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中采藥歸來,我發(fā)現(xiàn)我爹竟被侯府千金季明月虐殺至尸骨無存!
而起因,不過是我爹為她抬轎時,不慎被石子絆了一下,轎身微晃。
我悲憤欲絕,血淋淋滾過釘板,敲響了皇城門口那面塵封的鳴冤鼓。
可與我青梅竹馬、即將迎娶我的秀才潘硯,卻成了季明月的證人!
他立于公堂之上,大義凜然:非是我無情,實乃伯父抬轎時本就步履不穩(wěn),失足墜崖,與季小姐何干爾一介孤女,竟敢誣告侯府千金,豈非癡心妄想,欲攀龍附鳳我不能坐視季小姐蒙冤,故而挺身作證!
四周看客無不贊他品性高潔,就連那京兆尹也斥我誣告,判我鞭撻十記,逐出京城!
我血淚盈眶,恨意滔天,默默攥緊了懷中那枚刻著皇室圖騰的龍紋玉佩……
1
潘硯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擋在季明月身前,像一條忠心護主的狗。
蘇菱!你鬧夠了沒有!明明是你爹自己老邁昏聵,抬轎失足,與季小姐何干!
他的語氣充滿憤怒和厭惡,顯然對我敲響鳴冤鼓、狀告侯府千金的行為極其不滿,絲毫不心疼我滾釘板身上留下的斑斑血跡。
怪不得我從山里采藥回來,他對我爹的死訊含糊其辭,只說是意外,讓我節(jié)哀!
怪不得他不讓我細問,更不讓我去尋我爹的尸骨!
原來他早就和季明月那個毒婦沆瀣一氣!他是怕我回來,攪了他們的好事!
我強忍著身上劇痛,死死盯著他:我爹老邁昏聵潘硯!你摸良心說!我爹拼著老命抬轎子,不就是希望能攢些銀錢給我做嫁妝,讓你少些負擔嗎
他尸骨無存,被吊在懸崖七天七夜,被野獸啃得渣都不剩!你現(xiàn)在睜著眼睛說瞎話,幫著季明月那毒婦!潘硯!我爹待你如同己出,你對得起他嗎!
他嗤笑一聲:笑話!我潘硯堂堂秀才,豈會在乎那幾個臭錢他自己不長眼摔死,與人何干!
況且我從未否認他對我的好,但如今朗朗乾坤,自有法度!季小姐好心雇他,他卻險些驚了小姐貴體,如今他女兒還要攀誣訛詐,天理何在
季小姐仁慈,反被你這賤丫頭攀誣!我潘硯讀圣賢書,絕不容你污蔑好人!
他轉向京兆尹方向高聲道:大人!學生以功名作保!蘇老丈確是意外身亡!季小姐清白無辜!
相對于他的口若懸河和顛倒黑白,我只能在公堂之上,不甘心地呈上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絲線索——鄰居王大娘偷偷塞給我的一小塊沾血的、我爹常穿的粗布碎片,她說曾遠遠看見侯府家丁拖拽我爹。
這是我唯一的指望。
可我沒想到,那王大娘被傳喚上堂后,竟然當堂翻供,哆哆嗦嗦地說她老眼昏花,什么都沒看見!還說那布片是她自己撿的!
證據(jù)就這么沒了,我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潘硯對著我嘲諷一笑:蘇菱,人證物證俱無,你還想狡辯什么難不成京兆尹大人還會聽信你這瘋婦的胡言亂語不成
我知道,一定是他在背后搞鬼!王大娘平日膽小怕事,若非受到脅迫,絕不敢當堂撒謊!
我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恨意,噌地從地上爬起,指著潘硯的鼻子:是你!潘硯!是你收買了王大娘!是你作偽證!你用謊言害死我爹,還要毀我清白!
潘硯,你到底有沒有良心!我爹的在天之靈看著你!
面對我的憤怒和指控,潘硯絲毫不慌,反而給了旁邊季明月的管家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后挺直腰板與我對峙:蘇菱,我原本念著舊情,想著只要你不再胡鬧,此事便可作罷。
可你非要敲那鳴冤鼓,非要污蔑季小姐清譽,那我潘硯也只好拿出實證,讓你徹底死心,乖乖認命!
2
他一邊說,一邊從袖中拿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遞給旁邊的衙役,高聲道:大人!此乃蘇老丈生前親筆所書的絕筆信!信中言明,他因自覺年老體衰,愧對侯府信任,更無顏面對女兒,故而自行了斷!與旁人無涉!
我死死盯著那張紙,我爹雖識字不多,可那歪歪扭扭的筆跡,我認得!但那語氣,那內容,絕對不對!我爹一生硬氣,就算死也不會說這種軟骨頭的話,這絕對是偽造的!是潘硯這個畜生偽造的!
潘硯見我面如死灰,更是得意洋洋,對著周圍看客痛心疾首地表演:諸位鄉(xiāng)親看看!并非季小姐無情,實乃這蘇老丈自己想不開�。】蓱z季小姐一番好心雇傭,反惹得一身騷!如今他女兒不思反省,還想訛詐侯府,天理何在啊!
季明月的管家更是冷哼一聲,對著我啐了一口:刁民!你爹死有余辜!你這賤丫頭還敢誣告我家小姐,活該被亂棍打死!
見此情景,那京兆尹根本不容我再辯駁半句,直接宣判我誣告罪名成立,判我當堂鞭笞十記后逐出京城。
冰冷的刑凳,火辣辣的皮鞭,十鞭下去,我背后血肉模糊,幾乎當場暈死過去!
行刑完畢,我像一攤爛泥被衙役拖拽著扔出了衙門外。
外面早已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還有季明月府上的家丁奴仆。
潘硯被眾人簇擁著,一副大義凜然、主持公道的樣子:諸位鄉(xiāng)親明鑒!并非我潘硯無情,實乃天理昭昭,不容誣告!
季明月的管家也尖著嗓子喊:我家小姐仁善,卻遭此橫禍!幸有潘秀才仗義執(zhí)言,還我家小姐清白!
人群中爆發(fā)出叫好聲,都在稱贊潘硯品性高潔,唾罵我忘恩負義。
就是這個賤丫頭!誣告季小姐!不知誰喊了一句,頓時,爛菜葉、臭雞蛋、小石子像雨點一樣朝我砸來!有人趁亂沖上來,對著我蜷縮的身體狠狠踹了幾腳!
打死她!真是惡心!死了爹還想訛人!
這種賤骨頭就該浸豬籠!
滾出京城!別臟了我們的地兒!
她爹死有余辜!她也該死!
我像條死狗一樣趴在地上,頭頂卻傳來潘硯冷漠的聲音:蘇菱,你現(xiàn)在要是老老實實磕頭認錯,就說你爹咎由自取,是你利欲熏心誣告季小姐!我可以替你求求情,讓季小姐開恩,把你送到浣衣局做個最低等的奴婢,留你一條賤命!
我呸出一口混著血和泥的唾沫,用盡力氣抬起頭,死死盯著他:潘硯!你做夢!我絕不求饒!我爹的公道,我一定要討回來!讓你們這對狗男女付出代價!
潘硯臉色一沉,隨即冷笑:死到臨頭還嘴硬!那你就試試看!
突然,不知道是誰從后面狠狠踩了我一腳,正好踩在被鞭打過的傷口上,我噗地吐出一口血,已然是出氣多進氣少。
潘硯看著我痛苦掙扎的樣子,眼神似乎閃爍了一下,但只是一瞬。
那管家立刻湊上前:潘秀才,別理這賤婢了,晦氣!時辰不早,小姐還在府中等候消息呢!
潘硯立刻回神,臉上恢復了冷漠:劉總管說的是,我們走。
3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我想起當年他為了考秀才苦讀、高燒三天三夜不退。為了救他,我冒死爬上雪線懸崖,摔斷了腿才采回那株救命的雪蓮!
他的燒是退了,可我的腿卻因沒錢醫(yī)治,落下了終身殘疾,從此走路一瘸一拐。
那時,他守在我的床前,握著我的手發(fā)誓,等他考中秀才就八抬大轎來迎娶我,他說再奮斗幾年,我就是人人羨慕的官夫人!
我爹更是將省吃儉用、準備給我做嫁妝的銅板都掏出來塞給他,讓他買筆墨紙硯。他拿著錢,對著我和我爹磕頭作揖,感激涕零的樣子,我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
可現(xiàn)在呢我爹尸骨無存,我重傷垂死,他卻連多看一眼都嫌多余!
心中酸澀翻涌,幾乎蓋過了背上的劇痛。
他們轉身要走,看熱鬧的人群還對著我指指點點,蠢蠢欲動。
潘硯似乎想到了什么,回頭冷冷掃了眾人一眼:都散了吧!別誤了各自生計!
那些人懾于他如今侯府貴客的身份,這才悻悻地逐漸散去。
我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是在一間陌生的、透著霉味的茅草屋里。身上被鞭打的傷口似乎被粗略處理過,但依舊痛得鉆心。
菱兒,你醒了
一睜眼,竟看到潘硯那張深情款款的臉湊在眼前。
我胃里一陣翻騰,下意識地就想躲開。
他卻按住我的肩膀,嘆了口氣,語氣無奈且關切:菱兒,你受苦了。白天是我的不是,可侯府勢大,侯爺和京兆尹大人又是世交,我人微言輕,就算替你說話,也不過是多一個被逐出京城的罷了!到時候誰來照顧你好在我如今沒被牽連,還能偷偷把你安置在這里……
我冷冷地看著他,不發(fā)一言。
他仿佛沒看到我的冷漠,自顧自地繼續(xù)說道,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得意:經此一事,季小姐和侯爺都覺得我處事穩(wěn)妥,很是滿意。又憐我自幼父母雙亡,竟有意招我入贅侯府!十日后,便是我們的大喜之日。
他頓了頓,仿佛在觀察我的反應,然后用一種安撫我的口吻道:菱兒,你放心,我不會不管你的!只要你安安分分待在城外,不再去招惹侯府,我會在這里給你置辦一處宅子,再雇幾個奴仆伺候你。等將來我在侯府站穩(wěn)了腳跟,有了權勢,我們再生個兒子,讓他名正言順地繼承侯府的家業(yè),也算了了我對你的虧欠……
呵呵,入贅侯府和我生兒子繼承侯府家業(yè)!
我看著他那張自以為是的臉,只覺得無比惡心。我沒再理會他臉上瞬間閃過的不解和惱怒,咬著牙,忍著劇痛,無視潘硯的聲聲挽留,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茅屋。
這里距離我爹被扔下懸崖的地點不遠。爹,女兒不孝,沒能為你討回公道……可至少,我要找到你殘存的尸骨遺物,讓你能安息……
4
屋外寒風刺骨,不遠處,就是那座陡峭的懸崖。我拖著殘破的身軀,朝著懸崖下方那片亂石堆艱難地走去,仔細地搜尋著任何可能屬于我爹的東西。
可就在這時,幾個穿著侯府家丁服飾的人也鬼鬼祟祟地出現(xiàn)在亂石堆里,他們手里拿著火把,似乎也在尋找什么!
都仔細點!小姐說了,那老東西身上但凡有點值錢的,或者能證明身份的東西,一律毀掉!不能留下任何首尾!
住手!不準動我爹的東西!我瘋了一樣沖過去,想要阻止他們!
滾開!臭丫頭!為首的家丁不耐煩地一把將我推開。
我本就有傷,又哪里是他的對手,頓時摔倒在地!
那幾個家丁看著我柔弱無助、衣衫被撕扯得有些凌亂的樣子,眼中竟露出了淫邪的歹意!
嘿嘿,這小妞雖然瘸了腿,臉也被打花了,但這身段……
反正荒山野嶺的……他們獰笑著朝我逼近。
就在這時,一個家丁眼尖,看到了我掙扎間從領口露出的玉佩一角!
等等!看她脖子上那是什么!
為首的家丁立刻沖上來,粗暴地扯開我本就破爛的衣領,那枚溫潤的龍紋玉佩赫然暴露在他們眼前!
是玉佩!就是這個!小姐交代過一定要找到的東西!那家丁驚喜地大叫!
他們立刻放棄了齷齪的心思,轉而兇狠地撲上來,想要搶奪玉佩!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渾身像散了架一樣痛,意識漸漸模糊。爹……女兒對不起你……連你留下的唯一念想都快保不住了……
過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閃過,盡是仇恨與背叛。不行!我不能死!我爹的冤屈還沒洗刷!那對狗男女還沒遭到報應!
爹說過,這是我身份的憑證,危急時刻,可以去尋龍鱗衛(wèi)!
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抓起一把土揚在侯府家丁的臉上,然后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辨認了一下方向,抄小道朝著記憶中龍鱗衛(wèi)的駐地跌跌撞撞地跑去。
山間小路崎嶇難行,我雖然跛著腿,但只幾步就輕松甩掉了不熟悉路的侯府家丁。
不知跑了多久,終于,守衛(wèi)森嚴的朱漆大門出現(xiàn)在眼前,兩名身著黑色龍鱗甲、手持長戟的衛(wèi)兵如門神般矗立。
我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大門前,高高舉起手中的玉佩,用盡最后的力氣嘶喊:
龍鱗衛(wèi)大人!民女蘇菱有冤!持此信物!求見將軍!救我爹性命!還我公道!
喊完這一句,我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暈倒前,我仿佛看到那冰冷的龍鱗衛(wèi),在看到玉佩的瞬間,臉色陡然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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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等我再一次醒過來,頭頂是繡著金鳳的華美紗帳,身下是柔軟無比的錦緞被褥�?諝庵袕浡摹⒘钊诵陌驳难�。
姑娘!您醒啦!一個穿著淡綠宮裝的小宮女驚喜地湊上前來,太好了!您都昏睡一天一夜了!奴婢這就去稟告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我是在皇宮!
我掙扎著想坐起來,卻牽動了全身的傷口,疼得我倒吸一口涼氣。
我爹……我爹他……我抓住小宮女的手,聲音嘶啞地問,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來,他們害死了我爹……尸骨無存……
小宮女連忙按住我,柔聲安慰:姑娘您別急,別動了傷口!您現(xiàn)在安全了!是龍鱗衛(wèi)的大人們認出了您身上的信物,立刻上報,太后娘娘親自下懿旨,將您接入宮中療傷的!
玉佩是太后的我正驚疑不定間,只聽環(huán)佩叮當,一道雍容華貴的身影在眾宮女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她看起來不過四十多歲年紀,保養(yǎng)得宜,眉宇間帶著久居上位的威嚴,但看向我的眼神卻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有疼惜,有愧疚,還有一絲激動。
孩子,你就是蘇老丈的女兒她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掙扎著想要下床行禮:民女蘇菱參見——
快躺好!別動!太后快步上前,親自將我按回床上,她的指尖觸碰到我臉上未消的淤青,眼中瞬間涌上淚光,好孩子,讓你受苦了!是哀家來晚了!
看著我滿身的傷痕,聽著宮女和龍鱗衛(wèi)官兵對事情經過的稟報——我爹如何慘死,我如何鳴冤被打,潘硯如何背信棄義,季家如何囂張跋扈。太后的臉色越來越沉,鳳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好!好一個侯府!好一個季明月!好一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她猛地一拍桌子,聲音冰冷刺骨,當年若非你爹舍命相救,哀家早已……
她深吸一口氣,看向我,眼神無比堅定:孩子,哀家告訴你!這枚玉佩,是當年哀家還是貴妃時,去甘露寺上香遭人暗算,被歹人擄至山中,幸得你爹采藥路過,用他山中獵戶自制的迷香迷倒匪徒,救下哀家!哀家當時無以為報,便將此貼身玉佩贈予你爹,承諾他日若有難,憑此玉佩,哀家必保他家人一命!
只恨后來宮中奪嫡,血雨腥風,哀家自顧不暇,竟讓你爹拿著信物卻報恩無門,最后落得如此凄慘下場……太后哽咽著,淚水滑落,是哀家對不住你們父女!
她握住我的手,眼神堅定:好孩子!蘇老丈于哀家有救命之恩!你便是哀家的恩人之女!從今日起,你就是哀家親封的義女!你的冤屈,哀家來為你伸!你爹的公道,哀家為你討回!
侯府季家潘硯哼!哀家倒要看看,在這朗朗乾坤之下,誰敢欺辱我皇家親封的義女!
太后的話語擲地有聲,周圍的宮女太監(jiān)紛紛跪倒一片,齊聲道:恭喜太后娘娘!恭喜郡主殿下!
看著太后眼中那真切的疼惜,感受著她手中傳來的溫暖力量,我再也控制不住,趴在錦被上失聲痛哭起來!
爹!女兒有救了!您的冤屈,可以洗刷了!我知道,太后既然說了,就一定會做到!
6
侯府。
廢物!一群廢物!季明月聽完家丁的稟報,氣得將桌上的茶盞狠狠掃落在地,碎片四濺。
連個半死不活的賤丫頭和一塊玉佩都找不到!養(yǎng)你們何用!
幾個家丁嚇得瑟瑟發(fā)抖,跪在地上不敢出聲。
季明月兀自氣惱:那老不死的死前說的什么,他救過貴人,有塊龍紋玉佩能調動龍鱗衛(wèi)!真是笑話!現(xiàn)在他人死了,玉佩卻不見了,那賤丫頭也不知所蹤!真是晦氣!
潘硯連忙上前,輕柔地拍著她的背,溫聲安慰:月兒息怒,為這種賤婢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
他眼中閃過一絲陰狠,隨即又換上柔情:月兒你放心,蘇菱那丫頭與我自幼相識,情誼非同一般。只要找到她,我自有辦法讓她乖乖把玉佩交出來,到時候是殺是剮,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聽到情誼非同一般,季明月美目一橫,帶著濃濃的嫉妒掐了他一把:哼!你還惦記著那小賤人
潘硯立刻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臉上堆滿了討好:我的好月兒,你說哪里話!那蘇菱不過是個粗鄙的鄉(xiāng)野丫頭,腿瘸貌丑,如何能與月兒你這般天仙相比我心里眼里,從來都只有你一個!
那蘇老頭更是個老廢物!死有余辜!蘇菱那賤丫頭不識抬舉,竟敢與月兒你作對,我恨不得親手剮了她!只是想著那玉佩或許有用……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季明月攬入懷中,手開始不規(guī)矩起來。季明月被他連哄帶罵,心里的火氣消了大半,又被他撩撥得面色潮紅,半推半就地倒在他懷里。
兩人很快便糾纏在了一起,從軟榻一路到了內室床上,錦被翻浪。
半個時辰后,季明月慵懶地依偎在潘硯懷里,臉上帶著滿足的紅暈。潘硯正低頭在她光潔的肩頭落下細碎的吻。
就在這時,砰砰砰!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誰啊!滾!潘硯被打斷,不耐煩地吼道。
丫鬟小心翼翼稟報:回小姐,是太后娘娘宮里傳來的懿旨!說太后娘娘找到了失散多年、流落民間的親女,要在三日后于宮中舉辦認親大宴,請京中所有適齡的世家小姐、公子務必都要參加!
什么!太后失散多年的女兒!季明月和潘硯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不定。
7
明天就是太后認親大典,你說會是什么樣的貴女潘硯捧著季明月的臉,在她耳邊低聲問道。
季明月撇了撇嘴,眼中滿是嫉妒:哼,不過是太后撿來的野丫頭罷了,興許是哪個沒出息的官家女兒,想攀附太后勢力!
月兒別擔心,無論是誰,都比不上你的風采。潘硯諂媚地說著,心里卻在盤算著如何借此機會結交更高層的權貴。
次日清晨,侯府一行人精心裝扮后,浩浩蕩蕩趕往皇宮。
宴會大殿金碧輝煌,京城權貴濟濟一堂。季明月穿著最昂貴的鳳紋錦裙,頸間掛著價值連城的紅寶石項鏈,傲然挺立在人群中,眼神不屑地掃視著周圍的小姐們。
瞧瞧,那不是蘇菱嗎那個敲鳴冤鼓的丫頭!有人突然低聲驚呼。
季明月聞言一驚,順著聲音望去,果然看到了我——蘇菱。我身著素凈宮裝,雖不華麗卻透著一股難掩的氣質,正安靜地站在一角。
這賤人怎么進得了皇宮季明月怒從心起,一把拽過潘硯,你不是說她被逐出京城了嗎
潘硯也是一臉震驚:這不可能!
季明月冷哼一聲,拉著潘硯大步走向我,尖銳的聲音劃破了大殿的嘈雜:蘇菱!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婢,竟敢混進皇宮!你是想死嗎
殿內眾人紛紛側目,議論聲四起。
我抬頭看向他們,眼神平靜。
蘇賤人,我問你話呢!季明月伸手就要推我,誰讓你進宮的
潘硯也上前一步,用只有我們三人能聽到的聲音威脅道:蘇菱,你莫不是想繼續(xù)胡鬧別忘了你爹的下場!
我冷冷地看著他們:今日之后,你們會后悔的。
笑話!季明月尖聲大笑,一個被逐出京城的賤婢,憑什么讓我后悔她突然伸手扯住我的衣領,我倒要看看你身上那塊破玉佩去哪了!
住手!一聲威嚴的怒喝從殿后傳來。太后在宮女的簇擁下緩步走來,龍鱗衛(wèi)將軍緊隨其后。
全場頓時寂靜,眾人紛紛跪下行禮。
太后娘娘萬福金安!
太后目光如電,直視季明月:季家女,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宮中如此無禮!
季明月嚇得面色慘白,連忙磕頭如搗蒜:民女不知……不知她是太后娘娘貴客……
太后冷笑一聲:貴客蘇菱不是貴客,她是朕的親封義女!今日便是為她舉辦的認親大典!
這話一出,全場嘩然!
季明月如遭雷擊,癱軟在地,嘴唇顫抖:這怎么可能……
潘硯更是面如死灰,額頭冷汗直冒。
太后將我拉到身旁,高聲宣布:今日朕召各位前來,便是要為義女蘇菱正名!她乃朕的救命恩人之女,從今日起,封為安寧郡主,位同親王女!
我踏前一步,俯視著依然跪在地上的季明月和潘硯,聲音清冷:季明月,潘硯,昔日你們如何對我和我爹,今日我便如何百倍奉還!
太后怒斥侯府管家:將季明月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侯府誣告朕的義女,殘害朕的恩人,罪無可��!即刻起,查封侯府,抄家問罪!
季明月尖叫著被拖走:不!不要!救我!潘硯救我!
潘硯卻突然爬到我腳邊,一把抱住我的腿:菱兒!我的好菱兒!都是季明月逼我的!我對天發(fā)誓,我的心里只有你一個!從小到大,我們一起長大,你難道忘了我們的情意嗎
我看著他那張曾經深愛的臉,只覺一陣惡心:放開!
潘硯死死抓著我不放:菱兒,我知道錯了!你大人有大量,放過我這一次吧!我們還可以像從前一樣!
太后冷笑:好一個白眼狼!來人!將他押下去!
龍鱗衛(wèi)將軍親自上前,一腳踹開潘硯:卑鄙小人,也配碰郡主
潘硯被拖走時,眼中還滿是不可置信。
8
三日后,大理寺審判庭上。
季明月跪在冰冷的地磚上,昔日華貴的衣裳已換成粗布麻衣,一頭青絲披散,憔悴不堪。
潘硯被關在另一處牢籠,形容枯槁,眼神驚恐。
太后高坐上首,我則坐在一旁的錦墩上,目光冰冷地看著這對狗男女。
堂下何人大理寺卿高聲問道。
民女季明月。她顫抖著回答。
草民潘硯。他的聲音已不復從前的溫潤儒雅。
大理寺卿展開卷宗:季明月,潘硯,你二人誣告皇家義女蘇菱,殘害其父,罪證確鑿,可有異議
冤枉��!季明月突然尖叫起來,都是潘硯干的!是他慫恿我殺蘇老頭的!是他想要攀附我侯府的權勢!
潘硯聞言大怒:季明月!你血口噴人!明明是你嫌棄蘇老丈抬轎不穩(wěn),是你命令家丁把他扔下懸崖的!
你放屁!季明月瘋狂地搖頭,就是你!你為了討好我,為了能入贅侯府,親手推的蘇老頭!
賤人!潘硯咆哮道,是你逼我作偽證的!是你威脅我若不幫你,就讓你爹廢了我的功名!
二人互相揭發(fā),爭相推責,丑態(tài)百出。
我冷眼旁觀,突然開口:當日我在山里采藥,是誰讓人把我爹的尸骨拖走的
季明月和潘硯同時一僵。
大理寺卿冷聲道:據(jù)查,侯府家丁已供認不諱,是季明月下令將蘇老先生吊在懸崖,折磨七日七夜,再由家丁踹下深淵。
不、不是的……季明月渾身發(fā)抖。
還有,審訊時還發(fā)現(xiàn)了更多罪證……大理寺卿頓了頓,季明月竟與潘硯早有私情,且已珠胎暗結三月有余!
季明月眼中閃過驚恐:不可能!誰說的!誰污蔑我的!
潘硯更是面如死灰:月兒,你懷孕了你為何不告訴我
季明月咬牙切齒:賤男人!閉嘴!
太后怒拍驚堂木:好�。∥椿橄仍�,私通外男,有辱門風!按大周律法,貞潔不保者當著浸豬籠之刑!
季明月嚇得癱軟在地:太后娘娘饒命啊!民女知錯了!求郡主開恩!
我起身走到她面前,冷冷道:我爹身上的一百零八處傷,是你一刀一刀剜的;我背上的鞭痕,是你一鞭一鞭抽的;我如今的孤苦,是你一步一步造成的。季明月,你可曾想過有今天
季明月竟撲通一聲給我磕頭:郡主!我知錯了!我愿為奴為婢,侍奉您一輩子!求您饒我一命�。�
太遲了。我轉身離去。
來人,先打掉她腹中野種,再施以浸豬籠之刑!太后一聲令下。
季明月被拖走時的尖叫回蕩在大堂之中。
潘硯跪在地上,冷汗涔涔:太后娘娘,菱兒,我與季明月不同,我與菱兒青梅竹馬,只是一時鬼迷心竅……
太后冷笑:潘硯,你休想再蒙騙我義女!按律,你助紂為虐,誣陷忠良,該當何罪
大理寺卿肅然道:斬立決!
我忽然開口:太后,我有一請求。
孩子,你說。
我望著潘硯,字字如冰:讓他接受宮刑,做一名最低等的灑掃太監(jiān),終生不得踏出宮門半步。
潘硯聞言,面如死灰,癱軟在地:不要啊,菱兒,你不能這樣對我……
拖下去!立刻行刑!太后一揮手。
9
半年后,皇宮金鑾殿。
傳旨,賜安寧郡主蘇菱下嫁忠勇國公府世子,擇吉日完婚!皇帝的聲音在殿中回蕩。
太后笑容滿面,拉著我的手:孩子,從今以后,你便是名正言順的國公府世子妃了!朕已查明,忠勇國公世子品行端正,文武雙全,定能待你一生一世好!
我微微行禮:謝太后恩典。
太后遞給我一份名單:這些都是你的陪嫁人員,你看可還滿意
我隨意掃了一眼,突然在名單末尾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潘硯。
太后輕聲道:他被宮刑后,一直在宮中最臟的地方掃廁所。哀家特意將他安排為你的陪嫁太監(jiān),讓他親眼看著你幸福美滿的生活,這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我點點頭,嘴角浮現(xiàn)一絲滿意的笑容。
大婚當日,我乘坐八抬大轎,身著鳳冠霞帔,風光無限。
轎子前,一個衣衫襤褸、面容枯槁的太監(jiān)弓著背,手持掃帚,正是潘硯。
他看著我的鳳冠霞帔,想起了當年對我許下的承諾,眼中流露出無盡的痛苦和悔恨。
潘公公,好好掃地!我的貼身婢女故意提高聲音,若有半點不干凈,國公府可饒不了你!
潘硯渾身一顫,低頭應是。
婚禮現(xiàn)場,世子英俊挺拔,溫文爾雅,對我百般呵護。
拜堂時,他柔聲在我耳邊說:郡主,世子今生必定待你如掌上明珠,絕不讓你再受半點委屈。
我微微一笑,心中冰封已久的堅冰,有了一絲融化的跡象。
宴席上,潘硯被安排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伺候。每當世子為我夾菜,或是俯身在我耳邊說話時,我都能感受到潘硯那充滿嫉妒和痛苦的目光。
入洞房后,世子輕輕握住我的手:郡主,我知道你過去經歷了很多痛苦。若你心中尚有芥蒂,我愿意等你,不會勉強于你。
我被他的體貼所感動,第一次主動握住了他的手:謝謝你。
門外,潘硯被安排守夜,聽著房內不時傳出的笑聲和私語,他的臉上寫滿了痛苦。
接下來的日子,我和世子感情日漸深厚。他文武雙全,風度翩翩,更重要的是,他總能在細微之處體貼入微,讓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安全。
潘硯則日漸憔悴,每當看到我和世子在花園散步,或是在廳堂相視而笑,他的眼中就會流露出難以掩飾的痛苦。
有一次,我與世子在后花園賞花,世子突然單膝跪地,從懷中取出一支鑲嵌著珍珠的金釵:這是祖母傳下來的,說只能送給世子真心愛的女子。今日,我想親手為你戴上。
我感動不已,低頭讓他為我簪上金釵。
這一幕,恰好被前來打掃的潘硯看到。他手中的掃帚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引得我和世子回頭。
潘硯慌忙跪下:奴才該死!打擾了爺和夫人!
世子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退下吧。
潘硯顫抖著離開,但我看到,他的眼中已有了瘋狂的神色。
10
入冬后的一個傍晚,府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不好了!潘公公瘋了!他砸碎了酒壇,喝得酩酊大醉,還偷了馬廄的一匹馬跑了出去!
我心中一緊,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往哪個方向去了
往西山方向去了,夫人。
西山!那不是我爹當年被扔下的懸崖嗎
我立刻命人備馬:我去看看!
世子擔憂道:外面天寒地凍,還是我去吧!
不,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我必須親自去了結。
駕馬趕到西山腳下時,天色已暗。遠遠地,我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搖搖晃晃地站在懸崖邊上。
潘硯!我翻身下馬,朝他走去。
他轉過身,臉上掛著瘋狂的笑容:菱兒,你來了……你終于來了……
他的眼神已經渙散,身上散發(fā)著濃重的酒氣。
潘硯,下來吧,別做傻事。我謹慎地向他靠近。
傻事他凄厲地笑了,我這一生,最傻的事就是背叛了你!看著你日日夜夜與他琴瑟和鳴,我痛不欲生!
菱兒,我忘不了你為救我爬雪山采藥,摔斷腿的樣子;忘不了你日日夜夜照顧我發(fā)燒的樣子;更忘不了你對我的那份真心!
可我……可我為了榮華富貴,為了功名利祿,竟然親手將你推入深淵!他痛苦地捶打自己的胸口,老天爺懲罰我!讓我終日看著你和別人恩愛,卻永遠失去了做男人的資格!
我靜靜地看著他,心中竟沒有了恨意,只剩下憐憫:潘硯,一切都過去了。下來吧,別再執(zhí)迷不悟了。
執(zhí)迷不悟他慘笑一聲,是啊,我一直都執(zhí)迷不悟!菱兒,你恨我嗎
我已經不恨你了,我只恨自己當初瞎了眼。
不恨我他搖搖晃晃地朝懸崖邊走去,那我更該死!菱兒,我知道你的腿至今還會在陰雨天痛;我知道你的背上永遠帶著那十道鞭痕;我知道你心里永遠有那道無法愈合的傷口!
我親手造成的這一切,不應該被原諒!
菱兒,你記得嗎你爹就是從這里被扔下去的……我當時眼睜睜看著,卻沒有阻止……
他的眼淚如雨落下,風中的身影搖搖欲墜。
如今,我也要從這里跳下去!以死謝罪!
潘硯!不要!我沖上前想拉住他。
但已經晚了,他縱身一躍,跳入了萬丈深淵。
啊——!
他的慘叫聲回蕩在山谷中,漸行漸遠,最后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站在懸崖邊,看著漆黑的深淵,心中五味雜陳。
不知過了多久,身后傳來馬蹄聲,是世子趕來了。
他一言不發(fā)地將我攬入懷中,輕輕撫摸著我的長發(fā)。
都結束了。我輕聲說。
夜風呼嘯,卷起我的發(fā)絲。遠處,一輪明月從云層中緩緩升起,灑下清冷的光輝。
我轉身靠在世子懷中:我們回家吧。
遠處,皇城的燈火如同繁星點點。今夜過后,我將徹底放下過去,開始新的人生。
爹,您在天有靈,可以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