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畢業(yè)后,我離開生我養(yǎng)我的小縣城,獨身一人來到了大城市漂泊。
由于腰包微薄,又貪圖便宜,我便租下了一間狹小的出租房。
可誰知,這間看似普通的出租屋,卻隱藏著一個詭異的事實!
當晚半夜,我忽然在空蕩的臥房中驚醒。
慌忙之中,卻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動彈不得。
絕望的癱躺于床時,我卻驚恐的發(fā)現(xiàn)。
床前擺放著的落地鏡內,一道模糊的影子正緊緊盯著我……
1
瞧瞧,這里大概就是這樣了,看著還滿意不
中年房東挺著肥碩的肚子,腳下打著一對拖鞋。
啪嗒啪嗒的響聲一路,他將我?guī)нM一間出租屋里,介紹著里面的布設。
腳下的木板被踩得吱呀作響,和房東的聲音混在一起,相當刺耳。
雖然是多年以前的木板房,舊是舊了點,但該有的都有,干凈整潔,沒有異味,挺適合你的。
看著我猶豫的模樣,他沒好氣的又提醒一遍。
不知怎的,最后的幾個字咬得很重。
我簡單的逛了一圈,看著這遍布著陳舊痕跡的老出租屋,眉頭皺起。
這未免也太舊了些,并且這么小塊地方,連東西都放不全。
這間出租屋只有一室一廳大小,僅剩些簡單的家具,灰樸破舊,滿是銹跡。
衛(wèi)生間更是小得只有幾平,連鄉(xiāng)里的雞窩棚都比這里寬敞得多。
看著天花板上塌落的幾塊木屑,我的臉禁不住黑了下來。
嗬,身上沒幾個錢子不說,自己倒是先挑揀起來了。
房東聽到這嗤笑一聲,巴掌一拍,一份租賃合同被按在了桌面上。
灰塵揚起,那張缺條腿的木桌上,木屑簌落落的直掉,險些徹底塌倒。
我這靠近城內環(huán)的地方,能以這么便宜的房租讓給你,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
這屋子就這環(huán)境,你不租,有的是人搶著租,呸!
一口唾沫啐出,房東眼中的鄙夷之色快要溢出來。
我還是決定在合同上簽下了字。
畢竟他說得沒錯,剛到這座城市,除去路費,我兜里的余錢早已見底。
再算上必要的吃食費,就憑我拿到的那點可憐工資,也就僅交得起這里最便宜的房租。
不過,至少值得高興的是,這間出租屋的布設風格與家中極為相似。
看在這份熟悉的親切感上,也并非不能接受。
簽好字后,房東收回合同,臨了半走,又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總算有人接下這個盤了……雖然這里東西少,但某些東西可是嬌貴得很。
要是哪里有什么損壞,可得雙倍賠償,你還賠不起。
2
撂下了這句似是威脅的話,房東便離開了。
而我也很快便見到,他口中所提到的嬌貴東西,究竟是什么了。
那是一面規(guī)格寬大,看上去裝飾精致的落地鏡,正對著床頭而放。
與臥房內隨處可見的破舊家具不同,它算的上是這里獨有的,唯一一件完整的東西。
它的色調被凸顯得很是明亮,與周圍灰暗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鏡面干凈,平滑如水。
我看著自己在其中的倒影,怔神許久。
不知怎的,眼前照出的明明是自己的樣貌,然而那清晰的五官里,卻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如同在注視著另一個人一般,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看得我心里陣陣發(fā)怵。
挪開視線,我方才注意到了這面落地鏡的邊框。
半塊殷紅污漬突兀的出現(xiàn),沾染一角,遮蓋住了其上本該完好的金漆。
極為顯眼的違和里,那股暗淡的幾乎,快要失去原有色彩的污漬,卻是看著愈發(fā)眼熟。
看上去就像是——血跡。
不,這怎么可能呢
我搖了搖頭,否定了這種想法。
這間出租屋一看就知道已經擱置了許久,至今都可能沒幾個租客來過,因而,房東才會愿意以如此便宜的租費轉租給我。
可這一處少有人光顧的地方,又有誰能留下這樣大面積的血漬呢
或許,只是一點褪色的紅漆罷了。
我小心翼翼的后退幾步,確保沒有刮蹭到哪里的情況下,不再糾結于這個問題。
雖說這面鏡子的擺放方式有些奇怪,但還是盡量不要亂碰的為好。
況且,時候也不早了,剛搬進這間出租屋,還有很多東西都沒來得及整理。
尤其是這間屋子地處偏僻,各個角落都堆積著大量的灰塵,光是打掃一遍,恐怕就要耗費不短的時間。
要做的事還有不少,我隨即轉身出了房門,去拿先前堆放在客廳的行李。
而就在我關上房門的那一刻,我未曾注意到。
臥房內留下的那面落地鏡中。
倒影的位置,自始至終都從未改變。
3
整理完臥房,已是勞碌了許久。
疊好最后一件衣物,我精神疲憊的躺在床上,渾身都酸軟無比。
由于還要趕明天的早班,我便順手閉上床頭的燈,早早睡去。
只是,這一覺卻沒有想象中的順利。
本該處于酣然睡夢中的我,忽然間睜開了眼。
望著頭頂那處被陰影吞噬的天花板,我干瞪著眼,滿臉的不知所措。
此刻正值深夜,完全黑暗的臥房內沉靜的如同一灘死水,全無半點聲響。
可是,既然不是聲音將我吵醒,那我又為何會在這時醒來
毫無預兆的驚醒,頓時令我有些不安。
然而當我試圖起身時,卻是意外的發(fā)現(xiàn),身體竟然毫無反應。
像是有什么東西正牢牢的壓在身上,渾身都動彈不得,哪怕是移動一根小拇指也是沉重無比。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究竟是什么東西】
我尚還能思考,但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感,涌來的恐慌將我迅速浸沒。
胸口變得愈發(fā)沉悶,咽喉仿佛被扼住一般,無法吐露出半個字音。
此時,全身上下,只剩了一對眼球還能顫動。
【等等,那是……什么】
恐慌之余,我的視線不自覺的掃向了前方。
這一眼,讓我如墜冰窟。
眼前,適應過了黑暗的環(huán)境后,我分明的見到。
白日里那面原本光潔明亮的落地鏡,彼時,卻照出了一道驚悚的影子。
那道影子似人非人,整個身軀以一個極為驚人的姿勢扭曲著,彼此彎折成一對。
一團像是臉的部位被放得極大,占據(jù)了半個鏡面,隱約間,似乎能看見上面的的表情。
那是一種極度的驚恐,有如將死之人的絕望。
五官被扯得七零八落,具體的面孔也模糊不堪,可依舊是組成了這副這樣無法形容的驚悚。
我頓時被嚇得心跳一滯,但奈何腦袋無法移動,只能被迫的看著眼下的這一切。
正當我急促的喘息著,掙扎著尋回身體的響應之時。
忽的,我發(fā)現(xiàn),它動了。
伴隨著我的注視,那道影子的臉正緩緩的蛄動著,以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糅合成一團。
我癱躺在床,眼睜睜的望著那張原本不成狀貌的臉,逐漸的蠕動,凝聚,成型。
最后,在我的見證下,那張臉貼在鏡面上,變得清晰可見起來。
那一對詭異的眼睛猛然睜開,恰好與我對視!
4
啊啊�。�
我發(fā)出了一陣尖叫,身體忽然發(fā)力,掙扎著從床上爬了起來。
雙手揮舞著的同時,我摸索到了床邊的開關,不假思索的直接按了下去。
霎時,蒼白的燈光照亮了整個房間,眼前的落地鏡也整個暴露了出來。
意外的是,當我現(xiàn)在往鏡面中看去時,那張臉卻消失了。
平滑的鏡面一如白日里所看上去的那樣光潔,連片陰暗的影子都沒有,更別說什么詭異的臉了。
見鬼了,剛才的那些影子……難道只是是幻覺嗎
久違的舒緩了一口氣,我心有余悸的癱倒在床上,身后,冷汗不知何時打濕了背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又注視了那面鏡子許久,還是無事發(fā)生。
鏡子中除了能看見自己明顯發(fā)白的臉色外,什么也沒有。
這讓我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只是做了一場噩夢。
畢竟這一切發(fā)生的太過詭異,好端端的鏡子里,怎么會突然冒出一張臉來。
說不定只是勞累了一天,精神有些緊張,半夜累的沒精力起來,看到了幻覺罷了。
我如此想到,內心姑且能接受這個解釋。
為了避免意外,我還是在臥房內環(huán)伺了一周,確定不會有什么藏著的東西后。
我壯著膽子,穿鞋下床,在整個出租屋內走上了一遭。
深夜的環(huán)境頗為陰森,在屋內往來行走,聽不到附近街道的聲音。
好在一切正常,這間出租屋雖陳舊不堪,卻也沒有什么破損之處。
只有那些塊深褐色的木板,踩上去不免有喀啦的刺耳聲,但看起來很耐實,至少抵擋住風雨是足夠的了。
幾圈轉過,直到仍未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樣,我才松懈下最后的一口氣來。
果然是我看錯了,好端端的睡著,怎么就做到了那樣嚇人的夢。
我拍了拍胸脯,寬慰了自己一番,心想是自己太過敏感。
可當我真的回到了床上時,先前的睡意卻已經徹底消失。
滿腦子都是鏡子中的那道影子,每待我要閉上眼睛,混沌的漆黑中,那張詭異的臉便又會浮現(xiàn)出來。
可能只是那時被嚇到的陰影吧我如此想到。
但那張臉依舊是陰魂不散,煎熬中,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徹夜難眠。
而且不知怎的,那明明是張極為詭異的面孔,我卻是越看越發(fā)熟悉。
那……到底會是誰的臉呢
5
次日一大早,公司的辦公區(qū)內。
也就是說,昨晚在你租住的那間出租屋里,你半夜被驚醒,是因為看到了鏡子里的一道詭異的影子,而且還露出了張臉,一直在盯著你
聽完我說出的經歷后,李全志抽了口煙,神色古怪。
原本因為昨晚的事,我?guī)缀跻灰刮疵撸缟霞壁s著來到了公司,甚至錯過了打卡。
而李全志見我這種一向勤勉的人,居然也有一天會干出遲到這種稀罕事來,一時間感到好奇,便趁著清早查崗的經理走后,將身下的椅子轉了過來,想著問些什么。
誰知,卻打聽到了這樣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嗯,就是這樣,我總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見鬼了一樣。
我神色有些憔悴,但還是肯定的點了點頭。
李全志這個人,算得上是我在公司內,少數(shù)幾個說的上話的同事之一。
主要是由于我倆經常聚到一起喝酒,聊天談事什么的,一來二去之下,彼此間的關系也就逐漸熟絡了起來。
像是以往,每當有煩心事時,我倆總會將對方拉過來,相互吐槽解悶。
當然,這次也沒有例外,李全志既然問了,我也沒有藏著掖著的理由,便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了他。
害,什么詭異的影子和臉,我看吶,只是你大晚上起來,眼神不好,把自己的影子看錯成了什么東西而已。
這個世界上,哪有什么鬼的,都只是些封建迷信罷了,你那么認真干什么
李全志吐了口煙圈,發(fā)出一聲嗤笑,表現(xiàn)得根本不信。
我一開始也是那么想的,但很快就遭到否認了。
我深吸一口氣,回憶起了昨晚所見到的情景。
那道影子扭曲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人類,又怎么可能會是我自己……這完全就無法解釋。
唉,算了算了,你要那么在意一個由光學現(xiàn)象所產生的影子也行,別自己嚇自己了就好。
不過我還是得提醒你,咱們身為新一世代的年輕人,可不能學那些老封建迷信,不偏信不謠傳。
凡事啊,總得講求個科學道理。
李全志夾下燃盡的香煙,順手在煙灰缸里碾滅,稍微正經起來,回復道。
你在那種情況被叫做‘鬼壓床’,名字聽起來恐怖,實際上只是一種睡眠障礙而已,
具體表現(xiàn)嘛,大概就是夜間睡眠期間的突然驚醒,加上渾身癱瘓性無力等,這些看起來就唬人的東西而已,過了一段時間就會恢復,總體而言,也沒啥影響。
李全志轉拿起我放在工位上的咖啡,簡單喝了一口,繼續(xù)說:
發(fā)生這種現(xiàn)象的原因也沒什么可奇怪的,估摸著就是你最近趕文案的時間太緊,領導給的壓力又重,精神上有些萎靡不振罷了……
李全志仍在喋喋不休,他所講得,我大概也能聽個明白。
雖說的確有道理,可我總覺得缺了些什么,有些地方對不上來,卻又不清楚到底少了些什么。
那張莫名熟悉的臉,總覺得像是在哪處見過。
唉,你這該讓我咋說你才好,怎么還是一副固執(zhí)的樣子。
此刻,我在思考的糾結模樣顯而易見,李全志看不下去,放下喝到一半的咖啡,嘆了口氣。
行了,這也不怪你,要怪也是怪那個張經理,明明知道你才轉正沒多久,新發(fā)的工資都沒捂熱乎幾天,就想著給你安排這么多任務,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呢。
他不滿我的這副怏怏狀態(tài),挪開椅子,直站起來。
我去幫你跟張經理說一下,至少要將這份工作交換給另一個人,你這樣的狀態(tài),實在是不適合干這個。
6
李全志的聲音本就不小,再加上他這樣明顯的動作,頓時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只是還沒等他進去張經理的辦公室,另一邊就有人匆匆走來,一手便將他給攔了回去。
李全志,你這是要做什么你也應該知道文案組的任務分配已經下達好了,每個人都各司其職,哪能隨意更改流程
一臉呵斥著李全志的來人,正是我們文案組的組長,魏延春。
她將滿頭烏亮的長發(fā)盤起,一身西裝穿在她的身上反倒是有些干練的氣質,妥妥的職場女強人打扮。
魏延春的行事風格正如同她初次給人的印象一樣,是屬于雷厲風行的那種,因此,文案組內很少會有人敢當面違逆她的話。
李全志也是如此,眼前有了魏組長當頭出面,無論他再怎么伶牙俐齒,也始終是過不了這關。
一通口頭教育之后,李全志啞口無言,只能悻悻的回到了工位。
只是,似乎是聽了李全志的解釋,本該要走魏組長忽然一頭轉了過來,注意到了今早遲到的我。
或許是由于我的臉色真的極差,她不好直接上口責罵,平日里保持的冷漠神色,此刻也難得緩松半分。
她稍微詢問了我的狀況,得到并無太大問題的答復之后,微微頷首。
李尚,我知道近期文案組的雜活有一半都落到了你的頭上,會有這樣的心理壓力,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你也別因此而懈怠。
過幾天就是公司會議,這次的文案事關重要,匯報工作馬虎不得,還得要以加緊完成為主,知道么
聞言,我應諾點頭,不置可否。
話到一半,興許是覺得有些不妥,她又補充說道:
算了,你若是實在感到疲勞,今天就別加班了,回去好好休息下,等到了明天再將文案修改一遍。
就這樣,你去忙你的吧,之后別掉了鏈子。
通知完,魏延春又提醒了我一遍注意身體,便被另一個同事匆匆喊走。
看著魏組長離去的背影,我又愣神了半晌,隨后,只感覺脖間一緊。
是李全志趁機將胳膊摟了上來。
我看魏組長挺關心你的啊,怎么,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而且我看你的眼神也有點曖昧,眼睛都藏不住了,說吧,你是咋看上那個女強人的
李全志的力道很結實,貼在我身邊揶揄著。
瞎說什么,那是魏組長心善,我一個剛來到公司不久的新人,她幫扶我點怎么了
聽著耳邊張全志的嘖嘖聲,我鬧了個大紅臉,卻怎么也擺脫不開他的胳膊。
哈哈,行行行,沒啥關系就沒啥關系吧,你那么著急干什么。
他的神色游走在遠去的魏組長和我之間,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漸濃。
難得你今天不用加班,下班后,咱倆去吃頓燒烤,還是那家老攤,咋樣
也甭惦記著你那什么影子的了,反正也沒啥危害,先去好好的喝一晚再說。
李全志滿臉笑嘻嘻的,一如既往的熱情。
經由魏組長和他這么一勸,我心中余留的不安也消散了不少。
說的也是,都已經過去了,現(xiàn)在去糾結那些也沒什么意義。
我滿口答應了下來,盡量讓自己不再去回憶起那些東西。
嘬了一口咖啡,手中熟練的打開文件,開始費心費力的整改起文案來。
這一做,便是半天的時光。
7
時間很快轉至下班。
燒烤桌上,李全志一邊帶著著我擼串,一邊借此機會問東問西,想打聽出點我和魏組長之間的關系。
好在我早早察覺到了這一出,整場燒烤通一直在扯開話題,壓根沒讓他得逞。
一頓燒烤下來,我倆談話頗多,每人都喝了不少的酒。
我酒量實在是差勁,沒幾杯啤酒下肚,眼中就一片糊暈,站起來連腿都直打著晃。
最后,我還是拒絕了李全志送我回去的邀請。
在他的陣陣噓聲之下,我?guī)е鴾喩砭茪�,略帶跌跌撞撞的,沿路辨認著回去的方向。
走到路邊,我繞過了一個人跡罕至的巷角。
腳下一頓,一聲清脆的響聲傳出。
由于天色較暗,我特意彎下了身子,借著路燈昏黃的光仔細看去。
那個已經被我踩癟下去的東西,赫然是一個飲料瓶。
掃眼望向旁邊,沒見著什么垃圾桶,倒是在那路燈腳下,瞧見一個蜷縮著的流浪漢。
他手邊拖著一個臌脹的麻袋,看上去年齡已經極大了,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全身上下都找不出塊干凈地方,應該是常年在這地方撿瓶子的。
我見他可憐,一把撿起腳下的瓶子,順手扔了過去。
瓶子落地,在昏暗的環(huán)境中發(fā)出一聲脆響。
那老流浪看到瓶子,意外的抬起頭,沒想到都這個時間了這里還會有人。
正當我轉腳剛要離開時,他的聲音突然響起。
鬼纏身……是鬼纏身啊……
滄桑的老聲落在耳邊,我登時被嚇得一激靈,醉醺醺的感覺立消大半。
你這人胡說什么,哪來的鬼!
我氣憤地轉過頭來,啐口罵了一聲。
先前好歹是幫了他,他沒有表示感激也就算了,現(xiàn)在居然還敢咒我!
我滿心晦氣,剛要怒目瞪他。
但那濃密的鬢須間,忽地露出了一對渾濁的眼球,與我對視。
他的眼神顯然不正常,我又被其嚇了一跳。
小伙子,你看不到的,那只鬼已經纏上了你,現(xiàn)在……就在你的身上。
老流浪漢的聲音愈發(fā)陰惻,黃濁的雙眼緊盯著不放,仿佛真的注視到了什么東西。
你說清楚,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會有鬼!
那眼神詭異的光盯得我發(fā)毛,嘴上不由得激動的辯駁了回去。
有,怎么會沒有呢鬼纏身的人,陰氣侵體,怨惡染身;身形消瘦,形同枯槁。
瞧……不正是你這樣么
老流浪漢驀地伸出一根手指,顫顫巍巍的,卻是直指向了我。
神經��!
我再也忍受不了了,咒罵一聲便扭頭離開。
不知道這老東西是從哪里跑出來的精神瘋子,自見到我的那一眼起,便是滿口的瘋言瘋語,嘴里沒一句正常的話。
可他的聲音始終不曾停下,直到我轉出巷角時,仍然還能聽到身后傳來的神叨之語。
精陽漸消,陰魂易主……
怨鬼索身,厄運難逃……
詭異的聲音好比催命符,我不由得加緊了腳步,逃也似的離開了這條街巷。
8
到達出租屋時,時間已接近深夜。
用這里簡陋的浴水器沖了個澡,我渾身上下的酒氣才得以去除。
或者說,該托那老流浪漢的福,一番瘋言顛語,倒也是成功將我那殘留一點的醉意給提前嚇走了。
我躺在床間,望著那面光潔如滑的落地鏡,昨夜的情景不可避免的又喚醒起來。
算了,還想這些做什么,反正事都已經過去了。
最終,我還是自顧自的搖了搖頭,將當時所看到的一切當成是幻覺處理。
只要能早些休息,精神恢復了些,內心的疑神疑鬼自會破除。
熄了燈,摒除了腦中的雜念,隨后,睡意襲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應當是一頓極為安穩(wěn)的睡眠。
然而,事與愿違。
時間漸漸推進,直至于半夜的某刻——
像是提前預定好的一樣,我再次從夢中驚醒。
屋內依舊是漆黑如墨,環(huán)境更是照常的寂靜無聲。
眼前的全部……皆是如同昨夜所見到的那般,無比的相像。
震驚之下,我將視野抬起,看了眼今早掛在墻面上的鐘、
凌晨二點,剛好是我昨夜驚醒的時間,由于印象深刻,所以我絕不會看錯。
心寒漸生,我不信邪的嘗試著移動身體。
果然,和昨晚一樣毫無知覺。
我心里一陣毛骨悚然,難道說,昨夜的一切……真的又繼續(xù)發(fā)生了
我不愿相信,可還是無法控制住自己的目光。
腦袋極為的僵硬,就像被什么東西強壓著,逼迫我直視前方。
視線,也隨之被強制擲入到那面落地鏡中。
而在這次,我終于看清了。
鏡面內已然變得黝黑遂深,一道破碎的裂口橫貫于上,宛若拉開了一條通往深淵的通路般,往里瞧去,只能看見無垠的虛無。
絲絲黑霧從中那道裂口中流出,如烏墨般聚散糾纏,在我的親眼目睹下,形成了數(shù)道的森然黑影。
它……不,現(xiàn)在來說應該是它們,分明與昨夜見到的那些黑影如出一轍!
昨夜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根本就不是我的幻覺!
原來,它們一直都在!
這驚悚的一幕發(fā)生,頓時令我的呼吸都停滯了數(shù)秒,心臟一砰一跳,在這般寂靜的環(huán)境中顯得格外清晰而有力。
那些黑影近在眼前,親眼見證著這一切的我,卻是仍舊動彈不得,無路可逃!
并且,那些黑影還遠未止步于此。
我看到,它們相互擠擁著,影影綽綽,無數(shù)張臉霎時間占滿了整塊鏡面。
接著,就像是蜂然而至的蠕蟲一般,那些臉蟄動而浮涌起來,一點一點蠶食掉那塊鏡面。
甚至,我還能從其中它們的臉上,窺探到一副饕食無足的神情——那分明是人!
頃刻間,我頭皮發(fā)麻,可還不待我對此作嘔,更令我震悚的是……它們,竟擺動著扭曲而畸形的四肢,漸漸的,從鏡子內部鉆涌了出來。
干癟的頭部、纖瘦的軀干,以及那扭曲著的,不可堪稱是雙腿狀的物體……
它們……真的來了。
從那些黑影臉間展露的,帶有渴望的視線,對撞上我木呆的眼神。
它們……已經注意到我了。
不可名狀的恐懼糾纏著我,并隨著它們向我靠近的距離而縮減,陡然蔓延至全身。
【不要,不要過來……】
我的內心聲嘶力竭著,喉嚨里卻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任何的掙扎均是徒勞無功,于此刻,我的眼中充斥著那些前仆后繼,不斷嘶啞著涌來的黑影。
腦中只剩一片空白,僅剩的理智就要于此崩潰。
它們已經靠了過來,扭曲的肢體摸到了床邊,畸變的軀干搖搖晃晃,近在眼前。
緊接著,看見它們模糊混沌的胸前,擠出了一雙雙干癟的手。
直直拽向癱躺在床上的我。
滾開……滾開��!
生死攸關的瞬間,梗塞已久驚聲尖叫終于從喉間發(fā)出。
腦中恍然一震,身體在這樣的刺激之下,總算是恢復了感知。
我瘋狂的從床上旁爬起,雙手本能的伸向了那堪稱是救命稻草的開關——
啪嗒一聲,光明復歸。
黑暗如潮水般退散,隨同逝去的,還有那些靠在床邊的黑影。
我驚魂未定的滑到回床間,大口的喘著粗氣,感覺身體比先前還要麻木許多。
抬眼望向那面鏡子時,卻還是什么都看不到。
鏡子里照舊平靜,我的臉色被清晰的倒映在其中,又慘白了幾分。
那幾道黑影真的再一次消失了,消失得如此之快,恍惚得像是個噩夢。
但,無論是身體還未完全褪去的無力,還是那猛烈的心跳,都在表明,剛才所經歷的一切絕非是我的幻覺!
真的有黑影存在,并且,它們不知何時已經纏上了我!
冷汗涔涔,濕透了脖頸,我不禁蜷縮起身子,面露恐懼的緊盯著那面鏡子。
不知是慌張的防備,還是面對那些黑影的絕望,我無助的倒在床間,像是等待著什么的到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臥房內,安靜的只剩下鐘表的計時聲。
滴答,滴答……
內心為之恐懼的那一刻始終未曾到來。
9
當我再次睜眼時,已是到了清晨。
反射性的意識到自己竟然撐不住睡了過去,我驚慌失措的抬起頭來,連忙朝著床下看去。
好在,鏡子內依舊平靜,也沒有看見那些詭異的黑影。
但這并不代表著,我便能放松下來。
由于內心保持著惶恐不安,一整個晚上,我大多都處在半睜半闔的狀態(tài),根本不敢閉眼。
情緒本就緊張,加上昨晚喝了不少的酒,我的精神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
下床,穿衣,隨后洗漱。
明明是極為簡單的事,卻總是頻頻失誤。
對著衛(wèi)生間里的一面浴鏡,我的臉照映而出,皮膚蠟黃,顯得無比憔悴。
我呆呆的愣神良久,感覺自己如今的樣子有些熟悉。
【鬼纏身的人,陰氣侵體,怨惡染身;身形消瘦,形同枯槁】
驀地,昨日那老流浪漢的話在腦中兀自響起。
描述得如此確切,甚至連狀態(tài)都無比精準,這難道……是巧合么
我不由得懷疑起來,思考越陷越深,甚至連手上的毛巾滑落,濺起一身水都不曾在意。
因為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據(jù)那個老流浪漢所述,那些黑影的存在,就是我被鬼纏身的證明!
這樣一來,我所遇到的一切,也都能解釋了。
那個老流浪漢早就看出了我的處境,并做出了這樣的精準預言。
同樣,也只有他知道我如今的現(xiàn)狀如何……只有他,才知道擺脫這鬼纏身的方法!
我恍然醒悟,匆忙的撞出門外,已經顧不了那么多了。
頂著滿臉的邋遢,以及身前依舊未干的濕透水漬,我宛如著了魔一般,朝著昨夜經過的巷角飛奔而去。
然而意外的是,當我到了那根熟悉的路燈下時,老流浪漢的身影卻早已不知所蹤。
像是從來未曾出現(xiàn)過一般,連半點痕跡都沒有落下。
我心有不甘,以為他肯定就在附近,身形于巷子間來來回回的奔竄著,僅存的希望,卻在一次又一次的撲空中被消磨殆盡。
為什么會不在……為什么會不在這里
我瞪著一對布滿血絲的眼睛,滿身頹唐的氣息,一路上,趕早的路人從旁經過,無不是滿臉避諱的避開一段距離。
想必,他們是把我當瘋子看待了吧。
可是,與我所面對的那些黑影,這又算得了什么
那名老流浪漢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誰也不知道,若是就這么放任那只鬼繼續(xù)纏下去,最終我會付出何等代價。
我不敢想象,因此,盡管內心將近絕望,腳步仍舊沒有停駐。
這是僅存的生機。
但我游蕩于這之間,卻仍是毫無辦法。
10
幾乎將四周的街巷都翻了一遍,我還是沒有找到那名老流浪漢。
宛若人間蒸發(fā)般,無論怎么打聽,始終都得不到昨晚有人見過他的消息
如落魄的游魂般,我回到了公司。
正巧,我再次錯過了早班打卡,當我邁著渾沉的步履走進辦公區(qū)時,身上那股渾渾噩噩的氣息無比濃郁,頓時將其他見過的同事嚇得不輕。
而他們似乎是早就知道了些什么,沒有一個人敢來上前詢問原因。
倒是都默默的避開視線,忙活著手頭的事,對這一幕選擇視而不見。
只有李全志早早起身,上前來關切的問道,李尚,你又是咋了,昨晚……
我沒事,只是睡得晚了些……沒別的,我很好。
我張口搪塞著,一提起昨晚這個字眼,我的心便不自覺的揪起一度。
那些黑影的陰云始終籠罩在心頭,令我本能的逃避著這類說法。
李全志又固執(zhí)的問了幾句,都被我一一避開話題,閉口不答。
見我如此堅持,他也別無辦法,嘆著氣,回到工位上去了。
一大早,工作還得繼續(xù)。
可在我打開電腦,面對著那不到一半的文案時,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斷斷續(xù)續(xù)敲擊著鍵盤的手又縮了回去,我再度將剛打出來的一行字刪除。
這樣的狀態(tài)持續(xù)了數(shù)個小時,那份本該于幾天前完成的文案,被迫擱置于此刻,還是不曾有半分進展。
身為組長的魏延春自然是將我訓了一頓,而我只是木訥的回應著,時而機械的點頭,不作他語。
也許是看在我這樣精力大減,失魂落魄的狀態(tài),魏組長于心不忍,話到一半便放了我離開,沒有再提及文案提交的問題。
但我明白,想要完成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11
下午,疲憊不減的我又來到咖啡機前,想著再添一杯咖啡來提提神。
盡管在這之前,我已經灌下了幾大杯,苦澀的感覺早已充斥著我的味蕾。
可我停不下來,那刺激性的咖啡因早已成為了我現(xiàn)在唯一能依靠的東西。
手指按下最后的按鍵,咖啡機滴了一聲,棕黑色的溫熱咖啡從管口流出,很快便裝滿了杯子。
我嗅著那股咖啡的濃香,希望能借此恢復一點精力。
眼睛直盯著那團濃黑出神,卻下意識忽略了等在我身后一人。
呀!
直至一道尖叫聲響起,這才將我拉回了現(xiàn)實。
然而已經晚了,我端著咖啡的手肘撞到了眼前的女同事,手中的咖啡也全撒向了她。
李尚!你到底看不看路啊!
那名女同事被撒了一身,怒火瞬間燃起,指著我就罵了起來。
抱歉,李璐,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認出了眼前這名女同事的,是隔壁美術組的,靠著一次工作上合作的原因,我才偶然得知了她的名字。
在印象里,她是個挺溫柔的人,但現(xiàn)在能發(fā)出這樣的脾氣,足以見她是有多么的惱怒了。
強撐著清晰的神智,我忙不迭的朝她道歉道:
可能是我太累了吧,總之你先拿紙巾擦擦,如果還擦不掉的話可以把外套交給我,我能幫你送去洗了。
算了算了,我看你的樣子也不太好,不用你這么麻煩。
李璐此時也看到了我那副憔悴的模樣,一時間也沒了責怪的意思,收束好火氣,盡可能用柔和的語氣回復道。
與其說這個,你最近是怎么了,連續(xù)兩天都打不上卡
我可得提醒你,人力部那邊已經發(fā)了好幾次警告,再有一次,你就得扣除這個月的績效獎金了。
說吧,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到底是發(fā)生什么事了,這么心不在焉的
李璐連聲發(fā)問,看起來也是為我這樣的變化而感到驚訝。
可是我又能說什么,要是告訴她我其實是被鬼纏上身了,還在鏡子中看見了那些驚悚的黑影,那她就真的會愿意相信,選擇理解我嗎
不,那種根本無法由現(xiàn)實解釋的東西,我若是暴露它們的存在,也只會被當成瘋子對待,更別說是求助于他人了。
那個唯一得知此事的流浪漢不知去向,最后的希望落空,我又能如何
等等,那個流浪漢的去向
思至中途,我愣了半晌,豁然間記起。
昨晚遇見那個老流浪漢的巷子……似乎就處于徐璐所租住的公寓附近。
我曾去過幾次,故而記得很清楚,而也正是極為熟悉的原因,我才會選擇抄那里的近路回去。
并且,這就意味著,李璐很可能知道那個老流浪漢的事!
我頓時激動起來,沒想到眼下找回那個流浪漢的機會又近在眼前。
對了,李璐,我向你打聽個人,你知道的話還請一定要告訴我!
李尚你這……又是怎么了
李璐不懂我內心的想法,在她的眼中,前一秒還處于頹喪的我,下一刻忽然變得精神振奮起來。
前后的變化令她有些不知所措,但在我一再堅持下,她還是答應了下來。
流浪漢都這個年代了,哪還有這種人啊。
你指的,應該是那個姓李的大爺吧
果不其然,聽到了我口中的那個所謂老流浪漢的消息,徐璐點了點頭,表示認識。
那位李大爺挺可憐的,自從我搬到那里開始,他好像就已經穿成那副模樣,出現(xiàn)在街巷附近了,每天都能見到他。
什么你問他通常在什么時候出來大概是八、九點鐘的樣子吧,這個時候他總會待在某根路燈下面,不知道在等什么。
李璐如實回答,又禁不住感慨道:
不過,他倒也不是什么乞丐啦,估計是哪戶狠心的人家,自家老人贍養(yǎng)不好,就這么放任他大晚上的留在外面,也不管會不會出事,可真的是良心喪盡……
哎哎,李尚,我還沒說完呢,你這么著急干什么
李璐面前,我忽略了她的后半句話,轉身離開。
得知那個老流浪出沒的時間,我心口的一塊重石總算是落了地。
那些黑影并非是不可解決,只要找到了他,一切便能有了轉機。
至少,我當時是那樣想的。
12
時間熬到下班。
這期間我加上了李璐的聯(lián)系方式,并問到了那老流浪漢常出現(xiàn)的地點。
手指劃過聊天信息內的一張張照片,我一手提著公文包,一邊左右對比,掃視著周圍的街巷,回憶昨天夜里那根路燈的所在地。
腳步徘徊,天色漸漸沉暗下去,手機上的時間走出一分一秒,在某個時刻,上面的數(shù)字跳轉到了晚上八點。
來了!
我心里忽有所感。
只是一眨眼的瞬間,那名老流浪的身影便像是憑空顯現(xiàn)一般,突兀的出現(xiàn)在那根路燈下方。
他照樣穿的破爛,手邊提著那條麻袋,保持著蜷縮的姿勢,沉默不語。
但我來不及去注意到這些,眼下,他是我僅能依賴的救命稻草。
我的腳步聲不做掩飾,立馬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抬起頭,藏在滿密鬃須下的濁眼死死盯著我,一眨不眨。
他似是終于認出了我,不等我開口先問,便聽見他用沙啞的嗓音說道:我看見了,那只鬼纏上你了……現(xiàn)在,就在你背后。
陰冷的語氣使我一驚,如同寒風掠過,脖頸處不自覺的落下兩滴冷汗。
不知是不是錯覺,此話一出,背上似乎真的沉重了半分。
我不敢回頭去看,咬緊牙關,盡可能的保持著冷靜,老人家,昨天的事是我不對,莽撞到了您,我在這里向您賠個不是,您千萬不要在意。
只是,您之前說的鬼纏身又是什么意思,難道,我身上真的有鬼不成
試探性的話語結束,我咽下一口唾沫,總覺得在問出這句話后,周圍的氣氛有些滲人。
沉寂了好一會兒,他忽然擠出一個干癟的笑容,語調怪異道:當然有了,怎么會沒有呢……它一直都在你身上,只是你看不到。
但不要緊,很快,很快你就會變得和他一樣,呵呵呵……
陰側的笑聲陣陣,襯托得環(huán)境愈發(fā)陰森起來。
既然這樣,那您可有什么辦法能幫我解決鬼纏身,徹底擺脫它們的辦法,您應該知道的吧
雖聽不懂他在說些什么,但知道鬼纏身的后果極為嚴重,我焦急起來,繼而問道。
晚了,已經晚了……
他并未理會我的請求,視線緊鎖在我身上,像是在看著一個病入膏肓之人。
沒有用的,那只鬼已經盯上你很久了,只要你還在這里,它就不會離開。
接下來,它還會找上你,將你拖入那面鏡子,讓你遭受到和那些人同樣的下場……萬劫不復,只會是萬劫不復!
他忽然激動起來,干啞的喉嚨扯出類似磨砂的刺耳聲響。
怎么可能會晚!你明明就知道什么是鬼纏身,也知道我身上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不告訴我!
聽見他口中的詛咒之語,我終于是忍不了了,剛想一把揪起他,咒罵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在手觸碰到他衣領的一瞬間,我便驚愕的呆住了。
入手處一片冰涼,冰涼得不像是這種三伏天能夠出現(xiàn)的溫度。
我反射般的松開了手,回過神來時才意識到了另一個異樣。
他的重量很輕,輕的不正常,感覺就如同他身旁提著的那個袋子一般,輕飄無力。
這真的……是正常人類能有的體重么
意識到問題所在,我一時間頭皮發(fā)麻。
但他似乎完全沒有被我的動作影響,嘴里仍舊在神叨著些什么,聽起來,和昨天的內容有所分別。
陽身負仇,陰魂有報;怨鬼索身,在劫難逃。
這是你該得的,包括他們,同樣還有你自己,都逃不掉,逃不掉啊……
我越聽越覺得膽寒,眼前的老流浪漢究竟是什么,到底是個神神叨叨的瘋子,還是其他詭異的存在。
我實在是看不出來��!
無窮的絕望與恐慌侵占了我的理智,隨后,我轉身逃跑,一心只想著離他這樣詭異的人越遠越好。
剛跑出的幾步還有點磕絆,慌不擇路間,我被絆倒在地。
等我匆忙的爬起時,我鬼使神差的往后方看了一眼。
這才發(fā)現(xiàn),剛剛還在低語著的那名老流浪漢,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消失不見。
什么也沒有了,只剩下一個破舊的麻布袋子留在路燈底下。
看上去,就像是我所交流的對象,從來都是那個麻袋般,無比的荒誕。
13
回到出租屋后不久,我鎖上房門,倒在床邊劇烈的喘息著。
剛才……那些都是什么,為什么……會發(fā)生那種事情。
老流浪漢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的那一幕仍是歷歷在目,我縮緊手臂,將自己抱成一團。
感受著身上因為過度驚嚇而極低的體溫,我方才能稍微感到自己還活著。
那人……那個老流浪漢,到底是什么東西
他絕對不會是人……那他又會是什么,是鬼是幻覺是那些黑影還是……根本就不曾存在
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
思維陷進恐懼的旋渦中,僅剩的理智幾乎要就此崩潰。
我在其中徒勞的掙扎著,像是個將要溺死的人。
對了,鏡子,一定是因為那面鏡子!
在意識即將被徹底吞沒之前,我忽而想到了那面落地鏡。
就是因為看了那面鏡子,我才會看到黑影,才會被那只鬼纏上。
都是因為它,一切都是它搞的鬼!
想通了這點,我連忙爬起,沖向那面落地鏡,將其搬到了客廳。
砰的一聲,鏡子整個被我砸碎在地。
破裂的鏡片飛濺的到處都是,有些劃過我的皮膚,扎到了我的腳底。
頓時,鮮血汩汩流下,浸透了地板。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地板上的枯色更深了一些。
不止……還有,還有其他的鏡子,都有可能!
此刻,我全然顧不了那么多了,對那些黑影的恐懼仿佛凝成了實質。
我似乎能看見,在出租屋那些角落的陰影處,一張張扭曲的臉正緊盯著我。
它們還會出來,只要那些鏡子還在,它們就不會走!
我近于魔怔般的反復重復著這話,不斷尋找出租房內其他留下的鏡子。
衛(wèi)生間內的浴鏡、客廳墻上的掛鏡,甚至是遺落于床柜中的小鏡……
一切可能存在的鏡子,統(tǒng)統(tǒng)都被我砸了個粉碎。
但我感知不到痛覺,任憑那些鏡片扎破手指,殷紅的血漬沾染了整個手掌。
就像是做出了什么殘忍之事一般的血腥。
……
清掃完滿地的碎片殘骸,確定沒有任何一片遺漏之后,我才稍微平定了下來。
回到床邊,我將自己關在了臥房內。
可即便是這樣絕對封閉的空間,我卻仍舊感受不到任何的安全感。
有關于那個老流浪漢所說的究竟是否正確的,我這樣做又是否能真的擺脫那些黑影,都還尚且未知。
我不敢賭,嘗試著搜尋手機,希望能從中找到有關解決鬼纏身都方法。
然而,在我剛打開瀏覽網頁時,手機角落,一則有關盤點案件的帖子吸引到了我。
【盤點:金都歷年以來發(fā)生的三件慘烈案件,每一件都足以震驚全城!】
標題足夠聳人聽聞,但其中真正引起我注意的,則是一張老舊的圖片。
那是一張屋子的照片,而且看起來,像極了我所租的這間出租屋。
頓時,我感到難以置信,繼續(xù)往下翻,一段有關那次案件的具體內容,出現(xiàn)在了那張照片的下方。
【第一件,金都家庭血案�!�
【此事于2008年間,那時發(fā)生了一起震驚整個金都市的慘烈案件,一名從某名牌大學畢業(yè)的實習生李某,于自己的實習期內,忽然從其所實習的公司逃離,持刀闖入家中,并開始瘋狂的襲擊家庭成員,致使當時在其所租住的出租屋內的雙親以及一名姐姐身中數(shù)刀身亡,死狀凄慘。
隨后,李某為了掩蓋罪行,縱火焚燒了整間房屋,并在消防隊和警察到來之前,于火場中畏罪自殺。
據(jù)知曉此事的鄰居和公司同事回憶,發(fā)生此案前,李某給人的印象都是待人和善,謙遜有禮的善良好人,從未表現(xiàn)出過暴力傾向,對發(fā)生這樣的事表示震驚以及難以置信。
而事后據(jù)警方調查知悉,該名犯罪嫌疑人李某,曾經患有某種精神性疾病,案件發(fā)生時,其承受了連續(xù)幾天工作上的精神壓力,導致疾病復發(fā),產生了妄想性幻覺,最終導致了這場悲劇的發(fā)生。
接下來,則是當年媒體對此事的進一步調查,以及當時的受害者名錄……】
一段不長的內容,卻叫人看得愈發(fā)心驚。
再繼續(xù)往下,頁面便卡在了刷新處,似乎是由于網絡的原因,遲遲未能加載的出來。
但于我而言,這就已經足夠了。
從中……已然交代出了一個驚悚的事實。
無論是從照片中那間屋子的樣式,還是從其內部陳設來看,這間出租屋……明顯就是當年那場殺人縱火案中留下的那間屋子!
我所租住的,從來都是一間兇房!
霎時間,我毛骨聳然。
現(xiàn)在我終于理解,為何這間屋子會顯得如此破舊了,包括那些陳舊的木板墻壁……
這哪里是久置腐朽的原因,分明是當年遭受火災后留下來的熏痕,僅僅只是簡單的更換了幾塊損毀嚴重的木板,就保持著幾乎原般模樣對外租��!
難怪這里的租金如此便宜,那個房東早就知道當年發(fā)生的案件,可為了這一點蠅頭小利,他竟然直接向我隱瞞了這事!
原來,原來這一切發(fā)生的根源都在這間屋子……干你大爺?shù)�,我被那個房東給騙了!
血氣上涌,我一時被憤怒沖昏了頭。
如果不是我不知道這是間兇房,我又怎么會受騙租住進來,直至現(xiàn)在發(fā)覺出異樣
就因為這是當年慘死多人的案發(fā)現(xiàn)場,我才會遇到這些詭異的東西,才會被那些黑影和鬼物纏上!
沒錯,這一切都是那個房東和這間屋子的原因!
我再也忍不了了,翻身站起,勢要去找房東討個說法。
14
來到房東的房門跟前,我猛然拍門,叫喊著房東的名字。
砰砰的震響聲之大,也激起了房內房東的怒氣。
敲什么敲什么!什么意思這是,再敲一下,房租給你翻倍信不信!
房東穿著大背心,打著拖鞋,罵罵咧咧前來的打開了門。
一見是我,他幾句咒罵剛要脫口,卻是反被我吼了回來。
呵,將一間兇房租借出來,我倒想問問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你都知道了
聽到我這話,房東也猜到當年那次的案件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臉上頓時一陣陰晴不定,不過,那又怎么了簽定好的合同里可沒有提到這個,哪怕是間兇房,只要還能住就不算違約,你不會連這個也不清楚吧
面對我的厲聲質問,房東自持有仰仗作保,便不急了,聲音里滿是戲謔:如果你真不知道,那就好好看看,到底是誰違約在先。
一紙租賃合同被他抽了出來,在我跟前搖晃。
怎么可能,明明是你……
我不以為信的接過那份合同,但當視線接觸到合同上的最后幾行字時,頓時愣住了。
真如他所說,合同上清晰的表明:在約定好的三個月租期內,除了房屋本身的設施安全和設施安全外,只要保證了其滿足正常居住的條件,便算符合契約。
開什么玩笑你這明顯是合同欺詐!
我心中氣急,胸口的怒氣積壓,連掐住合同的手指都在顫抖.那間屋子經受了當年的那場火災,本就損毀嚴重,應當早就被及時拆除的。
而你卻只是用木板加固修繕一遍,無論怎么看,這就是妥妥的違法建筑!
哼,違不違法,你說了可不算。房東對我的憤怒置之不理,不慌不忙拿出火機,點了根煙。
既然有了合同,那就是合法的,況且上面白紙黑字寫著呢,沒有違約就是沒有,要怪,就怪你自己不提前看好合同。
你!我直視著他,眼里瞪出了猩紅的血絲,總之,不管怎樣,你這合同就是有問題,我不可能就這么接受!
那間出租屋里有東西,根本就不是給人住的……我要退租,我現(xiàn)在就要退租!
見房東依舊不肯松口,情急之下,我松脫手中的合同,雙手死死掐著房東寬大的雙肩,拼命搖晃起來。
松手……松開手��!你這是瘋了不成!
房東吃痛,剛想還手,卻看到了我雙手間沾滿的血跡,驚得渾身一顫。
入目是如此驚悚的畫面,他不敢相信我之前都做了些什么。
行行行,給你退租,這就給你退,別再拽著我了。
或許是被我這副瘋癲的模樣嚇到,又或許只是簡單的不想被糾纏,房東一番權衡,還是連聲答應了下來。
在我的視線中,他撿起那份合同,回身開始處理退租手續(xù),心有余悸的一邊時而瞟向我,一邊說道:
不過,我事先提醒,退租這事是你違約在先,那剩下的三個月的租金是不會退還給你的,你可不要后悔。
損壞的東西我會賠償,只要能快些,等會……不,現(xiàn)在我就要從這里搬出去!
我口中催促著,不知是在提醒房東,還是自己。
雙方合作下,退租手續(xù)很快處理完畢。
而我也顧不上那么多了,草草簽下最后一筆,將僅剩不多的違約金塞到房東手中,便倉皇的跑向了自己的出租屋。
身形奔走,穿過光線逐漸暗淡下去的樓道
此時,夜,已經深了。
15
轉眼,出租屋內,我開始收拾行李。
說是收拾,實際上更像是逃離前的倉皇失措。
那些原本分類整潔的物品被我堆作一團,隨后,又被我強行塞到行李箱中。
縱然是這樣,也仍舊有絕大部分來不及塞進去。
但我已經顧不上這些東西了,滿腦子都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盡快的逃離這個鬼地方!
僅僅只是在這處兇房住了兩天,我身邊的詭異之物便一件接著一件的發(fā)生。
先是鏡中的黑影和臉,再到纏身的鬼,以及那不知來歷的老流浪漢……
種種看似不合理的靈異事件,正逐步在我身上靈驗!
我原本認知的理念幾乎要被顛覆,這世上……真的有鬼!
并且,那些鬼已經盯上我了,如果還不趕緊離開,那么遲早會慘死在那些東西的手中!
沒人能幫我,只有逃離,只有趕緊逃離才能徹底擺脫它們!
我扯著酸軟下來的步子,一刻也不敢怠慢。
因為我不知道,也不敢去知道,這間兇宅里還有什么東西在暗中窺伺。
好在,要拿的東西不算太多,除了一些必要之物,剩下的均可以拋棄。
臥房內,我踹上最后的一條枕巾,提了行李箱,剛起身。
啪嗒一聲響。
燈,滅了。
臥房內被黑暗吞沒。
不對,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會突然跳閘
我試了試開關,發(fā)現(xiàn)無論如何的按動都沒有響應。
但我明明剛才還檢查過電閘,為了就是避免整個出租屋內留有陰影,可為什么,偏偏在這時候出了問題。
忽而,我感到身后有陣涼意,掠過我的脖頸。
窗戶都被我封死了,肯定不會是來自外界的夜風。
那么,又會是什么
渾身變得僵硬,我機械般的扭過頭來,看到了那個出現(xiàn)在我身后的東西——
是之前的那面落地鏡,正完整的放置在床頭。
……不可能,這不可能�。�
我驚慌失措的叫了起來,那面本來被我砸的粉碎的鏡子,怎么可能會在這里!
是鬼,一定是那只鬼!
我嚇破了膽,瘋了一般撲向房門,這時才發(fā)現(xiàn),門不知為何被封死了。
我瘋狂的拍打著門,卻紋絲不動。
該死該死該死!我咆哮著,聲嘶力竭中夾雜著絕望。
而就在這短短的幾秒內,我側身看到,那面落地鏡中,一雙雙熟悉的扭曲之手已經探了出來。
是那些黑影!它們又來了!
環(huán)境猶如死一般的沉重,我靠在門邊,雙腿無力。
就像是有什么東西掐住了我的咽喉,就連呼吸也變得艱難起來。
模糊間,我看到那些黑影鉆出了半個身子,并齊齊掉頭,轉向了畏縮在門前的我。
對了,光,還可以用光!
于這危難一刻,我猛然想到,這些黑影似乎極為懼怕光源,先前每次開燈時,它們都會因躲避而瞬間消散。
房間內的燈已經熄滅無用了,但我還有兜內的手機!
只要能打開內置的手電筒,我就還有救!
我連忙從衣兜里摸出手機,哆哆嗦嗦的打開,結果于不小心間點到了先前的網頁。
暗罵一聲該死,我剛想點擊撤回,卻是在一眼掃到某些內容時,手指一頓。
是那篇盤點的案件后續(xù),黑暗中,刷新出的內容顯示得格外刺眼。
上面,明晃晃的貼著當年那場事件之后,死去的受害者和兇手的照片。
盡管有些模糊,但我仍然認出了那四個人。
分別是魏延春,李全志,李璐,以及……我自己。
看著那些張熟悉的面孔,我呆住了。
不知為何,我的頭突然感到急劇的疼痛。
就好像,他們在我的腦中燃燒了起來,在熊熊烈火中,化作了一團團泯滅的光影。
記憶變得恍惚而扭曲,將我拖回到了那個被大火吞噬的一日。
我似乎……想起來了。
怔怔抬頭,手機微弱的光源打在了門上,慘白且晦暗的,照出了搭在我肩后的幾個人形黑影。
現(xiàn)在,我終于能看清那些扭曲的臉后的相貌了。
正是我最為熟悉的他們,以及在那中間的……我自己的臉。
呵呵……原來,是這樣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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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這位先生您好,感謝你您能抽出時間來回答這期的金都市街頭采訪,我是采訪記者徐薇,請問您怎么稱呼
路邊,名叫徐薇的記者一手舉著話筒,身旁跟著一名攝影師,正在對路人進行采訪。
呃,這位徐薇記者,你好,我姓張,叫我張先生就好。
那名路人有些拘謹,收了收肥碩的肚子,微微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
那這位張先生,我可以問您一些簡單的問題嗎用不了多長時間的,不會打擾到您。
可以的,你問吧。
那好。徐薇朝攝影師給了個眼神,將話筒伸了過去,開始提問道:
想必張先生也聽說過,最近在我身后的這間被荒廢的舊屋里,陸續(xù)發(fā)生了一些詭異的事情。
據(jù)說有附近的人曾經在半夜聽到,里面時不時會產出類似火燒的噼啪聲,以及不知來源的低沉哭嚎聲,但當有人進去時,那些聲音又會在一瞬間消失。
這件事在城內引起了極大的關注,有些人猜測,是源自某些還未被證實的神秘現(xiàn)象,還有些人則認定是靈異事件的發(fā)生,一時間,眾說紛紜。
而張先生,作為住在這附近的居民,您又是怎樣認為的
我認為……這事絕對沒那么簡單。
提到此事,張先生儼然變了一副態(tài)度,神神秘秘道:其實,那既不是什么未知的現(xiàn)象,也非一類簡單的靈異事件。
而是那屋子里……真的有鬼。
這……張先生,我們是正經的訪談節(jié)目,采訪中要講求科學。
聽到這樣的回答,徐薇怔了足有半秒,隨后才反應過來,急忙打了個圓場。
不,這的確是真的……實不相瞞,我就是這件屋子曾經的房東。
當時,二十年前的那場大火,將這里包括那一家子人都燒了個一干二凈……你應該知道吧
徐先生說的是那次的殺人縱火案嗎當然記得,那可是名動金都城的慘案,還上了當時的報紙的頭版,無人不知。
莫非,這兩者之間還有什么聯(lián)系
作為職業(yè)記者,徐薇極為靈敏的鼻子立刻就嗅到了某種隱秘的味道,雙眼亮了起來。
還請張先生您詳細說說。
嗯,說起當年來,那家人可怪慘的,明明那兇手我也見過,挺溫和的一小伙,還講禮貌,誰知,居然是個精神病。
張先生略有遺憾的砸了砸嘴,手指向那間屋子,道。
但就也正因如此,那兇手發(fā)瘋將全家人砍死后,一把火燒光了所有的尸體。
死無全尸的慘狀,導致死者的怨氣久久不能消散,魂魄在人間徘徊,這間屋子又背靠陰山,面臨低洼,是陰煞聚集之地,自然而然就會招來鬼物。
在那之后,里面發(fā)生的怪事就一件接著一件,不是臥房內的燈突然莫名其妙的打開,就是半夜傳來什么東西碎掉的聲音,附帶聽不清的哭喊聲……簡直詭異極了,當時就嚇走了住宿的一戶人家。
張先生縮了縮脖子,像是被記憶中的場景嚇到了一般,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而且,我還親眼看到,每晚透過那間臥房的窗戶,里面總有一些像是人的影子在走動,那些聲音……也是由它們所發(fā)出來的!
這……
徐薇和攝影師對視了一眼,本來兩人是不相信會有鬼這種東西存在的,有幾次都想直接打斷。
但經過張先生一通繪聲繪色的解釋,他們也變得猶豫了起來。
聽上去,的確是十分的邪乎。
你們別不信,我?guī)銈冞M去看看就知道了,現(xiàn)在這是日上三竿的時候,再高明的鬼也要逼退下去,暫時能進。
糾結片刻,徐薇兩人還是決定跟著張先生進去一探究竟。
17
張先生摸出一串生銹的鑰匙,打開了屋門。
剛進去,一陣陰風就迎面而來,寒意襲身,幾個人身上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現(xiàn)今正值夏日,一間廢棄的屋子里又怎么會有如此低寒的溫度。
跟在身后的徐薇和攝影師不解,也沒多想。
走過腐朽得快要徹底斷裂的地板,周圍的墻壁上均是觸目驚心的熏燒痕跡,偶爾還可以見到當年那此兇殺案留下來的噴濺血跡。
桌子、墻角、掛燈、天花板,猙獰的血紅無處不在。
難以想象,當時的案發(fā)現(xiàn)場究竟有多么殘忍。
徐薇和攝影師看得心發(fā)毛,小心點將攝像機避開那些畫面。
一旁,張先生解釋的聲音傳了過來。
說起來,原本這處兇房在那次之后被火燒了個大半,按理來說,應該盡早要拆毀了才是。
但這地方偏僻,又發(fā)生了這么些邪門的事,所以也沒人有膽子來摻和,生怕沾染了什么鬼東西……當然,這是外人的說法。
實際上,這里還要避諱得許多。
張先生帶著徐薇二人,來到了那間傳聞中的臥房前。
按耐住逐漸加速的心跳,他推開房門。
一聲吱呀的刺耳后,門后的全貌顯露而出。
幾乎是見到這一幕的同時,幾人不寒而栗。
因為,這里的慘狀遠比外面還要令人震悚。
一眼放去,到處都是煙熏火燎的焦褐色,木柜,床頭,每一件家具,每一塊木板均是面目全非,無一幸免。
墻面上滿是殘缺的手掌黑印,干涸的血跡拖拽出一條粗長的焦痕,歪斜而扭曲的橫跨了整個房間。
看上去,就像是曾經有人,在這封閉的火場中絕望的掙扎一般。
徐薇嚇得雙腿發(fā)軟,攝影師更是臉色發(fā)白,連攝像機都忘記了挪開。
果然,我看得沒錯,這里有鬼久��!
張先生伸出一指,顫顫巍巍的指向了那張殘存的床頭對面。
兩人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卻沒有看到他口中的鬼。
那是一面寬大的落地鏡,正靜靜端放著,毫無異樣。
但張先生抖著唇,反而一口咬定道:這面鏡子,就是這些異樣的來由!
鏡子屬陰,人體質陽,將鏡子放床頭就是吸人陽魂,會使人遭遇災禍,乃至引鬼上身!
因此,這絕不會是給人睡的床,而能在這里住下的,就只有陰間的鬼!
這,張先生,會不會是你認錯了,一面鏡子而已,只是……
見張先生情緒忽然激動難已,一旁的徐薇剛從中緩過來,想要勸阻。
卻在注意到那面落地鏡時,脫口而出的話,卡在了半路。
那面鏡子不正常。
明明周遭的家具都已經被火燒得慘不忍睹,那面鏡子卻是一整個光亮無比,不僅沒有血跡殘留,連一絲熏痕也未染上。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事這真的可能嗎
徐薇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在張先生的影響下,那看起來光潔的鏡面,似乎真的有什么東西潛藏于其中。
內心的堅定有些動搖,她不敢想,轉口勸道:張先生,像鬼這種不存在的東西,您還是要理性看待為好,不要嚇了自己。
這次的采訪就到這里,感謝您的回答。
唉,等下,徐薇記者,你別不信�。�
待張先生反應過來時,徐薇已經帶著攝影師退了出去。
追趕的腳步剛邁出去,忽然一滑,差點沒打了個趔趄。
張先生站穩(wěn)一看,腳下,不知何時踩到了一條破麻袋。
怪異的是,雖然其看起來破舊,卻也和那面鏡子類似,上面不存在任何的燒印。
這又是哪來的他不清楚。
但,最終也不會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