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星隕血書
中元夜的鬼市飄著雨,燈籠在風(fēng)里晃成血色漣漪。江硯辭攥著半卷殘破的《詩經(jīng)》,避開街角醉漢的推搡時,后頸的朱砂痣突然發(fā)燙——他看見二十步外的傀儡戲臺上,十八具提線木偶同時轉(zhuǎn)過慘白的臉,空洞的眼窩對著他滲出血珠。
災(zāi)星!災(zāi)星來了!
最先尖叫的是米鋪王嬸,她打翻了手里的祈福燈,火舌瞬間舔舐了掛著的平安符。人群騷動起來,不知誰扔來半塊轉(zhuǎn)頭,擦著他耳際砸在青石板上,迸出的碎石劃破臉頰。江硯辭踉蹌著后退,后腰抵上冰涼的槐樹,這才發(fā)現(xiàn)四面八方涌來的鎮(zhèn)民都舉著松明火把,木棍上綁著寫滿除魔的黃符。
交出星隕紋!讓凌仙宗大人開壇鎮(zhèn)邪!
喊話的是豆腐坊老張,他兒子上個月落水夭折,此刻卻舉著浸過黑狗血的藤鞭,眼里燃著江硯辭看不懂的恨意。江硯辭想解釋星隕紋不過是塊胎記,喉間卻腥甜難語——三天前鎮(zhèn)上來的凌仙宗弟子李明燭,正是用這四個字定了他的罪。
硯兒!
熟悉的呼喊穿透喧囂。母親柳云箋跌跌撞撞擠開人群,左袖空蕩蕩地垂在身側(cè)——那是去年替他擋下山賊刀刃時斷的臂。她撲過來時,李明燭的鎖魂鏈已如毒蛇般纏上江硯辭脖頸,鏈上的滅世咒符文刺得他皮膚生疼。母親揮著右拳砸向李明燭,卻被一道金光彈飛,后背重重撞在槐樹上,嘴角溢出的血滴在她鬢角的解語花簪上。
娘!
江硯辭掙扎著去夠母親,卻被鎮(zhèn)民按在泥水里。李明燭緩步走近,指尖泛著冷白的光,他俯身捏住江硯辭下巴,語氣里帶著偽善的憐憫:小友,你這胎記乃‘天煞孤星’之兆,若不自盡以謝天下——
放、開他……母親顫抖著摸向腰間,突然將半塊羊脂玉佩塞進(jìn)江硯辭掌心,玉佩內(nèi)側(cè)刻著細(xì)小的逆鱗二字。后山……石像第三根指節(jié)……她的聲音被雨聲撕碎,李明燭冷笑一聲,指尖金光化作利劍,徑直刺穿她胸口。
不——!
江硯辭的嘶吼混著驚雷炸響。血色順著母親衣襟蜿蜒,滴在他肩頭的星隕紋胎記上,胎記突然如活物般蠕動,燙得他眼前發(fā)黑。鎮(zhèn)民們的叫罵聲漸遠(yuǎn),他聽見李明燭陰冷的命令:把柳氏尸體丟去亂葬崗,災(zāi)星……給我追!
暴雨模糊了視線,江硯辭攥著玉佩朝后山狂奔。路過街角時,余光瞥見陰影里有個戴斗笠的女子,她腕間銀鈴輕響,正用絹帕收集傀儡戲臺上的熒光碎屑。沒等他看清,身后傳來破空聲,一支淬了麻藥的弩箭擦著耳際飛過。
遺跡入口隱在瀑布之后,母親曾說這里是清平鎮(zhèn)的眼睛。江硯辭撞開藤蔓覆蓋的石門時,肩頭胎記已灼得幾乎穿透皮肉。石像佇立在中央,七根指節(jié)斷了三根,他顫抖著將玉佩嵌入第三根指節(jié)的凹槽,地面突然裂開,露出深不見底的階梯。
下到第七層時,空氣里彌漫著鐵銹味。一座青銅殿豁然開朗,十二根石柱上刻滿扭曲的蝌蚪文,中央石棺上浮著一本染血的古卷。江硯辭伸手觸碰,古卷突然發(fā)出刺目紅光,滅世咒三個大字在他眼底炸開,與此同時,身后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響——李明燭舉著流螢劍踏入,劍鞘上的銀蝶在幽光中泛著詭異的黑。
你以為逃得掉李明燭抬手揮劍,劍氣割裂江硯辭衣袖,卻在觸及他胸口時驟然凝滯。江硯辭低頭,看見胎記正在滲出黑血,在胸前勾勒出一朵墨色蓮花的輪廓,而古卷上的滅世咒竟在緩緩?fù)噬?br />
repced
by一行細(xì)小的古篆:凈世引,需以心頭血為引,逆者生。
不可能……這是守護(hù)者血脈!李明燭瞳孔驟縮,揮劍再劈。江硯辭本能后退,后腰撞上石棺,棺蓋轟然翻開——里面躺著一具身著白衣的女尸,鬢角插著與母親
identical的解語花簪,胸口赫然有個與他胎記形狀相同的傷口。
暴雨在此時沖破殿頂,月光落在女尸掌心,那里躺著半片枯萎的蓮花。江硯辭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眼神,那不是恐懼,而是解脫。他握緊古卷,任由墨蓮在胸口蔓延,抬頭望向李明燭時,眼底已有劍意流轉(zhuǎn):你們……究竟在怕什么
李明燭未及回答,殿外突然傳來銀鈴輕響。戴斗笠的女子跨入殿門,斗笠邊緣滴落的水珠在地面匯成詭異的符文——那是靈族失傳的蝕心陣。她抬頭,斗笠下露出半張臉,鎖骨處隱約可見一枚往生蝶胎記,與江硯辭后頸的朱砂痣遙相呼應(yīng)。
把凈世蓮殘瓣交出來。她的聲音裹著藥香,腕間銀鈴卻已抵住江硯辭咽喉。李明燭趁機甩出焚魂符,符火瞬間吞沒女尸遺體,江硯辭驚怒交加,伸手去搶,卻在觸碰女子手腕時,兩人身上同時泛起金色鎖鏈——那是靈族禁忌的命途共生契約。
銀鈴墜地,發(fā)出清越的破碎聲。女子瞳孔地震,怔怔望向江硯辭胸口的墨蓮,而他看見她發(fā)間的解語花簪正在發(fā)亮,與母親那支一模一樣。殿外驚雷炸響,石棺底部突然升起一道光柱,光柱中浮現(xiàn)出一行血字:雙生蓮現(xiàn),逆世破局。
李明燭的怒吼從身后傳來,江硯辭卻在劇痛中笑了——原來母親藏了一輩子的秘密,不是詛咒,而是希望。他握緊女子染血的指尖,任由契約鎖鏈纏繞交疊,墨蓮與銀鈴的光芒在廢墟中相撞,照出石像背后的暗門,門后,是更深的黑暗,以及,一線微光
第二章:墨蓮乍現(xiàn)
青銅殿內(nèi),李明燭的流螢劍劍刃寒光閃爍,映出他因震驚而扭曲的面容。江硯辭顧不上理會,滿心都被石棺中女尸的秘密占據(jù)。
女尸身著的白衣上繡著奇異花紋,似是某種古老的圖騰,隨著江硯辭靠近,花紋竟泛起微光,與他胸口正在生長的墨蓮相互呼應(yīng)。他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剛觸碰到女尸的衣袖,殿外狂風(fēng)裹挾著暴雨猛地灌了進(jìn)來,燭火瞬間熄滅,整個大殿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哼,想跑李明燭冷哼一聲,掌心泛起幽藍(lán)鬼火,照亮了他身后密密麻麻的鎖魂釘。那些釘子上刻滿咒文,在鬼火映照下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嗡鳴聲。就在李明燭準(zhǔn)備擲出鎖魂釘時,殿外傳來清脆銀鈴響動,一道倩影裹挾著藥香飛速掠入。
戴斗笠的女子身姿輕盈,落地瞬間,腕間銀鈴發(fā)出一連串急促聲響,在地面勾勒出玄奧符文,正是失傳已久的靈族蝕心陣。她抬頭,斗笠下露出的半張臉清冷絕美,鎖骨處的往生蝶胎記在微光中若隱若現(xiàn)。
把凈世蓮殘瓣交出來。女子聲音清冷,透著不容置疑的氣勢,手中銀鈴如靈蛇般探出,直逼江硯辭咽喉。江硯辭下意識側(cè)身躲避,李明燭趁機發(fā)難,焚魂符化作一道赤紅火舌,瞬間吞沒石棺中的女尸。
不!江硯辭目眥欲裂,不顧一切地沖向李明燭。就在這時,女子手中銀鈴猛地一甩,鈴舌擦過江硯辭臉頰,劃出一道血痕。然而,就在血珠飛濺的剎那,兩人身上同時泛起金色鎖鏈,鎖鏈相互纏繞,將他們緊緊鎖在一起——這正是靈族禁忌的命途共生契約。
銀鈴墜地,發(fā)出清脆的破碎聲。女子震驚地看向江硯辭,又低頭望向鎖鏈,眼中滿是不可置信。江硯辭同樣驚愕,他看著胸口的墨蓮光芒愈發(fā)強盛,與女子發(fā)間那支解語花簪相互呼應(yīng),腦海中突然閃過母親的面容,心中涌起無盡疑惑。
這……這是怎么回事江硯辭喃喃自語。
女子深吸一口氣,平復(fù)情緒后說道:我叫蘇晚棠,是靈族圣女。此來,為尋凈世蓮殘瓣,救我靈族于水火。你身上的墨蓮,與凈世蓮淵源頗深,如今契約已成,我們怕是要共擔(dān)命運了。
江硯辭還未及回應(yīng),李明燭已提著流螢劍殺來。管你們什么契約,今日誰也別想帶走凈世蓮的秘密!他面目猙獰,揮劍間劍氣縱橫,所到之處石屑飛濺。
江硯辭和蘇晚棠倉促應(yīng)戰(zhàn)。江硯辭雖不懂武功,但胸口墨蓮似有靈智,每當(dāng)危險臨近,便會涌出一股力量護(hù)住他。蘇晚棠則施展靈族術(shù)法,銀鈴化作一道道光影,與李明燭周旋。
戰(zhàn)斗中,江硯辭發(fā)現(xiàn)李明燭的劍招雖凌厲,卻破綻百出,似乎在刻意隱藏什么。而蘇晚棠看似柔弱,術(shù)法卻精妙絕倫,每一次出手都能恰到好處地化解危機。
突然,李明燭虛晃一劍,猛地轉(zhuǎn)身沖向大殿角落的一根青銅柱。他雙手結(jié)印,口中念念有詞,青銅柱上的符文瞬間亮起,整個大殿開始劇烈搖晃。
不好,他要毀掉這里!蘇晚棠驚呼。
江硯辭心急如焚,就在這時,他胸口墨蓮光芒大盛,一股強大的力量涌入他體內(nèi)。他下意識抬手,掌心竟出現(xiàn)一朵墨色蓮花虛影,他朝著李明燭奮力一推,墨蓮虛影裹挾著磅礴力量呼嘯而去。
李明燭躲避不及,被墨蓮擊中,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撞在墻上。就在他倒地的瞬間,青銅柱轟然倒塌,砸向他。李明燭驚恐地瞪大雙眼,發(fā)出絕望的慘叫。
塵埃落定,李明燭被埋在廢墟之下,生死不知。江硯辭和蘇晚棠癱倒在地,大口喘著粗氣。
這次算逃過一劫,可這遺跡怕是要塌了,我們得趕緊離開。蘇晚棠掙扎著起身。
江硯辭點頭,剛要說話,卻瞥見石棺底部緩緩升起一道光柱。光柱中,浮現(xiàn)出一行血字:雙生蓮現(xiàn),逆世破局。兩人對視一眼,眼中滿是震驚與疑惑。
這究竟是什么意思雙生蓮又是什么江硯辭問道。
蘇晚棠搖頭,我也不清楚,但這一定與凈世蓮和逆世的秘密有關(guān)。我們必須找到答案,解開這一切謎團(tuán)。
此時,殿外傳來陣陣腳步聲和呼喊聲,似乎有人正朝著遺跡趕來。江硯辭和蘇晚棠顧不上多想,相互攙扶著,朝著石像背后的暗門奔去。暗門之后,未知的危險與秘密正等待著他們,而他們之間的命途共生契約,也將他們的命運緊緊交織在一起,一場關(guān)乎天下蒼生的冒險,才剛剛拉開帷幕
。
第三章:機關(guān)算天
密道內(nèi)的空氣帶著陳年腐味,混著水銀特有的金屬氣息。江硯辭掌心的墨蓮仍在發(fā)燙,每走一步,石壁上的天道紋就泛起漣漪,宛如某種活物在警惕地注視著入侵者。蘇晚棠撕下裙裾一角裹住流血的手腕,銀鈴因契約共鳴而輕顫,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響,像是遠(yuǎn)方傳來的梵音。
別動。
沙啞的男聲從陰影里傳來。江硯辭瞳孔驟縮,只見十二具持燈傀儡從兩側(cè)石壁轉(zhuǎn)出,青銅燈盞里跳動著幽藍(lán)火焰,照亮了坐在骷髏堆上的男子——他身著墨色長袍,袖口繡著齒輪與卦象,指間纏繞的銀線正操控著傀儡的關(guān)節(jié),左眼戴著的窺天鏡折射出冷光。
墨家遺孤,陳墨淵。男子拋接算籌的動作未停,算籌相撞發(fā)出清脆的金石之音,你們比我預(yù)計的早到三刻鐘。
蘇晚棠銀鈴驟響,一道清露術(shù)射向男子咽喉,卻在觸及他面門前寸許凝成冰晶。男子低笑一聲,指尖銀線輕抖,傀儡們同時舉起燈盞,照亮了密道頂部懸掛的數(shù)百具機關(guān)弩箭:靈族圣女的血,確實能破我的天機陣,但你確定要在這兒和我魚死網(wǎng)破
江硯辭擋在蘇晚棠身前,墨蓮在胸口浮現(xiàn)出脈絡(luò)分明的紋路:你早知我們會來。
不是早知,是算定。陳墨淵拋起一枚算籌,算籌落下時立在骷髏眼眶中,凌仙宗用滅世咒污名化守護(hù)者血脈,靈族被圈養(yǎng)為藥人,墨家因窺破天道遭滅門——我們這些逆種,遲早會在這破陣?yán)锱鲱^。
蘇晚棠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半道傷疤,形狀竟與江硯辭母親腕間的舊傷吻合:你認(rèn)識柳云箋。
陳墨淵指尖微頓,算籌掉在地上滾出老遠(yuǎn):十年前,她抱著襁褓中的你敲開墨家暗門,說這孩子的血能改寫婆娑界的劇本。那時我才知道,凌仙宗的天命論都是狗屁——
話音未落,密道深處突然傳來鎖鏈斷裂的巨響,地面劇烈震顫。陳墨淵臉色一變,銀線如毒蛇般纏上兩人手腕,拽著他們沖向暗門:老東西醒了!快!
三人剛躍出密道,身后的石門轟然閉合,門縫里滲出黑色黏液,帶著腐肉的腥氣。蘇晚棠皺眉:是邪魔氣息……難道這里封印著……
噓——陳墨淵按住她的嘴,窺天鏡泛起紅光,映出遠(yuǎn)處石壁上的刻字:凌仙宗祖師與邪魔共飲血酒,分食守護(hù)者之魂。江硯辭瞳孔收縮,只見刻字旁繪著熟悉的場景——正是母親石棺中那具女尸被剖開胸膛的畫面。
看到了陳墨淵踢開腳邊的骷髏,露出其手中緊握的竹簡,五百年前,守護(hù)者用凈世蓮封印邪魔,凌仙宗卻趁虛而入,剜走蓮心,用我們的血養(yǎng)著邪魔的殘魂。他踢向石壁,某處突然凹陷,露出暗格中的青銅羅盤。
蘇晚棠倒吸冷氣:這是……墨家失傳的璇璣羅盤!
眼力不錯。陳墨淵將羅盤按在江硯辭胸口,墨蓮紋路與羅盤中央的逆字共鳴,羅盤邊緣浮現(xiàn)出細(xì)密的卦象,看到這些裂痕了嗎天道不是鐵板一塊,它在怕——怕有人像你這樣,用一身反骨鑿出裂縫。
江硯辭望著羅盤上逐漸清晰的地圖,發(fā)現(xiàn)終點直指凌仙宗禁地:所以你一直在等我
與其說等你,不如說在賭。陳墨淵扯下窺天鏡,露出左眼下方的咒紋——那是逆天改命的反噬,賭你敢不敢?guī)е@朵墨蓮,去掀翻凌仙宗的天道臺。
蘇晚棠突然劇烈咳嗽,鮮血染紅了指尖的清露草。江硯辭這才驚覺,她的臉色已蒼白如紙:你……
共生契約的代價。陳墨淵拋來一顆刻著墨家圖騰的丹藥,每用一次靈族術(shù)法,她的蠱毒就加深一層。但我們的圣女殿下偏要逞能,剛才在大殿里,她用七日換壽香替你續(xù)了三刻鐘的命。
蘇晚棠捏碎丹藥服下,銀鈴輕晃:醫(yī)者不自醫(yī),但救逆世者,值得。
陳墨淵翻了個白眼,轉(zhuǎn)身走向密道深處,傀儡們自動排成隊列:廢話少說,凌仙宗的生魂傀儡快到了。從這兒到禁地有三條路——他彈指射出三支算籌,分別指向火焰、毒霧和骷髏堆,選最危險的那條,或許能撿到半本《逆世書》。
江硯辭拾起指向骷髏堆的算籌,發(fā)現(xiàn)背面刻著小字:骨血相認(rèn),方得始終。他望向陳墨淵的背影,突然問道:你妹妹呢
男子的腳步頓住,銀線在指間纏成死結(jié):被凌仙宗做成了生魂珠,嵌在李明燭的劍鞘上。他轉(zhuǎn)身時,眼底燃著冷冽的火,所以我要看著那偽君子親手毀掉自己的天道,用他的血,給我妹妹賠罪。
蘇晚棠指尖的清露草突然發(fā)亮,指向骷髏堆深處:有靈力波動,像是……
像是柳云箋的氣息。江硯辭握緊算籌,墨蓮在掌心綻開第二片花瓣,她在等我們。
陳墨淵扯動銀線,傀儡們舉起燈盞照亮前路。骷髏堆下果然露出暗門,門楣上刻著母親的筆跡:硯兒,墨淵可信,但勿信天道——最后一字被刀痕劃得模糊,像是臨終前的急切叮囑。
密道盡頭,一具懷抱嬰兒的女尸蜷縮在墻角,頸間掛著與陳墨淵相同的墨家護(hù)心鏡。江硯辭瞳孔驟縮——那嬰兒襁褓上的星隕紋刺繡,竟與自己幼時的衣物一模一樣。
這是……
你的雙胞胎妹妹。陳墨淵聲音沙啞,柳云箋為了護(hù)你周全,將你們分開藏匿。凌仙宗還是找到了她,用她的血養(yǎng)了十年滅世咒,直到去年……
蘇晚棠捂住嘴,眼淚大顆大顆落下——女尸心口的傷痕,正是李明燭流螢劍的形狀。
江硯辭跪在妹妹尸身前,墨蓮?fù)蝗化偪裆L,根系穿透石縫,竟在廢墟中開出一朵雙色蓮花:墨色花瓣上凝結(jié)著血珠,白色花瓣上躺著半片殘頁。他顫抖著拾起殘頁,上面只有八個朱砂字:以我之骨,鑄你逆途。
陳墨淵別過臉,銀線悄悄拭去眼角血跡。蘇晚棠將解語花簪輕輕別在女尸發(fā)間:她叫什么名字
江硯雪。江硯辭指尖撫過妹妹冰冷的臉頰,墨蓮光芒籠罩住兩具尸體,硯雪,等哥哥毀掉天道臺,就來接你回家。
密道外突然傳來傀儡的嘶吼,陳墨淵踢開暗門:生魂傀儡來了!走左邊的火焰道,我的傀儡能撐一炷香!
你呢蘇晚棠拽住他的衣袖。
我去引開他們。他扯下腰間的璇璣羅盤塞給江硯辭,到了禁地,用你的血滴在羅盤中心,就能看見凌仙宗最臟的秘密——話未說完,數(shù)十具傀儡已破墻而入,他揮動手臂,銀線如蛛網(wǎng)般纏上傀儡關(guān)節(jié),快走!別讓我們的犧牲,都成了狗屁天命的養(yǎng)料!
江硯辭咬牙拽著蘇晚棠沖進(jìn)火焰道,背后傳來陳墨淵的笑罵聲,混著傀儡碎裂的聲響。蘇晚棠回頭望去,只見最后一盞傀儡燈在黑暗中熄滅,男子的身影被傀儡海吞沒前,朝他們比了個三的手勢——那是墨家破局的暗號。
火焰道盡頭是刺眼的天光。江硯辭低頭看著羅盤,發(fā)現(xiàn)逆字周圍已裂開九道縫隙,像是天道正在崩塌的預(yù)兆。蘇晚棠按住他的手,銀鈴與墨蓮?fù)瑫r發(fā)亮,在巖壁上投出交纏的影子——那影子竟與石棺中白衣女尸和母親的身影重疊。
陳墨淵說的對。她輕聲道,我們不是天選,是天譴——是來拆穿天道謊言的災(zāi)星。
江硯辭握緊她的手,踏出火焰道的剎那,暴雨傾瀉而下,洗凈了他眼角的淚痕。遠(yuǎn)處,凌仙宗的飛檐在陰云中若隱若現(xiàn),而他胸口的墨蓮,已綻開第三片花瓣,花瓣上凝結(jié)的水珠里,映著陳墨淵臨走前的笑容——那不是赴死的悲愴,而是終于等到同道者的釋然。
第四章:鏡中玄機
忘憂谷的霧氣裹著腐朽的甜,蘇晚棠的銀鈴在幻心潭邊蕩起漣漪,驚飛了水面上漂浮的人面蜘蛛。江硯辭握緊璇璣羅盤,指針瘋狂旋轉(zhuǎn)后直指潭底——那里沉著數(shù)百具靈族少女的骸骨,每具骸骨頸間都掛著斷裂的解語花簪,與蘇晚棠發(fā)間那支一模一樣。
這是……蘇晚棠的聲音發(fā)顫,指尖拂過最近的骸骨,腕間蠱毒突然發(fā)作,咳出的血滴在骸骨掌心,竟顯露出細(xì)小的圣女祭天四字。
陳墨淵的傀儡突然從霧中走出,遞來半卷竹簡。江硯辭展開,只見上面繪著凌仙宗歷代祖師用靈族圣女血脈澆灌偽凈世蓮的場景,配文:以貞潔之血,養(yǎng)邪魔之種,此為天道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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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直在用靈族少女偽造凈世蓮。江硯辭捏碎竹簡,墨蓮在胸口泛起怒意的紋路,你所謂的‘圣女血脈’,不過是他們?nèi)︷B(yǎng)的養(yǎng)料。
蘇晚棠踉蹌著后退,撞在潭邊的心魔幻鏡上。鏡面突然泛起波光,映出她最恐懼的畫面——自己身著婚服跪在凌仙宗大殿,江硯辭手持滅世劍刺穿她心臟,周圍靈族長老齊呼圣女獻(xiàn)祭,天道永昌。
晚棠!江硯辭伸手去拉她,卻被鏡面吸入另一個幻境。他站在清平鎮(zhèn)廢墟中,全鎮(zhèn)百姓皆化作傀儡,舉著寫有感謝災(zāi)星賜死的旌旗,而他手中握著染血的斷筆,腳邊堆著母親和妹妹的骸骨,墨蓮正在吞噬整個鎮(zhèn)子的生機。
不……這不是真的!江硯辭揮劍斬向傀儡,劍刃卻穿透它們的身體。遠(yuǎn)處李明燭笑著拋接生魂珠:看看吧,逆世者的結(jié)局只有毀滅。
陳墨淵的幻境則是座金碧輝煌的凌仙宗大殿,他身著道袍跪在天道碑前,李明燭將滅世劍遞給他:殺了江硯辭,我便還你妹妹的魂魄。他握劍的手顫抖著抬起,卻看見劍刃映出自己左眼的咒紋——那是用妹妹壽命換來的逆天之力。
破鏡的方法,是直面恐懼。蘇晚棠的聲音穿透三重幻境,江硯辭轉(zhuǎn)頭,看見真正的她正站在鏡外,點燃了第三支七日換壽香。香灰飄落間,她的發(fā)簪轉(zhuǎn)為赤紅,瞳孔中映出無數(shù)個不同時空的自己,每個她都在重復(fù)獻(xiàn)祭的結(jié)局。
他們用輪回騙局困住我。她的淚水混著香灰落下,從第一任圣女開始,我們就被綁定在‘守護(hù)者-祭品’的劇本里。但這次……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鏡面中央的凈字上,我要做執(zhí)刀人,不是棋子。
鏡面應(yīng)聲而碎,潭底骸骨同時發(fā)出嗚咽。江硯辭接住墜落的蘇晚棠,發(fā)現(xiàn)她鎖骨處的往生蝶胎記正在與他的朱砂痣共鳴,兩道光芒交織成鎖鏈形狀——那是被凌仙宗抹除的靈族禁術(shù)雙生契。
看!陳墨淵的傀儡舉起半塊鏡片,鏡中映出凌仙宗祖師與邪魔簽訂契約的畫面,祖師割開自己心臟,將守護(hù)者血脈注入邪魔口中,換取天命之子的永世統(tǒng)治權(quán)。
原來真正的凈世蓮,早在五百年前就被他們吃了。江硯辭握緊蘇晚棠的手,墨蓮?fù)蝗环至殉鲆豢|黑煙,鉆入她心口的蠱毒處,他們怕我們覺醒,所以用‘滅世’和‘救世’的標(biāo)簽分化我們。
蘇晚棠咳出黑色毒血,感覺纏繞多年的蠱蟲正在墨蓮灼燒下死去:傀儡戲班、生魂珠、洗髓丹……凌仙宗的‘天命’全是用我們的血寫的謊言。
潭水突然沸騰,一具骸骨緩緩升起,手中握著真正的《逆世書》殘頁。江硯辭觸碰的瞬間,殘頁化作光點融入墨蓮,他腦海中閃過母親臨終前的記憶——她跪在墨家暗室,將妹妹的襁褓塞進(jìn)陳墨淵手中:硯兒的血能讓凈世蓮重生,但需要靈族圣女的‘共生魂’為引……
原來你我不是偶然相遇。蘇晚棠望著他眼中的墨蓮倒影,是他們怕雙生蓮現(xiàn)世,所以編造‘滅世災(zāi)星’的謠言,想讓我們自相殘殺。
陳墨淵的傀儡突然劇烈震動,從懷中掉出一封燒焦的信,落款是柳云箋:墨淵,若你看到這封信,說明硯兒已覺醒。凌仙宗禁地的佛窟里,藏著真正的凈世蓮種子,需用守護(hù)者與靈族的混血之血澆灌……
混血之血江硯辭想起妹妹尸身旁的雙色蓮花,突然看向蘇晚棠,你母親……是不是靈族與人類的混血
她愣住,想起母親臨終前總對著月亮嘆氣,說她的眼睛像極了不該存在的人:難道……我才是那個混血
鏡面碎片突然拼成箭頭,指向谷中深處的血色祭壇。祭壇中央立著塊斷裂的天命碑,碑后是凌仙宗歷代圣女的頭骨,每顆頭骨上都刻著愿為天道餌的字樣。蘇晚棠顫抖著跪下,銀鈴自動飛到祭壇中央,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清鳴。
晚棠,小心!江硯辭拽住她的手腕,卻見祭壇下方涌出無數(shù)黑蓮,每朵黑蓮中都裹著靈族少女的怨靈。蘇晚棠的清露草突然瘋長,化作鎖鏈纏住黑蓮,她咬碎最后一顆固元丹,對他露出決絕的笑:去佛窟找凈世蓮,這里我來拖住!
我不會再讓任何人犧牲!江硯辭揮劍斬向黑蓮,墨蓮化作利刃切開怨靈的糾纏,陳墨淵說過,天道的裂縫是靠逆者的骨頭鑿出來的——今天,我們就鑿開這該死的祭壇!
他將羅盤按在祭壇中心,血珠滲入天字裂縫。整座山谷劇烈搖晃,天命碑轟然倒塌,露出底下深埋的真正凈世蓮殘骸——那是朵被啃食殆盡的灰敗蓮花,蓮子處嵌著一枚染血的墨家算籌。
蘇晚棠撿起算籌,背面刻著三和陳墨淵的血指紋。江硯辭突然想起他在密道比的手勢,心臟猛地一沉:這是他的‘替死籌’……他早就算出,我們需要第三個人的犧牲來破局。
黑蓮在此時集體爆炸,蘇晚棠被氣浪掀飛,江硯辭撲過去抱住她,后背撞上鋒利的碑角。劇痛中,他感覺有溫?zé)岬囊后w混入自己的血——那是蘇晚棠的靈族精血。兩人的血在凈世蓮殘骸上交融,竟催生出一株雙色幼苗,墨色花瓣上刻著逆,白色花瓣上刻著世。
原來雙生蓮不是滅世與救世。蘇晚棠輕撫幼苗,淚水滴在葉片上化作露珠,是逆世與破局。
山谷外突然傳來凌仙宗的號角聲。江硯辭抱起幼苗,用斷筆在崩塌的祭壇上寫下逆字:走,去佛窟。這次,我們要讓凌仙宗的‘天道’,親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天命不可違。
蘇晚棠握緊他的手,銀鈴與墨蓮的光芒照亮了逐漸坍塌的忘憂谷。她不知道,在他們身后,那些靈族少女的骸骨正化作光點融入幼苗,而陳墨淵的傀儡在爆炸前,將最后一枚算籌投向了凌仙宗的方向——那是他用全部心血刻下的死局,專屬于天道的死局。
第五章:雨夜弒師
凌仙宗聽雨閣的銅鈴在暴雨中碎成齏粉,李明燭的流螢劍抵在師父咽喉,劍刃映出他眼底的血絲。師父顫抖的手按在檀木密匣上,匣蓋縫隙里露出半片泛黃的絹帛,上面洗髓丹三個字被朱砂圈了又圈,備注欄的字跡模糊卻刺目:此子血脈不純,需每月以守護(hù)者心頭血壓制。
您早就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李明燭的聲音混著雨聲,像是從破碎的胸腔里擠出來的,我流著守護(hù)者的血,卻要靠喝同類的血活下去……就像個畜生。
師父喉結(jié)滾動,袖口滑落的玉牌跌在地上,正面刻著凌仙宗,背面卻是邪魔的猙獰圖騰。李明燭瞳孔驟縮——那是三年前他在禁地偷看到的、祖師與邪魔簽訂契約時的印記。
燭兒,你聽為師解釋……師父的手伸向腰間的藥瓶,只要你服下這顆固魂丹,就能忘記這些雜念……
忘記李明燭突然大笑,笑聲里帶著瀕死般的凄厲,您讓我忘記自己親手殺了弟弟忘記用他的魂魄煉劍還是忘記……他猛地?fù)]劍斬斷師父手腕,腐臭的黑血濺在《天命論》竹簡上,忘記你們用我的血養(yǎng)了十年的偽凈世蓮
窗外驚雷炸響,照亮了師父腕間的咒紋——那是與李明燭如出一轍的天道反噬印記。原來每個凌仙宗高層,都是靠吞噬守護(hù)者血脈維系偽天命的寄生蟲。
你以為只有你在犧牲師父跌坐在地,腐爛的手指指向墻上的祖師畫像,凌仙宗背負(fù)著與邪魔的共生契約,不這么做,整個婆娑界都會被吞噬!
所以就該讓我做替罪羊李明燭踢翻藥瓶,數(shù)百顆洗髓丹滾落滿地,每顆丹藥里都封存著一縷守護(hù)者的記憶碎片,你們怕真正的天命之子覺醒,所以制造我這個‘贗品’,用‘滅世預(yù)言’誤導(dǎo)世人……
雨聲中傳來孩童的啼哭聲。李明燭猛然轉(zhuǎn)頭,看見走廊盡頭站著個穿紅衣的小童子,手里攥著他小時候送給弟弟的蝴蝶燈。燈油在雨中明明滅滅,映出童子頸間的掐痕——那是三天前他在癲狂中誤殺的小弟子。
弟弟他踉蹌著伸手,雨水混著淚水模糊了視線,是你嗎……我?guī)慊丶遥覀冊僖膊慌鲞@些破劍、破規(guī)矩……
童子突然露出詭譎的笑,身體化作黑煙涌入李明燭體內(nèi)。劇烈的頭痛襲來,他看見自己七歲那年,父親將孿生弟弟按在祭壇上,對他說:燭兒,你是凌仙宗的未來,弟弟的血,會讓你更接近天道。
不——!李明燭揮劍劈向幻象,卻砍斷了廊下的燈籠架。燃燒的燈籠墜落,照亮了滿地竹簡里夾著的密報:已確認(rèn)守護(hù)者遺孤柳云箋生子,胎記特征吻合,建議立即捕殺。
原來連柳云箋也是你們殺的……他轉(zhuǎn)身盯住師父,劍刃抵住對方心臟,她藏了二十年的玉佩,根本不是什么滅世鑰匙,而是……
而是開啟真相的羅盤。師父突然露出解脫的笑,殺了我吧,李明燭。你以為自己是受害者不,你是幫兇——你手上的血,比我還多。
雨聲突然消失,整個世界陷入死寂。李明燭望著劍刃上自己扭曲的臉,想起上個月親手將靈族少女推入煉丹爐時,她眼中倒映的自己,早已不是十年前那個會給弟弟編花環(huán)的少年。
天道……天道是什么他喃喃自語,劍尖刺破師父心臟的瞬間,對方胸口掉出一枚刻著李墨的平安鎖——那是弟弟的本名。
鮮血濺在天道碑上,碑身應(yīng)聲裂開,露出夾層里的羊皮卷。李明燭展開,上面是凌仙宗祖師的親筆:吾以守護(hù)者之血為祭,換得與邪魔共治婆娑界,此契約傳至第十八代,永不可破。
第十八代……他數(shù)著碑上的祖師畫像,直到第十九幅——那是他自己的臉。原來所謂天命之子,不過是契約到期時的新祭品,他的血,將用來喂養(yǎng)下一個邪魔分身。
哈哈哈哈……他笑倒在雨里,任由雨水沖刷臉上的問心砂,露出眼角猙獰的咒紋。遠(yuǎn)處傳來凌仙宗弟子的驚呼,他卻舉起染血的流螢劍,指向祖師畫像:你以為能永遠(yuǎn)困住我今天,我偏要做第一個破局的棋子!
劍刃落下的剎那,畫像后露出暗格,里面整齊排列著十八具嬰兒骸骨,每具骸骨胸前都刻著天命二字。李明燭想起自己的生辰——原來他根本不是嫡子,而是凌仙宗從亂葬崗撿來的孤兒,被灌下守護(hù)者血脈改造成的活容器。
李明燭!你竟敢褻瀆祖師!執(zhí)法長老的怒吼從身后傳來,數(shù)十道劍氣破空而至。李明燭不閃不避,任由劍氣刺穿身體,卻在墜地前抓住長老腰間的生魂珠——那里面,封存著他弟弟最后的殘魂。
原來你們都怕……他咳出黑血,將珠子按在自己心口,怕被人知道,凌仙宗的天道,是拿嬰兒和鮮血砌成的。
雨越下越大,他望著逐漸聚攏的弟子,突然想起江硯辭胸口的墨蓮——那個被他稱為災(zāi)星的少年,此刻或許正在某處,用真正的天命之光,灼燒這吃人的天道。
殺了他!長老的聲音里帶著顫抖。李明燭閉上眼,感受著弟弟的魂靈與自己融合,嘴角揚起瘋癲的笑。在劍氣刺入心臟的瞬間,他聽見了從未聽過的聲音——那是自己真正的心跳,不再被咒文束縛,不再為天道跳動。
雨停了。李明燭的尸體躺在血泊中,掌心緊攥著半塊平安鎖,鎖上的墨字被血浸透,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凌仙宗弟子們面面相覷,有人悄悄摘下道冠,露出藏在發(fā)間的胎記——那是與江硯辭相似的星隕紋。
而在千里之外的忘憂谷廢墟,江硯辭突然按住胸口,墨蓮深處傳來一陣刺痛。蘇晚棠擔(dān)憂地望向他,卻見他望著漫天烏云,輕聲說道:李明燭……他終于自由了。
第六章:逆命舟沉
西海歸墟的浪濤拍打著黑色礁石,陳墨淵站在龍骨搭建的逆命舟上,船帆上殘缺的凈世蓮被海風(fēng)撕裂成碎布條。他望著羅盤上跳動的死字卦象,指尖銀線纏上最后一具傀儡的心臟——那是用妹妹的生魂珠碎片拼成的心核。
墨淵!蘇晚棠扶住搖晃的船欄,腕間銀鈴因海浪顛簸發(fā)出破碎的清音,這船根本撐不過天道裂隙!
撐不過也要撐。陳墨淵頭也不回,左眼的窺天鏡早已碎裂,露出底下爬滿咒紋的眼球,凌仙宗的天譴司在我們身上下了追魂咒,除了逆著天道走,沒有第二條路。
江硯辭握緊船舵,掌心的墨蓮與龍骨共鳴,船底突然浮現(xiàn)出復(fù)雜的機關(guān)紋路——那是陳墨淵用十年心血刻下的逆世陣。他想起在佛窟里找到的墨家手札:逆命者,需以身為棋,以血為路,若舟沉,則魂歸天道裂隙,永不得輪回。
還有三刻鐘到歸墟眼。陳墨淵拋接算籌的動作越來越慢,每根算籌上都刻著不同的死亡卦象,硯辭,記得我之前說的三嗎第三枚凈世蓮種子,在……
話音未落,天空突然裂開九道金紋,九道天雷攜著火焰砸向舟身。江硯辭被氣浪掀飛,看見陳墨淵揮動手臂,十二具傀儡同時爆開,化作金屬碎片擋在船頭。碎片在空中拼成墨家護(hù)心圖騰,卻在天雷下迅速融化。
小心!蘇晚棠撲過去按住江硯辭,銀鈴化作光盾抵御余波。她的解語花簪已徹底轉(zhuǎn)為赤紅,花瓣上浮現(xiàn)出與白衣女尸相同的咒紋——那是靈族圣女與上古守護(hù)者的共生印記。
晚棠,你的簪子……江硯辭伸手去碰,卻被圖騰光芒灼傷。
別管我!她咳出黑血,指向正在崩塌的船帆,墨淵的逆時術(shù)啟動了!
陳墨淵單膝跪地,銀線深深扎入龍骨,左眼涌出銀汞般的液體——那是用壽命為代價的逆天改命。船身周圍的海水突然逆流,歸墟眼的漩渦竟在他的術(shù)法下暫緩轉(zhuǎn)動,露出深處懸浮的天道輪盤。
硯辭!帶著晚棠跳下去!他嘶吼著扯斷所有銀線,傀儡殘骸如暴雨般墜落,輪盤中心的天命核就是凌仙宗的命脈!用你的血……染黑它!
江硯辭這才驚覺,陳墨淵早已將整艘船改造成逆世箭,龍骨是箭桿,船舵是箭頭,而他自己,就是那枚燃燒生命的引信。蘇晚棠拽住他的手腕,卻看見他眼底閃過與母親相同的決絕——那是守護(hù)者一脈刻在骨血里的孤勇。
活下去。江硯辭在她耳邊低語,墨蓮?fù)蝗换麈i鏈纏住她腰間,將她拋向輪盤方向。蘇晚棠在空中轉(zhuǎn)身,看見逆命舟在陳墨淵的操控下筆直撞向歸墟眼,船帆上的逆字被天雷點燃,照亮了他最后的笑容。
不——!她的呼喊被海浪吞沒。逆命舟在接觸輪盤的瞬間爆炸,龍骨碎片如流星般劃過天際,陳墨淵的身影在火光中升起,銀線化作千萬只蝴蝶,每只蝴蝶翅膀上都刻著逆天改命的篆文。
江硯辭在爆炸的氣浪中下墜,感覺有溫?zé)岬囊后w從左眼流出——那是陳墨淵用窺天鏡轉(zhuǎn)嫁給他的未來畫面:蘇晚棠化作光點融入凈世蓮,而他手持染血的逆世劍,站在凌仙宗廢墟上,腳下是無數(shù)具戴著問心砂的尸體。
原來這就是你的計劃……他握緊陳墨淵留下的破劫弩,弩箭上的以我血,證你道八字被火光映得通紅,用你的命,換我們一個破局的機會。
海水沒過頭頂?shù)膭x那,他看見輪盤縫隙里漏出的真實世界——那是個布滿裂痕的破碎球體,無數(shù)透明的命運線穿梭其中,將眾生困在預(yù)定的軌跡里。而陳墨淵的蝴蝶們正在啃噬那些絲線,每只蝴蝶消失時,都會在天道上鑿出一個小缺口。
蘇晚棠在輪盤邊緣抓住他的手,兩人的血在海水中交融,竟催生出一株迷你墨蓮。墨蓮根莖纏住輪盤的天命核,江硯辭將破劫弩對準(zhǔn)核中心的天字,弩箭射出的瞬間,他聽見陳墨淵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記住,天道最怕的不是反抗,是清醒的螻蟻。
弩箭穿透天命核的剎那,整個輪盤劇烈震顫。江硯辭看見無數(shù)記憶碎片從核中涌出——有母親抱著他逃亡的畫面,有蘇晚棠在前世祭壇上的微笑,還有陳墨淵在墨家暗室刻下最后一枚算籌的場景。
原來我們早已相遇過……蘇晚棠的淚水混著海水落下,在每一世的輪回里,我們都在重復(fù)這場逆世之戰(zhàn)。
輪盤開始崩塌,歸墟眼的漩渦化作黑洞,吞噬著周圍的天道紋。江硯辭拽著蘇晚棠游向海面,回頭望去,只見陳墨淵的窺天鏡碎片漂浮在廢墟中,鏡片里映出一個戴著斗笠的模糊身影——那是他從未見過、卻莫名熟悉的女子。
硯辭!看上面!蘇晚棠指向天空。
云層裂開一道縫隙,陽光穿透縫隙照在兩人身上。江硯辭胸口的墨蓮?fù)蝗痪`放,花瓣上凝結(jié)的水珠里,映出陳墨淵最后比出的三字手勢——這次,他終于看懂了:那不是數(shù)字,是蝴蝶振翅的形狀。
逆命舟的殘骸在海底漸漸沉降,龍骨上的晚棠二字被海草纏繞,卻依然清晰。蘇晚棠握緊江硯辭的手,感覺腕間的蠱毒與他的咒紋同時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更強大、更自由的力量在體內(nèi)涌動。
我們會找到你的。她對著深海輕聲說,無論你變成了蝴蝶,還是算籌,我們都會帶你回家。
遠(yuǎn)處,凌仙宗的警鐘響徹天際。江硯辭望著手中逐漸融化的破劫弩,弩身內(nèi)側(cè)露出一行小字:第三枚種子,在云淵山第三棵桃樹下。他轉(zhuǎn)頭看向蘇晚棠,發(fā)現(xiàn)她發(fā)間的解語花簪正在重新生長,花瓣上的紋路,竟與云淵山的地形一模一樣。
走吧。他拉住她的手,踏上海面漂浮的龍骨碎片,去云淵山,種出真正的凈世蓮,然后……
然后,讓凌仙宗的天道,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逆世而生。蘇晚棠接過話頭,銀鈴再次響起,這次的音色不再哀傷,而是帶著破繭而出的清亮。
海浪推著他們向岸邊而去,身后,歸墟眼正在閉合,卻留下了一道細(xì)長的裂縫——那是陳墨淵用生命換來的、讓光透入的縫隙。而在更深的海底,一枚刻著墨字的算籌隨波逐流,算籌孔洞里,隱約閃爍著未熄滅的機關(guān)之火。
第七章:佛窟詭變
凌仙宗禁地萬佛窟的穹頂垂落蛛網(wǎng)狀的金色鎖鏈,千尊佛像的掌心托著燃燒的生魂燈,燈油是靈族少女的脂膏,火焰是守護(hù)者的精魂。江硯辭踏入佛窟的瞬間,胸口墨蓮?fù)蝗坏咕�,險些將他拽入佛像腳下的血池——池中浮滿骷髏,每具骷髏的舌頭上都釘著妄議天道的鐵簽。
小心!這些佛像……蘇晚棠的銀鈴驟響,卻被穹頂折射的佛號震得粉碎。最前排的彌勒佛像突然睜開眼,嘴角裂開露出尖牙,掌心的生魂燈化作食人魚撲來。江硯辭揮劍斬碎燈盞,卻見碎玻璃中映出佛像內(nèi)部的機械結(jié)構(gòu)——原來這些佛身都是凌仙宗用來囚禁生魂的機關(guān)牢籠。
他們連菩薩都要利用。蘇晚棠咬破指尖畫出靈族符印,清露草在血中瘋長,纏住佛像關(guān)節(jié),墨淵說的對,凌仙宗的慈悲全是用白骨堆的。
佛窟深處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響,七十二尊羅漢像同時轉(zhuǎn)身,露出背后刻著的邪魔浮雕。江硯辭握緊陳墨淵留下的璇璣羅盤,指針直指中央蓮花臺——臺上供奉的凈世蓮色澤妖異,花瓣上布滿用人血寫的滅世咒,正是李明燭用來偽造天命的偽蓮。
那不是凈世蓮,是用守護(hù)者的脊椎骨拼的。蘇晚棠的聲音發(fā)抖,她認(rèn)出蓮心處嵌著的靈族圣女頭骨,正是去年失蹤的師姐,他們用往生咒讓受害者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只能困在蓮花里當(dāng)養(yǎng)料……
佛窟頂部突然裂開,李明燭的流螢劍穿透穹頂墜下,劍柄系著染血的紙條:小心佛窟第三層,那是真正的地獄。江硯辭剛要拾劍,地面突然塌陷,兩人墜入黑暗的地宮。
地宮彌漫著腐肉與檀香混合的惡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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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兒骸骨被鑲嵌在墻壁里,每具骸骨的囟門上都插著刻有天命的金簪。蘇晚棠踉蹌著扶住石棺,棺蓋縫隙里露出半片衣角——正是母親柳云箋失蹤時穿的青衫。
娘……江硯辭瞳孔驟縮,揮劍劈開石棺,卻見棺中躺著的是與他母親容貌相同的女子,只是左眼角多了顆淚痣。蘇晚棠倒吸冷氣:這女子的往生蝶胎記位置,竟與自己鎖骨處的一模一樣。
她是……
我的前世。蘇晚棠指尖撫過女子掌心的凈世蓮刺青,記憶如潮水涌來——五百年前,她作為靈族圣女與守護(hù)者并肩作戰(zhàn),卻在封印邪魔時被凌仙宗背叛,心臟被剜出培育偽蓮。
石棺底部刻著血字:凌仙宗祖師言:靈族血,守護(hù)者骨,可煉永恒天命。江硯辭一拳砸在石棺上,墨蓮化作骨刺穿透墻壁,竟引出一條直通佛窟頂層的通道。通道兩側(cè)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刻著凌仙宗歷代宗主吞噬守護(hù)者血脈的場景。
看!蘇晚棠指向通道盡頭,那里立著一尊巨大的雙面佛——正面是凌仙宗祖師慈眉善目,背面是邪魔青面獠牙,兩者共用同一顆心臟,心臟里跳動的正是江硯辭妹妹的星隕紋精血。
原來他們一直在用新鮮的守護(hù)者血脈溫養(yǎng)邪魔殘魂。江硯辭握緊妹妹的平安鎖,鎖芯里滲出的血珠滴在雙面佛胸口,竟激活了隱藏的祭壇,而我妹妹……就是他們準(zhǔn)備的第十八份祭品。
祭壇突然升起,佛窟頂層的偽凈世蓮開始吸收地宮的陰氣,花瓣上的滅世咒紛紛脫落,露出底下真正的銘文:以逆世者血,祭邪魔重生。蘇晚棠的解語花簪突然飛向蓮花,簪中封存的靈族精血與銘文共鳴,竟顯露出凌仙宗祖師與邪魔的最終契約:當(dāng)?shù)谑舜烀与E落,守護(hù)者與靈族的混血將成為新容器。
他們要的不是滅世,是讓邪魔借我的身體重生!蘇晚棠后退半步,撞上身后的佛像,佛像手中的念珠突然活過來,纏上她的脖頸,硯辭,快跑!他們布了三百年的局,就是為了今天……
晚棠!江硯辭揮劍砍斷念珠,卻見數(shù)百尊佛像同時動起來,手中法器化作鎖鏈捆住他的四肢。雙面佛的心臟開始膨脹,妹妹的精血化作血霧籠罩蘇晚棠,她發(fā)間的解語花簪脫落,露出與前世相同的滅世咒紋身。
原來你才是真正的容器。凌仙宗現(xiàn)任宗主的聲音從佛像頭頂傳來,他身著繡滿邪魔圖騰的法衣,手中托著李明燭的生魂珠,可惜那小子壞了大事,不然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邪魔的新娘了。
江硯辭奮力掙斷鎖鏈,墨蓮在憤怒中化作黑色巨蟒,纏住宗主的手腕:你以為用輪回騙局就能困住我們
輪回宗主冷笑,捏碎生魂珠釋放出李明燭的怨靈,傻子,你們的每一世相遇,都是我們用窺天鏡算好的戲碼。從第一世開始,靈族圣女就注定要為守護(hù)者而死,而守護(hù)者……他指向雙面佛,注定要看著愛人變成邪魔的養(yǎng)料。
李明燭的怨靈突然撲向宗主,用利爪撕開他的法衣,露出底下布滿咒紋的軀干——那是被邪魔侵蝕多年的腐肉。宗主驚恐地后退,撞在雙面佛上,手中的滅世劍跌入祭壇,劍柄與江硯辭的玉佩嚴(yán)絲合縫。
原來劍鞘里藏的是……蘇晚棠瞪大雙眼,只見劍鞘裂開,露出里面封存的真正凈世蓮種子,種子上纏繞著陳墨淵的算籌——原來他早就將種子藏在李明燭的劍里,借凌仙宗的手帶入禁地。
江硯辭抓住機會撲向祭壇,用玉佩激活滅世劍。劍刃出鞘的瞬間,佛窟劇烈震動,雙面佛的心臟爆裂,妹妹的精血化作純潔的白蓮光芒,洗凈了蘇晚棠身上的滅世咒。
晚棠,接住!他將種子拋向她,蘇晚棠下意識接住,靈族精血與種子共鳴,竟在她掌心開出一株雙色蓮花。與此同時,江硯辭揮劍斬向宗主,墨蓮巨蟒張開蛇口,將邪魔殘魂與凌仙宗的偽天道一并吞噬。
不可能……天道怎么會輸……宗主在光芒中灰飛煙滅,臨終前的低語被佛窟崩塌的巨響淹沒。江硯辭抱住蘇晚棠躲在祭壇下,聽見頭頂傳來石像碎裂的聲音,以及,某個熟悉的輕笑——
算籌第三枚,終于派上用場了。
佛窟頂部墜落的碎石中,一枚刻著墨字的算籌滾到蘇晚棠腳邊,算籌側(cè)面裂開,露出里面跳動的金色光點。江硯辭拾起光點,發(fā)現(xiàn)那是陳墨淵的機關(guān)蝶殘魂,蝶翼上刻著最后的留言:佛窟坍塌時,往西三千里,云淵山見。
蘇晚棠望著掌心的雙色蓮花,花瓣上的逆與世逐漸融合,化作新的符文——溯。她突然想起五百年前的記憶,在邪魔封印的最后一刻,她與守護(hù)者曾種下一枚蓮子,約定若天道不公,便讓蓮子在三百年后重生。
原來陳墨淵說的第三枚種子,就是我們自己。她將蓮花植入江硯辭胸口的墨蓮處,兩朵蓮花瞬間融合,形成全新的逆世蓮,現(xiàn)在,我們既是守護(hù)者,也是靈族,更是打破輪回的溯世者。
佛窟外傳來凌仙宗弟子的驚呼,他們望著崩塌的禁地,看見兩道身影從塵埃中升起——一道攜著墨蓮的冷冽,一道帶著銀鈴的清越。江硯辭握緊蘇晚棠的手,逆世蓮的光芒照亮了逐漸露出真面目的凌仙宗:高墻下堆滿靈族少女的骸骨,塔樓里藏著墨家機關(guān)師的殘骸,而所謂的天道臺,不過是用守護(hù)者的脊椎骨搭建的祭壇。
接下來怎么辦蘇晚棠輕聲問。
江硯辭望向西方,云淵山的方向有流星劃過——那是陳墨淵的機關(guān)蝶在引路。他摸向腰間的璇璣羅盤,發(fā)現(xiàn)裂痕中竟長出了新的紋路,像是某種活物在緩慢生長。
去云淵山,種下逆世蓮。他拔出滅世劍,劍刃上的逆字與逆世蓮共鳴,發(fā)出龍吟般的清響,然后,讓所有被天道壓迫的人都看看——所謂天命,不過是強者寫在紙上的謊言,而我們,要寫一本新的規(guī)則。
蘇晚棠點頭,銀鈴重新系上手腕,這次她沒有用靈族術(shù)法隱藏蠱毒,而是任由銀鈴與逆世蓮的光芒交相輝映。佛窟廢墟中,李明燭的流螢劍靜靜躺著,劍柄上的銀蝶不再汲血,而是覆上了一層薄薄的蓮光。
遠(yuǎn)處,凌仙宗弟子中有人摘下問心砂,露出與江硯辭相似的朱砂痣。有人撿起地上的《逆世書》殘頁,上面的字跡不再晦澀,而是清晰可見:天地為爐,眾生皆苦,逆世者,自當(dāng)提劍煮酒,重塑乾坤。
佛窟的塵埃落定,逆世蓮的根系已穿透地面,向著云淵山的方向生長。江硯辭與蘇晚棠并肩而立,背后是崩塌的偽天道,面前是未知的新征途。他們知道,真正的逆世之戰(zhàn)才剛剛開始,但至少,此刻的月光不再被天道遮蔽,而是實實在在地,照在他們握緊的手上。
第八章:天道現(xiàn)形
凌仙宗天道臺漂浮在云層之上,青銅柱間纏繞著透明的命運線,每根線都系著一個凡人的虛影——他們在命運的操控下重復(fù)著生老病死,卻對頭頂?shù)木掭喴粺o所知。江硯辭踩著逆世蓮破水而出,看見輪盤中心端坐著的凌仙宗祖師元神,他正用骨血喂養(yǎng)著一顆漆黑的邪魔卵。
終于來了,守護(hù)者的殘魂。祖師的聲音像是生銹的齒輪摩擦,他抬手撥動輪盤,江硯辭腳下的云層瞬間化作萬丈深淵,你以為殺了我的肉身,就能改變天命太天真了——我即是天道,天道即是永恒。
蘇晚棠的銀鈴在逆世蓮上鋪開結(jié)界,抵住輪盤的吸力:永恒不過是靠吞噬他人生命延續(xù)的寄生蟲!她拋出陳墨淵的算籌,算籌裂開露出里面的逆世陣圖紙,你看這輪盤的裂縫,都是被你稱為螻蟻的人用骨頭鑿出來的。
祖師瞳孔驟縮,他看見輪盤邊緣爬滿了細(xì)小的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映著一張憤怒的臉——有被奪走女兒的靈族父親,有被砍斷雙手的墨家工匠,還有無數(shù)個像江硯辭一樣被污名化的守護(hù)者血脈。這些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如蛛網(wǎng)般向輪盤中心蔓延。
不可能……祖師揮袖射出天命箭,箭矢卻在觸碰到逆世蓮的瞬間化作齏粉,你們不過是些逆命的害蟲,怎么可能撼動天道
因為天道從來不是天造地設(shè)。江硯辭握緊滅世劍,劍刃倒映著輪盤里的虛假人間,它是你用謊言和鮮血砌成的囚籠,而現(xiàn)在,籠子里的鳥要飛出來了。
輪盤突然劇烈震動,
thousands
of
命運線同時斷裂。江硯辭看見清平鎮(zhèn)的傀儡們掙脫絲線,李明燭的怨靈抱著弟弟的魂魄飛向天際,陳墨淵的機關(guān)蝶群撞向輪盤的天命核。蘇晚棠的銀鈴響起真正的靈族圣音,音波所到之處,命運線如琴弦般繃斷。
祖師怒吼著祭出天道碑,碑身刻滿的天命論卻在逆世蓮光芒中扭曲成血字:吾以眾生之血,鑄吾永恒之基。江硯辭終于明白,所謂天道不過是祖師與邪魔簽訂的共生契約,用整個婆娑界的生靈作為養(yǎng)料,維系他不人不魔的存在。
晚棠,還記得佛窟里的雙面佛嗎江硯辭將逆世蓮拋向輪盤中心,他怕的不是我們反抗,是怕我們看清他不過是個偷了別人人生的賊!
逆世蓮在邪魔卵上方綻開,蓮火點燃了纏繞卵體的命運線。祖師驚恐地?fù)溥^去,卻被蘇晚棠的清露術(shù)凍住雙腳:你以為靈族圣女只能當(dāng)祭品現(xiàn)在,我是來拆你骨頭的人。
輪盤裂縫中突然伸出無數(shù)雙手,那是被天道吞噬的冤魂。他們抓住祖師的腳踝,將他拖向輪盤深處的深淵。祖師掙扎著望向江硯辭,卻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與五百年前相同的火焰——那是守護(hù)者永不熄滅的逆世之光。
不!我才是天命所歸!祖師的怒吼被冤魂的哀嚎淹沒,他的元神在蓮火中逐漸透明,露出里面蜷縮的小小身影——那是真正的他,一個活了五百年卻從未為自己活過的傀儡。
江硯辭舉起滅世劍,劍尖對準(zhǔn)輪盤中心的天字。蘇晚棠握住他的手,兩人的血同時滴在劍身上,逆世蓮的根莖順著劍身生長,在虛空中開出一朵巨大的蓮花。蓮花盛開的瞬間,輪盤轟然崩塌,露出云層之上真正的天空——那是片從未被污染的湛藍(lán)色,純凈得讓人心碎。
看啊,硯辭。蘇晚棠指向地面,只見凌仙宗的高墻正在倒塌,鎮(zhèn)民們舉著鋤頭和菜刀沖進(jìn)廢墟,那些被命運線操控的傀儡們,正用顫抖的手摘下臉上的問心砂。
江硯辭低頭,看見自己掌心的朱砂痣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逆世蓮的紋路。他突然想起陳墨淵的話:天道最怕的不是反抗,是清醒的螻蟻。現(xiàn)在,這些螻蟻們終于睜開了眼,看見了被天命遮蔽的真正星空。
廢墟中,李明燭的流螢劍被一個少年撿起,他摸著劍鞘上的銀蝶,眼中沒有恐懼,只有好奇。蘇晚棠的銀鈴落在一個靈族女孩手中,女孩輕輕搖晃,鈴音中不再有血與淚,而是帶著劫后余生的清越。
結(jié)束了嗎蘇晚棠輕聲問。
江硯辭望著漫天飄落的命運線,搖搖頭:不,這只是開始。真正的天道,應(yīng)該由每一個活著的人自己書寫。他握緊她的手,逆世蓮的光芒化作橋梁,通向云淵山的方向,現(xiàn)在,我們該去赴陳墨淵的約了——我相信,他一定在那兒等著,看我們種出真正的清平世界。
云層下,有人開始唱起古老的歌謠,那是被凌仙宗禁止了五百年的、關(guān)于自由的歌謠。江硯辭和蘇晚棠并肩而立,聽著歌謠聲越來越響,看著逆世蓮的種子隨著風(fēng)飛向四面八方。他們知道,這場逆世之戰(zhàn)或許永遠(yuǎn)不會真正結(jié)束,但至少,此刻的天空下,已經(jīng)有了光的痕跡。
第九章:逆字成碑
天道臺的廢墟上,江硯辭單膝跪地,斷筆問天道深深插入天道碑的裂縫中。碑身刻著的天命不可違六字正在剝落,露出底下用守護(hù)者血寫的真跡:天道不公,我自為道。蘇晚棠將解語花簪埋在斷筆旁,銀鈴化作養(yǎng)分滲入泥土,竟催生出一株纏繞著機關(guān)齒輪的蓮花。
這是……她輕撫花瓣,看見齒輪上刻著陳墨淵的護(hù)心圖騰。
是他留給這個世界的印記。江硯辭握緊從輪盤廢墟中找到的算籌,算籌背面的三字已變成蝴蝶形狀,他說過,要讓逆世的種子在每個人心頭生根。
遠(yuǎn)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數(shù)十個凌仙宗弟子闖入廢墟,他們摘下道冠,露出各式各樣的胎記——有靈族的往生蝶,有墨家的天機紋,甚至有與江硯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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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星隕紋。為首的少年捧著李明燭的流螢劍,劍尖還沾著逆世蓮的花粉。
我們……想加入你們。少年單膝跪地,劍刃在陽光下映出新生的光,凌仙宗說我們是天道的瑕疵,但您讓我們看見,瑕疵也能照亮黑暗。
江硯辭扶起他,逆世蓮的光芒籠罩住眾人的胎記:從來沒有瑕疵,只有被誤解的光芒。他指向崩塌的天道臺,那里有個巨大的逆字正在云層中成型,從今天起,我們不是反抗者,是寫作者——寫一本沒有天命的新書。
話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動,陳墨淵的傀儡們從廢墟中爬出,每個傀儡手中都捧著一卷《逆世書》殘頁。蘇晚棠接過殘頁,發(fā)現(xiàn)上面的文字正在自動補全,最后一頁畫著三個人影:持劍的守護(hù)者、懸鈴的靈族圣女、擺弄機關(guān)的墨家子弟,他們腳下是重新生長的婆娑界。
看!有弟子指向天空,只見陳墨淵的機關(guān)蝶群托著一枚金色種子飛過,種子墜落在清平鎮(zhèn)的廢墟上,瞬間長出參天大樹,樹葉是齒輪形狀,枝頭開著墨色蓮花。
那是……
是他用最后力量種下的逆世樹。江硯辭撫摸著樹干上的刻字:以我骨血,換人間自由,現(xiàn)在,這棵樹會代替他,看著這個世界慢慢變好。
蘇晚棠突然指著樹下的陰影:有人!
陰影中走出個戴斗笠的女子,她摘下斗笠,露出左眼的窺天鏡疤痕——正是陳墨淵鏡中出現(xiàn)過的神秘人。女子遞來一個青銅匣子,匣蓋刻著墨家的破局圖騰:他說,當(dāng)逆世蓮花開時,把這個交給你們。
江硯辭打開匣子,里面是陳墨淵的半塊護(hù)心鏡,鏡面上用銀線刻著:我在云淵山等你們,帶著真正的黎明。蘇晚棠的眼淚滴在鏡面上,竟顯露出隱藏的地圖,地圖終點是云淵山深處的天機閣——那里曾是墨家的圣地。
他還活著!她抓住江硯辭的手腕,逆世蓮在她激動的情緒中分出一縷藤蔓,纏繞在護(hù)心鏡上,墨淵的機關(guān)術(shù)能寄存殘魂,只要我們找到天機閣的回魂燈……
就帶他回家。江硯辭合上匣子,對圍觀的眾人說,但在那之前,我們要做兩件事:第一,安葬所有被天道殘害的魂靈;第二,去云淵山,種下真正的凈世蓮。
少年們莊重地點頭,開始在廢墟上搭建衣冠冢。江硯辭將妹妹的平安鎖掛在逆世樹枝頭,鎖芯里滲出的血珠化作露珠,滴在一個正在雕刻墓碑的弟子手上——那弟子的胎記竟在露珠觸碰后化作蝴蝶振翅的形狀。
硯辭,你看這個。蘇晚棠指著天道碑的裂縫,那里不知何時長出了一株雙色蓮,墨色花瓣上刻著逆,白色花瓣上刻著生,或許,這就是婆娑界的新生。
遠(yuǎn)處,清平鎮(zhèn)的幸存者們提著燈籠走來,燈籠上寫著逆世重生自由等字樣。他們將燈籠掛在逆世樹上,齒輪樹葉轉(zhuǎn)動的聲音,竟與陳墨淵擺弄算籌的聲音一模一樣。
江硯辭握住蘇晚棠的手,逆世蓮的藤蔓自動纏上兩人的手腕,形成如鎖鏈般的花紋——那是不再有犧牲的共生契約。他望向云淵山的方向,看見一道流星劃過天際,那是陳墨淵的機關(guān)蝶在傳遞信號:時機已到,逆世者當(dāng)歸。
走吧。他輕聲說,讓我們帶著所有人的希望,去見那個永遠(yuǎn)算無遺策的瘋子,告訴他——他賭的這場逆世豪局,我們贏了。
蘇晚棠點頭,銀鈴重新發(fā)出清亮的聲響。逆世樹下,眾人舉起手中的殘頁、斷劍、機關(guān)零件,組成一面寫滿逆字的大旗。風(fēng)掠過廢墟,揚起的塵埃中,他們的影子被夕陽拉長,在天道碑的殘骸上投出嶄新的輪廓——那是比任何天命都更鮮活的、人的模樣。
第十章:墨染清平
三年后,清平鎮(zhèn)的青石板路上鋪滿了初春的花瓣。江硯辭坐在逆世醫(yī)館的門檻上,用斷筆在掌心畫著新學(xué)的機關(guān)符文,墨汁滲入逆世蓮的紋路,化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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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飄向街頭。街角傳來孩童的笑鬧聲,他們追逐著陳墨淵傀儡們拋出的齒輪風(fēng)車,風(fēng)車轉(zhuǎn)動時會撒出清露草的種子。
江先生,該換藥了。靈族少女小鳶捧著藥碗走來,她頸間戴著用解語花殘瓣串成的項鏈,那是蘇晚棠親自為幸存者們制的護(hù)身符。江硯辭卷起衣袖,露出小臂上與逆世蓮共生的脈絡(luò)——如今這些脈絡(luò)已能自主吸收天地靈氣,不再需要定期放血治療。
醫(yī)館內(nèi),蘇晚棠正在給一位墨家少年包扎手腕,她發(fā)間的解語花簪已完全重生,花瓣上流轉(zhuǎn)著水墨般的紋路。少年腕間的天機紋與簪子共鳴,竟在紗布上顯露出機關(guān)圖紙的雛形:蘇姑娘,您說這紋路能不能改成飛天傀儡的動力核心
試試看。蘇晚棠笑著遞給他一枚陳墨淵留下的算籌,墨淵說過,所有的不可能都是還沒找到方法的意思。
窗外突然響起熟悉的銀鈴聲,不是來自蘇晚棠的腕間,而是遠(yuǎn)處的風(fēng)鈴草田。江硯辭抬頭,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花海中走來——戴斗笠的女子,左眼的窺天鏡疤痕在陽光下閃著微光,她身后跟著的傀儡推著輛裝滿機關(guān)零件的小車,車斗里露出一角藍(lán)布,正是陳墨淵常穿的衣料顏色。
是云淵山的信使!小鳶驚呼。
女子掀開斗笠,遞出一封用墨家符印封口的信。江硯辭拆信的手微微發(fā)抖,紙上是陳墨淵獨有的狂草字跡:逆世樹已亭亭如蓋,你們種的蓮花,終于讓天道臺的裂縫長出了星星。明日卯時三刻,來云淵山第三棵桃樹下,我請你們喝真正的忘憂茶——別帶藥,這次是喜酒。
蘇晚棠的耳尖瞬間通紅,她想起上個月在云淵山遺跡中找到的同心鎖,鎖芯里藏著陳墨淵的機關(guān)蝶殘魂,每次靠近逆世蓮就會發(fā)出細(xì)碎的笑聲。小鳶湊過來看信,突然指著落款處的蝴蝶印記:江先生,蘇姑娘,這是不是……
是他的破局印記。江硯辭笑著將信折好,收進(jìn)貼身的護(hù)心鏡夾層——那里面還藏著妹妹的平安鎖、母親的玉佩,以及蘇晚棠第一次為他包扎時撕下的裙角。
黃昏時分,眾人聚集在逆世樹下。這棵由陳墨淵骨血與逆世蓮共同孕育的巨樹,已能根據(jù)人的心情變換花色:此刻它開滿墨色蓮花,花心卻泛著溫暖的金,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江硯辭抬手輕撫樹皮,樹身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露出里面封存的天道碑碎片,碎片上的逆字已被磨得溫潤如玉。
該出發(fā)了。蘇晚棠披上繡著齒輪與蓮花的披風(fēng),腕間銀鈴系著陳墨淵托傀儡帶來的情絲結(jié),小鳶,醫(yī)館就交給你了。如果有靈族姐妹來換清露草種子,記得告訴她們——云淵山的花開了,隨時可以回家。
少年們舉著刻有逆字的火把,照亮了通往云淵山的路。路過亂葬崗時,江硯辭停下腳步,望著那片長滿雙色蓮的墳場——這里埋著所有被天道殘害的人,如今每座墳頭都立著刻有真名的石碑,而不是冰冷的天命瑕疵。
硯辭,看!蘇晚棠指向天空。
一顆流星劃過,拖著的尾光竟呈蝴蝶形狀。江硯辭想起陳墨淵曾說過的話:人死了會變成什么大概是變成自己最想成為的東西吧。此刻的流星,一定是那個總把賭一把掛在嘴邊的瘋子,在用自己的方式,向世界宣告逆世者的勝利。
云淵山的桃樹在月光下輕輕搖曳,第三棵樹下站著個身著墨色長袍的身影,他轉(zhuǎn)身時,左眼的窺天鏡已換成鑲嵌著凈世蓮碎片的義眼,嘴角掛著玩世不恭的笑:你們總算來了,再晚些,酒壇都要被機關(guān)蝶喝空了。
蘇晚棠的銀鈴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飛向那人,陳墨淵抬手接住鈴鐺,銀線順勢纏上她的手腕:蘇圣女,別來無恙
陳公子,別來……蘇晚棠看著他袖口露出的新疤痕,突然哽咽,別來,總算無恙。
江硯辭握緊兩人的手,逆世蓮的光芒在三人間流淌,織成比任何天道都更溫暖的羈絆。桃樹突然開花,花瓣落在陳墨淵的算籌上、蘇晚棠的銀鈴上、江硯辭的斷筆上,每片花瓣都映著他們曾走過的路——那些血與火的記憶,此刻都化作了春風(fēng)中的溫柔。
來,敬逆世者。陳墨淵舉起酒壇,壇身上刻著他新刻的銘文:天道如獄,逆世如舟,舟行萬里,終見清平。
三人碰壇痛飲,酒液混著花香入喉,竟比記憶中的忘憂茶更清甜。遠(yuǎn)處,逆世樹的枝葉沙沙作響,像是在為這場遲到的重逢伴奏。江硯辭望著漫天星斗,想起母親曾說過的話:婆娑界之所以叫婆娑,是因為它雖不完美,卻值得我們?yōu)橹媸馈?br />
風(fēng)穿過云淵山,帶來清平鎮(zhèn)的消息:有人在逆世樹下建起了學(xué)堂,有人用機關(guān)術(shù)改造了農(nóng)田,有人開始編寫新的史書——不再有天命論,不再有犧牲者,只有每個普通人的故事。而在更遙遠(yuǎn)的地方,被廢除的凌仙宗舊址上,孩子們正在用天道碑的碎片堆砌他們的秘密基地,碑上的逆字,已成為他們心中勇氣的同義詞。
蘇晚棠靠在桃樹旁,看著陳墨淵與江硯辭拌嘴的模樣,突然輕笑出聲。她知道,這場逆世之旅或許永遠(yuǎn)不會真正結(jié)束,但至少在此刻,在這個墨染清平的夜晚,他們終于可以放下刀劍,像普通人一樣,去期待明天的太陽。
陳墨淵突然指向星空,那里有十二顆連成蝴蝶形狀的星子:看,那是我們的逆世座。
明明是十二顆星,該叫算籌座才對。江硯辭笑著反駁。
隨你們怎么叫。蘇晚棠望著星光,逆世蓮在她心口輕輕顫動,重要的是,我們終于讓自己的名字,刻在了這片曾被天道壟斷的天空下。
夜風(fēng)帶來遠(yuǎn)處的歌謠,那是新世代的孩子們在唱:天不愛我,我自成天;地不容我,我自開天——逆世者的血,是新世界的鹽。
墨色蓮花落在酒壇上,化作永不褪色的印記。三個逆世者坐在桃樹下,望著東方漸白的天空,等待著第一縷真正屬于自己的朝陽。而在他們腳下,逆世蓮的根系正向著更深處延伸,終有一日,會在這片曾被詛咒的土地上,長出最茂盛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