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約定好一起逃離海城的那天,沈琉璃拋下顧廷序消失得無影無蹤。
再相遇,才知道七年前的落魄少年竟是離家出走的叛逆太子爺。
而她,成了被父親雙手奉上用來討好他的工具。
1.意外重逢
海城最好的私立醫(yī)院。
沈琉璃陷在舒適的沙發(fā)里,估算著這個時間她來醫(yī)院的消息是不是已經傳到了傅子恒的耳朵里。
沈小姐,核磁顯示您的頭部并沒有什么異常,我建議您到心理科做一下診療,有時負面情緒的累積也會造成身體的應激反應......
徐澤楷回想起剛剛給沈琉璃檢查時看到的場景,猶豫再三還是小心翼翼地建議道。
低血糖。
什么
沈琉璃快速地掃了一眼醫(yī)生的胸牌,冷艷的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
徐醫(yī)生,不管誰問起我的情況,我希望他們能查到的只有低血糖這個結果。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鼎盛是會員制,能付得起高昂的會費來這看病的大多是海城有頭有臉的人家,對于隱私保護的要求自然也格外高。
徐澤楷見怪不怪地點點頭,心里暗自感嘆豪門的不易,人都被抬著進來了,不關心自己的身體先想著封鎖消息。
沈小姐,我們醫(yī)院在保護病人隱私這方面,您是完全可以放心的。不過我還是建議......
不用建議了,謝謝你的好意。
沈琉璃打斷徐澤楷的話,起身向外走去。
對她這種人來說,活著是贖罪,死了反倒是種解脫。
只是門打開的瞬間,一股淡淡的煙草味侵入鼻腔。
沈琉璃沒想到門口有人,差點撞上男人結實的胸膛,順口說了句抱歉。
可是男人一動不動地擋在那里,似乎并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沈琉璃,真的是你。
低沉的嗓音帶著輕顫,沈琉璃心頭一緊,有些意外地抬起頭。
眼前的人和記憶中那張熟悉的臉慢慢重合,年少時的張揚遁去,深邃的眼睛里翻涌著晦暗不明的情緒。
阿序,你怎么來了
徐澤楷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也讓沈琉璃回過神。
生活還是這么愛開她的玩笑,仿佛看不慣她認命的擺爛姿態(tài),總要想方設法給她些刺激。
就像躲了這么多年,偏在這種時刻遇到顧廷序,讓她措手不及,讓她避無可避。
沈琉璃勾起唇角,擠出禮貌的微笑。
顧廷序,好久不見。
七年兩個月零六天,確實很久了。
和灼熱的視線不同,顧廷序的聲音冷漠低沉,透著一股譏諷的寒意。
你們......認識呀
徐澤楷不知何時已經晃到兩人之間,一副吃到瓜的表情,打量著顧廷序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企圖尋到一些蛛絲馬跡。
畢竟顧家少爺向來浪蕩隨性,還沒見他對哪個女人這么上心。
你來找人的嗎那我就先不打擾了。
沈琉璃刻意忽略掉那幾乎將她灼穿的熱度,只想找個借口快點離開。
擦身而過的瞬間,手腕被一只大手緊緊攥住,指尖的涼意透過細膩的肌膚滲入血管,激得她心臟猛地一縮。
沈琉璃,為什么
顧廷序努力保持著平靜,但話一出口,眼尾還是染上了一抹紅。
為什么明明說好要一起逃離海城卻沒有來
為什么一句話都沒說就拉黑了他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
為什么這么多年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杳無音信
這些問題這些年來一直在顧廷序的腦海里不停地回蕩,在無數(shù)個夜深人靜的晚上將他一次次拉入執(zhí)念的深淵里,掙脫不開。
在沈琉璃消失的最初那一年他不停在想,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為此還動用父親的關系查了海城所有死亡的人員名單,可是一無所獲。
后來他聽說有人在機場見過她和一個年輕的男人辦理值機手續(xù),似乎是飛往英國的航班。
他像游魂一樣在英國的大街小巷飄蕩了三個月,抱著微乎其微的希望。
即便是剛剛過來的路上,他都在懷疑走廊里不經意看到的那個身影是不是又是自己的幻想。
可是現(xiàn)在,她就這么完好無損地站在自己面前,云淡風輕地和他打著招呼,沒有半句解釋,仿佛他們之間什么都不曾有過。
說話!
顧廷序反手將沈琉璃圈在墻角,高大的身影逼近,帶著難以驅散的凜冽氣場。
沈琉璃不敢抬頭,那些被刻意掩埋的記憶卷土重來,圍觀的人群,斑駁的傷痕,干涸的血跡,還有那雙盯著巷口至死沒有閉上的眼......
有些傷疤原來永遠不會愈合,只要輕輕一碰,就會血肉模糊。
沈琉璃心臟一陣劇痛,額頭迅速泛起一層細密的汗珠。
她強忍著胃部的翻涌,努力地想要掙脫顧廷序的手,卻使不上一點力氣。
顧廷序,放手,我想回家......
沈琉璃,你又想逃!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七年,你對我就連一句解釋都沒有!
顧廷序氣血上涌,沒有注意到沈琉璃愈發(fā)蒼白的臉色,手上不自覺加重了力道。
放開她!
不遠處傳來一聲怒喝,未等顧廷序反應,男人已經快步走到眼前,不由分說地揮過來一拳。
顧廷序本能躲閃,下意識地放開了沈琉璃的手腕。
失去重心的沈琉璃向下滑落,被一雙精壯有力的手臂穩(wěn)穩(wěn)接住,攬入懷中。
顧廷序踉蹌著起身,正看到沈琉璃緊靠在男人懷里,煞白的臉上是還未散去的驚魂未定。
那小鳥依人的模樣,深深地刺痛了顧廷序的眼。
憤怒和嫉妒幾乎是瞬間涌上頭。
沈琉璃,這他媽又是誰!
幾個人的顏值本就惹眼,再加上這一番動靜,即便是平日里以私密性好著稱的鼎盛醫(yī)院,此刻也圍了不少人,有的更是不著痕跡地舉起手機開始錄像。
傅子恒意識到沈琉璃狀態(tài)不對,迅速脫下西裝外套遮住她的臉,凌厲的眼神掃過圍觀的人群,最后定格在顧廷序臉上。
鼎盛現(xiàn)在就是這種服務態(tài)度今天的事我的律師會和你們聯(lián)系。還有,如果我家人的照片出現(xiàn)在任何網(wǎng)絡平臺上,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我一定會追究到底。
家人!
沈琉璃結婚了!
顧廷序難以置信地望向那個依偎在男人懷里的纖細身影,像是被人扇了一個重重的耳光。
難道這就是她這些年消失不見的原因
雖然似乎已經知道了答案,顧廷序還是不死心地開了口。
沈琉璃,我再問最后一遍,你真的沒有什么要和我說的嗎
沈琉璃被傅子恒護著本打算離開,聽到顧廷序的話還是停下了腳步。
她撥開外套,冷漠地直視著顧廷序的眼睛。
顧廷序,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當年答應和你一起走,我希望我們永遠不要再有交集。
沈琉璃看著顧廷序眼里的光一點點暗了下來,靜謐的空氣里是某個人驕傲碎掉的聲音。
可她說的是心里話,他們的遇見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2.以家人之名
賓利寬敞的后座上,傅子恒一直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沈琉璃的表情。
姐,剛剛那個人......
見沈琉璃不愿接話,他識相地轉換了話題。
姐,醫(yī)生怎么說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是打電話問了司機,我都不知道你被送到醫(yī)院去了。
看傅子恒滿眼關切,沈琉璃擠出一絲笑容。
沒什么大事,就是低血糖而已,不用擔心。
話音未落,就見傅子恒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糖果,熟練地剝開糖紙,遞到沈琉璃面前。
自從七年前傅子恒車禍沈琉璃給他輸了血后,身體一直恢復得不太好,怕她低血糖不舒服,傅子恒總是隨身帶著糖果,后來就成了習慣。
沒想到沈琉璃出國這么多年,他的習慣還是沒變。
阿恒,一會回到家不要叫我姐,叫名字就好。
本是隨口的提醒,傅子恒卻像是被人戳中了痛處,原本關切的臉上瞬間掛上慍色。
我不管我媽開不開心,你是爸的女兒,也是我的姐姐,這是事實,不會改變。
見沈琉璃沉默著沒有接話,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語氣懇切。
姐,我已經在接手家里的生意了,再給我點時間,我保證,以后在這個家里你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臉色生活,也不用強迫自己做不喜歡的事。
和顧廷序冰冷的手不同,傅子恒的手永遠是暖的,在那些暗無天際的日子里,是這雙手一直握著沈琉璃,執(zhí)著地要給她一個家。
即便她的媽媽是被人唾棄的小三,即便她從出生就是母親企圖栓住父親的工具,即便她是連所謂的父親都不愿承認的恥辱的存在,傅子恒依然出現(xiàn)在她母親的葬禮上。
他那時青春的面龐還透著稚嫩,語氣卻很堅定。
姐,你別怕,我?guī)慊丶摇?br />
想起那些往事,沈琉璃鼻尖有些發(fā)酸。
她回握住傅子恒的手,柔聲安撫道:嗯,我知道了。
車子停在一棟遠離市中心的別墅前。
見沈琉璃下了車,傅子恒不動聲色地給助理發(fā)了條信息。
查一下下午鼎盛醫(yī)院那個男人的信息,還有我姐到底得了什么病。
沈琉璃望著幽深的院落,心里還是有些緊張。
被發(fā)配到國外這么多年,不知道這次突然叫她回來是為了什么,直覺告訴她,絕不是家宴小聚這么簡單。
畢竟,他們也算不上是一家人。
沈琉璃跟在傅子恒身后進門時,偌大的餐廳已經擺好了飯菜。
白喜珠坐在上位,她叫住保姆,指了指面前的黑松露仙貝,妝容精致的臉上是遮不住的厭煩。
你們現(xiàn)在做事是越發(fā)沒規(guī)矩了,什么上不了臺面的東西都敢端到我面前來你知不知道這個黑松露是我從法國帶回來的,將近兩萬一顆,那個仙貝是什么貨色,也配往一起搭
沈琉璃知道,這是在指桑罵槐呢。
她在心里自嘲地笑笑,白阿姨現(xiàn)在怎么竟也含蓄了,以前都是指著她的鼻子罵的。
沈琉璃掃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傅寒川,外人眼中的堂堂傅氏總裁此刻也不過是陪著笑臉打圓場。
孩子們都回來了,快吃飯吧。
沈琉璃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跟在傅子恒身后入了座。
她不是沒禮貌,而是那聲爸過于刺耳,會讓在場的大部分人都不舒服。
媽,你能不能別動不動就大呼小叫的仙貝怎么了,我就喜歡吃仙貝,我特意囑咐廚師做的,就是忘了告訴他別把你那黑乎乎的破玩意兒往里加,好好的仙貝都糟蹋了。
傅子恒說著,嫌棄地把那盤菜推到一邊,不著痕跡地將海鮮粥換過來,盛了一碗順手放在沈琉璃面前。
姐,坐了那么久的飛機,喝點熱粥暖胃。
白喜珠看到自己兒子吃里扒外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只是想到這次叫沈琉璃回來的原因,隱忍著沒有發(fā)作。
她向傅寒川遞了個眼色,催促他開口。
琉璃呀,你這么多年也是辛苦了,一個人在國外生活,還把分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條,這次回來就別走了,留在海城幫幫阿恒。
沈琉璃有些意外,沒有接話。
當年把她丟到國外,就是因為怕她擋了傅家唯一繼承人的路,現(xiàn)在阿恒在公司還沒站穩(wěn)腳跟,該更加防著她才對。
傅子恒倒是一臉驚喜。
太好了,有姐在身邊幫我,我就踏實了。
琉璃,現(xiàn)在你也大了,爸爸......我和你白阿姨合計了一下,也該給你找個好的歸宿。鼎盛集團的公子和你年紀相仿,你有空的時候去見見。
沈琉璃手上一頓,二十多年了,這是傅寒川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稱爸爸。
傅氏現(xiàn)在正準備進軍高端養(yǎng)老領域,而鼎盛集團幾乎壟斷了海城的醫(yī)藥產業(yè),旗下的鼎盛醫(yī)療更是海城最有名的私立醫(yī)院品牌。
再加上鼎盛總裁蔣欣怡的老公是赫赫有名的醫(yī)學專家顧博濤教授,如果他們肯入駐傅家的綠城養(yǎng)老項目,無異于給傅家鑲了一塊無可替代的金字招牌。
只是傅氏的橄欖枝遞了好幾次,鼎盛并沒有要接的意思。
沈琉璃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原來她也可以是傅寒川的女兒,只要她有利用價值。
而她沈琉璃最大的價值,就是這張美得令人過目不忘的臉。
我不同意!早就聽說顧家那小子高中時就離家出走去外面鬼混,把他老爹氣個半死,現(xiàn)在也是整天游手好閑,不務正業(yè),你們要找也找個像樣點的,這種人怎么配得上我姐呀再說了,想和鼎盛合作你就開高價,能不能別想這些歪門邪道!
傅子恒看沈琉璃愣在那,以為她是不愿去相親又不知如何拒絕,丟下筷子搶先開了口。
沒想到沈琉璃卻攔住了他。
阿恒,去見見也無妨,顧家這樣的豪門,是我高攀,人家還不一定看得上我呢。
白珍珠正欲發(fā)作,聽沈琉璃這么一說臉色終于稍稍緩和。
你還算有點自知之明,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也該有點用處。
琉璃啊,你不用擔心,我們已經決定對外宣布你是我的養(yǎng)女,以后你可以名正言順地叫我爸爸了。
沈琉璃看著傅寒川和藹的笑臉,耳邊回響起母親歇斯底里地叫罵。
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沒用的東西,如果你能爭氣點,你爸爸也不會連正眼都不看我們一眼。
后天下午相親,你好好準備一下。
是。
傅子恒本還想爭辯,見沈琉璃絲毫不反抗,生氣地起身回了房間。
沈琉璃看了眼傅子恒負氣離開的背影,低下頭繼續(xù)喝粥。
養(yǎng)女
遠遠不夠。
3.所以…你要嗎
傅家......養(yǎng)女
顧廷序長腿微敞懶散地靠在沙發(fā)上,修長的指尖夾著吸了一半的香煙,漆黑的眸子盯著沈琉璃,前日的灼熱褪去,眼底的譏諷一覽無余。
從進門看到顧廷序的那一刻起,沈琉璃就知道今天這場相親沒戲了。
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還是在顧廷序面前坐了下來。
你知道我不是傅家養(yǎng)女,可我不知道你是顧家少爺。
她和顧廷序高中幾乎天天待在一起,她從未提過傅寒川半句,傅寒川也從未對外透露過關于她這個私生女的半點消息,顧廷序自然不會知道她和傅家的真正關系。
只是沒想到當時那個白天上課晚上打工的貧困少年竟是離家出走的叛逆少爺。
那你還來
前天沈琉璃走后,顧廷序就找人查了傅子恒的資料,傅氏集團的獨子,即將和姜家的二女兒訂婚。
那沈琉璃算什么金絲雀
想到她卸下防備躲在傅子恒懷里的模樣,顧廷序就覺得胸口一陣躁郁。
今天這場相親局,擺明了是傅氏討好鼎盛的手段,說是相親,可那傅寒川話里話外明顯送的是個玩物。
誰都知道,即便是傅氏的親生女兒想加入顧家也是高攀,養(yǎng)女不過是個干凈點的身份。
沈琉璃今天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一襲墨綠色的旗袍襯得人膚如凝脂,如墨般的長發(fā)繾綣著隨意散在肩上,讓人不自覺地注視到胸前起伏的曲線。
顧廷序喉結滾動,煩躁地將煙按滅在桌面上,大手一把捏住沈琉璃的下頜逼著她與自己對視。
沈琉璃,幾年不見,你可真是出息了!你知不知道傅寒川是把你送過來被玩的
沈琉璃被捏得吃痛,眼眶迅速攀上一層氤氳的水汽,卻依舊噙著淡淡的笑意。
所以,你要嗎顧少爺。
前日還決絕地要劃清界限,今天就上趕著投懷送抱,顧少爺三個字從沈琉璃嘴里輕吐出來,魅惑又刺耳,擊穿了顧廷序最后的底線。
你現(xiàn)在可真賤!
顧廷序臉色陰沉,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這幾個字,嫌棄地甩開沈琉璃的臉,摔門而去。
房間里一下子安靜下來,沈琉璃挺直脊背坐在那,眼眶酸脹得厲害。
她忍了好久,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好一個相親,她可真是天真。
她不光高估了自己的價值,也高估了傅寒川的底線。
她知道自己的父親自私冷漠,卻沒想到對親生女兒可以無恥到這種程度。
這么多年,沈琉璃聽慣了流言蜚語,以為沒什么能再讓她難過。
可剛剛顧廷序的話,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把她剝光了凌遲,痛得沒有尊嚴。
沈琉璃獨坐了良久,回到傅家時已是華燈初上。
看到等在客廳的傅寒川和白喜珠,她神色淡漠地走過去,準備迎接暴風雨。
不愧是狐貍精生的狐媚胚子,勾引人的本事就是一流。
白喜珠掃了一眼神色疲憊的沈琉璃,尤其是那晶瑩的泛紅的眼眶,料定她下午賣了不少力氣,忍不住陰陽怪氣道。
放在平時,沈琉璃都會當做沒聽到息事寧人,可今天她實在被羞辱得夠夠的了,擠出一個淡淡的笑反唇相譏。
狐貍精一個人可生不了孩子,我爸也功不可沒。
你!你還真以為你攀上了顧家就一步登天了,和你那個不要臉的媽一樣,送上門被人玩!
白喜珠被踩中三寸,面目猙獰地沖上來要扇沈琉璃的巴掌。
夠了!你看看你這個潑婦樣子,在孩子面前能不能要點臉面!
傅寒川怒喝一聲,擋在沈琉璃身前,反手一推,白喜珠險些跌倒。
你敢打我!傅寒川,你是不是不想過了!
白喜珠不可置信地指著傅寒川,尖利的嗓門震得人耳膜發(fā)痛。
琉璃是我的女兒,你若是再敢這么說她,別怪我和你離婚。
沈琉璃怔怔地看著傅寒川高大的背影擋在自己身前,情緒復雜。
她小時候曾無數(shù)次幻想過自己被欺負時也會有爸爸擋在她身前,可是他一次都沒有出現(xiàn)過,現(xiàn)在又是在做什么。
直到白喜珠哭著跑出門,她還愣在原地。
琉璃啊,你受委屈了。
傅寒川拍了拍沈琉璃的肩膀,原本冷峻的臉上綻出了慈愛的笑容。
我的好女兒,果然沒讓爸爸失望,剛剛顧少爺來電話,說是對你非常滿意,想下個月和你訂婚呢。
你說什么顧廷序要娶我
是啊,這段時間就別去公司了,好好伺候顧少爺,不行明天就搬過去多培養(yǎng)一下感情,需要什么就告訴爸爸,爸爸一定風風光光把你嫁到顧家去......
沈琉璃心底剛升起的一絲希冀被無情打碎,苦笑著看著眼前一口一個爸爸的傅寒川。
原來這突如其來的父愛都是因為顧廷序要娶她。
我累了,想休息。
沈琉璃突然覺得沒意思極了,轉身上樓回了臥室。
她將自己陷在柔軟的大床上,眼前都是顧廷序清冷的臉上滿是厭棄的神情。
手機突然振動了一下,陌生的號碼發(fā)來一條信息。
沈琉璃,如果你想讓傅家在海城消失,大可以再逃跑一次。
沈琉璃從床頭的小瓶子里倒出兩片白色藥片塞進嘴里,疲憊地閉上眼睛。
顧廷序,你到底想做什么
恍惚間,沈琉璃又夢到了沈慧。
她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像一個美麗的玩偶,只剩一具皮囊。
你爸爸是愛我們的,他只是迫于白家的壓力身不由己……
沈慧轉過頭盯著沈琉璃,大滴大滴的眼淚往外涌。
琉璃呀,你要爭氣一點,這樣你爸爸才會常常來看我們。
說著說著,沈慧眼里的淚突然變成血色,表情凄厲地伸出手一把扼住沈琉璃的喉嚨。
都怪你,你為什么不接電話為什么不來救我是你讓我慘死街頭,是你讓我成了所有人的笑柄,都是你害死了我!
沈琉璃被掐得喘不過氣,視線漸漸模糊,眼前的臉由沈慧變成了傅子恒。
姐,我對你這么好,你為什么還要害我
不要!
在瀕臨窒息的前一秒,沈琉璃猛地起身,漆黑的臥室里,只聽到擂鼓般的心跳。
緩了幾秒,在確認一切只是一場夢后,沈琉璃終于忍不住,將臉埋在雙腿間,蜷縮著身體壓抑地嗚咽起來。
她不敢哭得太大聲,手指用力地掐著大腿,試圖用疼痛轉移鋪天蓋地的自責。
直到天邊微亮,她才松開已經僵硬的手,腿早已痛得沒了知覺,白皙的大腿上斑駁的色塊觸目驚心。
4.盛大的告白
顧廷序站在窗前,冷著一張深邃面孔,平靜中的神色下暗潮洶涌。
我不會逃跑,你別動傅子恒。
他死死地盯著手機屏幕上沈琉璃幾分鐘前發(fā)來的信息。
她說的不是傅家,而是傅子恒。
那三個字簡短刺眼,不像是妥協(xié),更像是盛大的告白,宣誓著她對傅子恒的愛。
可明明沈琉璃也曾這樣愛著他。
那時他被老媽派來捉他回去的保鏢追了幾條街,堵在死胡同。
沈琉璃路過,以為那是來找他討債的債主。
她纖細的身影擋在顧廷序面前,寸步不讓。
你們放了顧廷序,他欠的錢我替他還。
怕保鏢不信,沈琉璃掏出錢包里的全部現(xiàn)金和一張銀行卡遞過去。
這張卡里有一萬多,如果不夠我可以回家去拿。
保鏢自然是不敢真的傷到少爺?shù)�,看顧廷序悄悄掏出一把水果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凌厲的眼神充滿警告,他們只得配合地接過女孩手里的錢離開。
沈琉璃根本不知道顧廷序在她身后做了什么,直到幾個大漢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一下子癱坐在地,仰著煞白的小臉對著他笑。
顧廷序,沒事了。
如今同樣的愛,主角卻換了人。
顧廷序一根接一根地抽,直到煙頭堆滿了面前的煙缸。
修長的手指輕觸屏幕。
收拾行李,現(xiàn)在過來。
沈琉璃看到顧廷序發(fā)過來的定位時,已經若無其事地在吃早餐了。
姐,沒事吧
傅子恒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沈琉璃的表情,自從剛剛她看過手機后總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沒什么,是顧廷序想讓我搬到他那去住。
沈琉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臉頰適時升起一抹緋紅,任誰看了都像是情竇初開的嬌羞少女。
好呀!住在一起好,年輕人嘛就是要多在一起才能培養(yǎng)感情。
傅寒川語氣里是難掩的開心,張羅著讓司機一會就送沈琉璃過去。
姐,你喜歡那個人嗎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不知道為什么,傅子恒總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他已經查到那日在鼎盛拉住沈琉璃不放的男人就是顧廷序,他們明顯早就認識。
可是當時沈琉璃明明那么抗拒,現(xiàn)在為什么又一副柔情蜜意的樣子。
更何況顧廷序在海城的名聲并不好,頂著一張勾人的臉,讓無數(shù)小姑娘前赴后繼。
論浪蕩不羈,他稱第二,這海城沒人敢稱第一。
這種男人,哪有什么真心
傅子恒清秀的臉上寫滿擔憂,他怕沈琉璃愛上顧廷序遍體鱗傷,更怕他們之間只是某種交易。
阿恒,不用擔心,我和顧廷序十八歲就認識了,如果沒有發(fā)生那些事,說不定現(xiàn)在都結婚好幾年了,這下應該算是......破鏡重圓。
沈琉璃語氣真誠,直視著傅子恒的眼睛,笑得明媚燦爛。
傅子恒心頭一沉,勸阻的話在喉嚨處打了個結,生生咽了下去。
吃過早飯,傅寒川便迫不及待地安排司機將沈琉璃送去顧廷序的公館。
沈琉璃看著后視鏡中傅子恒的身影越來越遠,臉上的笑意終于隱去,又恢復了往日的淡漠。
碎了的東西就是碎了,哪有什么破鏡重圓。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她知道這世界上有很多比愛情重要的東西。
沈小姐,少爺在樓上等候您多時了。
顧廷序的家大得像個迷宮,極簡的裝修風格讓本就空蕩的房子更少了幾分人氣。
管家將沈琉璃帶到臥室門口,便悄然退下不見了蹤影。
沈琉璃深吸了口氣,輕輕推開了臥室的門。
顧廷序逆光坐在窗前,深邃冷冽的五官看不清什么情緒。
顧少爺,不知道您叫我來有什么吩咐
被顧廷序盯得有些不自在,沈琉璃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
就是好奇,你能為傅子恒做到什么程度
顧廷序挑挑眉,嘴角揚起幾分散漫的笑意,薄唇輕啟,悠悠吐出兩個字。
脫吧。
5.只剩嘴硬
現(xiàn)在!
沈琉璃想過顧廷序荒唐,親耳聽到卻還是難掩驚訝。
現(xiàn)在可是上午十點。
青天白日,陽光刺眼,羞恥心也沒有辦法假寐。
怎么,你還有營業(yè)時間
見沈琉璃站在那一動不動,顧廷序斂起嘴角的笑意,嗓音冷漠薄涼。
沈琉璃,出來賣,要有出來賣的覺悟。
一句話,如冷水兜頭而下,澆滅了沈琉璃臉頰上火辣辣的燙意。
顧少爺說的是,是我不識抬舉了。
沈琉璃仰起頭,纖細的手指開始解頸下的第一個盤扣。
脖頸,肩膀,胸膛......白皙的肌膚從黑色的包身長裙中一點點釋出,很快便露出玲瓏的腰線。
四目相對,男人喉結滾動,漆黑的眼底翻涌著沈琉璃看不懂的情愫。
停。
沈琉璃手上動作一滯。
下一秒,即將掉落的裙子被顧廷序猛地一拉,扯回肩膀處。
就這傅家怎么好意思把你送過來
顧廷序緊繃著下頜線,別扭地側過頭,仿佛見了什么礙眼的東西。
沈琉璃輕輕將裙子從顧廷序手中扯出來,不緊不慢地系好,看不出喜怒。
那真是不好意思,讓顧少爺失望了。
顧廷序如果真的念及舊情,沈琉璃也許還會手足無措,可被羞辱報復這種事,算是到了沈琉璃的熟練區(qū)。
忐忑的石頭落了地,沈琉璃反倒淡定了。
氣氛陡然安靜。
顧廷序眉頭微皺,一言不發(fā),一張俊臉陰得快要滴出水來。
他氣沈琉璃無所謂的態(tài)度,氣她為了傅子恒連尊嚴都不要了。
她就這么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沈琉璃以為兩人就要這樣僵持下去時,一雙有力的手臂突然將她抱起狠狠撞在冰涼的落地窗上。
事情發(fā)生得過于突然,沈琉璃甚至沒來得及反抗,密集的吻便像雨點般傾瀉而下。
憤怒、肆意、長驅直入......
顧廷序身高腿長,天然的體型優(yōu)勢幾乎沒給沈琉璃任何活動的空間。
沈琉璃雙手被顧廷序禁錮著,強迫舉高貼在玻璃窗上,整個人根本動彈不得,只能試圖咬住顧廷序的嘴唇,迫使他停下動作。
可沒有經驗的她,實際操作起來更像是某種迎合,不僅沒能阻止,反倒勾起一輪更猛烈的進攻。
直到沈琉璃覺得肺部的氧氣幾乎被抽干時,顧廷序才終于松開了她,修長的手撐在玻璃上,寬闊的胸膛劇烈起伏著,緋紅從脖頸蔓延至耳尖。
沈琉璃此刻全身都軟,只剩嘴硬,惱羞成怒地一口咬在顧廷序圈住她的手臂上。
顧廷序悶吭一聲,卻沒有躲,任她發(fā)狠般的撒氣。
從重逢到現(xiàn)在,顧廷序終于在沈琉璃身上看到了一絲熟悉的人氣,即便是惱他氣他,也好過之前的淡漠疏離。
怎么對技術不滿意
沈琉璃從沒想過要守身如玉,可是初吻就在這種毫無預兆地情況下沒了還是讓她氣血上涌。
顧廷序以前親親她的額頭都要溫柔地問她可不可以,現(xiàn)在確是真的把她當個玩物了。
不知道為什么,白喜珠怎么羞辱她沈琉璃都無所謂,但是顧廷序的每一分輕視都會刺激她的神經。
顧廷序,你到底想干什么!
唇齒間彌漫著血的腥甜,沈琉璃話音未落,只覺得胃部突然一陣翻涌,本能地用力推開面前的男人,蹲下身干嘔起來。
她這幾日幾乎沒吃什么東西,胃部抽痛卻什么也吐不出來,只有眼淚不受控制地向外涌。
沈琉璃,你就這么討厭我
顧廷序盯著蹲在地上的纖細身影,被她激烈地反應深深刺痛,臉上帶著自嘲般的苦笑。
不等沈琉璃回答,快步摔門而去。
6.狗咬的
酒吧包廂里,徐澤楷看著坐在一旁悶聲喝酒的顧廷序不滿地小聲抱怨。
少爺,牛馬也得休息不是我平常給鼎盛賣命就算了,好不容易調休一天,還不到中午就被拉出來陪你,我也太慘了吧
徐顧兩家是世交,徐澤凱和顧廷序算是發(fā)小。
和被逼著繼承家業(yè)的顧廷序不同,徐澤楷是真的喜歡學醫(yī),父母也支持他的決定,別看他一口一個牛馬,在鼎盛工作他甘之如飴。
不過顧廷序就沒那么幸運了,他從小喜歡畫畫,家里卻早早為他定下經商的路。
偏偏顧廷序性子倔,斗爭得異常激烈,高中那年更是直接辦了轉學離家出走,在他們這個圈子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顧家氣得斷了他的經濟來源,想逼著他低頭,沒想到顧廷序半工半讀愣是挺了兩年多,讓徐澤楷驚嘆不已。
只是高三畢業(yè)那年不知道他為什么低了頭,不僅回了顧家,還按照家里安排報了海大醫(yī)學系。
不過徐澤楷知道,這幾年顧廷序表面上不務正業(yè),實際上就是在和家里置氣,不想遂了他們的心意。
阿序,你胳膊怎么回事
徐澤楷眼尖,發(fā)現(xiàn)顧廷序露在襯衫袖口外的小臂上有一圈清晰的齒痕,立刻放下手里的果汁,饒有興致地湊近查看起來。
喲,這還沁著血絲呢,小姐姐下嘴夠狠的呀。
顧廷序修長的手指在杯口慢慢打著圈,聞言指尖一頓,腦海中浮現(xiàn)出剛剛沈琉璃蹲在地上干嘔的身影,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狗咬的。
徐澤楷一愣,隨即調侃道:這不會是你為了氣你媽自己咬的吧
畢竟顧廷序這些年為了氣他媽沒少干這種事。
帶著美女招搖過市,實際上一進包廂就讓人家坐兩米開外,連個眼神交流都沒有。
一個女朋友沒交過,倒成了海城第一浪蕩子,以至于他媽看上的世家沒一個愿意把女兒嫁給他。
滾一邊去。
顧廷序一個煙盒飛過來,被徐澤楷穩(wěn)穩(wěn)接住。
我問你,前兩天沈琉璃去鼎盛是哪里不舒服
雖然每天接診的病人不少,但是沈琉璃的顏值還有檢查時看到的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讓徐澤楷印象深刻,他自然是記得的。
阿序,你和那位沈小姐很熟嗎難道是傳說中的白月光
徐澤楷收起臉上的嬉笑,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這位沈小姐身上新傷疊著舊傷,不管是自己弄的還是外力所致,都說明她的處境并不樂觀。
不熟,好奇而已。
顧廷序神色淡漠,似乎真的只是隨口一問。
徐澤楷猶豫了幾秒,覺得還是應該尊重患者的隱私。
沈小姐是因為低血糖在機場暈倒,才被送來鼎盛的。
阿序,你去哪呀
顧廷序心頭一沉,顧不上徐澤楷的呼喚,沖出包廂。
一路上他給沈琉璃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是通話中。
機械的女聲讓不安迅速累積,顧廷序的腦海中不停地出現(xiàn)沈琉璃纖細的身影暈倒在臥室的畫面。
門被猛烈地推開,沈琉璃正背對著門接電話。
顧廷序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在聽清那溫柔的聲音后,瞬間跌進不見底的深淵。
阿恒,你放心吧,我在這很好,顧廷序沒有欺負我,你安心準備訂婚宴就好......
沈琉璃聽到門響回過頭,有些錯愕地望著站在門口氣喘吁吁的顧廷序。
她沒想到顧廷序會這么快回來,而且不知道為什么,他看起來比剛剛走得時候更生氣了。
顧廷序用舌尖抵了抵腮幫,低著頭自嘲般地笑了許久。
再抬起頭時,眼里的擔憂早已蕩然無存,只剩下無盡的嘲諷。
人在曹營心在漢我前腳剛走就急著打電話報平安呢。我是不是回來得不是時候,打擾你了
沈琉璃的視線停在顧廷序的薄唇上,想到剛剛的觸感,臉上一陣燥熱。
她心里賭氣,嘴上也不肯退讓。
這可是顧少爺?shù)募�,您自然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和一個玩物談什么打擾。
傅子恒要訂婚了,你這個傅家養(yǎng)女是不是也應該出席一下呀
虧他還怕沈琉璃不舒服瘋了一樣趕回來,結果都是自作多情。
他現(xiàn)在只想往她傷口上撒鹽,卻沒看到期待中的反應。
我可以去嗎
沈琉璃甚至有些真誠地發(fā)問,讓顧廷序心口堵得厲害。
去,當然要去!
7.錯上加錯
金碧輝煌的宴會廳里,傅子恒和江筱的巨幅海報格外顯眼。
傅寒川和白喜珠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并肩穿梭在人群中招呼著客人。
沈琉璃看著照片里傅子恒溫潤的眉眼,心里竟有些感慨。
當年那個還有些稚氣的少年一眨眼也到了成家的年紀。
看沈琉璃盯著傅子恒的照片出神,顧廷序眸色一沉,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指節(jié)發(fā)白。
顧少爺,您竟親自來了!
傅寒川注意到站在門口的挺拔身影眼前一亮,幾乎是小步快跑著熱切地迎了上來,親昵地責備著沈琉璃,你這丫頭,怎么顧少來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
白喜珠緊隨其后,眼神在劃過沈琉璃時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但很快便恢復如常。
這種大喜的日子,她不允許有任何差錯,更何況顧廷序能來,是給傅家撐了門面。
一陣歡呼聲中,江筱挽著傅子恒入場,俊男美女,真真是一對璧人。
參加訂婚宴的人自然地圍攏過來,眾人的交口稱贊聲中,閃光燈奪目刺眼。
自從沈慧去世后,沈琉璃就對圍觀的人群和閃光燈出現(xiàn)了應激反應。
她扶住身側的酒臺,臉色煞白,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才讓自己沒有倒下去。
閃光燈前的傅子恒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擔憂地環(huán)顧四周,隔著人群搜尋著沈琉璃的身影。
對上傅子恒視線的瞬間,顧廷序故意用力將沈琉璃攬進懷里,高挺的鼻梁輕蹭過她的耳畔。
抖什么
顧廷序,能不能先帶我出去
沈琉璃身上沒有力氣,剛剛一直緊咬著嘴唇逼自己保持鎮(zhèn)定。
怕擾了阿恒的訂婚宴,她甚至沒有注意到顧廷序語氣中的譏諷,軟著音調向顧廷序求助。
腰間的手臂陡然加力,溫熱的氣息灑在耳畔。
怎么傷心得看不下去了沈琉璃,裝病這種把戲,你還真是百玩不厭。
竊竊私語的間隙,傅子恒已經快步走到兩人面前。
他看到沈琉璃唇間的血絲,便知她剛剛定是被閃光燈驚到了,有些懊惱自己竟忘記交代不許拍照,臉上的心疼一覽無余。
傅子恒下意識地想扶住沈琉璃,卻被緊隨其后的江筱攬住了手臂。
這就是沈姐姐吧之前常聽阿恒提起,果然是像畫里走出來的人,難怪連顧少都一見傾心了。
傅寒川早就放出要和顧家聯(lián)姻的風聲,今天顧廷序肯來,算是坐實了傳聞。
沒了刺眼的閃光,沈琉璃此刻稍稍穩(wěn)了穩(wěn)心神,努力挺直脊背,擠出一個溫婉的笑容。
只是剛欲開口,便被顧廷序搶了先。
那傅少爺有沒有告訴你,這位沈姐姐伺候人的本事也是一流
顧廷序的手掌擦過沈琉璃纖細的腰,感受到掌下單薄的身軀瞬間緊繃。
上次在會館相親,她可是......
顧廷序!
傅子恒一把扯過顧廷序的衣領,掄起的拳頭懸在半空,被傅寒川的人死死拉住。
逆子,怎么敢和顧少動手!
顧廷序整了整衣領,嘴角的笑意不減反增,他側頭看了看沈琉璃劇烈起伏的胸口,貼近傅子恒的耳側,聲音剛好讓周圍屏息的賓客聽見。
傅少爺送過來的玩具,我真的很滿意。
啪的一聲脆響,顧廷序被打得偏過頭,臉頰一片灼熱。
沈琉璃這一掌力道不輕,震得掌心生疼。
啪,又是一聲脆響,沈琉璃還沒來得及反應,傅寒川的巴掌已經甩到她的臉上。
這一掌比剛剛那一掌只重不輕,沈琉璃幾乎是緩了兩秒,才回過神來。
她眼眶酸脹,嘴角卻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一動不動地盯著傅寒川的側臉,似乎要將他看穿。
顧少,傅某教女無方,讓您看笑話了,還不快給顧少道歉。
她一個養(yǎng)女,上不得臺面,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白喜珠嘴上賠著不是,臉上確是掩不住的得意。
傅子恒被人控制著,掙不開身,只能憤怒地朝傅寒川大吼:你沒聽到他怎么說我姐的嗎你他媽還要不要點臉了!
誰讓你碰她了
顧廷序掃了一眼沈琉璃臉上迅速浮起的鮮紅掌印,低聲質問道。
什么
我問你誰他媽允許你碰她了!
顧廷序臉上的笑意早已不見。
鋒利的眉眼像把匕首,透著殺意,滿身的戾氣讓周圍溫度驟降。
他抄起手邊的高腳杯砸了出去,杯子堪堪擦過傅寒川的額頭,撞在身后的大理石柱上,摔得粉碎。
顧少,你這是......
再他媽敢動她,我保證,會讓傅家在海城消失!
顧廷序的行事做派,海城的人都有耳聞。
見他真的動了怒,傅寒川惡狠狠地瞪了沈琉璃一眼,還是識相地噤了聲。
誰都沒料到一場訂婚宴會鬧到這種地步,在場的人各懷心事,偌大的宴會廳落針可聞。
還是沈琉璃率先輕笑出聲:一個玩物,何勞顧少如此大動干戈反正你打也是打,他打也是打,有什么不同
沈琉璃,你!
沈琉璃毫不領情的態(tài)度讓顧廷序血氣上涌。
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好得很!
顧廷序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他反手扣住沈琉璃的后頸,在傅家人陰沉的臉色中拉著人向外走去。
8.失去理智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細密的雨珠落在沈琉璃臉上,掩蓋住眼眶下原本的濕潤。
顧廷序用力將人塞進勞斯萊斯后座,反手扯開領帶,聲音狠厲。
不是就想當玩物嗎我滿足你。
他故意用拇指碾過她滲血的嘴唇,逼著她張開嘴。
怎么傅子恒沒教過你怎么討好人
沈琉璃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被顧廷序一把按住,撬開她的牙關長驅直入地吻了上去。
后面突然傳來猛烈的鳴笛,是傅子恒駕車追了上來。
顧廷序冷笑一聲按下車窗控制鍵,細雨很快澆濕了沈琉璃的肩背。
這個角度剛好,能讓傅子恒看得一清二楚。
顧廷序,你個畜牲,你放開她!
傅子恒的嘶吼穿過雨幕,卻沒有讓顧廷序的動作停下。
壓抑了許久的嫉妒在此刻爆發(fā),報復的快感侵吞了所有的理智。
你說,傅子恒親眼看著,是不是更有意思
顧廷序,求你,不要!
沈琉璃驚恐地睜大了眼。
這不是她認識的顧廷序,至少在她的潛意識里,他永遠不會做傷害她的事情。
可任憑她掙扎,求饒,顧廷序的膝蓋還是強勢地頂開了她顫抖的雙腿。
沈琉璃漸漸聽不到傅子恒的怒吼,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淹沒了她。
沈慧的聲音不合時宜地在她的腦海里響起。
現(xiàn)在你知道我當時有多絕望了吧
被人強迫的滋味好受嗎
如果你肯接電話來救我,我根本就不用忍受那些骯臟的人,也不會死。
這一切都是你的報應。
......
沈琉璃放棄了掙扎,像溺在水里的人接受了瀕死的命運。
緊急的剎車聲中,沈琉璃的頭狠狠地撞在真皮座椅上。
失去意識前,她仿佛看到了沈慧蒼白的臉,流著眼淚笑得肆意張揚。
巨大的沖擊撞停了顧廷序的車,也讓他恢復了一絲理智,還未看清沈琉璃的反應,一股巨大的力道已將他拽出車門。
你他媽就是個畜生!
傅子恒的拳頭狠狠揮在顧廷序臉上,猩紅的眼眶里是濃重的殺意。
你又算什么好東西明知道沈琉璃愛著你卻把她送到別人床上,還當著她的面和江家訂婚,你就是個始亂終棄的渣男!
顧廷序擦著嘴角的血跡踉蹌起身,猛地撲過來和傅子恒撕打在一起。
放你媽的狗屁,沈琉璃是我姐!虧她還說你們高中就在一起了,你怎么能這么對她!
你說什么!她不是你的......情人
顧廷序的拳頭懸在半空。
傅子恒掙開顧廷序的手,一腳踹在他的膝蓋上。
她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姐姐。
轟的一聲,顧廷序的大腦一片空白。
想到剛剛沈琉璃絕望的求饒,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少爺,不好了,沈小姐暈過去了!
兩人聽到司機的呼喊,匆忙奔過去。
只見后座上的沈琉璃蜷縮著身體,長發(fā)散亂地遮住蒼白的臉頰,眼尾還掛著未干的淚痕,像一朵凋零的玉蘭花。
姐,你別嚇我......我們現(xiàn)在就去醫(yī)院......
傅子恒的手顫得不聽使喚,簡單的急救電話,竟按了好幾遍。
去鼎盛!
顧廷序快速聯(lián)系了鼎盛的醫(yī)療團隊,不由分說地抱起沈琉璃。
你別碰她!
救人要緊。
傅子恒本想阻攔,但考慮到鼎盛的醫(yī)療資源,只得黑著臉跟在后面。
病房里氣氛沉重。
顧廷序和傅子恒看著床上還在昏迷的沈琉璃,各懷心事,誰都沒有說話。
要不是護士小姐剛剛給她換下濕衣服時發(fā)現(xiàn)了腿上的傷痕,他們還被她平靜的外表蒙在鼓里。
徐澤楷站在一旁,表情憂慮。
沈小姐上次來醫(yī)院時已經有了抑郁的傾向,只是當時她自己很抵觸,不愿提及,現(xiàn)在看來,情況似乎更嚴重了一些.......
傅子恒輕輕握住沈琉璃的手,才發(fā)現(xiàn)她本就纖細的手骨骼突起,心疼得眼淚迅速攀上眼眶。
他怎么沒發(fā)現(xiàn),這段時間她竟瘦了這么多。
傅先生,沈小姐最近有什么情緒的反常嗎
傅子恒抬頭瞥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男人,不愿他出現(xiàn)在沈琉璃面前。
徐醫(yī)生,麻煩讓不相關的人出去。
徐澤楷看了看從剛剛就異常安靜的顧廷序,有些為難。
阿序,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我是沈琉璃的未婚夫,不是不相關的人。
你做夢,只要我在一天,你別想和我姐結婚!
我
19
歲生日那天,沈琉璃把我睡了,她答應會對我負責,我們約好高考結束就一起私奔,可她拋下我一走就是七年......我這輩子只有她一個女人,她不能對我始亂終棄。
顧廷序平靜地開口,卻炸出一聲驚雷。
徐澤楷差點被口水嗆到,這是不花錢能聽的嗎!
為了能留在這里,顧少爺可真是一點臉面都不要了啊。
傅子恒臉色脹紅,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放屁!
我有沒有說謊,等你姐醒了之后問她就知道了,在那之前,我哪也不去。
傅子恒想起沈琉璃之前的話,一口氣堵在心里上不來下不去,索性別過頭不再看顧廷序,眼不見心不煩。
高中畢業(yè)那年,我姐的母親去世了,這件事對她打擊很大,她一直很自責。當時正好我出了車禍,她又給我輸了很多血,整個人大病一場,之后身體就一直不太好。我送她去國外調養(yǎng),每個周末我都會去陪她一兩天,這些年她的狀態(tài)一直很好,我以為她已經慢慢地從那件事中走出來了......
傅子恒避重就輕。
他沒有說沈慧是被三個醉酒的混混奸殺在家門口的小巷。
也沒有說掙扎中她曾打過沈琉璃的電話試圖求救,可是那時沈琉璃恰巧在試新買的電話卡為出逃做準備所以沒有接到。
更沒有說他是因為什么出了車禍。
可即使是這片面的真相,也足以讓內疚嵌入顧廷序的骨血里,生根發(fā)芽。
照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沈小姐很可能是陽光型抑郁癥,我還是建議等她醒來后,接受進一步的檢查。
一陣鈴聲響起,打斷了徐澤楷的話。
傅子恒本能地想要掛斷,卻在看到屏幕上號碼的瞬間眸色一沉,猶豫了兩秒,還是接了。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么,傅子恒眉眼間的溫柔隱去,帶上一股蕭素的寒意。
不好意思徐醫(yī)生,我有急事需要去處理一下,如果我姐姐有什么情況,請第一時間通知我。
傅子恒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琉璃,快速離去。
阿序......
你先出去吧,我想在和她單獨待一會。
徐澤楷還想說些什么,終究還是生生咽了下去。
9.隱秘的真相
沈琉璃睜開眼,就看到顧廷序坐在一旁的沙發(fā)上。
隱在額間碎發(fā)后的眼睛里,情緒復雜。
出去。
想到車上的經歷,沈琉璃冷漠地別過頭。
阿璃,之前誤會你是傅子恒的情人,做了那么多混賬事,是我的錯,你生氣是應該的,等你身體好點了,打我罵我隨你處置,可是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
顧廷序一直在想,他為什么會錯得這么離譜,對沈琉璃的每一分傷害都反噬到自己身上,加倍痛苦的同時,也讓他冷靜下來。
傅子恒說你們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弟,那他為什么要對你這么好呢按理說,你母親是破壞他家庭的第三者,出事他應該開心才對,而你是傅寒川的私生女,也是阻礙他成為唯一繼承人的絆腳石,他為什么一點都不介意呢
顧廷序雖看不到沈琉璃的表情,但看到她垂在身側握緊床單的手,他知道她聽進去了。
沉默了許久,沈琉璃終于轉過頭,直視著顧廷序的眼睛,冷冷開口:
顧廷序,你到底想說什么
你也覺得這不正常,對嗎
沈琉璃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
她和沈慧一直就是見不得光的存在。
傅寒川以為沈慧像他之前有過的無數(shù)女人一樣給錢就能打發(fā),沒想到沈慧卻一心只想要他的愛。
這樣的女人甩不掉,卻也好對付,只要拿謊言哄著,騙著。
她會心甘情愿地為他想出一百種身不由己的借口。
傅寒川偶爾露一面,是歡天喜地,而剩下的漫長等待里,是沉默不語,是爛醉如泥,是歇斯底里。
沈琉璃就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長到十六歲,改變不了,又逃脫不掉。
沈琉璃十六歲生日那天,沈慧從天亮等到天黑,尖叫著把一桌子菜砸得稀碎。
這么晚了能不能安靜一點!
這是沈琉璃第一次見顧廷序,挺拔的少年眉眼鋒利,不耐煩的語氣讓人心生畏懼。
自從他搬進旁邊的老宅里,沈慧的每次發(fā)瘋都會被無情打斷。
次數(shù)多了,她意識到他是來幫她的。
那是沈琉璃少有的一段快樂時光,提心吊膽的日子終于可以輕輕喘一口氣。
看顧廷序一邊上學一邊打工,沈琉璃拿全部的零花錢買了顧廷序隨手畫的一幅畫。
你能把這副畫賣給我嗎我只有一萬,如果你嫌少,我可以分期付款,我真的很喜歡。
顧廷序靠著這筆錢,撐過了離家出走后最艱難的那段時光。
一個叛逆的少年,一個孤獨的少女,兩顆心慢慢靠在一起。
沈慧出事的那天,是高考報志愿的日子。
沈琉璃和顧廷序商量好,要一起逃離這里,去港城讀書生活。
那天沈慧一夜未歸,沈琉璃以為她像往常一樣,喝醉了住在酒吧的套房。
她留了一封信,輕輕出了門。
只是沒走多遠,就見巷子口圍了好多人。
這不是住在前面別墅的那個女的
聽說她本來就是做那個的。
就是,要不連個工作都沒有,哪來的那么多錢聽說她女兒長得還挺漂亮的......
沈琉璃不經意地望過去,頭皮發(fā)麻,整個人僵在原地。
女人身上的裙子已經被扯得不成樣子,白皙的肌膚上遍布紅痕,干涸的血跡在熹微的晨光下詭異得刺眼。
她死死地盯著巷子口,眼里是深深的絕望。
沈琉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撲過去的,悶熱的夏日清晨,沈慧的身體涼得徹骨。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她。
大家只是舉著手機拍照,將并不存在的事實描繪得有聲有色。
那是沈琉璃第一次深深地意識到,對一個人的惡意是不需要理由的。
她努力用殘破不堪的裙子遮住沈慧的軀體,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外涌,直到視線模糊。
最后是警察強行將她架到一邊,用一塊白布結束了沈慧并不光彩的一生。
傅寒川匆匆趕來時,甚至沒有看地上的人一眼。
他只是低聲和警察交談了幾句,便將沈琉璃塞上了車。
10.你要和我結婚嗎
在醫(yī)院里,沈琉璃第一次見到白喜珠。
珠光寶氣的貴婦盛氣凌人,就連請求都帶著威脅的語氣。
你給阿恒輸血,我可以讓人撤掉那些照片,否則用不了一天,那個賤人的裸照就會傳遍大街小巷。
見沈琉璃站著沒動,白喜珠眉頭微皺。
別不識抬舉,要不是血庫告急,才輪不到你這個野種來給阿恒輸血。
傅寒川站在一旁,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
800cc
血差點要了沈琉璃的命,她昏迷了兩天才醒過來。
恍惚間好像有個男生在低聲啜泣,站在她的床邊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白喜珠確實說到做到,沈慧的痕跡在網(wǎng)上被抹得一干二凈,甚至奸殺她的那三個混混被抓捕歸案,都沒有一條消息。
沈慧就這樣死了,悄無聲息,沒人在意。
只有傅子恒不同,他看沈琉璃的眼神總是帶著心疼和歉意。
他陪她處理沈慧的后事,陪她到警局配合調查,陪她在老宅靜坐到天亮。
姐,錯的不是你,是那些傷害了阿姨的人。
姐,你還有我,我會照顧你保護你。
姐,我們回家吧。
......
沈琉璃也曾疑惑,傅子恒為什么就這樣毫無保留地接受了她
只是因為她在他出車禍時救了他一命嗎
還是他生性善良
他甚至不惜以絕食相逼,只為了讓傅寒川和白喜珠同意送沈琉璃去國外讀書,讓她自在的生活。
七年來,傅子恒幾乎每個周末都會來英國看她。
他還給了鄰居一大筆錢,請他們注意沈琉璃的生活起居。
姐,你知道的,我們這種血型很稀有的。就當作是為了我,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傅子恒對她太好了,好到哪怕一絲的懷疑都是無情的背叛。
沈琉璃不敢想,也不敢死,怕辜負了這份善意。
顧廷序,挑撥我和我弟弟的關系并不會減少你對我造成的傷害,相反,只會讓我更討厭你。
濃密的黑睫顫了顫,顧廷序平靜的臉上終于有了變化。
阿璃,我只是想幫你。
不必。
金屬打火機咔噠響了幾聲,顧廷序才成功點燃叼著的煙。
他抽得很兇,猩紅的光明明滅滅,煙霧在肺里狠狠卷過一圈,才吐出稀薄的白霧。
沈琉璃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語氣厭煩。
能不能出去!
顧廷序掐了煙,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掏出手機遞到沈琉璃面前。
那三個混混今天下午出獄了,你猜他們先去見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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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琉璃看著屏幕上的人,指尖掐進手心,竭力壓住自己聲音里的顫抖。
一張照片說明不了什么。
那你知道當年是誰給他們請了海城最好的律師嗎你該不會以為這三個游手好閑的混混能擔負起這個費用吧。
當年明明應該判死刑的三個人,因為請了海城赫赫有名的陳鋒律師進行辯護,最后只是以過失致人死亡罪判了七年有期徒刑。
他們一口咬定,是沈慧主動勾引,又為了助興給他們在酒里下了藥,才在神志不清的狀態(tài)下犯了錯。
沈琉璃不服,提出上訴,卻因為證據(jù)不足而維持原判。
現(xiàn)在想來,陳律師寸秒寸金,怎么會是幾個無業(yè)游民請得起的
原來是有人早就高價為他們買好了保命符。
沈琉璃垂著眼,一動不動。
滿室寂靜中,那些深埋在心底的疑惑似乎有了答案。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下午聽傅子恒提起你母親的事,所以找人去查了下。
沈琉璃忽然笑了,笑得眼尾濕紅。
這些年來,她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里,可是顧廷序只用半天不到的時間就查到了這些關鍵的信息。
也是,她一個時時刻刻處在傅家監(jiān)視下的人,又能查到些什么呢
只怪她太天真,竟以為這些都是關心。
長久的沉默。
沈琉璃突然望向顧廷序,幽幽開了口:
顧廷序,你說要娶我的事,還作數(shù)嗎
什么
你要和我結婚嗎
沈琉璃語氣淡淡,略顯蒼白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
只要你想,隨時可以。
顧廷序不知道沈琉璃想做什么,卻還是一口應下,生怕晚一秒她就會反悔。
顧家那邊
我會處理。
顧氏的繼承人結婚不是小事,沈琉璃知道她不是顧家能看得上的結婚人選。
可她需要顧廷序妻子的身份,需要顧家這棵參天大樹的庇護,幫助她擺脫傅家的監(jiān)視。
顧廷序,你不怕我利用你嗎
我只怕我沒有利用價值。
顧廷序彎膝俯身,半跪在床前,輕輕將頭埋在沈琉璃的頸窩。
你恨我利用我報復我都隨你,我只求你一件事,這次能不能別再丟下我......
顧廷序聲音很低,卑微的乞求中,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脖頸滑落胸前。
沈琉璃習慣了重逢后他盛氣凌人的模樣,這樣脆弱的顧廷序讓她猝不及防。
她脊背僵直,沉默著沒有接話。
憑心而論,七年前的顧廷序又做錯了什么呢
可她沒辦法,鋪天蓋地的自責中她只能找一個發(fā)泄點,將恨意傾瀉在顧廷序身上,不然她熬不過那漫長的黑暗。
如果沒有他,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久而久之,愛上他好像真的成了大錯一件。
傅子恒回到醫(yī)院時已是華燈初上。
推門看到沈琉璃正坐在病床上喝著粥,顧廷序則不見蹤影。
阿恒,你去哪了怎么醒來都沒見你
沈琉璃笑著和傅子恒打招呼,似是不經意地問道。
公司有點急事,我回去處理一下。
傅子恒接過沈琉璃手中的碗,自然地舀起一勺遞到她嘴邊。
姐,你還想吃什么,我讓人去給你買。
沈琉璃卻沒回答,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阿恒,你怎么也學會騙人了
11.試探真心
傅子恒脊背一涼,手上的勺子險些脫落。
姐......你說什么呢
公司能有什么事情讓你這么上心應該是回去見重要的人了吧。
沈琉璃說這話時,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傅子恒的臉,故意在重要的人上加重了語氣。
我哪有,在我心里沒有人比姐姐你重要.......
傅子恒將碗放在一旁,有些撒嬌地握住沈琉璃的手。
沈琉璃被那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慌刺痛,迅速低下頭。
再開口,聲音里是難掩的哽咽。
阿恒,都怪我,好好的訂婚宴被我毀了,真的對不起.....江小姐應該很生氣吧,還有爸和白姨......都是我的錯......
傅子恒長舒一口氣,一顆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
姐,你胡說什么呀,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忘了把記者清場害你受了驚嚇,還受了那么多委屈,是我對不起,沒保護好你。
傅子恒語氣真摯,一雙深情的桃花眼里滿是自責。
若是以前,沈琉璃定會深信不疑,可現(xiàn)在,她已分辨不出這話里有幾分真心。
阿恒,你放心吧,我已經和顧廷序商量好了,這個月底就結婚,鼎盛醫(yī)療也會入駐傅氏的綠城項目。
我不同意!你怎么能嫁給顧廷序那個混蛋!你忘了他剛剛......
傅子恒大為震驚,他不能理解沈琉璃經歷了剛剛那些事怎么還會愿意嫁給顧廷序。
這不是她的性格。
沈琉璃伸出手,輕輕覆在傅子恒嘴上,搖搖頭示意他別再說下去。
阿恒,這些年來你為我做得太多了,也該我為你做些事了。
傅子恒看著面前的沈琉璃,她還是像以前一樣笑著安慰他。
可這一次,他總覺得有哪里不同了。
傅寒川收到顧家的婚書時簡直是大喜過望。
不是訂婚,是結婚!
鎏金的喜帖上聘禮單子冗長,光是鼎盛醫(yī)療入駐綠城項目這一項就讓傅寒川激動不已。
我還真是小看了沈琉璃這個賤種,才一個晚上就讓顧家的態(tài)度變了天。
白喜珠想不通,以顧廷序母親蔣欣怡的手段,怎么能同意沈琉璃這種下賤的出身進顧家的門。
其實沈琉璃也沒想到,顧廷序不僅說到做到,還這么迅速。
她不過是讓他回去換身干凈的衣服,再回來,他竟已掃平了所有的障礙。
你怎么讓他們同意的
沈琉璃看著男人將熱氣騰騰的早餐擺滿小桌,實在有些好奇。
快趁熱吃,一會律師會來,簽一份婚前協(xié)議。
顧廷序挽起袖口,將一碗熱豆?jié){推到沈琉璃面前,自己也夾起一個小籠包吃起來。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休閑衫,中和了冷冽的氣質,倒是恍惚回到了記憶中那個少年。
看沈琉璃沒動,他挑了挑眉:怎么還要人喂
沈琉璃端起杯,輕抿了一口,咸的。
她還記得顧廷序第一次看她往豆?jié){里放鹽時那嫌棄的表情。
你確定這是給人喝的
你要不要嘗嘗,真的好喝。
不要。
可是后來,顧廷序給她買的豆?jié){都是咸的。
嘴上嫌棄是真的,記得她所有喜好也是真的。
敲門聲打斷了沈琉璃的思緒。
顧少,您要的婚前協(xié)議擬好了。
顧廷序示意王律師把文件遞給沈琉璃。
沈琉璃接過文件,直接在最后一頁簽了名字。
不看看簽了就不能后悔了。
不用看,我本來也沒想過離婚時分走你一半財產。
她本就一無所有,嫁入顧家已是高攀,簽份婚前協(xié)議,是再正常不過的要求。
現(xiàn)在,你要是和我離婚,就能分走我所有家產了。
見沈琉璃一臉疑惑,一旁的王律師輕聲插話:協(xié)議的內容是,如果離婚,顧少婚前的全部財產歸女方所有。
沈琉璃這才看清了協(xié)議內容。
顧廷序,你瘋了!
所以說,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別拋下我,你離開我,我就一無所有了。
你有病吧。
嗯,我戀愛腦。
王律師在一旁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才沒讓白眼翻上天。
從業(yè)這么多年,自己還是第一次擬這種腦殘的協(xié)議。
來之前他還在想,這女的到底給少爺灌了什么迷魂湯,怕被拋棄竟然能讓顧少簽下這種婚前協(xié)議。
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是顧少上趕著倒貼人家呢。
白得幾十億的身家,不想離婚也會離的好嗎!
人性怎么經得起金錢的考驗呢
果然,下一秒,沈琉璃冷著臉淡淡開了口。
顧廷序,不必道德綁架我,你忘了,當年你一無所有時,我也拋棄過你。
沈琉璃故意戳他傷疤,既是提醒顧廷序,也是提醒自己。
他們的婚姻并不純粹,也注定不會長久。
盡早打消那些虛妄的幻想,對誰都好。
可顧廷序只是若無其事地將剝好的水煮蛋遞到沈琉璃嘴邊。
我只記得,你以為我是孤兒時,把身上的錢都給了我。
12.不速之客
當天下午,沈琉璃剛辦完出院手續(xù),就被顧廷序拉著去領了結婚證。
看著手里的小紅本,沈琉璃還是有些恍惚。
她媽媽執(zhí)著一生的,就是這樣略顯輕薄的一張硬紙。
原來結婚,如此簡單。
做不到,只是不想而已。
我讓人發(fā)了一些婚禮的設計方案,一會回去你看看喜歡哪個。
顧廷序,要不婚禮就算了吧,畢竟我們也不是真的結婚......
怎么我剛剛領的證是假的
顧廷序駐足回眸,眼里的笑意漸漸散去。
我的意思是,我們又不像別人,是真的因為相愛而結婚。
沈琉璃陷在對沈慧的回憶里,沒有注意到這一路上,顧廷序越來越陰沉的臉色。
車子停在顧廷序的別墅前,沈琉璃才從低落的情緒中回過神來。
沒想到,顧廷序的母親正等在門前。
你怎么來了
顧廷序眉頭微皺,語氣里充滿戒備。
我來看看我兒媳婦。讓你帶回來你不肯,我還不能親自來見一見
蔣欣怡無視顧廷序的抗拒,微笑著打量著沈琉璃。
你好,我是顧廷序的母親,蔣欣怡。
沈琉璃只在財經雜志上見過蔣欣怡的照片,海城的商業(yè)傳奇,真正的業(yè)界大佬。
拿不準她對自己的態(tài)度,沈琉璃禮貌地問候道:伯母您好,我是沈琉璃。
我知道,我見過你。
見沈琉璃一臉驚訝,蔣欣怡熱情地拉起她的手,朝她神秘一笑。
這事啊,說來話長,我們還是進去說吧。
說完,她嫌棄地白了顧廷序一眼。
臭小子,還不趕緊給老娘開門!在門口等了這么久,累死我了。
誰讓你不請自來的。
顧廷序不情不愿地開了門,門口整齊地擺著兩雙情侶拖鞋。
沈琉璃一怔,才發(fā)現(xiàn)之前毫無人氣的房子多了很多情侶用品,還有鮮花和一些可愛的玩偶。
不知道是顧廷序什么時候準備的。
蔣欣怡揶揄地瞧了顧廷序一眼,看得他不自然地別過頭去。
她大大方方坐在沙發(fā)上,拉著沈琉璃坐在旁邊。
我有事和琉璃說,你回避一下。
你和我老婆很熟嗎有什么話還是和我說吧。
顧廷序雙手插兜,散漫地倚在扶梯邊,鋒利的五官透著淡漠。
你!
眼看兩人要爭吵起來,沈琉璃趕忙勸阻。
顧廷序,你上去休息一會吧。
你不用勉強。
沒關系,我也想和伯母聊聊天。
顧廷序這才不放心地上了樓,走之前還不忘給蔣欣怡一個警告的眼神,氣得她恨不得沖過去踹他一腳。
沈琉璃沒想到顧廷序和他母親之間的關系這么緊張,也沒想到傳言中的冷面女皇私下里脾氣如此火爆,一時也沒敢輕易開口。
蔣欣怡開門見山。
我調查過你,也知道大家都覺得你嫁到顧家是高攀。
沈琉璃心頭一沉,該來的終究是躲不過。
她逼著自己挺直脊背,不想輸了氣場。
我這個人,不在乎別人說什么,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蔣欣怡打量著沈琉璃,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這臭小子從出生到現(xiàn)在只和我低過兩次頭,都是因為你,挺好。
沈琉璃料到,這次能順利結婚,顧廷序肯定是和家里做了什么交易。
可是另一次是什么時候,她想不通。
似是猜到了沈琉璃的疑惑,蔣欣怡繼續(xù)道:顧廷序高中時,我和他爸給他安排好了學醫(yī)和繼承家業(yè)的路,他不愿意,離家出走硬撐了三年,沒想到高考結束后,他竟然回來了,求我和他爸幫他查一個人的下落,甚至答應我們報考海大醫(yī)學系。你應該也猜到,他要找的是誰了。
七年前......當時她輸血后在醫(yī)院昏迷了兩天,醒來后又忙著處理沈慧的后事,無暇顧及被生生放了鴿子的顧廷序是怎樣一種心境。
后來她整夜整夜失眠,陷在自責的情緒里出不來,不敢看原來的手機,自然也沒看到顧廷序無數(shù)的未接來電和信息。
可在她努力自救時,卻忘了有人被她拉進了深淵里。
沈琉璃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握緊,指尖深深嵌入掌心里。
對不起,我沒想到他......
沒想到蔣欣怡卻笑著擺了擺手。
我說這些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慶幸,還好你又出現(xiàn)了。你們能結婚,我很開心。
沈琉璃驚訝地睜大眼睛。
伯母,您......
你也看到了,這小子和我并不親近。他小時候我生意剛起步,他爸忙著做研究,都是外婆看著他。他外婆去世那天,他爸有一個國際學術交流會要參加,而我正在港城做第一輪融資,沒趕上見最后一面。因為這件事,他對我們一直有怨氣,覺得我們眼里只有錢......
蔣欣怡朝沈琉璃無奈地笑了笑,語氣里卻是難掩的失落。
他沒了在乎的人,也沒了約束,叛逆得要命,處處和家里作對不說,還打架逃課樣樣不落。高一那年更是因為我們替他聯(lián)系了國外的學校而直接離家出走,自己跑回他外婆留給他的老宅去住了。十七八歲的少年,沒了牽絆,我很怕他會走歪路,直到有一次我派人去抓他,發(fā)現(xiàn)有個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擋在他面前,而他居然怕她受傷拿水果刀抵著脖子以命相逼,我就知道他又有了軟肋。
蔣欣怡拉起沈琉璃的手,慈愛的眼神里甚至有一絲感激。
有了軟肋的人,就有了約束。人們都說成家立業(yè),琉璃,你們結婚了,你要替我好好看住他。
蔣欣怡緊緊握著沈琉璃的手,掌心的溫熱從手臂蔓延至全身。
沈琉璃心情復雜,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開了口。
伯母,我能不能問一下,顧廷序這次是答應了什么條件,才讓家里同意我們結婚
13.結婚禮物
送走了蔣欣怡,沈琉璃輕輕推開了臥室的門。
顧廷序已經換了一身寬松的居家服,靠在沙發(fā)上漫不經心地打著游戲。
長腿微敞,深邃的五官隱在屏幕反射的光里,看不出情緒。
手里拿的什么
聽到動靜,顧廷序瞟了一眼沈琉璃,發(fā)現(xiàn)她手上提了一個漂亮的包裝袋。
你媽說,送我們的結婚禮物。
想到蔣欣怡剛剛的話,沈琉璃眼眶有些發(fā)酸。
那些被刻意掩埋的愛意洶涌反撲,和那些羞辱糾纏在一起,難分高下。
七年,她虧欠他很多。
她能送什么倒不如給你張黑卡來得實在。
顧廷序將游戲手柄丟在一旁,起身走到沈琉璃身邊,才發(fā)現(xiàn)她有些微紅的眼眶,臉色一沉。
她和你說什么了
沒什么。
顧廷序下頜線緊繃,修長的手指劃過沈琉璃的眼角。
她的話你不用在意,誰的話你都不用在意。
臥室沒有開燈,昏暗的光線里,曖昧無聲地涌動。
還是看看你媽送的什么吧。
沈琉璃本想轉移話題,可是禮盒打開的瞬間,才看清里面是一件黑色的睡裙。
價簽上的數(shù)字多得離譜,布料少得可憐。
房間里的溫度陡然升高。
時間不早了,我去休息了。
沈琉璃慌忙蓋住禮盒,借口想要逃離,卻被一只大手輕輕攔住手腕。
去哪
回房間。
沈琉璃這段日子一直住在旁邊的客房。
結婚第一天,就要和我分居
顧廷序挑眉,低沉的嗓音像是沾了罌粟的長鉤,染上一抹挑逗的意味。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帶來強烈的壓迫感,結實的胸膛幾乎蹭到沈琉璃的鼻尖。
沈琉璃臉上一熱,不自覺地后退,直到被顧廷序緊實的手臂圈在床邊。
喉結滾動,溫熱的氣息落在耳畔。
這就是你的房間。
沈琉璃纖細的手腕撐在身后,直到退無可退。
顧廷序,你要做什么......
你說呢
顧廷序解開胸前的扣子,露出緊致的肌肉線條。
比起年少時的玩世不恭,眉眼越發(fā)英俊深邃的他再做起這種事來,散發(fā)著成年人的欲望與蠱惑。
沈琉璃終于意識到眼前的男人早已不是那個稚嫩少年。
分心的功夫,柔軟的唇已經貼到她耳側。
一陣驚慌中,沈琉璃試圖拉回自己的理智,伸出手抵住顧廷序繼續(xù)逼近的胸膛。
不要......
可一張口,輕顫的尾音帶著欲拒還迎的誘惑。
顧廷序身形一頓,隨即反手扣住沈琉璃的后頸,沒有之前的霸道兇狠,靈巧的舌尖帶著小心翼翼地試探,溫柔地糾纏。
拒絕的話被堵在喉嚨間,沈琉璃只覺得原本僵硬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變得柔軟起來。
意識逐漸迷離之際,沈慧的臉不合時宜地出現(xiàn)在腦海里。
我死得不明不白,你還有心思男歡女愛,你有沒有良心
像是被人打了當頭一棒,沈琉璃猛地推開顧廷序。
能不能走開!
她痛苦地抱住頭,拼命晃了晃才將腦海中的人逼走。
再抬頭,顧廷序眼里的情欲已然褪去,凝固的空氣里,眼尾攀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紅。
對不起,我不是......
沈琉璃試圖解釋,卻不知要如何開口。
她要怎么告訴他,這些年來她的腦海中一直住著一個人。
只要她感受到半分的快樂,這個人就會沖出來謾罵指責。
而且就算說了又怎么樣呢顧廷序應該會覺得她有病吧。
猶豫間,顧廷序已抽身離開,在床的另一側躺下,冷漠的聲音像淬了冰。
不用解釋,睡吧。
沈琉璃看著顧廷序冷峻的側臉,垂頭苦笑。
她這樣的人,只配痛苦著,煎熬著,生活怎么會讓她得到哪怕一丁點愛呢
她早就該認命了。
沈琉璃直直地躺下,與顧廷序相隔甚遠,沒有半分睡意。
不知過了多久,身側的人傳來了均勻的呼吸。
睡了嗎
沈琉璃聲音很輕,在寂靜的夜色中小心翼翼。
沒有得到回應,她才放下心來,許久,輕輕補了一句。
顧廷序,對不起......
她欠顧廷序一句道歉,七年前是,現(xiàn)在也是。
為她的不告而別,為她的自私絕情,為他曾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為她做了那么多犧牲。
七年前為了找她他放棄了三年的抗爭折了一身傲骨,現(xiàn)在為了娶她又答應家里開出的一切條件回去做他最不喜歡的生意。
而她,深陷泥潭,掙脫不出,注定給不了他任何回應。
沈琉璃盯著天花板,眼淚不受控制地順著眼角滑落,情緒翻涌,她習慣性地用手掐住大腿,身體輕顫,卻不讓自己發(fā)出哭聲。
下一秒,手腕突然被一只寬大的手掌覆住。
被嫌棄的人是我,你哭什么
沈琉璃猛地轉頭,對上顧廷序深邃的眼睛。
棱角分明的面部線條半明半暗地隱在月色中,似乎少了些疏離。
顧廷序,我可能沒法愛你.....
顧廷序薄唇緊抿,許久,別過頭去,微閉的眼睛睫毛輕顫。
那就恨我。他拉過沈琉璃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有什么情緒都沖我來,別傷害自己。
輕輕的一句話,擊碎了沈琉璃最后的防線。
她反手回握住顧廷序的手,翻身跨坐在他身上,在顧廷序驚訝的眼神中,俯身與他十指相扣。
做嗎
14.發(fā)燒了
顧廷序腰間一緊。
什么
運動。
沈琉璃語氣平淡,可是身體又向下壓了幾分,幾乎與顧廷序鼻尖相抵。
柔軟的長發(fā)掃過顧廷序的皮膚,留下一片灼熱。
她就停在呼吸交纏的距離上,等待著顧廷序的回答,帶著一股平靜地瘋狂。
做......
話音未落,柔軟的唇已經覆了上來,沒有章法的,決絕地侵入他的領地。
顧廷序只覺渾身的血液翻滾,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情緒,反客為主扣住沈琉璃的肩膀。
沈琉璃身體一僵。
對不起,我輕一點......
沒想到她卻用力將他的衣領拉近,迎合上去。
沒吃飯再用力點。
顧廷序眸色一暗,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
一會別哭......
壓抑的情緒找到了釋放的出口,沈琉璃像是自虐般的在一次次精疲力盡后再次迎上去,挑戰(zhàn)著身體的極限。
她終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哭出聲,生理性的淚水短暫地沖走了那些不愉快的記憶。
天色微亮時,沈琉璃終于徹底放空,累得完全失去了力氣。
沈琉璃久違地沒吃藥就睡了過去。
許久,她試圖撥開顧廷序環(huán)在她腰間的手臂,卻在觸到的瞬間發(fā)現(xiàn)他身上滾燙。
顧廷序,你發(fā)燒了
沈琉璃伸手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果然熱得灼手。
顧廷序只覺得像是剛跑了馬拉松,身上的力氣都被抽走了,頭昏昏沉沉,一張口連聲音都帶著沙啞。
前兩天淋了雨,可能受涼了。
見沈琉璃略帶質疑的眼神,顧廷序干咳了兩聲,不自然地避開她的視線。
你別多想,和昨晚沒關系......
他可真是小看了沈琉璃,平時看著柔柔弱弱的,昨晚差點要了他半條命。
想到昨晚兩人較量的場景,沈琉璃臉上一熱。
她心虛地從顧廷序的臂彎里鉆出來,坐在床邊快速穿著衣服。
去哪
起身的瞬間,顧廷序伸手攬住她的手腕。
一會要出去一趟,約了阿恒。
不管我了你老公都生病了,你還要去見別的男人
顧廷序一臉難以置信,那語氣仿佛沈琉璃是什么穿上衣服就翻臉不認人的渣女。
管家不是在
是管家把我睡成這樣的沈琉璃,你可真有良心!
看顧廷序賭氣地靠在床頭,不看她也不撒手,沈琉璃只覺得有些好笑。
這個人什么時候也學會粘人了
顧少爺,吃藥嗎我去給你拿。
不用,就讓我自生自滅就行,反正我就是某個人發(fā)泄情緒的工具。
沈琉璃確有自己的心思,被顧廷序這么一說,心底生出一絲愧疚,沒有反駁。
只是難得好脾氣地哄顧廷序吃了藥,才匆匆出門。
15.引蛇出洞
傅氏集團的辦公大樓里。
一身西裝的傅子恒靠在偌大的真皮辦公椅上,修長的指尖抵在眉間,臉上是難掩的疲憊。
只兩日未見,他似乎清瘦了不少。
沈琉璃透著玻璃門注視了許久,才平復好情緒推門而入。
姐,你來了
傅子恒從文件中回過神來,見到沈琉璃的瞬間,微皺的眉頭舒展開,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溫柔的笑意。
他快速起身迎上來,小心翼翼地攙著沈琉璃的手臂,仿佛她下一秒就會跌倒。
別那么夸張,我又不是什么大病初愈。
那也要好好養(yǎng)身體,看你最近都瘦成什么樣子了。
傅子恒將沈琉璃帶到沙發(fā)處坐下,自己則半跪在沈琉璃面前,微仰著頭笑著望著她。
有什么事不能在家說呀神神秘秘的。
阿恒,害我媽媽的那三個人前兩天出獄了。
沈琉璃注意到傅子恒的笑意僵在臉上,繼續(xù)道:你猜他們出來后,去了哪里,見了誰
姐......你找人跟蹤他們了
傅子恒的聲音里帶著不自覺地顫抖,撐在沈琉璃身側的手因用力而青筋凸起。
有人看到他們去了帝豪會所找小姐.....阿恒,你說法律為什么會這么輕易放過這群人渣一條人命啊,他們才幾年就能出來花天酒地!
沈琉璃扯住傅子恒的袖口,明顯感覺他緊繃的身體松了一口氣。
姐,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好不好他輕撫著沈琉璃的后背,人不能總活在過去,你說是不是別讓這些人渣影響你的生活,好不好
可我媽不答應!
沈琉璃眼眶泛紅,卷起褲腿讓一片青紫暴露在傅子恒眼前。
阿恒,做錯事的人就應該付出代價不是嗎更何況死的人是我媽媽啊,我過不去......
傅子恒盯著沈琉璃的腿沉默許久,手指輕顫著劃過她的傷痕,心如刀割。
溫熱的淚滴在沈琉璃的腿上,傅子恒抬起頭,神情悲傷而堅定。
姐,你說得對,做錯事就該付出代價。你想做什么,我都幫你,只是你要答應我,別再傷害自己,好不好
關心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四目相對,沈琉璃能感受到傅子恒的心疼不是作假。
阿恒,我最近常在想,陳律師寸秒寸金,他們當年哪來的資本,又怎么能那么快的請到他做辯護呢你幫我查一查是不是有人在后面幫他們。
好。
傅子恒輕輕將沈琉璃的褲腿放好,又為她理了理耳邊的碎發(fā)。
我答應你,我一定會讓他們接受應有的懲罰。
從傅氏大樓出來,天灰蒙蒙的。
沈琉璃找了家咖啡廳靜坐了很久,心情復雜。
打草驚蛇,蛇驚了才會現(xiàn)出行跡。
可沈琉璃也知道,她這樣試探,是因為心里還懷著哪怕萬分之一的期待。
萬一傅子恒真的和這件事沒有關系呢
是誰都可以,只要不是他。
沈琉璃走后,傅子恒撥通了助理的電話。
派人看住我姐,還有去查一下,是誰在幫她做事。
沈琉璃到家時,顧廷序已經起來了。
少奶奶,您可算回來了,少爺不肯吃飯,非要等著您一起呢。
管家激動地迎上來,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
他沒敢說,顧廷序從醒了就坐在客廳這像尊大佛一樣一動不動,氣壓低得他們連大氣都不敢喘。
沈琉璃還不太適應少奶奶的稱呼,不好意思地點了下頭算是回應,掃了一眼沙發(fā)上的人。
這一眼,差點讓她心梗。
顧廷序換了件寬松的白色襯衣,微閉著眼睛仰頭靠在沙發(fā)上,領口大敞。
脖子和胸前醒目的痕跡引人遐想。
發(fā)燒了怎么還穿這么少,別凍著。
沈琉璃快步走過去,彎身想幫他把扣子系好,卻被一把握住了手腕,用力一拉,跌坐在顧廷序的腿上。
還知道回來出去一天連個電話都沒有,我以為你忘了你還有個生病的老公......
顧廷序嘴上冷淡,可手臂卻緊緊攬住沈琉璃的腰,和她貼得更近了些。
他將頭埋在沈琉璃的頸窩,像是累極了,身上還帶著未消散的熱度。
怎么不吃飯
顧及到周圍還有傭人,沈琉璃臉頰滾燙,在顧廷序的腿上如坐針氈。
沒胃口,我只想吃你......做的面。
顧廷序故意拖長語調,看到沈琉璃被逗得面紅耳赤后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高中時他為了賺生活費放學后要做兩份兼職,常常顧不上吃飯。
每當深夜饑腸轆轆的回到家,無論多晚,沈琉璃都會悄悄溜過來給他送一碗熱騰騰的面。
因為怕被沈慧發(fā)現(xiàn),沈琉璃都是趁沈慧睡了偷偷做的,也沒法做什么復雜的樣式。
最簡單的蔥花面,甚至有時咸有時淡,卻是顧廷序從小到大吃過的最幸福的味道。
許多年未做,沈琉璃憑著記憶鼓搗了半天,才端了一碗勉強看得過去的面放在顧廷序面前。
沒想到他埋頭剛吃了一口就紅了眼眶,嚼了許久才慢慢咽下。
太難吃就別勉強了,我讓廚房幫你重新熬一碗粥吧。
我以為我這輩子再也吃不到你做的面了......
顧廷序沒抬頭,大口大口地把面都吃光了,可是沈琉璃清晰地看到有淚珠滴落在碗里。
心臟隱隱地疼。
我們的婚禮選那個
B
方案怎么樣只是賓客能不能少請一點,我怕我應付不來。
不是說不辦婚禮
畢竟就結這一次婚,不辦好像又有些遺憾,不過你要是嫌麻煩就算了......
辦,當然要辦了!
沈琉璃看著顧廷序忍不住上揚的嘴角和明顯好轉的精神,也跟著擠出一個微笑。
她不知道真相大白的那天她有沒有勇氣繼續(xù)活在這個世界上,在那之前的短暫時間里,她想盡量彌補一些對顧廷序的虧欠。
吃過飯的顧廷序仿佛一下子恢復了體力。
對,這個月底辦婚禮,就是通知你一下,你沒被邀請,我老婆不喜歡人多。
現(xiàn)場最多五個名額,要不你們先到先得吧,對了,進場前手機都得交了,現(xiàn)場不許有閃光燈也不許拍照��!
什么單身派對老子現(xiàn)在可是有婦之夫啦,誰和你們這群單身狗一樣沒人管,我要是回家晚了我老婆該生氣了......
你不知道我已經領了結婚證了嗎看來我得發(fā)朋友圈官宣一下。
......
顧廷序啞著嗓子興致勃勃地給每一個認識的人打電話,時不時地看一眼坐在不遠處的沈琉璃,每次對視,她都會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只是他不知,這笑容的底色下是無盡的悲涼。
16.情緒出口
夜宴會所閃爍的燈光下,張平一手摟著年輕漂亮的姑娘,一手舉著酒瓶一飲而盡。
大哥,咱哥幾個終于過上好日子了!
陳川抽了一口雪茄,將煙圈吐到一旁的陪酒小妹臉上,在女人的嗔怒中,笑得肆意猖狂。
你別說,在里面那幾年,我還真有點想那個娘們,那長相,真是帶勁!
王江咂了一下嘴,眼神里滿是回味。
要不是她,咱們可傍不上傅家這顆大樹!
沈琉璃面無表情地盯著屏幕,視線始終落在那三個熟悉的身影上。
她去不了這種地方,只得讓顧廷序的人跟著,實時將拍攝的畫面?zhèn)骰貋怼?br />
這幾個人出獄后正經工作沒有,花錢倒是大手大腳,光是在夜宴會所這幾天就每晚消費好幾十萬。
照這個速度,他們應該很快就會再向金主開口要錢。
寬大的手掌覆住眼睛,沈琉璃身后傳來溫柔的抱怨。
老婆,都一點多了,還不睡。要是再這么沒日沒夜地盯下去,我就要把我的人撤回來了。
未等沈琉璃反駁,顧廷序俯身將她打橫抱起帶回了臥室。
之前和家里做了交易,所以顧廷序這陣子開始正式接手公司的業(yè)務,婚禮的事也是他一手操辦,忙得不可開交。
本是擔心沈琉璃的安危,顧廷序才答應派人二十四小時盯著張平那伙人。
可是沈琉璃幾乎長在了書房里,沒日沒夜地盯著看,面無表情,不知疲憊,讓顧廷序有些后悔答應她這個要求。
好在今天的沈琉璃沒反駁,任顧廷序抱著回了房間。
月色溫柔,顧廷序看著懷里安靜乖巧的人,總覺得隱隱不安。
身上怎么這么冷
沈琉璃冰冷的鼻尖蹭上顧廷序溫熱的胸膛,他將她往懷里又攬了攬,想把她捂熱。
做運動嗎運動完就不冷了。
懷里傳來悶悶的低語。
老婆,你是不是想讓我馬上風好繼承我的遺產
顧廷序輕笑,低頭對上懷里那雙清亮的眼睛。
要不是他見識過這小小身體里的能量,真的會被這雙不諳世事的眼睛迷惑。
所以
做。
他知道她需要一個情緒發(fā)泄的出口,只要能讓她開心,他什么都愿意做。
她好像又恢復成那個靈動的姑娘,充滿生機。
纏綿悱惻間,顧廷序低聲喚著沈琉璃的名字:阿璃,我愛你,永遠別離開我……
他不敢問沈琉璃愛不愛他,只要能像現(xiàn)在這樣陪在她身邊,就足夠了。
沈琉璃心頭一緊,重重地吻上去,將剩下的話堵在喉間。
一個在用力告別,一個在憧憬明天,兩個人就這樣,癡纏一夜。
17.婚禮
婚禮當日。
偌大的宴會廳極盡奢華,襯得來參加婚禮的人寥寥可數(shù)。
顧國濤倒是很滿意,他雖然說是醫(yī)學大佬,可最怕社交,兒子結婚這種場合他一定要出席,但是想想滿屋子的人就頭大。
結果一看賓客名單屈指可數(shù),簡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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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狂喜。
再加上聽說顧廷序終于不再游手好閑,還在公司干得像模像樣,對能降住這混小子的兒媳自然也是喜歡。
沈琉璃一身
Julia
Kontogrun
的婚紗,美得像是下凡的仙女,讓人移不開眼睛。
阿恒怎么還沒來
你弟弟非說要給你準備份大禮,神神秘秘的,一會應該就到了。
傅寒川笑得討好,儼然一副慈父的模樣。
白喜珠也在一旁幫腔,熱情地對蔣欣怡和顧國濤解釋:他們姐弟倆從小感情就特別好。
他們之間哪有什么從小
沈琉璃忽略兩人的虛偽,心不在焉地看了眼入口。
昨天張平他們的對話還在腦海中回響。
大哥,他能這么痛快給咱們五千萬嗎
放心,他要是不給,我就去舉報他們雇兇殺人,咱們光腳的還怕穿鞋的
對呀,聽說明天傅家還要和顧家結親,他們肯定害怕這個時候出丑聞,攀上顧家,五千萬這種小錢對他們來說不值一提!
所以,他們口中雇兇殺人的人,真的是你嗎,阿恒
助理匆匆跑進來,附在顧廷序耳邊不知說了什么,他眼角眉梢的笑意凝固,擔憂地望向沈琉璃。
像是有什么感應,沈琉璃幾乎脫口而出:是阿恒出什么事了嗎
顧廷序過來握住沈琉璃的手,用盡量平靜的口吻解釋道:傅子恒在來的路上,被張平他們劫持了。
你說什么!
白喜珠尖叫一聲,險些暈倒。
據(jù)說是因為傅子恒以敲詐罪起訴了他們,所以蓄意報復。
報警了嗎
傅寒川眉頭緊鎖,低聲詢問道。
別......別報警!阿恒會被他們撕票的!他們肯定是想要錢,我們給就是了,兒子的命要緊啊......
白喜珠拉著傅寒川的胳膊,邊哭邊求。
敲詐罪
想到那天在辦公室阿恒對自己說的話。
姐,你放心,我會幫你,我會讓他們都付出代價。
難道這就是他的計劃!
阿序,對不起,婚禮今天可能辦不了了,我得去找我弟弟……
我陪你去。
顧廷序粗糲的指腹劃過沈琉璃的臉頰,停在她泛紅的眼尾,語氣溫柔又堅定。
你老公有錢,婚禮咱們隨時辦。
海城郊區(qū)的一處廢棄工地。
傅子恒被鋼鐵銹蝕的氣味嗆醒,后腦還在隱隱地疼。
張平正坐在他對面,用一把彈簧刀剃著指甲。
另外兩人則在他身后百無聊賴地踢著空啤酒罐,金屬碰撞聲在空曠的房間里格外刺耳。
傅子恒活動了下被勒得發(fā)麻的手腕,灼熱的刺痛感瞬間傳遍全身。
你這是綁架。
醒了
聽到動靜的張平笑著湊過來,冰冷的刀面貼上傅子恒的臉。
傅少爺說得這是什么話,我們不過是把您請過來敘敘舊,怎么就成了綁架
他一把扯過傅子恒的衣領,毫無預兆地向他腹部猛擊一拳。
老子不過是找你拿點零花錢,你竟敢去告我!既然你這么不識抬舉,那我只能從你姐姐還有顧家下手了,你說,誰是害死沈慧的幕后兇手這個秘密,顧家少奶奶愿意出多少錢買呢
你敢!
傅子恒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被另外兩個人一腳踹回到椅子上。
遠處傳來引擎的轟鳴聲,張平使了個眼色,陳川和王江立刻抄起鋼管站在兩旁。
傅子恒顧不上周身的疼痛,只祈禱著沈琉璃千萬別來以身犯險。
可十幾個黑衣大漢整齊地出現(xiàn)在門口時,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沒來得及換下白紗的沈琉璃。
她那么美,在這片廢墟中像一朵圣潔的花。
這是他想拼命守護的人啊,可為什么給她帶去傷害的也總是他。
傅子恒眼眶一熱。
姐,你不該來......
傅子恒知道,顧廷序的人一直在跟著張平他們,不然也不會這么快就找到他們,所以沈琉璃應該也知道了沈慧的死和傅家有關。
可她還是來了。
放了我弟弟,你們要多少錢,我可以給。
還是沈小姐豪爽��!要是傅少爺像您這么通情達理,不就不用受這罪了嘛!
張平大笑著拍著手掌,扭曲的臉上浮現(xiàn)出惡毒的快意。
這樣吧,您出一個億,我們交個朋友,我告訴你你母親當年去世的真相,怎么樣
18.欠你的下輩子還
沈琉璃的腦海里又出現(xiàn)沈慧慘死街頭的樣子,翻涌的恨意襲來,她努力控制住顫抖的身體。
不提我母親還好,一提到這件事,我好像沒什么心情給錢了。
別啊,您一定感興趣,這件事可和您的好繼母好父親還有好弟弟都脫不了干系呢!
腦袋轟的一聲,沈琉璃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饒是早有預感,真正聽到時還是難以置信。
你說什么!
這件事和傅寒川白喜珠也有關系
你看,感興趣了吧!一個億,想不想聽
姐,你別聽他......啊......
傅子恒剛一出聲,被張平揮手就是一拳,嘴角噴出一口血沫,痛得說不出話來。
老實點!
我給你五千萬,你先放了我弟弟,剩下的我聽完再付。
你耍我怎么辦
張平遲疑了一下,要是能到手五千萬他也知足,只是嘴上沒有立刻答應。
你也知道,我老公是顧廷序,我們家不差這點錢,你要是不愿意,我只能硬把人帶走了。
沈琉璃沉了臉,語氣里滿是威脅。
好,我相信沈小姐的為人。先付五千萬,我立刻放人!
張平見好就收。
只見沈琉璃輕輕扯了扯顧廷序的衣袖。
付錢。
顧廷序是第一次從沈琉璃口中聽到老公兩個字,他強忍著內心的激動,挺了挺寬厚的肩膀。
賬號。
錢到賬的速度比張平想象得還快,有錢人付五千萬真的比他付五百塊還痛快。
幾個人看著賬戶里的余額,難掩興奮之色,將暈過去的傅子恒拎起來,用力扔了過去。
說吧。
我們兄弟當年也是沒辦法啊,被人做局欠了一屁股賭債,當時走投無路,白夫人找上了我們,說是她老公有一個甩不掉的小三,讓我們去給她點教訓,就幫我們把債還了……
張平偷偷地瞄了一眼沈琉璃的表情,語氣里滿是無奈。
他得想辦法把自己擇清點,別惹了財神爺不給錢。
見沈琉璃面無表情,他嘆了口氣。
是白夫人說,只要這個小三被人玩過了,他老公肯定就看都不會再看一眼,連帶著她女兒,也會被傅總厭棄。她還給我們打通了關系,請了最好的律師,只要事成之后,最多進去待一兩年,出來就給我們一大筆錢。
只是沒想到,她那天讓人在我們的酒里下了藥,所以才沒控制住出了人命……我們幾個說起來也是受害者啊,白喜珠才是害死你母親的真正兇手!
傅寒川也知道這件事
沈琉璃的聲音平靜得自己都覺得驚訝,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臉色是怎樣的蒼白。
發(fā)現(xiàn)出了人命,我們幾個也是嚇了一跳,所以趕快給白夫人打電話,結果是傅總接的,他知道后在電話里沉默了幾秒,然后告訴我們快走,別再打這個電話,會有人聯(lián)系我們……
難怪……難怪他來得時候甚至沒有看地上的母親一眼,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他為了保住白喜珠,保住傅氏,選擇犧牲了沈慧,甚至幫害了她的人洗罪。
沈琉璃突然自嘲般地笑了起來。
她越笑越大聲,笑得眼淚順著眼角不住地滑落,嗆進喉嚨引起一陣劇烈地咳嗽。
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狠心的人啊,媽,你看看你找得好男人,這就是你愛了一輩子的人渣……
顧廷序心疼地將沈琉璃攬進懷里,寬大的手掌一下下?lián)嶂暮蟊场?br />
他知道,這種時候,說什么都是徒勞,殘忍的真相面前,言語的安慰輕如浮毛,緩解不了半分的傷痛。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傅總幫我們找了陳律師,白夫人又給了我們一大筆錢,讓我們在里面忍幾年,出來后,小傅總不讓我們出現(xiàn)在你面前,當然這兩次都是他給我們打的錢。
張平雙手一攤:我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沈小姐該付尾款了。
最后一個問題。
沈琉璃掙開了顧廷序的懷抱,蒼白的臉頰上還掛著淚痕,周身散著淬冰般的寒意。
誰是最后一個碰沈慧的人
這……我們當時都被下了藥,神志也不太清楚了……
那就一起去死吧。
沈琉璃突然撿起腳邊的鐵棍,毫無預兆地朝張平揮過去。
阿璃!
顧廷序驚叫一聲,奮不顧身地想護住她,身邊的保鏢也聞聲圍了上來。
張平挨了一棍,踉蹌著后退幾步,手中的刀滾落一旁。
既然如此,就別怪老子心狠了!都別動!誰再敢動一下老子就帶他一起上路!
他突然拉開外套,露出纏滿腰間的管狀炸藥,紅色的指示燈在昏暗的光線中規(guī)律閃爍。
顧廷序瞳孔緊縮,擺手示意大家不要輕舉妄動。
這看上去像是自制的炸藥,但是真的爆炸后果難以預料。
張平猙獰地大笑一聲,晃了晃手中的遙控器。
沈小姐,實話告訴你,今天拿不到錢,我們也沒想活著離開!你該找的仇人是你那些所謂的家人,而不是我們兄弟!
別把自己說得那么無辜!你們都應該去死!
沈琉璃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恨意,尖利的嗓音在空曠的樓板間回響。
因為他們,她被永遠地困在了十九歲那個清晨,在漫無邊際的自責與絕望中,不能死也無法活。
現(xiàn)在,連那塊讓她曾短暫抓住的浮板也是假象,她被推入無盡的深淵,再無一絲希望。
傅子恒睜開眼時,正聽到張平和沈琉璃的對話。
凄厲的吶喊聲中,他知道,他和沈琉璃之間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趁沒人注意,他用盡全身力氣拾起一旁的刀向張平捅去,整個人死死地壓在張平身上,阻止他按下遙控器。
顧廷序,帶我姐走!
阿恒!
姐,我欠你的,下輩子還你!
傅子恒深深地看了沈琉璃一眼,在看到她眼里的擔憂時,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下一秒,他拉著張平從四層高的鋼筋架滾落。
不要!
一聲悶響后,耳邊傳來爆炸的轟鳴。
沈琉璃往傅子恒跌落的地方奔去,卻被一股熱浪掀倒,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19.這一次我陪著你
顧總,一家私人機構剛剛聯(lián)系我們,說他們有沈小姐需要的稀有血型。
什么機構可靠嗎
搶救室外,顧廷序正焦急地四處聯(lián)系,沈琉璃失血過多,可她的血型一時難以找到合適的捐獻者。
艾力醫(yī)療,他說他們的老板叫傅子恒,指定要為沈小姐獻血。
顧廷序心頭一顫,難以置信地開口:你說什么
傅子恒被炸得支離破碎,白喜珠得知后當場暈了過去,傅寒川忍著喪子之痛被警察帶走協(xié)助調查。
這種時候,傅子恒怎么可能為沈琉璃輸血!
他說他們機構是傅子恒先生特意成立的,并且傅先生一直在定期獻血,就是為了給沈小姐以備不時之需......
病房里的監(jiān)護儀器不時發(fā)出一聲輕響,沈琉璃閉眼躺在那,黑緞般散開的長發(fā)襯得臉色愈發(fā)蒼白。
她已經昏迷了兩天了,雖然脫離了生命危險,卻遲遲沒有醒過來。
徐澤楷說,是因為她沒有求生的意志。
顧廷序坐在一旁,握著沈琉璃的手一刻也不肯松開,不停地講著他們以前的回憶。
老婆,記不記得上學時你最愛喝酒釀紅豆鮮奶,后來那家店關門了,你傷心了好久。我找到了那家的店主哦,還買到了配方,你快點醒過來,我做給你喝好不好
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這七年,我過得有多慘,你要是有良心的話,就快點醒過來哄哄我,不然我可也是有脾氣的哦,拖得久了就哄不好了。
老婆,傅子恒給你留了信,你好不好奇里面寫的是什么你要是再不醒過來,我就要偷偷拆開看了啊!
沈琉璃,如果你執(zhí)意要走,就帶我一起,不管上天入地,你都別想甩掉我。
......
顧廷序,你好吵......
還在喋喋不休地顧廷序突然哽住,不敢相信剛剛聽到的聲音。
他顫抖的手撫著沈琉璃的臉,在確認這一切真的不是夢后終于一下子紅了眼。
老婆,你醒了......
我們不是約好一起去港城嗎我怎么躺在醫(yī)院里了
你說......什么
你怎么還穿了身西裝呀還有,你剛剛叫誰老婆我只是答應和你一起讀同一所大學,可沒答應嫁給你,少占我便宜!
沈琉璃耳尖泛起一抹紅暈,疑惑地打量著周圍。
阿璃,你還記得發(fā)生什么了嗎
我只記得早上出門時,巷子口好像圍了很多人,后來發(fā)生什么我就記不住了......是我光顧著看熱鬧被車撞到了嗎
沈琉璃試圖回憶,腦袋卻疼得像要爆炸一般,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低血糖暈倒了,還好被人及時發(fā)現(xiàn)送到了醫(yī)院。
顧廷序一把將沈琉璃攬進懷里,許久,哽咽道:等你好了我們就去港城。
上一次,他的沈琉璃被困在了十九歲的那個夏天。
這一次,他會陪她一起走出來。
20.番外
姐,如果你看到這封信,那我應該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我是因為什么離開的呢
應該是受不住良心的譴責了吧......
對不起,因為我的自私懦弱,讓你承受了那么多痛苦。
我沒有勇氣站出來指責自己的母親是殺人兇手。
她說她都是為了我,為了沒人阻擋我繼承人的道路。
我能說什么呢
某種意義上,我是她的幫兇。
得知真相的那天,我開車分神出了車禍。
卻因為你的血,又活了下來。
有時我在想,這是不是老天在給我機會,讓我留在你身邊贖罪,彌補帶給你的傷害。
我真是自私又虛偽,對吧
竟用這樣的借口,去掩蓋自己的懦弱,企圖逃避良心的譴責。
可我們相處的越久,我就越有這種自私的欲望。
我的姐姐是這么善良美好的人,我想要守護你,卻讓你一直生活在深淵里。
這種割裂感每天每天折磨著我,幾乎要將我撕碎。
我罪有應得。
所以,千萬不要為我的離開難過,我不值得。
也不要因為用了我的血而原諒我,這是我欠你的。
一定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