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40平出租屋驚變垃圾場,女租客神秘失聯(lián)!當退休美術(shù)老師房東推開門,惡臭與色彩交織的詭異裝置竟是一封泣血的求救信這背后,是藝術(shù)的吶喊,還是絕望的控訴當真相層層剝開,誰是施暴者,誰又是沉默的幫兇
1
<驚悚!40平出租屋的秘密畫廊>
房租到期已經(jīng)三天了,方遠皺著眉頭,再次撥通了那個熟悉卻無人接聽的手機號碼。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掛斷電話,方遠嘆了口氣。這已經(jīng)是第十七個未接電話了。微信消息全是一排排的藍色感嘆號,仿佛在嘲笑他的徒勞。
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契約精神都沒有!方遠從口袋里掏出那把備用鑰匙,上面還系著一個小小的畫筆掛墜。
電梯里,方遠默默整理著接下來的流程:先收回房子,再找清潔公司徹底打掃,然后重新上架出租信息。她的押金剛好能抵一個月房租,算她走運。
當鑰匙插入鎖孔的那一刻,方遠預想著可能會看到的場景,也許是幾件未收拾的衣物,或者來不及扔掉的外賣盒子。
門開了。
一股混合著霉味、顏料刺鼻氣味和不知名異味的氣息撲面而來,像一記重拳打在他臉上。
方遠呆立在門口,眼睛因震驚而睜大。
這…這…他的聲音哽在喉嚨里,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匯來形容眼前的景象。
整個40平米的公寓儼然變成了一個瘋狂的垃圾場。墻壁上布滿了狂亂的涂鴉,有些地方顏料厚重得幾乎要從墻面滴落下來。地板上堆積著各種廢棄物,破碎的紙箱、揉皺的紙張、空了的顏料管、斷裂的木條和不知從哪里撿來的雜物。
光線因為窗簾被染成深紅色而變得陰沉壓抑,整個空間似乎都在無聲地尖叫著。
瘋了!這死丫頭是瘋了嗎!方遠踉蹌著后退一步,差點被門檻絆倒。
他氣得渾身發(fā)抖,掏出手機就要報警。手指在屏幕上劃動幾下后,他又停住了。
這哪是人住的地方簡直就是個行為藝術(shù)現(xiàn)場呸,糟蹋藝術(shù)!
深吸一口氣,方遠強迫自己邁進這片混亂之地。他需要拍照取證,為后續(xù)的索賠做準備。
手機的閃光燈在昏暗的房間里格外刺眼。方遠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障礙物,用腳尖撥開前方的垃圾,試圖找出一條通往里屋的路。
他彎腰撿起一個被踩扁的紙盒,下面露出半截畫筆。方遠下意識地撿起來,是一支溫莎牛頓的專業(yè)水彩筆,價格不菲。
浪費。方遠嘖了一聲,繼續(xù)翻找著。
隨著深入,他的專業(yè)敏感逐漸被觸動。那些看似隨意堆放的垃圾,似乎隱藏著某種奇怪的秩序。墻上那些瘋狂的涂鴉,近看竟有著精心設(shè)計的筆觸和顏色過渡。
等等方遠瞇起眼睛,撿起一管擠空的顏料。這是溫莎的鈷藍,這幾筆線條。
他環(huán)顧四周,眼神變得專注而犀利。
在一堆被撕碎的雜志下面,方遠發(fā)現(xiàn)了幾本美術(shù)理論書籍,翻開一看,里面有密密麻麻的筆記和標注。
這死丫頭,不會真是個美術(shù)生吧那這屋子。
突然,一張塑料卡片從書頁中滑落。方遠撿起來,是一張學生證。照片上是個面容清秀的女孩,眼神卻出奇地黯淡空洞,像是被抽走了靈魂。
林默,xx美術(shù)學院,大二學生。方遠喃喃自語,再次環(huán)視這個瘋狂的空間,心中的憤怒開始轉(zhuǎn)變?yōu)殡y以名狀的疑惑。
林默蜷縮在公寓角落里,膝蓋緊緊抱在胸前。
耳邊又響起了那些刺耳的笑聲和嘲諷。
林默,你畫的什么玩意兒幼兒園小朋友都比你強!
我看她就是來混文憑的,有什么資格跟我們一起參展
噓,小點聲,不然她又要躲廁所哭了,好惡心哦!
林默用力捂住耳朵,但那些聲音像有生命一樣鉆進她的皮膚,侵蝕她的骨髓。
她猛地站起來,抓起一堆快遞盒。紙板在她手中變形、破碎,發(fā)出令人滿足的撕裂聲。她把碎片拋向空中,看它們像雪花一樣落下。
然后她拿起那管刺目的紅色顏料,直接擠在墻上,用手掌狠狠抹開。顏料混著她指縫中的黑色和藍色,在白墻上留下駭人的痕跡,像是流動的血液,又像是燃燒的火焰。
你們說我畫不好人物林默低語著,從角落里拖出一個破舊的布娃娃,那是她從垃圾桶里撿來的。那就畫你們好了。
她用黑色顏料給娃娃畫上扭曲的臉,細細描繪出每一個曾經(jīng)嘲笑過她的人的五官特征,然后用圖釘將它們釘在墻上,一排排,像是某種詭異的標本。
碎裂的鏡子反射出她的臉,蒼白、扭曲、眼睛里燃燒著近乎瘋狂的創(chuàng)作欲望。
林老師說我沒有表達力表達力就是要把心挖出來給別人看嗎
她踩著地上的顏料管,留下一串雜亂的腳印。公寓里的每一寸空間都是她的畫布,每一件廢棄物都是她的工具。
這里是她唯一的領(lǐng)地,唯一不需要壓抑自己的地方。
這墻不是墻,是我的尖叫;這些垃圾不是垃圾,是他們?nèi)o我的所有惡意!
林默將一把剪刀扎進墻面,滿足地看著石膏粉從傷口中緩緩流出。
方遠看著學生證上的名字,再次環(huán)顧四周。三十年的美術(shù)教學經(jīng)驗告訴他,這絕不是普通的惡作劇或發(fā)泄。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年輕時研究過的原始藝術(shù)理論,那些未經(jīng)學院訓練,直接從內(nèi)心深處迸發(fā)出來的創(chuàng)作,往往蘊含著最原始、最真實的情感力量。
方遠開始這個空間。
他注意到墻上的涂鴉并非雜亂無章,而是圍繞著幾個核心意象反復強化,扭曲的人臉、被囚禁的形體、無法掙脫的鎖鏈。色彩以黑、紅、深藍為主,幾乎沒有任何溫暖明亮的色調(diào)。
地上那些垃圾,仔細看來竟是被刻意擺放的�?爝f盒和廢紙被撕成特定的形狀,拼接成抽象的形體。一些日常用品被重新組合,變成了充滿象征意味的裝置。
在房間的角落,方遠發(fā)現(xiàn)了一個讓他心臟驟然收緊的物體,一個用廢棄電線纏繞而成的鳥籠,籠身涂滿了厚重的黑色顏料,籠門大開,里面空空如也。
貝納爾、達布菲、沃爾夫利的作品在他腦海中閃過,那些被精神世界困擾的藝術(shù)家們,用類似的方式表達內(nèi)心的痛苦。
我的天!方遠喃喃自語,心中的憤怒早已被一種深沉的震撼所替代,這孩子,她把整個靈魂都剖開,攤在這里了��!
他伸手輕觸那個鳥籠,仿佛能感受到創(chuàng)作者的痛苦。
她在控訴,她在求救。
方遠的目光落在書桌上,那里相對整潔,像是被刻意保留的一片凈土。
他小心翼翼地翻開桌上的速寫本,中間夾著幾張被揉皺又小心撫平的信紙碎片。
方遠將它們拼在一起,勉強辨認出上面的字跡:
媽媽,我不知道您能否收到這封信。自從您離開后,爸爸再婚,我似乎成了這個世界上多余的人。
今天又被他們鎖在畫室,我的作品被潑了墨水。老師說是我自己不小心,沒人相信我。
我好累,媽媽。我撐不下去了。我想逃離這里,去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
最后一句格外醒目,筆跡顫抖而用力:這個世界,大概容不下一個壞掉的我。
方遠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想起自己教書時偶爾遇到的校園霸凌事件,那些被孤立、被欺負的孩子眼中的絕望。
壞掉的不是你,孩子,是那些弄壞你的人,是這個生了病的世界。
方遠小心地將信紙和學生證收好,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老張是我,方遠。我想打聽一下美術(shù)學院的情況,有個叫林默的學生。
他望向窗外,天色已暗。不管這個孩子在哪里,他都必須找到她。
2
<追蹤!破碎靈魂的藏身之處>
方遠手捏著那張泛著冷光的學生證,步履沉重地走進了美術(shù)學院的大門。
風在他耳邊竊竊私語,卻道不出那個女孩的下落。
天仿佛在這一瞬間格外高遠,四下里一片靜謐,只有遠處幾個學生的歡笑聲飄蕩在這片沉默的校園。
教務(wù)處的玻璃門反射著方遠疲憊的面容,六十歲的皺紋此刻仿佛都在訴說著一夜未眠的焦慮。
找哪位老師教務(wù)處的女職員頭也不抬,手指在鍵盤上敲打著,語氣平淡得如同在問今天的天氣。
方遠深吸一口氣,將林默的學生證放在桌上。
我想打聽一個學生的情況,林默,美術(shù)系二年級。
女職員瞥了一眼學生證,抬頭看了看方遠,眼中閃過一絲警惕。
您是
我是她的房東。她最近失聯(lián)了,房租到期也沒回來收拾東西。方遠沒有提那滿屋子的裝置藝術(shù),只是語氣中透出真切的擔憂。
女職員翻找了一下資料,態(tài)度依然冷淡。
學生失聯(lián)是常事,年輕人嘛,說不定去哪玩了。您可以聯(lián)系她的輔導員,304辦公室,李老師。
方遠點頭道謝,心底卻涌起一陣無力感。
校園中央的雕塑花園里,幾只麻雀在噴泉邊嬉戲,無憂無慮。
方遠看著它們,突然想起那個被黑色顏料涂滿的空鳥籠。
304辦公室的門虛掩著,方遠輕輕敲門。
請進。一個年輕女聲從里面?zhèn)鱽怼?br />
李輔導員約莫三十出頭,戴著細框眼鏡,正在電腦前忙碌。
方遠簡單介紹了自己的來意,李輔導員的表情從一開始的漠不關(guān)心漸漸變成了微微皺眉。
林默啊她翻看著手中的學生檔案,性格比較內(nèi)向,最近確實曠課比較多。不過她平時就不太合群,我也沒太在意。
她在學校有沒有遇到什么麻煩方遠試探性地問道,比如和同學之間的矛盾
李輔導員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同學間難免有些小摩擦,但沒有嚴重到需要干預的地步。
方遠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
小摩擦他聲音低沉卻擲地有聲,您知道她的公寓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嗎
他拿出手機,調(diào)出幾張照片給李輔導員看。
李輔導員的表情終于出現(xiàn)了裂痕,她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
這…
這不是小摩擦造成的結(jié)果,這是精神崩潰的表現(xiàn)。方遠的聲音中帶著壓抑的怒火,您們管那種能把人逼瘋的惡意叫小摩擦現(xiàn)在的教育是怎么了!
李輔導員沉默了片刻,最終像是妥協(xié)一般,輕聲說道:
林默確實來找過我?guī)状危偸怯杂种�。我以為只是普通的學習壓力。
方遠等待著,沒有打斷她。
最終,李輔導員嘆了口氣。
她曾經(jīng)在一次心理咨詢中提到過,她小時候常去的一個地方,她老家附近的一個廢棄畫材廠。她說那里很安靜,沒有人會打擾她。
方遠眼中閃過一道光芒。
具體地址您知道嗎
李輔導員搖頭,但在電腦上快速搜索了一下。
應(yīng)該是這個地方,距離市區(qū)大約四十公里。
夜幕降臨時,方遠的老式轎車駛出了城市的燈火輝煌。
雨點開始零星地落在擋風玻璃上,雨刷器來回擺動,如同心電圖上的曲線。
老舊導航儀發(fā)出機械的提示音:請在五百米后右轉(zhuǎn)。
方遠的眼睛因為長時間的駕駛而酸痛,但他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雨越下越大,仿佛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灰蒙之中。
車輪陷入泥濘的鄉(xiāng)間小路,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方遠咬緊牙關(guān),將油門踩到底,老舊的發(fā)動機發(fā)出不堪重負的轟鳴。
挺住,再堅持一下。他不知是在對車說,還是在對自己說。
雨水模糊了車窗,也模糊了方遠的視線,但他內(nèi)心的方向卻異常清晰。
那個被世界遺忘的角落,那個被痛苦吞噬的女孩,正在等他前去拯救。
最終,車燈照亮了一片廢棄的廠區(qū)圍墻,斑駁的紅磚上爬滿了藤蔓,仿佛時間的爪痕。
方遠停下車,拿起手電筒,深吸一口氣。
這孩子,肯定吃了不少苦。我這把老骨頭,今天說什么也得把她找出來!
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方遠卻渾然不覺。
他邁步走入了那片黑暗。
與此同時,廢棄畫材廠的深處,林默正蜷縮在一個狹小的角落里。
空氣中彌漫著霉味和灰塵的氣息,幾縷微弱的月光透過屋頂?shù)钠贫礊⒙�,在地面形成斑駁的光影。
她的指尖沾滿了木炭的黑色,墻上滿是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畫下的扭曲人臉。
那些臉沒有眼睛,卻仿佛在注視著她;沒有嘴巴,卻仿佛在嘲笑著她。
林默的胃發(fā)出抗議的聲音,她已經(jīng)記不清上一頓正經(jīng)的飯是什么時候了。
隨身帶的幾包餅干早已吃完,水壺里只剩下最后一點水。
手機早已沒電,世界對她而言,仿佛只剩下這片破敗的廠房,和永無止境的噩夢。
你看看你,畫得一點都不像人。
美術(shù)系的恥辱,你是怎么考進來的
別理她,她就是來鍍金的,占用資源。
這些聲音,如影隨形,即使在這遠離城市的荒涼之地,也不曾離她遠去。
林默用沾滿灰塵的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逃到這里,那些聲音就追不上了嗎為什么它們還在我腦子里尖叫
她的聲音在空蕩的廠房中回蕩,卻得不到任何回應(yīng)。
唯有雨聲,如同世界的悲鳴,穿透破敗的屋頂,落在她的身邊。
方遠打著手電,在廢棄的廠區(qū)內(nèi)艱難前行。
雨水浸透了他的外套,寒意滲入骨髓,但他的眼神卻愈發(fā)堅定。
每一間廠房,每一個角落,他都仔細搜尋,不放過任何可能的線索。
林默!林默!你在嗎
他的呼喊聲在雨聲中顯得那么微弱,卻又那么執(zhí)著。
閃電劃破夜空,照亮了一棟最角落的小倉庫,那里的窗戶上似乎有人為的痕跡。
方遠加快腳步,心跳隨之加速。
推開那扇搖搖欲墜的鐵門,手電的光束掃過堆滿廢棄畫布的空間,最終定格在角落的一團黑影上。
那是林默。
她像受驚的小獸一樣蜷縮著,聽到聲響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驚恐和戒備。
滾開!她尖叫著,聲音嘶啞,不要靠近我!
方遠停在原地,緩緩放下手電,讓光線照向地面而不是直射她的眼睛。
林默,別怕。我是方遠,你的房東。
他的聲音平靜而溫和,像是在安撫一只受傷的小動物。
我不是來責怪你的。我來是因為擔心你。
林默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像是兩顆不穩(wěn)定的星辰。
走開!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滾開!她的聲音中充滿了痛苦和絕望。
方遠沒有退縮,也沒有靠近。
他只是站在那里,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形成一個小小的水洼。
我可能確實不懂你所有的痛苦,他輕聲說道,聲音沉穩(wěn)而堅定,但我看得懂你的畫在哭。
這句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什么秘密的鎖。
林默的身體微微顫抖,眼神中的戒備出現(xiàn)了一絲松動。
方遠慢慢地從口袋里拿出手機,調(diào)出他拍下的那些裝置藝術(shù)的照片。
屏幕的光芒在黑暗的倉庫中顯得格外明亮,像是黑夜中的一盞燈。
他沒有開閃光燈,只是借著手機屏幕的微光,小心翼翼地向林默走近了兩步,然后蹲下身,將手機遞過去。
這些,是你做的,對嗎
方遠的聲音在空曠的倉庫里回蕩,清晰而溫暖。
很有力量。它們在對我說話。
林默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屏幕上那些混亂而又令人心碎的畫面。
她看到了自己親手創(chuàng)造的垃圾世界,那些撕碎的快遞盒,扭曲的涂鴉,被釘在墻上的布娃娃。
在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剖開的靈魂,被一個陌生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她抬起頭,看向這個冒雨尋來的老人,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茫然和無助。
一滴雨水從屋頂?shù)钠贫粗械温�,落在她布滿灰塵的臉頰上,緩緩流下,沖刷出一道淚痕般的軌跡。
方遠遞給她一塊干凈的手帕,聲音低沉而溫暖:
它們不是垃圾,孩子。它們是你吶喊的聲音,我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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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fā)聲!垃圾場的藝術(shù)宣言>
雨終于停了。倉庫角落,方遠脫下自己濕透的外套,小心鋪在地上,示意林默坐下。他從背包里取出保溫杯,倒出熱騰騰的水遞給林默。又拿出幾塊面包和一盒牛奶。
先吃點東西,別餓壞了。
林默接過水杯,一股暖意從指尖蔓延。她小口啜飲,喉嚨被這溫暖滋潤,才意識到自己有多渴。
方遠沒有急著追問,只是靜靜地坐在對面,目光溫和。
我年輕時也學畫,差點兒走上藝術(shù)這條路。方遠輕聲說,不過那時候家里條件不好,最后選了教書。
林默低頭啃著面包,不說話,但方遠知道她在聽。
我教美術(shù)四十年,最怕看到有天賦的孩子被埋沒。方遠嘆了口氣,好在我遇到過幾個好老師,在我最低谷的時候給我指引。
他小心地從包里取出一張泛黃的素描,展示給林默看:這是我二十歲那年畫的,被同學嘲笑了整整一學期。
林默抬起眼,那素描技法稚嫩卻有獨特的視角。她不自覺地多看了兩眼。
他們說我畫得像鬼畫符,方遠自嘲地笑笑,說我是來混文憑的。
夜色漸深,倉庫里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他們怎么對你的方遠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林默的記憶閘門。
林默咬了咬嘴唇,眼神飄忽。他們把我鎖在畫室里。
她的聲音像蚊子一樣微弱,斷斷續(xù)續(xù)地講述著那些令人窒息的日子:作品被潑墨、被撕毀,私人物品被丟進垃圾桶,無數(shù)次的冷嘲熱諷,無休止的孤立。
我的素描…林默的手指無意識地顫抖,他們說像垃圾一樣,然后把我的作品扔進廁所。
方遠沒有打斷,也沒有表現(xiàn)出憐憫或震驚。他只是安靜地聽著,偶爾點頭,目光中的理解比任何言語都更有力量。
我真的有那么差嗎林默抬起頭,眼睛里閃爍著淚光。
方遠搖搖頭,聲音堅定:那他們一定是瞎了眼,連金子和垃圾都分不清。
這句話像一道光,照進林默陰暗已久的心房。
方遠看著林默稍稍放松的神情,心里有了主意。他沉默片刻,然后直視林默的眼睛。
林默,你的那些作品,不應(yīng)該被埋沒。
林默疑惑地望著他。
我說的是你在公寓里創(chuàng)造的一切,那些涂鴉,那些裝置,那些被你賦予了情緒的垃圾。方遠的眼睛閃閃發(fā)亮,它們是有力量的,是有價值的。它們應(yīng)該被更多人看到。
林默警覺地繃緊了身體。什么意思
舉辦一個展覽。方遠直截了當?shù)卣f,我認識城里一個小藝術(shù)空間的負責人,可以借用一周。我們可以拍照,也可以搬運一些核心裝置過去。就叫它來自40平的控訴。
林默猛地站起身,臉色煞白。不!不可能!
她退后幾步,抱緊自己。你瘋了嗎我會被笑死的!他們會,他們會變本加厲。
恐懼像潮水般淹沒了她。被嘲笑、被議論、被更多人用異樣的目光打量,這比死亡更讓她恐懼。
方遠站起身,沒有靠近,只是平靜地注視著她。
林默,如果尖叫有用,你還會用畫筆嗎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震得林默一時說不出話。
你已經(jīng)在黑暗里尖叫了那么久,卻沒人聽見。方遠的聲音變得堅定,讓你的藝術(shù)替你戰(zhàn)斗一次,讓那些傷害變成力量。我不是在說什么高尚的復仇,我是說,讓真相被看見。
林默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我做不到。她的聲音幾乎聽不見。
我相信你可以。方遠鄭重地說,因為你早已經(jīng)做到了。那個公寓,就是你的宣言。
林默沉默了。在她心底最深處,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說:也許,我想被看見。也許,我不想再躲藏。
三天后,林默終于點頭同意了。
方遠立刻行動起來。他聯(lián)系了一位朋友,退休的心理咨詢師李教授,邀請她介入幫助林默進行心理疏導。
李教授溫和卻直接的方式讓林默感到安心。你的創(chuàng)作,是一種自救。李教授這樣評價,現(xiàn)在,讓它成為你的聲音。
展覽籌備如火如荼。方遠拍攝了公寓內(nèi)的關(guān)鍵場景,制作成大幅照片。林默在李教授的陪伴下,挑選了一些最能表達她情緒的實體裝置,準備運往展廳。
然而,風聲還是走漏了。
聽說了嗎那個怪胎林默要辦垃圾展覽了!
美院匿名論壇上,一條帖子迅速引爆熱議。
垃圾行為藝術(shù)笑死人了!
想紅想瘋了吧
坐等社會性死亡現(xiàn)場!
林默看到這些評論,手指冰涼。她蜷縮在方遠家的客房里,想要放棄一切。
我不行,我做不到。她喃喃自語,淚水模糊了視線。
方遠沒有強求,只是遞給她一杯熱茶。你決定,我都支持。
林默抬頭,看到方遠眼中的信任。這種信任,她已經(jīng)太久沒有感受過了。
那天晚上,林默輾轉(zhuǎn)反側(cè)。凌晨三點,她起身,在筆記本上寫下一句話:如果我連這點勇氣都沒有,那我就真的死了。
第二天,她告訴方遠:繼續(xù)。
讓林默意外的是,并非只有惡意圍繞著她。她曾經(jīng)的素描老師看到消息,主動提出幫忙策劃展覽布局;班上一個從未說過話的男生,悄悄發(fā)來短信表示支持;甚至連輔導員也來電話,語氣中帶著歉意和鼓勵。
展覽開幕那天,小小的藝術(shù)空間擠滿了人。
林默戴著口罩,躲在角落,緊緊抓著方遠的手臂。她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膛。
人們走進展廳,最初的竊竊私語很快變成了沉默。那些觸目驚心的垃圾藝術(shù),被撕碎又拼湊的素描畫,被釘在墻上的涂滿黑色顏料的布娃娃,用廢棄電線編織成的鐵籠,墻上扭曲卻有力的涂鴉,無一不在訴說著一個年輕靈魂的掙扎與痛苦。
這太震撼了。一位觀眾低聲說道。
看那個鳥籠,空的,卻被纏得那么緊。
天啊,這些原來都是真實發(fā)生的嗎
方遠特意邀請的藝術(shù)評論家周教授,在展廳中緩慢踱步,神情凝重。最后,他在留言簿上鄭重寫下:
這不是垃圾,這是我們這個時代最沉痛的吶喊!它拷問著每一個漠視霸凌的人!
他在采訪中進一步闡述:當你凝視這堆垃圾時,垃圾也凝視著你,并質(zhì)問你:當她在黑暗中哭泣時,你在哪里
林默站在角落,看著人們或震驚或沉思的表情,聽著那些真誠的評論,眼淚無聲滑落。她從未想過,自己最痛苦的表達,竟能引起如此共鳴。
學校領(lǐng)導也出現(xiàn)在展廳,表情復雜。看到校長駐足在一面布滿尖銳控訴的墻前,林默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我欠你一個道歉,林默同學。校長最終找到她,低聲說道,學校會調(diào)查霸凌事件,給你一個交代。
展覽持續(xù)一周,引起了遠超預期的反響。當?shù)孛襟w進行了報道,更多的年輕人前來觀展,校園霸凌議題再次成為社會關(guān)注焦點。
林默接受了系統(tǒng)的心理治療。慢慢地,那些如影隨形的聲音不再日夜折磨她。
兩個月后,方遠把那間垃圾屋清理干凈,但保留了照片和一些關(guān)鍵作品作為記錄。他告訴林默,房子隨時歡迎她回來,但他想送她一件禮物。
林默打開包裝,是一套全新的高級畫具和一張干凈的畫布。
去畫吧,孩子。方遠微笑著說,畫你想畫的,用你喜歡的方式。這世界欠你的,用畫筆一點點討回來,也跟自己和解。
林默站在新的畫布前,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臉上,為她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她拿起畫筆,猶豫了一下,蘸取了一抹明亮的藍色。
筆尖落在畫布上,勾勒出天空的輪廓。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有了光的方向。
她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