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一世,我死在了丈夫的手里。
臨死前,他掐著我的脖子,說我是勾結(jié)鬼子的毒婦,還說我害死了他的白月光。
可我明明剛生完孩子,虛弱得連站都站不穩(wěn)。
再睜眼時,我重生了。
重生到了鬼子跑來我們村的那天。
我剛要起身,眼前突然飄過一行半透明的字。
【快逃!鬼子馬上來殺人了!】
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門外就傳來了急促的拍門聲。
月娟,快叫你男人帶警衛(wèi)隊回來,鬼子拿著刀在村頭砍人呢!
1
【別去找張樹林,他在陪白月光踏青摘野花呢!】
我呆滯在原地,看著眼前不斷閃過的彈幕。
沒過一會,又有人來敲門了。
月娟!月娟!快開門!
是村長在敲門。
我翻身下炕,光著腳跑去開門。
村長王叔滿頭大汗,一見我就喊:快!快叫張樹林帶警衛(wèi)隊回來!后山有動靜,怕是鬼子摸上來了,聽說那個鬼子身上背著八條人命呢!
我胸口一窒,上一世的記憶猛地翻涌上來。
張樹林帶著全村警衛(wèi)員陪鄭秀蓮去野外踏青,鬼子帶著幾個刀疤臉的男人趁機(jī)闖進(jìn)村子,燒殺搶掠。
我挺著臨產(chǎn)的肚子,趕驢車去求他回來,卻被他當(dāng)眾踹倒,罵我無理取鬧。
最后我拼死帶人守住村子,可事后,鄭秀蓮卻誣陷我和鬼子勾結(jié),張樹林親手掐死了我……
月娟你還愣著干啥
村長急得跺腳。
我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他:王叔,不用找了,警衛(wèi)隊全被鄭秀蓮支走了。
啥
村長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還沒等他再問,門口突然傳來鄭秀蓮嬌滴滴的聲音:樹林哥,你對我真好!
我冷笑一聲,大步朝門口走去。
鄭秀蓮穿著嶄新的水紅色碎花裙挽著張樹林的胳膊。
兩人有說有笑,活像一對璧人。
彈幕飄過:
【嘔!她袖子里藏著鬼子的聯(lián)絡(luò)信!】
我眼神一厲,幾步就沖了上去,一把拽住了鄭秀蓮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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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驚叫一聲,掙扎著想甩開我。
別動!
我用力一扯,她袖子里的信紙啪地掉在了地上。
張樹林臉色驟變,一把推開我,厲聲道:孫月娟!你瘋了嗎
我踉蹌兩步,站穩(wěn)后冷冷地看著他:你自己看看,那是什么。
鄭秀蓮臉色煞白,慌忙彎腰去撿,卻被村長搶先一步。
這是……
王叔展開信紙,臉色越來越難看。
張樹林皺眉:王叔,你別聽月娟胡說,她最近總疑神疑鬼……
樹林!
村長厲聲打斷他,這信上寫的是鬼子今晚要來咱們村搶劫,還要?dú)⑷藴慅R十條人命!
張樹林一愣,猛地轉(zhuǎn)頭看向鄭秀蓮。
鄭秀蓮眼眶一紅,眼淚說來就來:樹林哥,我不知道這信哪來的,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張樹林剛要開口,彈幕突然瘋狂閃爍:
【鬼子已帶刀疤臉到了后山!快關(guān)石門!】
我渾身一凜,顧不得再糾纏,轉(zhuǎn)身就往村口跑:王叔!快叫人關(guān)石門!快!
2
我沖到村口時,幾個年輕人已經(jīng)合力推動了那扇厚重的石門。
石門發(fā)出沉悶的聲響,緩緩合攏。
快!再使把勁!
王叔扯著嗓子喊。
我咬咬牙,沖上去幫忙推石門。
木頭門軸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縫隙越來越小。
突然,鄭秀蓮帶著哭腔喊:樹林哥!那信真的不是我的!一定是有人塞進(jìn)我袖子里的!
張樹林眉頭緊鎖,轉(zhuǎn)頭看我:孫月娟,這信到底哪來的
我冷笑:你不如問問她,為什么偏偏今天非要拉你去踏青
鄭秀蓮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我只是想看看山里的野花……月娟姐,你為什么要這樣冤枉我
閉嘴!
我厲聲打斷她,鬼子都要?dú)⒌介T口了,你還在這兒裝
張樹林臉色一沉:孫月娟!你說話注意點(diǎn)!
我沒理他,使勁推著石門。
彈幕又跳了出來:
【左邊!有個刀疤臉從山坡繞過來了!】
我猛地轉(zhuǎn)頭,果然看見一個黑影從側(cè)面的土坡上竄了下來,他手里還拎著明晃晃的砍刀。
有人翻過來了!
我大喊。
幾個村民抄起鋤頭沖了過去,那刀疤臉見勢不妙,扭頭就跑。
但這一耽擱,石門的縫隙又被人從外面頂住,怎么都關(guān)不嚴(yán)實(shí)。
王叔急得滿頭大汗:不行!外面人太多了!
我死死抵住門板,手臂發(fā)酸。
就在這時,鄭秀蓮哭了起來:樹林哥,我好害怕……
張樹林立刻松開推門的手,轉(zhuǎn)身去護(hù)她:別怕,有我在。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張樹林!你瘋了嗎全村人的命比不上她一句害怕來的可是身上背著人命的鬼子�。�
他還沒等說話,鄭秀蓮就拽著他的袖子小聲啜泣:樹林哥,你別聽她的,她就是想挑撥我們……
彈幕飄過:
【嘔!這綠茶段位太高了!】
【月娟姐別跟他們廢話了!快想辦法!】
我深吸一口氣,猛地松開石門,轉(zhuǎn)身就往村里跑。
月娟!你去哪
王叔在后面喊。
去拿火油!
我頭也不回地答。
那些人怕火,上一世我們就是靠燒了村口的草垛才逼退他們。
我沖進(jìn)倉庫,抱起一罐火油就跑。
剛出院子,迎面撞上隔壁的王嬸。
她一把拉住我:月娟!你公爹摔溝里了,腿好像斷了!
我腳步一頓:什么時候的事
就剛才!他聽說鬼子來了,急著往回趕,結(jié)果從坡上滾下去了!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
上一世公爹就是為了護(hù)著我,被鬼子活活打死的。
彈幕緊急提示:
【快!石門要撐不住了!】
我攥緊火油罐子,咬牙道:王嬸,你先找人去抬他,我得去村口!
王嬸急得直跺腳:你這孩子!你公爹平時最疼你,你怎么能不管他
我沒時間解釋,甩開她的手就往村口沖。
石門已經(jīng)被撞開一條縫,鬼子的手從外面伸進(jìn)來,拼命扒拉著門邊。
王叔和幾個村民用身體死死地頂著。
我沖上去,扒開火油罐子的塞子,順著門縫潑了出去。
王叔!讓開!
他踉蹌著退后兩步,我掏出火折子,擦燃了往門外一扔。
轟!
火苗瞬間竄起了半人高,門外傳來一陣慘叫。
幾個鬼子的手猛地縮了回去,石門終于砰地一聲合上了。
我腿一軟,差點(diǎn)坐在地上。
王叔喘著粗氣拍拍我的肩:好丫頭!多虧了你!
我勉強(qiáng)笑笑,轉(zhuǎn)頭卻看見張樹林扶著鄭秀蓮站在不遠(yuǎn)處,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鄭秀蓮小聲嘀咕:樹林哥,她怎么隨身帶著火油啊……該不會早就知道鬼子要來吧
張樹林眼神一沉,直直地看向我。
我心頭火起,正要說話,彈幕突然瘋狂閃爍:
【小心!鬼子從村后面繞過來了!】
幾乎同時,村后傳來一陣尖叫。
鬼子進(jìn)村了!
3
我猛地轉(zhuǎn)身,看見后山方向已經(jīng)騰起了濃煙。
王叔臉色大變:糟了!他們繞過來了!
彈幕在我眼前瘋狂跳動:
【東邊谷倉有暗道!快帶人躲進(jìn)去!】
我來不及多想,一把拽住王叔:讓婦女孩子都去東邊谷倉!那里有暗道!
王叔愣了一瞬,隨即扯開嗓子喊:所有人!往東邊谷倉跑!快!
人群頓時亂作一團(tuán)。
我逆著人流往后沖,迎面撞上瘸腿的七嬸。
她拄著拐杖,踉踉蹌蹌地往前挪。
七嬸!我背你!
我蹲下身。
七嬸急得直擺手:你這丫頭快自己跑!別管我!
我沒理會,強(qiáng)行把她背了起來。
身后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叫罵聲。
鬼子已經(jīng)沖進(jìn)了村子,有人家的窗戶被砸得稀爛。
彈幕突然變紅:
【小心右邊!有個拿刀的!】
我本能地往左一偏,一把砍刀擦著我的胳膊劈過去,砍在了土墻上。
臭娘們!
那鬼子滿臉橫肉,抬手又要砍。
七嬸突然掄起拐杖,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臉上。
鬼子慘叫一聲,捂著眼睛倒退兩步。
我趁機(jī)拔腿就跑。
谷倉就在前面,幾個村民正在拼命往里鉆。
月娟!這邊!
王嬸在暗道口朝我招手。
我剛跑過去,身后突然傳來鄭秀蓮的哭喊:樹林哥!救我!
回頭一看,張樹林護(hù)著鄭秀蓮?fù)@邊跑,兩個鬼子緊追不舍。
鄭秀蓮的碎花裙被扯破了一大塊,露出了雪白的小腿。
彈幕飄過:
【狗男女活該!別管他們!】
我咬了咬牙,還是沖他們喊:快過來!暗道在這里!
張樹林抬頭看見我,眼神復(fù)雜。
但下一秒,他拽著鄭秀蓮調(diào)轉(zhuǎn)方向,往村外跑去。
他們瘋了嗎
王嬸驚呼。
我死死地盯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上一世也是這樣,危急關(guān)頭,張樹林永遠(yuǎn)選擇跟鄭秀蓮在一起。
別管了!快進(jìn)去!
我把七嬸交給王嬸,自己斷后。
剛鉆進(jìn)暗道,外面就傳來鬼子的吼叫:人肯定藏在這兒!給我搜!
暗道里黑漆漆的,擠滿了人。
小孩的哭聲被大人捂住,只剩下壓抑的抽泣。
我摸到最里面,突然發(fā)現(xiàn)七嬸在發(fā)抖。
七嬸你沒事吧
她抓著我的手冰涼:月娟,我沒事……
突然,暗道上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是鬼子的獰笑:找到你們了!
木板被猛地掀開,刺眼的陽光照了進(jìn)來。
一個滿臉刀疤的鬼子探頭往下看。
喲,這么多娘們!
他舔了舔嘴唇,兄弟們,今晚有得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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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們驚恐地抱成一團(tuán)。
我擋在最前面,死死地盯著他。
彈幕瘋狂閃爍:
【踢他膝蓋!搶他手里的火把!】
當(dāng)鬼子彎腰要跳下來時,我猛地抬腿踹向他的膝蓋。
他痛呼一聲,火把脫手落下。
我接住火把,直接捅向了他的臉。
鬼子慘叫后退,我趁機(jī)爬上梯子,把暗道門狠狠地關(guān)上了。
快!搬東西壓住!
幾個婦女手忙腳亂地推來谷堆。
剛壓住門板,外面就傳來猛烈的撞擊聲。
臭娘們!開門!
我們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撞擊聲持續(xù)了十幾下,突然停了。
過了很久,外面徹底安靜下來。
他們走……走了嗎王嬸顫聲問。
我正要說話,腹部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像是有人拿刀在肚子里攪,疼得我直接跪在了地上。
月娟!
七嬸驚呼。
我低頭一看,褲腿已經(jīng)被鮮血浸透。
緊接著眼前一黑,我暈了過去。
4
再次醒來時,我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醒了醒了!
王嬸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我想撐起身子,小腹卻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手下意識摸向腹部,那里已經(jīng)變得平坦。
我哽咽道:孩子……沒了
王嬸紅著眼點(diǎn)頭,遞來一碗黑乎乎的藥湯:先把藥喝了吧,大夫說能止血。
我接過碗,一口氣喝了下去,藥汁又苦又澀,我不禁皺起了眉頭。
彈幕突然在眼前浮現(xiàn):
【鄭秀蓮腰間的銀鎖是鬼子信物!必須揭穿她!】
我猛地攥緊藥碗。
外面突然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接著是葛鐵柱粗獷的嗓門:孫月娟人呢
門簾被粗暴地掀開,葛鐵柱帶著幾個壯漢闖了進(jìn)來。
他手里舉著火把,火光映得他臉色猙獰。
把她綁起來!他厲聲喝道。
王嬸慌忙擋在我前面:葛主任!月娟剛小產(chǎn),經(jīng)不起折騰��!
滾開!
葛鐵柱一把推開王嬸,她和鬼子里應(yīng)外合,害得我們村死了十個人!
我強(qiáng)忍疼痛坐直身子:你血口噴人!
還敢狡辯
葛鐵柱從懷里掏出一塊染血的布條,這是從鬼子身上找到的,上面繡著你的名字!
我定睛一看,確實(shí)是我繡給張樹林的手帕。
彈幕急閃:
【鄭秀蓮?fù)档模∷脕y塞給鬼子的!】
這是被偷的!
我掙扎著下床,鄭秀蓮才有問題!她腰上那個銀鎖……
住口!
葛鐵柱一巴掌扇了過來。
我眼前一黑,嘴角嘗到血腥味,事到如今,居然還想污蔑別人!
他拽著我的胳膊往外拖。
王嬸撲上來阻攔,被他一腳踹開。
祠堂前已經(jīng)圍滿了人。
我被推到中央,綁在柱子上。
火把的光照得我睜不開眼。
說!鬼子藏哪兒了葛鐵柱厲聲問。
我不知道……
他舉起火把逼近我的臉,你確定什么都不說
熱浪灼得皮膚發(fā)疼,我拼命后仰:我真的不知道!但鄭秀蓮肯定知道!她腰上那個銀鎖是鬼子頭子的信物!
人群一陣騷動。
胡說八道!
張樹林突然從人群里沖出來,指著我的鼻子罵,孫月娟,你為了脫罪,連這種謊都說得出口
鄭秀蓮躲在他身后,怯生生地說:樹林哥,算了!月娟姐剛沒了孩子可能是太傷心了……
我死死盯著她腰間晃動的銀鎖:敢不敢讓大家看看你的銀鎖上面是不是刻著大和兩個字
鄭秀蓮臉色驟變,立馬捂住了銀鎖。
這個動作太明顯,連葛鐵柱都皺起了眉頭。
張樹林急眼了:孫月娟!你夠了!
他轉(zhuǎn)身對葛鐵柱說,葛主任,別聽她胡說,她就是嫉妒秀蓮!
是不是胡說,看看就知道了。
王叔站了出來,鄭秀蓮,你把銀鎖取下來。
鄭秀蓮后退兩步,支支吾吾道:這……這是我娘留給我的……
取下來!
葛鐵柱厲喝一聲。
鄭秀蓮的手抖得像篩糠,半天解不開銀鎖。
張樹林看不過去,伸手幫她解。
銀鎖當(dāng)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看清了。
鎖底清清楚楚刻著大和二字。
全場一片死寂。
彈幕瘋狂刷屏:
【打臉!爽��!】
葛鐵柱彎腰撿起銀鎖,臉色越來越難看:這是鬼子的信物……鄭秀蓮,你解釋清楚!
鄭秀蓮?fù)鄣乜蘖顺鰜恚何也恢馈艺娴牟恢馈?br />
人群頓時炸了鍋。
張樹林呆若木雞,緩緩地轉(zhuǎn)頭看向鄭秀蓮:你……你真的……你真的跟鬼子搞在了一起
鄭秀蓮?fù)蝗煌崎_他,轉(zhuǎn)身就要跑。
葛鐵柱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把她按倒在地。
綁起來!送去公社!
幾個壯漢立刻上前捆人。
鄭秀蓮又哭又鬧。
張樹林踉蹌著退后兩步,突然撲到我的面前,手忙腳亂地解繩子:月娟,我錯了!我真的不知道……
我冷冷地看著他:滾。
繩子剛松開,我就推開他往祠堂外走。
沒走兩步,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5
刺鼻的消毒水味鉆進(jìn)了鼻腔,我猛地睜開了眼睛。
雪白的墻壁,藍(lán)格子的窗簾。
這是公社衛(wèi)生院。
月娟姐!你終于醒了!
小姑子雙喜紅著眼睛撲到床邊,手里還端著碗涼掉的米湯。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嗓子干得冒煙,接過碗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鄭秀蓮呢我啞著嗓子問。
雙喜咬牙切齒道:被葛主任押走了!活該!
彈幕突然在眼前跳動:
【女配有孕,孩子是鬼子的!】
我心頭一震。
這時門簾被掀開,穿白大褂的女醫(yī)生走進(jìn)來,手里還拿著一本病歷本。
孫月娟同志,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我撐著身子坐起來,我沒事,醫(yī)生,鄭秀蓮……她是不是懷孕了
醫(yī)生皺眉:你說那個被帶走的女人她剛才鬧著說肚子疼,檢查后發(fā)現(xiàn)懷孕兩個月了。
雙喜驚訝道:她懷孕了
對,是懷孕了,胎兒也很健康。
醫(yī)生說完便離開了。
病房里一陣沉默。
雙喜突然抓住我的手:月娟姐!這孩子肯定不是我哥的!你相信我!
門簾又被掀開了,張樹林搖搖晃晃地走了進(jìn)來。
他看到我醒了,立馬關(guān)切道:月娟,還疼嗎
雙喜立刻站起來擋在我前面:你來干什么
張樹林沒理她,直直看著我:我都知道了,公社審出來了!鄭秀蓮確實(shí)是鬼子的內(nèi)應(yīng)。
我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fā)。
他突然跪在床邊,我錯了……我真的不知道……我以為她是個單純的女人。
雙喜氣得渾身發(fā)抖:你以為全村人都看出來她有問題,就你眼瞎!
張樹林抬手就給了自己一耳光:我不是人!我該死!
我看著這個曾經(jīng)愛過的男人,冷笑道:張樹林,你走吧。
不!
他抓住我的手,月娟,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以后一定好好對你!
以后
我抽回手,我們沒有以后了。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葛鐵柱帶著兩個穿制服的民警闖了進(jìn)來。
張樹林!鄭秀蓮要見你!
張樹林猛地站起來:她還敢見我
高個民警嚴(yán)肅地說:她交代了重要線索,但堅持要當(dāng)面跟你說。
張樹林臉色變了幾變,最后看了我一眼:月娟,等我回來!
滾。
我別過臉去。
等他們離開后,雙喜嘆了口氣:月娟姐,你好好休息吧。
我強(qiáng)撐著下床:雙喜,扶我去看看。
公社審訊室外圍滿了人。
我們擠到窗前,透過玻璃看見鄭秀蓮被銬在椅子上。
我沒想害全村人!
她大吼著,我只想找孫家報仇!那個賤人的爹殺了我男人全家!
張樹林站在對面,滿臉的不可思議:所以你接近我都是為了報仇
鄭秀蓮冷笑:不然呢你真以為我看上你這個窮當(dāng)兵的
葛鐵柱猛地拍桌:你褲腰里縫的是什么交出來!
鄭秀蓮愣住了。
女民警上前搜查,從她貼身衣物里抽出一條繡著鴛鴦的帕子。
這是鬼子的定情物!
葛鐵柱抖開帕子,上面還有血書!
雙喜踮起腳小聲念:今生必滅孫家滿門,這字是用血寫的�。�
我渾身發(fā)冷。
上一世到死都沒想通,為什么鄭秀蓮非要置我于死地。
原來她男人是死在我爹手上的鬼子。
葛鐵柱走出來的時候看見我了,他支支吾吾道:孫月娟同志……之前……冤枉你了,對不起。
我淡淡道:被擄走的鄉(xiāng)親們有消息嗎
有了!
他眼睛一亮,婦女們半路反抗,把鬼子打成了重傷!
雙喜歡呼一聲,我卻注意到葛鐵柱欲言又止:怎么了
他壓低聲音:你公爹為了護(hù)著幾個孩子,被鬼子捅了一刀,現(xiàn)在在搶救……
我眼前一黑,推開雙喜就往外跑。
月娟姐!你慢點(diǎn)!
我跌跌撞撞沖到搶救室,隔著玻璃看見公爹靜靜躺著,他的身上插滿了管子,看起來虛弱極了。
張樹林跟了過來,站在我身后哽咽:我對不起你,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只要你肯原諒我,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
我沒回頭,淡淡道:張樹林,我們離婚吧。
6
離婚
張樹林震驚地看著我,他伸手想拉我,我知道錯了,你給我一次機(jī)會,我不想跟你離婚!
我側(cè)身避開:公爹的醫(yī)藥費(fèi)我會出一半。
我不是說這個!
他突然提高音量,引得護(hù)士站的人紛紛看了過來,我們十幾年的感情,你就這么無情嗎
感情
我冷笑一聲,轉(zhuǎn)頭看他,我跟你有什么感情
他臉色刷地變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雙喜從走廊盡頭跑了過來,手里還拿著個布包:月娟姐!我按你說的翻了鄭秀蓮的炕洞!
張樹林猛地抬頭:你們翻她屋子干什么
雙喜狠狠瞪他一眼,把布包塞給我:都在里面了!
我解開布包,里面是一本賬本和幾封信。
我翻開第一頁,赫然記錄著鄭秀蓮和鬼子幫的每一次接頭,甚至詳細(xì)到分贓數(shù)額。
張樹林湊過來看,突然踉蹌后退,她真的是這種人……
彈幕突然閃爍:
【快看最后一封信!】
我直接翻到最后,發(fā)現(xiàn)是鄭秀蓮還沒寄出的信,字跡潦草:等解決完孫家,就把那蠢貨張樹林也做了,他那個警衛(wèi)隊長的身份還能再利用……
張樹林一把搶過信紙,看完后整個人崩潰了,癱坐在了長椅上。
雙喜呸了一聲:活該!讓你眼瞎!
我把賬本重新包好:雙喜,陪我去趟公社。
等等!
張樹林突然撲過來抱住我的腿,月娟,別離開我好不好
放開。
我低頭看他,別讓我看不起你。
他的手慢慢松開,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公社辦公室里,葛鐵柱看完賬本,拍案而起:好個毒婦!我這就上報縣里!
他拿起電話搖了幾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我:孫月娟同志,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離婚。
我平靜地說,然后離開這里。
葛鐵柱嘆了口氣,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紙:離婚證明我給你開,但你要想清楚,一個女人單獨(dú)出去……
她想清楚得很!
雙喜挽住我的胳膊,我陪月娟姐一起走!
三天后,公爹終于脫離危險。
我坐在病床邊,看著他瘦削的臉。
老人虛弱地睜開眼,顫抖著從枕頭下摸出個布包。
丫頭……拿著……
里面是一卷皺巴巴的紙幣,最大面額才五塊。
我鼻子一酸,這錢我不要,您留著養(yǎng)病吧……
他固執(zhí)地把錢塞進(jìn)了我的手里:走……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
我攥著那卷錢,重重地給公爹磕了個頭。
公社大院里,張樹林被當(dāng)眾撤職。
他頹喪地站在臺上,接受著村民的唾罵。
我安靜地排隊等著辦離婚證。
孫月娟!
張樹林突然沖了過來,你真這么狠心
辦事員把離婚證遞給我,我仔細(xì)收好,這才抬頭看他:張樹林,你記得結(jié)婚那天我說過什么嗎
他茫然地?fù)u頭。
我說,這輩子你若負(fù)我,我絕不回頭。
走出公社大門時,天空飄起了小雨。
雙喜撐開油紙傘,指著遠(yuǎn)處:月娟姐,你看!
村口停著一輛驢車,王嬸、七嬸和十幾個婦女站在雨中,手里捧著各式各樣的包袱。
丫頭,這是我腌的咸菜……
這雙鞋你帶著,路上穿……
這幾個饃饃剛蒸的……
我的行李瞬間多了好幾個包袱。
七嬸拄著拐杖,硬塞給我一個小布包:這是我攢的雞蛋錢,別嫌少!
我抱著滿懷的饋贈,感動得熱淚盈眶。
我抹了把臉,對雙喜說:我們?nèi)セ疖囌�,去義烏。
7
轉(zhuǎn)眼間,我和雙喜已經(jīng)在義烏待了大半年了。
我和雙喜蹲在攤位后面,面前擺著五顏六色的頭繩。
已經(jīng)三個小時了,只賣出去了兩對。
月娟姐,要不咱們降價吧雙喜擦著汗問。
我搖搖頭。
降價容易,再漲就難了。
彈幕突然在眼前閃過:
【用紅絲帶編福字!過年好賣!】
我眼睛一亮,立刻翻出紅絲帶,手指翻飛編了起來。
小時候跟七嬸學(xué)的編繩手藝,沒想到在這派上用場。
雙喜,幫我寫個牌子,就寫:福字頭繩,吉祥如意。
剛擺上新款式,一個燙著卷發(fā)的女?dāng)傊骶蜏惲诉^來:喲,這花樣新鮮!多少錢
三毛一對。
給我來十對!
她爽快地數(shù)出三塊錢,妹子手真巧,在哪兒學(xué)的
我笑著收下錢:老家學(xué)的,大姐要是喜歡,明天我還來。
收攤時數(shù)了數(shù),居然賺了三十塊!
雙喜高興得直蹦:月娟姐!咱們發(fā)財了!
彈幕歡快地跳動:
【明天去批發(fā)市場!角落那堆瑕疵紐扣染色就能賣!】
第二天一早,我們直奔批發(fā)市場。
在市場最角落的攤位,果然堆著幾麻袋處理紐扣,有些染了色,有些缺了角,便宜得驚人。
老板,這些我全要了!
雙喜瞪大眼睛:月娟姐,這些扣子都臟了,要這個干嘛
我神秘地笑笑:回去你就知道了。
租來的小屋里,我們燒開水后,倒進(jìn)了染料。
紐扣在染缸里翻滾,漸漸變成鮮艷的紅、藍(lán)、綠。晾干后,用細(xì)繩串成項鏈、手鏈,再配上小鈴鐺,頓時精致了不少。
夜市上,這些新款飾品被一搶而空。
彈幕提醒:
【存錢買縫紉機(jī)!接服裝廠尾貨加工!】
兩年后,我們終于湊夠了錢,買了臺二手縫紉機(jī)。
從服裝廠接來邊角料,做成發(fā)圈、小錢包。
半年后,我們租了間小店面,取名月娟飾品。
那天打烊時,雙喜突然指著門外:月娟姐,你看!
玻璃門外,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佝僂著背,正在翻垃圾桶。
雖然瘦脫了相,我還是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
是張樹林。
他抬頭看見我后,踉蹌著撲到門前:月娟!月娟!真的是你!
雙喜抄起掃把:滾遠(yuǎn)點(diǎn)!
我按住她的手,平靜地拉開門。
張樹林身上散發(fā)著酸臭味,手指甲里全是黑泥,和當(dāng)年那個英姿颯爽的警衛(wèi)隊長判若兩人。
月娟!
他跪在地上,我打聽到你來義烏后,就跟了過來,我找了你兩年了,現(xiàn)在一分錢也沒有了,我好餓,你給我口飯吃吧!
我轉(zhuǎn)身回到柜臺,拿出十塊錢放在門口:買張回陜北的站票,趕緊滾回去!別死在我的門前。
月娟!
他抓住我的褲腳,我知道錯了!你讓我當(dāng)牛做馬我都愿意!
我蹲下身,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識相點(diǎn)就趕緊滾,不然我就報警了!
保安聞訊趕來,架走了哭嚎的張樹林。
8
第二天一早,我剛拉開店門,一輛黑色轎車就停在了門口。
車?yán)锵聛韨穿西裝的男人,手里拿著張訂貨單:是孫月娟女士嗎我們廠需要訂五千套發(fā)飾。
雙喜倒吸一口冷氣,我穩(wěn)住心神接過單子。
居然是廣州的大服裝廠!
簽完合同送走客人,雙喜興奮地直轉(zhuǎn)圈:月娟姐!我們要發(fā)財了!
我笑著揉揉她的腦袋:快去聯(lián)系工人,這批貨要得急。
正說著,門口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張樹林又來了,這次他換了件稍微干凈點(diǎn)的衣服,手里還捧著幾個包子。
他討好地把包子遞過來,你最愛吃的辣椒餡。
我后退一步:雙喜,報警。
別!
他慌得包子掉了在地上,我就想找份活干!
我冷冷地看著他:你會什么
他眼睛一亮:我、我會開車!以前在部隊……
我們不需要司機(jī)。
我轉(zhuǎn)身要走。
他突然跪下:那我搬貨!掃地!什么臟活累活都行!
雙喜扯扯我袖子:月娟姐,倉庫確實(shí)缺個搬運(yùn)工。
我深吸一口氣:一天五毛,愛干不干。
他連連點(diǎn)頭。
接下來的日子,張樹林確實(shí)賣力。
每天最早來最晚走,兩百斤的貨扛起來就走。
就連工人們都夸他勤快。
一個月后,大訂單如期交付。
回家路上,張樹林追了上來:月娟,我送你!
不必。
我加快腳步。
他突然拽住我:我們真的不能重新開始嗎你看我現(xiàn)在為你改變了多少!
松手。
我盯著他臟兮兮的指甲,看到你,我就覺得惡心。
他輕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
第二天開工,張樹林沒來。
中午休息時,工人們議論紛紛:
聽說老張昨晚喝農(nóng)藥了!
啊死了沒
送醫(yī)院洗胃了,說是喊著什么月娟原諒我……
雙喜擔(dān)憂地看著我,要不要去看看
我平靜地繼續(xù)畫設(shè)計圖:不看,他要死要活是他的事。
9
彈指一揮間,十年過去了。
我回到了石門村。
石門村新建的小學(xué)奠基儀式上,幾乎所有人都到了。
孫總,剪刀。
助理遞上金剪刀,我笑著接過。
臺下坐滿了鄉(xiāng)親,七嬸坐在第一排,頭發(fā)全白了,但氣色卻好得很。
我剪斷彩帶,在掌聲中走到話筒前:今天除了小學(xué)落成,我還要宣布一件事。
我笑了笑,轉(zhuǎn)身看向七嬸,咱們村第一個養(yǎng)老院下周開工,所有費(fèi)用由我承擔(dān)。
七嬸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周圍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慶功宴設(shè)在村委會,當(dāng)年的老房子都變成了磚瓦房。
王叔已經(jīng)當(dāng)上了鄉(xiāng)長,舉著酒杯過來:月娟啊,你可是咱們村的驕傲!
聽說張樹林……
王嬸湊了過來,欲言又止。
雙喜現(xiàn)在是我的副總,直接打斷她:王嬸,今天不提晦氣事。
我擺擺手:沒事。他后來怎么了
王叔嘆氣:他從義烏回來后就瘋了,在縣里要飯……我們看他可憐,給他在廢棄窯洞安了個窩……
正說著,外面?zhèn)鱽沓臭[聲。
我們走了出去,看見張樹林被保安攔在門口。
他手里攥著個破布包,嘴里含糊地喊著:讓我見月娟!我有東西給她!
我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過去。
張樹林看見我后,顫抖著手打開了布包。
里面居然是我當(dāng)年繡的鴛鴦荷包,可惜現(xiàn)在已經(jīng)臟得看不出顏色。
他咧開嘴笑,我一直留著呢!
我靜靜地看著他:扔了吧,早該扔了。
他癱坐在地上開始哭嚎:我不扔我不扔!你別離開我��!
孫總,車準(zhǔn)備好了。
助理過來提醒。
我轉(zhuǎn)身走向轎車,身后傳來張樹林撕心裂肺的哭嚎。
那聲音漸漸遠(yuǎn)去,和黃土高原的風(fēng)混在一起,終于聽不見了。
10
回到義烏的路上,助理笑著說:孫總,新廠的設(shè)計圖出來了,您過目一下。
我接過圖紙,在右下角簽上名字:廠名就叫新生。
好名字!
助理眼睛一亮,正好明天您要去杭州領(lǐng)十大杰出青年獎,媒體肯定喜歡這個寓意。
我笑了笑,沒有解釋。
頒獎典禮上,主持人念著我的事跡:從陜北農(nóng)村到女企業(yè)家,孫月娟女士用了十二年時間……
臺下掌聲雷動。
我站在聚光燈下,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個跪在祠堂里被全村人唾罵的年輕媳婦。
宴會結(jié)束后,我婉拒了所有采訪,獨(dú)自走在西湖邊上。
月娟姐!
雙喜氣喘吁吁地追上來,手里拿著一封信:七嬸來信說,說張樹林死了。
我腳步一頓:什么時候
上個禮拜死的。村里人發(fā)現(xiàn)時,他蜷在窯洞里,手里還攥著你那個荷包。
雙喜撇撇嘴,王叔問你要不要回去給他上墳。
我打斷她,別提那些晦氣事了,走,去吃碗野餛飩。
到了餛飩攤,雙喜笑著說:我昨天夢到咱們剛來義烏的時候了,你還記得嗎那天咱們賺了三十塊錢,高興得在路邊攤吃了兩碗餛飩。
我笑著點(diǎn)頭:記得,那時候一碗餛飩才五毛錢。
現(xiàn)在想想,真跟做夢一樣。
雙喜感慨道,誰能想到咱們能有今天
我看著她,認(rèn)真地說:因?yàn)槲覀儚膩頉]放棄過。
第二天,我去了新廠區(qū)視察。
工人們正在做最后的設(shè)備調(diào)試,見到我紛紛打招呼:孫總好!
孫總!
生產(chǎn)主管走過來,第一批訂單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明天就能發(fā)貨。
我拍拍他的肩,辛苦了!告訴大家,這個月獎金翻倍。
晚上回到家,我泡了杯茶,坐在陽臺上看夜景。
助理敲門進(jìn)來,遞來了一沓信封,是七嬸寄來的照片。
照片里,她坐在養(yǎng)老院的院子里開心地曬太陽。
放下照片,我走到書桌前,打開抽屜,取出一個舊信封。
里面是公爹當(dāng)年塞給我的那卷錢,我一直留著,從未忘卻。
窗外,天亮了,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我深吸一口氣,拿起桌上的文件出門。
今天,還有無數(shù)個明天,都等著我繼續(xù)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