎn)有個小鎮(zhèn)。
岸邊,趙剛舉著槍,躍躍欲試,但被曹宇和那女人攔住。
別打死他們,女人說,我要活的。
曹宇冷笑。怎么,孫靜,你還念舊情
被稱作孫靜的女人瞪了曹宇一眼。那可是價值幾十億的礦脈,能讓我們一輩子吃喝不愁。我們花了七年時間找,絕不能功虧一簣。
走吧,他們跑不遠(yuǎn)。趙剛放下槍。這次讓我親自解決掉凌云那小子。
張莉攙扶著受傷的凌云在山間小路上跌跌撞撞。太陽落山前,他們終于到達(dá)一個小鎮(zhèn)。
鎮(zhèn)上只有一家小診所,一位老大夫為凌云包扎了傷口。
謝謝您,大夷。張莉遞上錢。
老大夫擺擺手。姑娘,這山區(qū)不太平,你們小兩口晚上別亂跑。
張莉沒有解釋他們的關(guān)系,只是點點頭。
出了診所,兩人找了家小旅館住下。破舊的房間只有一張床,凌云執(zhí)意睡地上。
傷口疼嗎張莉輕聲問。
死不了。凌云勉強笑了笑。
張莉看著他,突然問:你是不是認(rèn)識那個叫孫靜的女人
凌云臉色一變,但很快恢復(fù)正常。以前見過。她是曹宇的同伙。
可她好像也認(rèn)識你。
七年前那場車禍后,他們以為我也死了。凌云聲音低沉。我躲了起來,暗中調(diào)查你父母的死因。直到去年才敢以新身份回到村里。
張莉陷入沉思。我的親生父母是誰他們?yōu)槭裁磿龊?br />
你父親是一名地質(zhì)勘探員,在那片山上發(fā)現(xiàn)了稀土礦。他本想上報國家,但被人盯上了。凌云頓了頓。至于那個玉佩,是我家傳的。在你十歲生日那天,我媽把它送給了你,說你以后就是我們凌家的人了。
張莉拿出玉佩,在燈下仔細(xì)端詳。模糊的記憶再次涌現(xiàn)—一個溫馨的生日會,一個慈祥的婦女遞給她一個小盒子,里面就是這塊玉佩。
我...我好像真的記得這個。張莉喃喃道。
凌云眼中閃過一絲喜悅。你開始恢復(fù)記憶了。
張莉抬頭望著他。那...我們真的是未婚夫妻
差不多吧。凌云有些不好意思。村里人都知道我們是一對。你出事后,我整個人都崩潰了。再后來,曹宇出現(xiàn),趁你失憶冒充你男友。我每天都在想,你是不是真的愛上了他...
張莉回憶著與曹宇相處的七年。表面上的甜蜜下,總有一種說不清的違和感。曹宇的關(guān)心,曹宇的愛護,曹宇的...控制。
他控制著我的一切。張莉突然明白了這種感覺。我的朋友,我的生活,甚至我的記憶。
凌云點點頭。他給你灌輸了假記憶,讓你以為自己一直生活在村里,而不是在城里長大。
張莉思索著。我好像記得小時候確實去過城里...但都是很模糊的印象。
你在城里讀到初中,然后你爸媽出事,你被接到村里的養(yǎng)父母家。凌云解釋道。
兩人聊了很久,直到深夜。張莉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思緒萬千。凌云呼吸均勻,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
她輕手輕腳地起床,從包里拿出那疊文件,借著月光翻看。
文件很復(fù)雜,有地質(zhì)勘探報告,有礦產(chǎn)評估,還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數(shù)據(jù)。最后一頁是一張手寫的信。
親愛的女兒:
如果你看到這封信,說明我和你媽媽可能已經(jīng)遇害。我們發(fā)現(xiàn)的這處礦藏對國家意義重大,但也引來了不少野心家。無論發(fā)生什么,記住,真相和證據(jù)就在玉佩里。替我們守護好它,也保護好你自己。
永遠(yuǎn)愛你的父親
張莉手指顫抖,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取出玉佩,在月光下仔細(xì)觀察。普通的翠綠色玉石,正面雕刻著一朵牡丹,背面是凌家贈三個小字。
這塊玉佩有什么秘密
她翻來覆去地檢查,卻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就在她準(zhǔn)備放棄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玉佩的邊緣似乎有一條幾乎看不見的縫隙。
張莉心跳加速,小心翼翼地沿著縫隙用指甲輕輕一掰。玉佩居然分成了兩半!
里面是一個極小的U盤。
這時,凌云突然坐起身。你在干什么
張莉嚇了一跳,差點弄掉U盤。你醒了
痛得睡不著。凌云揉著手臂。找到什么了
張莉把U盤給他看。我需要一臺電腦。
凌云思考片刻。鎮(zhèn)上有個網(wǎng)吧,明天一早去看看。
好。張莉重新合上玉佩,卻發(fā)現(xiàn)一旦合上,就再也找不到那條縫隙了。
兩人又聊了會兒,互相交換了這些年的經(jīng)歷。不知不覺,天已微亮。
走吧,趁早去網(wǎng)吧。凌云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受傷的手臂。
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離開旅館。小鎮(zhèn)清晨的街道上幾乎沒有行人,一家天天網(wǎng)吧的霓虹燈在晨霧中閃爍。
他們走進網(wǎng)吧。里面煙霧繚繞,只有三兩個熬夜的年輕人還在打游戲。老板正趴在前臺呼呼大睡。
凌云租了一臺電腦,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張莉取出U盤,插入電腦。
U盤里只有一個加密文件。
需要密碼。張莉咬著嘴唇。
凌云想了想。試試你的生日。
張莉輸入0824,不對。
你爸媽的忌日
張莉輸入0715,不對。
那...試試你親生父母的...
等等。張莉突然想起什么。玉佩背面,除了凌家贈,還有一個小印記,像是一個數(shù)字。
她取出玉佩,在背面仔細(xì)查看。果然,在贈字下方,有一個極小的1013。
張莉輸入1013,文件打開了。
里面是大量的地質(zhì)勘探數(shù)據(jù)和一份詳細(xì)的礦藏報告,證明那片山地下確實蘊藏著豐富的稀土礦。最后是一段視頻。
視頻中,一個中年男子—張莉親生父親—正對著鏡頭說話:
我是張國維,時間是2016年10月13日。我在河北錦山地區(qū)發(fā)現(xiàn)了一處罕見的重稀土礦藏,初步估算價值超過百億。我已經(jīng)向地質(zhì)部門報告,但同時也收到了不明人士的威脅。如果我出了意外,請相關(guān)部門徹查。所有勘探數(shù)據(jù)和證據(jù)都在這個U盤里。
隨后,鏡頭一轉(zhuǎn),拍下了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在礦區(qū)附近活動,其中清晰可見曹宇、孫靜和趙剛的身影。
凌云和張莉?qū)σ曇谎�,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
我們得把這個交給警方。凌云說。
就在這時,張莉余光瞥見網(wǎng)吧門口走進來幾個人。
快躲起來!她一把拔出U盤,拉著凌云躲到機位后面。
進來的正是曹宇、孫靜和趙剛。他們徑直走向老板。
看見兩個年輕人沒有一男一女。曹宇問道。
老板睡眼惺忪地?fù)u搖頭。
給錢!趙剛甩出一疊鈔票。
老板眼睛一亮。剛才確實進來兩個人,在那邊的機子上。
張莉和凌云對視一眼,迅速從后門溜出。
他們剛出網(wǎng)吧后門,就聽見里面?zhèn)鱽硪魂嚭敖新暋?br />
往山上走!凌云指著遠(yuǎn)處的山路。那邊有條小路可以繞到鎮(zhèn)子另一頭。
兩人飛快地跑上山路。背后,傳來追趕的腳步聲。
他們發(fā)現(xiàn)我們了!張莉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曹宇三人正在后面窮追不舍。
這兒!凌云拉著張莉拐進一條幾乎看不見的小徑。路兩旁雜草叢生,荊棘刮得臉生疼。
他們穿過一片竹林,來到一處懸崖邊。下面是湍急的河流。
死路了。張莉絕望地說。
身后,追兵的聲音越來越近。
跳下去!凌云指著河流。這里的水很深,我小時候經(jīng)常在這里游泳。
張莉猶豫了一下,緊緊握住凌云的手。一起!
兩人縱身躍入河中。冰冷的河水瞬間吞沒了他們。張莉感到一陣窒息,本能地掙扎著上浮。
河水湍急,轉(zhuǎn)眼間就把他們沖出了幾百米。張莉抓住一根突出的樹枝,拉住了同樣被沖來的凌云。
兩人氣喘吁吁地爬上岸,回頭望去,曹宇等人已經(jīng)不見蹤影。
我們暫時安全了。凌云喘著氣說。
張莉檢查了一下U盤,還好沒丟。她突然想起什么,問道:你剛才說你小時候經(jīng)常在這里游泳
凌云一愣,似乎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這地方離我們村有四五十里,你怎么會在這里游泳張莉追問。
凌云沉默了一會兒,終于嘆了口氣。實不相瞞...我其實不是你村里的人。我是城里人,和你一樣。
張莉后退一步。你到底是誰
我叫凌云,這沒騙你。我父親是凌家礦業(yè)的老板,你父親曾經(jīng)是我父親的合作伙伴。凌云坦白道。你父親發(fā)現(xiàn)礦藏后,本打算和我父親一起開發(fā),但曹宇他們知道后,先下手為強,殺了你父母,也殺了我父母。
那你為什么說是我未婚夫
這也不完全是騙你。我們家和你家確實有婚約,只是那時我們還小,并不知情。我知道這件事,是在我父母遇害后,從他們遺物中發(fā)現(xiàn)的。
張莉的腦海中閃過更多碎片記憶。一個大宅院,一個小男孩牽著她的手,兩個笑著的大人在談?wù)撝裁?..
那塊玉佩,確實是我母親給你的。凌云繼續(xù)道。你十歲生日那天,兩家人一起吃飯,我母親把祖?zhèn)鞯挠衽逅徒o了你,說你以后會成為凌家的兒媳。
張莉坐在一塊石頭上,消化著這些信息。那曹宇呢他又是誰
曹宇本名王明,是競爭對手派來的打手。他們知道你手里有確切的礦藏資料,所以一直沒有對你下狠手,而是利用你的失憶,控制你,希望從你這里得到信息。
張莉點點頭,一些事情開始在她腦海中變得清晰。那我養(yǎng)父母呢他們是怎么死的
你養(yǎng)父母本是好人,收養(yǎng)了你后,確實把你當(dāng)親生女兒。但他們知道了太多,成了絆腳石,所以...
被殺了。張莉聲音冰冷。而趙剛是替罪羊。
凌云點頭。趙剛確實參與了行動,但主謀是曹宇和孫靜。
孫靜是誰
孫靜...她是我父親的前妻。凌云深吸一口氣。她一直覬覦凌家的財產(chǎn),后來和敵對公司勾結(jié),想吞并我父親的公司。
張莉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她認(rèn)識你,也知道我的身份。
沒錯。七年前,他們以為把我們都解決了,沒想到我們都活下來了。凌云苦笑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調(diào)查,收集證據(jù)。直到去年,我才敢以新身份回到村里,接近你。
等等...張莉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我是在城里長大的,為什么我會有在村里長大的記憶
那是曹宇給你灌輸?shù)募儆洃�。你出車禍后,有一段時間完全失憶。他趁機控制了你,給你編造了一個全新的人生。
張莉閉上眼,思索著。確實,她的很多童年記憶都很模糊,細(xì)節(jié)缺失,就像是聽別人講述的故事,而非親身經(jīng)歷。
我們得把這些證據(jù)交給警方。張莉站起身。曹宇他們犯下的罪行,必須得到懲罰。
我同意。凌云說。不過現(xiàn)在最安全的方法是先離開這里,去城里找警方。
兩人沿著河岸走了一段,來到一個小漁村。凌云去村里借了一部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
你好,我要舉報一起謀殺案...
電話那頭,警方表示會派人來接應(yīng)。
我們在這等著。凌云放下電話。警方說大約一個小時后到。
兩人找了個小飯館坐下。饑腸轆轆的張莉狼吞虎咽地吃著面條。
吃慢點,沒人和你搶。凌云看著她笑道。
張莉抬頭,對上凌云的目光。一種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仿佛他們從未分離。她突然有種沖動,想要伸手觸碰凌云的臉。
就在這時,飯館門口響起一陣嘈雜聲。幾個警察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太好了,警方來了!張莉松了口氣。
凌云卻臉色一變。不對,他們不是警察!快跑!
張莉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凌云拽起來往后廚跑去。
站��!假警察拔出槍來。
后廚的廚師被這陣仗嚇呆了。凌云拉著張莉從后門沖出,鉆進村子的小巷。
假警察在后面緊追不舍。眼看就要被追上,一輛摩托突然從巷口駛來,擋在他們前面。
上車!騎摩托的是個年輕人,戴著頭盔看不清臉。
凌云拉著張莉跳上摩托。摩托車一個急轉(zhuǎn)彎,消失在村子的小路上。
你是誰凌云警惕地問。
騎手取下頭盔,露出一張年輕的臉。我叫韓飛,是警方安插在凌家的臥底。
臥底張莉驚訝地問。
是的。凌家的案子我們一直在調(diào)查,只是一直沒有確鑿證據(jù)。韓飛解釋道。曹宇和孫靜他們太狡猾了,所有臟活都讓趙剛這樣的替罪羊做。
摩托車駛?cè)胍粭l山間小路,最終停在一個隱蔽的小木屋前。
這里暫時安全。韓飛說。我的同事很快就到。
張莉取出U盤。這里有我父親留下的所有證據(jù)。
韓飛接過U盤,插入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他快速瀏覽了一遍內(nèi)容,臉上露出喜色。
太好了,這正是我們需要的證據(jù)!曹宇他們這次插翅難飛了。
不多久,幾輛警車駛來,真正的警察包圍了小木屋。
韓飛向同事們展示了U盤內(nèi)容。
警方很快部署了行動,韓飛帶領(lǐng)一隊警察守在小木屋,另一隊則前往追捕曹宇一伙。
我們已經(jīng)掌握了他們的動向,韓飛說道,監(jiān)控顯示他們正在往縣城方向移動。
張莉靠在窗邊,望著外面的山林。如果一切順利,今晚就能結(jié)束這場噩夢了。
凌云走到她身邊。你還好嗎
不太好。張莉苦笑,一夜之間,我的人生徹底顛覆了。我以為是我的未婚夫,原來是殺人兇手;我以為是我的仇人,原來是我的救命恩人。
人生就是這樣,充滿意外。凌云輕聲說。
張莉望著他的側(cè)臉,一些模糊的記憶逐漸清晰。小時候在花園里捉迷藏,十歲生日那天收到玉佩時的喜悅,十四歲時兩人在山頂看星星的承諾。
我想起來了,張莉突然說,我們小時候,你答應(yīng)過帶我去看山那邊的日出。
凌云一怔,隨即眼中閃過驚喜。你記起來了那是你十四歲生日那天,我們在你家屋頂看星星。
你說總有一天會帶我去最高的山頂,看最美的日出。張莉的眼睛濕潤了,但后來...
后來我們就失散了。凌云低聲道。
兩人相對無言,只有窗外的風(fēng)聲打破了沉默。
韓飛的對講機突然響起。有情況!
他聽了幾句,臉色大變。他們找到這里了!所有人準(zhǔn)備!
凌云拉著張莉退到房間深處。怎么會這么快
可能有內(nèi)鬼。韓飛握緊槍,你們從后門離開,我們掩護你。
就在這時,外面?zhèn)鱽硪宦暠ǎ∧疚莸拇皯舯徽鹚椤?br />
走!凌云拉著張莉沖向后門。
后院的警車已被炸得面目全非,警察們四散尋找掩護,與曹宇一方交火。
借著夜色掩護,凌云和張莉鉆進了后山的灌木叢。身后,槍聲和爆炸聲不斷。
韓飛會沒事嗎張莉回頭望著燃燒的木屋。
他們都是專業(yè)的,會處理好的。凌云拉著她繼續(xù)前進,我們得趕緊離開這里。
兩人在山林中艱難前行,直到天邊泛起微光。
前面就是縣城了,凌云指著山下的燈光,只要到那里,我們就安全了。
站��!一個冰冷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兩人猛地回頭,只見孫靜手持一把手槍,正對著他們。
好久不見,小侄子。孫靜冷笑道,還有我親愛的準(zhǔn)兒媳婦。
你追了我們一晚上凌云擋在張莉前面。
我比他們聰明多了,知道你們會往縣城跑。孫靜輕蔑地說,把U盤交出來,我可以讓你們死得痛快點。
已經(jīng)晚了,張莉從凌云背后走出,證據(jù)已經(jīng)交給警方了。
你以為我會信孫靜冷笑,警方早就被我們收買了一半。韓飛那個蠢貨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死了。
那你為什么還要追我們凌云質(zhì)問。
因為我要親手解決你們。孫靜眼中閃過狠厲,七年前的錯誤,今天必須糾正。
她舉起槍,正要扣動扳機,一道黑影突然從旁邊的灌木叢中撲出,將她撲倒在地。
韓飛!凌云驚呼。
滿身是血的韓飛和孫靜在地上扭打。孫靜的槍掉在一旁,兩人都拼命去搶。
張莉反應(yīng)迅速,沖上前去,一腳踢開了那把槍。
就在這時,又一個人影從樹后走出,正是曹宇。
好戲才剛開始呢。他手里把玩著一把匕首。
凌云上前一步。結(jié)束了,曹宇。你們跑不掉了。
曹宇不屑地笑了笑。你太天真了。只要除掉你們,沒人能證明什么。
他猛地?fù)湎蛄柙�,匕首直取要害。凌云�?cè)身閃避,與他扭打在一起。
另一邊,韓飛已經(jīng)制服了孫靜,正給她戴上手銬。
投降吧,曹宇!韓飛喊道,警方已經(jīng)包圍了這片區(qū)域。
曹宇充耳不聞,瘋狂地攻擊著凌云,凌云的傷口再次流血,動作明顯遲緩了。
張莉看著這一幕,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從口袋里掏出那塊玉佩,高高舉起。
曹宇!她大喊,你要的東西在這里!
曹宇停下動作,貪婪地盯著玉佩。
扔過來,我就放了他。
張莉裝作要扔玉佩,卻在曹宇分神的瞬間,抓起地上的一塊石頭,用盡全力砸向他的頭部。
曹宇猝不及防,被擊中后踉蹌后退。凌云趁機一拳打在他腹部,將他擊倒在地。
韓飛迅速上前,給曹宇戴上手銬。
最后一個是趙剛,他去哪了凌云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
已經(jīng)抓住了。韓飛喘著氣說,他剛才想逃,被我的同事攔下了。
天邊的朝陽緩緩升起,灑下金色的光芒。張莉和凌云站在山頂,望著這美麗的景色。
你看,我終于履行承諾了。凌云微笑道,帶你看最美的日出。
張莉眼中含淚,輕輕靠在他肩上。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一周后,張莉站在縣法院外,看著被押上警車的曹宇、孫靜和趙剛。他們將因謀殺和詐騙等多項罪名面臨嚴(yán)厲的刑罰。
感覺怎么樣凌云走到她身邊。
說不清楚。張莉輕聲道,終于為父母報了仇,但我感覺不到喜悅,只有解脫。
我明白。凌云握住她的手,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看看我的故鄉(xiāng),看看我真正長大的地方。
我陪你一起。
幾天后,張莉站在城市郊區(qū)的一座老宅前。這里已經(jīng)荒廢多年,但依稀能看出昔日的輝煌。
這就是你的家。凌云說,我們小時候經(jīng)常在這個院子里玩。
張莉推開銹跡斑斑的大門,走進院子。雜草叢生,但那棵老槐樹還在,樹下的石桌石凳也依然存在。
她站在院子中央,閉上眼睛,讓記憶如潮水般涌來。父親教她認(rèn)字的書房,母親做飯的廚房,她和凌云捉迷藏的花園...
我回來了。她輕聲說,淚水滑落。
凌云走到她身邊,摟住她的肩膀。歡迎回家。
張莉擦干眼淚,從口袋里取出那塊玉佩。你知道嗎,這塊玉不僅僅是證據(jù),它還是連接我們的紐帶。
它見證了我們的過去,也會見證我們的未來。凌云柔聲說。
遠(yuǎn)處,那片曾經(jīng)被視為荒山的土地,如今已被國家接管,成為重要的稀土開采基地。按照張國維的遺愿,部分收益將用于當(dāng)?shù)卮迕竦母@徒逃?br />
張莉最后看了一眼這個承載著她童年記憶的老宅,轉(zhuǎn)身望向凌云。
我們回村里吧,我想看看養(yǎng)父母的墳?zāi)�。雖然他們不是我的親生父母,但他們用真心愛我,保護我。
好。凌云點頭,然后我們一起開始新的生活。
夕陽西下,兩人的身影漸漸融入金色的余暉中。那塊玉佩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仿佛在訴說著一個關(guān)于失而復(fù)得的愛與家的故事。
從此以后,張莉不再是孤島上的渡鴉,而是找到了歸途的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