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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第一章

    隔音室的吸音棉吞噬了所有雜音,只余中央空調細微的嗡鳴。

    報價已經翻了三倍,陳奇的聲音在密閉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對方依然沒有回應。

    慕傾寒仰頭將后腦抵在真皮椅背上,喉結在煙霧中劃出一道疲憊的弧度:三點二...這個名字第一次讓他體會到挫敗的滋味。

    陰影里突然傳來布料摩擦聲。一個全身漆黑的男人幽靈般現(xiàn)身,口罩上方露出一雙鷹隼般的眼睛:此女心性孤絕,手段狠辣。他將牛皮紙信封按在玻璃茶幾上,發(fā)出輕微的滑動聲,慕總,把握好分寸。

    隨著門鎖咔噠輕響,慕傾寒拆開信封�;椟S燈光下,照片里的女子側影清冷,最上方那張便簽紙上,鋼筆字跡力透紙背:【城西新區(qū)27號】

    慕家老宅

    蘇菁菁將蛋糕輕放在鎏金茶臺上,八寸白桃慕斯在巴洛克水晶吊燈下顯得格外寒酸。請問誰是慕先生,蛋糕送到,需要您簽字確認

    雕花烏木杖頭突然叩響地面,滿頭銀卷的老婦人指著蛋糕盒:臭小子,這就是你雯雯準備的壽禮她頸間翡翠隨著質問泛起寒光。

    筆直跪在老婦人面前的慕傾寒終于抬頭,下頜線與喉結構成完美黃金分割。

    當那雙淬著冰碴的眼睛掃過蘇菁菁時,那一張似乎經過精心設計后才拼湊在一起的五官組成的臉,確實讓蘇菁菁的心猛地顫了一下。

    從進門開始,她就一直在用余光瞟著慕傾寒。

    慕傾寒接過單據(jù)的剎那,還特意抬起眼瞼,將蘇菁菁從上到下審視一遍,像是在思考眼前的這個獵物要怎么使用才能發(fā)揮出她的最大價值。

    他遞過單據(jù)還特意使了個眼神,待看清簽收欄的幫我二字時,腕間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量讓蘇菁菁直接倒在慕傾寒懷里,天旋地轉間她感覺唇上落下一片帶著淡淡煙草味的柔軟。

    配合點。他的氣息灼熱地燙著她的耳垂,聲音卻冷得像冰,事后隨你開條件。

    這個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像是要碾碎她所有的抵抗。

    當慕傾寒終于松開時,眼尾泛著可疑的紅。奶奶,對不起。他的手臂依然牢牢圈著蘇菁菁,像守護領地的野獸。

    老太太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秦雯的指甲已經深深掐進掌心�?諝饫飶浡磳⒈l(fā)的火藥味。

    我沒辦法愛秦雯...慕傾寒的聲音輕得像在走鋼絲。

    秦雯的眼淚適時落下:是我不夠好...她扶著搖搖欲墜的老太太,表演著善解人意。

    蘇菁菁抬眼望去,慕傾寒的眉頭擰成死結。那一刻,她竟在這個天之驕子身上看到了裂痕。

    秦雯,我的命是你救的。他的手臂終于松開,卻在墜落途中精準扣住蘇菁菁的手,除了愛,什么都能給你。

    老太太的怒吼在空氣中炸開:滾出去!

    他彎腰的弧度像被折斷的弓,轉身時卻挺直了脊背。掌心傳來的溫度始終未變。

    夜雨悄然而至時,蘇菁菁才驚覺他們還牽著手。路燈將他的側臉雕琢成她里的模樣。

    他突然松手,慌亂得像弄壞玩具的孩子:對...對不起。

    演夠了蘇菁菁故意忽略他眼中的落寞。

    慕傾寒立刻戴回冰冷面具:條件你開。仿佛剛才的脆弱從未存在。

    她輕笑著走向等候的出租車。后視鏡里,他的身影漸漸被黑夜吞噬。

    雨幕如瀑,雨刷器徒勞地擺動,擋風玻璃上水流不斷匯集成河。

    蘇菁菁攥緊包帶,指甲幾乎要嵌入掌心。理智告訴她不該回頭,可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那人被雨水打濕的輪廓。

    掉頭。她突然出聲,聲音比雨還冷,加錢。

    司機撇撇嘴轉動方向盤:小姑娘,吵架歸吵架,把人扔雨里可不地道啊。

    車燈穿透雨簾,照見那個踽踽獨行的身影。慕傾寒的西裝早已濕透,卻仍保持著可笑的優(yōu)雅步調,仿佛不是在暴雨中狼狽行走,而是漫步在米蘭時裝周的T臺上。

    小伙子,女人都是要哄的咧!她們狠起來可比我們強多了司機搖下車窗就開始說教,湖南口音混著雨聲格外響亮。

    慕傾寒突然戲精上身,對著蘇菁菁擠眉弄眼:師傅說得對,看來今晚我必須跪榴蓮!他濕漉漉的睫毛下,那雙桃花眼閃著惡作劇的光。

    再說就滾下去。蘇菁菁別過臉,雨水打在車窗上的聲音像極了心跳。

    慕傾寒忽然湊近,帶著雨水的氣息噴在她耳畔:果然...他故意拉長聲調,最毒婦人心...

    當蘇菁菁從包里掏出退燒藥時,慕傾寒的眼神變了。

    那不是感動,而是一種發(fā)現(xiàn)獵物新特性的興味。她太熟悉這種目光——就像她筆下那些總裁男主發(fā)現(xiàn)女主與眾不同時的表情。

    有事來秦慕大廈找我。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這是天大的恩賜。

    蘇菁菁微笑點頭,壓根都沒有想過自己以后還有跟他有什么糾葛。

    她站在窗前,看著樓下猩紅的煙頭明明滅滅三次,看著那輛幻影將他接走。

    第二章

    電話鈴聲刺破寂靜時,蘇菁菁正寫到男主胸口綻開血花。靈感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滿屏未完成的句子像擱淺的魚。

    下周陪我去派對!羅梔子的聲音尖銳如指甲刮過玻璃,不然明天全網(wǎng)都會知道三點二是誰。

    蘇菁菁的胃突然絞痛起來。三粒胃藥混著隔夜的冷水吞下,苦澀在舌尖蔓延。

    窗外暮色四合,玻璃映出她蒼白的臉。

    簫靈兒提著飯盒推門而入,圍裙上還沾著面粉。那天多虧你送蛋糕,她擦著筷子,你說誰會花2000的跑腿費送個80塊的蛋糕、、、、

    門鈴驟響。

    慕傾寒站在玄關,西裝肩線沾著夜露。

    你不說條件,我總覺得欠你什么他的聲音比記憶里沙啞。

    簫靈兒尖叫著蹦起來,活像只受驚的兔子,眼角驟然升起的慌張又在頃刻間恢復平靜。

    蘇菁菁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在蒼白的皮膚上留下幾道月牙形的紅痕。

    簫靈兒興奮地將慕傾寒請進屋,然后擠眉弄眼地往門口退去,手肘不慎撞倒了茶幾上的那本《暗涌》。

    書本墜落的剎那,慕傾寒已下意識接住。他指尖摩挲著燙金書名,目光落在扉頁那句孤絕的話上:這世間,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

    很遺憾,他翻動書頁的指尖微微一頓,這本上架即登頂?shù)�,作者卻突然人間蒸發(fā)。紙張在他指間沙沙作響,像在訴說某個未完成的秘密。

    蘇菁菁突然奪書的動作帶起一陣風。精裝本砸進角落時,慕傾寒清晰捕捉到她眼底轉瞬即逝的暗涌——那是一種被觸及舊傷的痛楚,又迅速被強行壓抑的平靜。

    我去洗點水果。她轉身時衣角劃過一道倉促的弧度。

    慕傾寒凝視著她微微發(fā)顫的指尖。商海沉浮練就的敏銳讓他確信,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身上,藏著比更跌宕的往事。

    倉皇逃走的瞬間,蘇菁菁腳踝撞在木質桌腳上。

    慕傾寒轉身向前的風掠過耳際,蘇菁菁栽進一團帶著皂角氣息的陰影里,發(fā)絲掃過他襯衫第二顆紐扣。

    他的掌心堪堪托住蘇菁菁手肘,熱度穿透棉質衣袖烙在皮膚上,她聽見慕傾寒喉結滾動的聲音。

    當心。低沉的震顫從胸腔傳遞到蘇菁菁后背。

    蘇菁菁猛地抽回手,肌膚相觸處像被烙鐵燙過般灼熱。她急退兩步,后背幾乎貼上冰冷的墻面。

    慕傾寒站在原地,皮鞋與地毯之間劃出一道無形的界限。他喉結微動,眼底翻涌的情緒最終凝成一片靜默的深海。

    那張燙金名片被輕輕擱在茶幾上,在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

    我的聯(lián)系方式。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柄小錘敲在蘇菁菁心上。

    菁菁,他開口,聲音沉得像是從胸腔里擠出來的,這城市太快了,會吃人。

    他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金屬冷光映進他眼底,女孩子總得……話到嘴邊又頓住,最終化作一聲極輕的嘆息,你就當我是座山吧,怎么靠都行。

    蘇菁菁盯著他領帶上的溫莎結,那里有一道不明顯的褶皺,像是被人攥緊又松開過。

    好好照顧自己。他最后說,手指在門把上停留半秒,終究沒有回頭。關門聲很輕,輕得像一聲未完成的告白。

    蘇菁菁呆在原地,那一抹很近卻又仿佛遙遠到無法企及的身影,在那扇冰冷的防盜門合上的那刻徹底隔斷。

    她終是沒有勇氣,心底的那道傷疤,總是找準時機的冒出來提示她:愛情就是陷阱。

    第三章

    慕總,蘇小姐沒有任何就業(yè)信息,也查不到任何親人。秦慕集團總裁辦公室,助理陳奇小心翼翼匯報著,他似乎知道這個結果不會讓眼前冷若冰山的慕傾寒滿意。

    他低著頭,等著慕傾寒砸過來的咖啡杯或者文件夾。

    算了,他的聲音里帶著少見的倦意,別查了。指尖無意識地觸亮手機屏幕,那是他唯一調查到的蘇菁菁電話。她若是知道...喉結滾動了一下,后半句話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會氣壞的。

    陳奇瞪圓了眼睛,手里的咖啡杯差點脫手:你......他像看外星人似的上下打量著慕傾寒,堂堂慕氏總裁,居然會怕人生氣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整座城市的燈火在慕傾寒腳下流淌,那些璀璨的光點里,不知有多少名媛千金正做著嫁入慕家的美夢。

    陳奇,他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是怕驚碎什么,你說這世上......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輕叩玻璃,真會有不愛錢、不慕權的姑娘么

    窗面倒映出他自嘲的苦笑,這個問題,分明是在問他自己。

    第一次主動送出的聯(lián)系方式,等了半個月,毫無音信。

    慕總。陳奇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柄利刃劃破寂靜。秦老先生、、、、、、還在等您。

    慕傾寒眼底的光倏地暗了下去。從他在秦雯面前吻住蘇菁菁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場風暴就已在所難免。

    秦父端坐在真皮沙發(fā)上,指間的雪茄燃起裊裊青煙。我女兒哪里配不上你每個字都裹著上位者的威壓。

    她值得更好的。慕傾寒的聲音像淬了冰的碎玻璃。

    放肆!秦父猛地拍案而起,沒有秦家,慕氏什么都不是!紅木茶幾上的茶盞被震得叮當作響,連你的命都是雯雯給的!

    慕傾寒眼底驟然結冰。他緩緩起身,西裝袖口劃過一道凌厲的弧度:所以集團叫秦慕,所以她握著51%的股份。他忽然勾起一抹冷笑,至于這條命——

    你!秦父臉色鐵青,手杖重重杵在地上,現(xiàn)在就去見雯雯,否則...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鷙,別怪我不講情面。

    慕傾寒注視著那道怒氣沖沖的背影,胸腔里像被灌進了熔巖。指節(jié)在身側攥得發(fā)白,西裝袖口下的腕表表盤映出他緊繃的下頜線。

    他們憑什么——這個念頭像刀鋒般剮過心臟。秦家這些年從他這里得到的,早就超出了當年的救命之恩。那些股權、資源、人脈,哪一樣不是他親手奉上

    電梯鏡面倒映出他眼底猩紅的血絲。五年了,就算是滔天的恩情,也該還清了吧。

    慕傾寒修長的手指煩躁地扯開領結,真絲布料在指間勒出幾道褶皺。消息可靠嗎他聲音里淬著冰,落地窗映出他緊繃的下頜線。

    陳奇快速滑動平板:可靠屏幕上跳動的數(shù)據(jù)映在他鏡片上,他們已經再談和蒼狼簽約的事

    慕傾寒突然冷笑,腕表在燈光下閃過一道冷光:這世上哪有人能抵擋名利的誘惑他指尖輕叩窗玻璃,《暗涌》——蒼狼話音戛然而止,玻璃上倒映出他驟然瞇起的眼睛。

    陳奇欲言又止地推了推眼鏡:慕總,您想好了嗎慕氏畢竟是您...

    就當是還債吧。慕傾寒抬手打斷,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落地窗外,暮色正吞噬最后一縷天光。

    影視公司的盈利超出預期。陳奇適時轉移話題,報表上的數(shù)字在昏暗的辦公室里泛著冷光。

    慕傾寒的指尖在實木桌面上敲出沉悶的節(jié)奏。秦家下一步會怎么走這個念頭像毒蛇般纏繞著他。股東大會的日期越來越近,而三點二的簽約,將成為他棋盤上最關鍵的那枚棋子。

    秦家豪宅。

    秦雯指尖夾著燃燒的照片,火舌正吞噬著慕傾寒站在蘇菁菁門前的畫面。跳動的火光映在她瞳孔里,將那雙美目染成妖異的橘紅色。

    就憑這種螻蟻也配...她紅唇輕啟,照片的灰燼簌簌落在真絲地毯上,和我搶東西是要付出代價的、、、、

    第四章

    電腦屏幕不時彈出慕氏集團的新聞——新品發(fā)布會、跨國并購案。蘇菁菁的鼠標指針總會在標題上遲疑幾秒,又倔強地移開。

    她太清楚了,慕傾寒的世界鑲著金邊,而她連門票的邊角都摸不著。

    或許她唯一的放縱,就是放任那些關于慕傾寒的念頭在字里行間瘋長。這對一個家來說不算壞事,至少能釀出濃烈的情節(jié)。

    可每當看著一直穩(wěn)居第一的《暗涌》時,指尖就像被無形的枷鎖禁錮,作者蒼狼這四個字,像根刺,日夜折磨著她的創(chuàng)作神經。

    菁菁,飯菜在桌上,記得趁熱吃。簫靈兒滑動著手機屏幕,甜品店的營收曲線在她眼底投下疲憊的陰影。為了攢夠首付,她把甜品店改成24小時營業(yè),自己熬通宵當服務生是家常便飯。

    蘇菁菁曾看著閨蜜浮腫的眼袋問:值得嗎拼死拼活就為個水泥盒子

    簫靈兒當時擦著玻璃杯的手都沒停:你敢賭上全部身家毀一個人,我為什么不能賭上青春買個窩杯壁折射的燈光在她掌心碎成星星點點,我們總得爭口氣。

    可喜的是,她的苦日子終于熬到頭,前段時間還在跟蘇菁菁抱怨什么時候才能買的起房的簫靈兒,突然告訴蘇菁菁自己已經在看戶型了。

    一旁的羅梔子咔嗒一聲合上口紅蓋,梳妝臺上散落的化妝品見證了她長達兩小時的精心雕琢。她緩緩起身,真絲連衣裙順著曲線滑落,鏡中倒映出凹凸有致的剪影。

    指尖拂過別人剛送的普拉達包袋,鱷魚皮紋路在燈光下泛著矜貴的光澤。等我拿下個高富帥,她勾著細高跟的綁帶,紅唇揚起勢在必得的弧度,你們就等著跟我享福吧。

    水晶吊燈在她眼中折射出算計的光芒。在她的人生公式里,愛情不過是道簡單的算術題——用美貌作本金,以青春為利息,總能兌換出優(yōu)渥的后半生。

    電梯鏡面映出她最后調整的完美笑容,今晚的獵場,是城中最貴的空中酒廊。

    蘇菁菁趕到會場時,距離羅梔子跟她發(fā)出的求救信息已經過去半個小時。

    七只酒杯正在從不同角度向她圍剿過去,琥珀色液體在吊燈下泛著危險的粼光。

    最后一杯,羅小姐總不會不給面子穿阿瑪尼西裝的男人用杯底輕叩大理石臺面,他袖扣的反光正巧刺進她低垂的睫毛。

    右側胖子假借遞紙巾按住她手腕時,無名指的婚戒在桌面劃出短促的銀線。

    啤酒瓶在胖子頭頂炸開的脆響終于驚動了這群醉鬼。玻璃碎片混著鮮血從他額頭滑落時,那群人才遲鈍地轉過頭。

    操!哪來的——胖子的咒罵被第二個酒瓶生生砸回喉嚨。他像融化的蠟像般癱軟在地,血沫順著指縫往外冒。

    高個子男人吐掉煙蒂,靴底碾過火星:喲,夠辣。他舔著后槽牙逼近,卻在第三步時被第三個酒瓶正中鼻梁。

    整個房間突然安靜。他們像發(fā)現(xiàn)獵物的鬣狗,慢慢圍攏過來。

    在這種地方裝清高有人啐了一口。

    蘇菁菁攥緊半截瓶頸,盤算著下一個該瞄準誰的眼睛。就在這時——

    誰、敢、動。

    角落里傳來的聲音像刀劃開凝固的空氣。所有人像被按了暫停鍵,齊刷刷轉向聲源處。陰影里,慕傾寒的皮鞋踏碎一地玻璃渣。

    慕……慕總……有人低頭,聲音卡在喉嚨里;有人下意識后退半步,鞋底與地面摩擦出細微的聲響;還有人攥緊了手中的酒杯,指節(jié)泛白,微微發(fā)抖。

    無人敢與他對視。

    這一塊方地,是屬于他的領地。

    蘇菁菁緩步穿行在滿地狼藉中,拾起一個個未開封的酒瓶。玻璃爆裂的聲響在包廂里此起彼伏,那些平日里趾高氣揚的精英們,此刻連痛呼都只能化作喉間的悶響。

    當蘇菁菁轉向慕傾寒時,掌心的玻璃碴已深深扎進皮肉。鮮血順著瓶身滑落,這刺痛卻讓她前所未有的清醒。

    你的人蘇菁菁步步逼近,聲音輕得像是自言自語。

    他的保鏢剛邁出半步,蘇菁菁手中的酒瓶已毫不猶豫地揮下。慕傾寒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終于明白喬易之為什么會說此女心性孤絕,手段狠辣

    此時的蘇菁菁又對上等人的社會多了一份鑒定,這些人的光鮮亮麗,不過是裹在腐朽之上的金箔。白天的紳士風度,不過是夜晚放縱時最虛偽的面具,慕傾寒也不過如此。

    當蘇菁菁將昏迷的羅梔子推向簫靈兒時,黑色邁巴赫一個急剎橫在三人面前。慕傾寒不由分說將她們塞進后座,對司機比了個手勢。

    他轉身抓住蘇菁菁的手腕——那里有道猙獰的傷口,玻璃碎片還嵌在皮肉里,鮮血順著小指滴落,在柏油路上綻開暗紅的花。

    慕總何必在這演深情戲碼她猛地抽手,血珠甩在他定制西裝的袖口。

    去醫(yī)院。他再次伸手,卻被她后退半步避開。

    夜風卷著血腥味撲面而來。此刻他每一個關切的眼神,每一句溫柔的囑咐,都像鈍刀割在她繃到極限的神經上。

    他的手指突然扣住蘇菁菁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吃痛。還未等她反應,一股蠻橫的力量便將她拽入他懷中。

    放開!蘇菁菁擰動著手腕怒吼,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可他只是瞇起眼睛,突然捏住蘇菁菁下巴俯身壓來。

    她越是掙扎,慕傾寒環(huán)在腰間的手臂就收得越緊,蘇菁菁攥拳捶打他的肩膀,卻被他順勢抵在車上。

    當察覺到蘇菁菁的抵抗?jié)u漸微弱,他才緩緩撤離,卻仍保持著令人窒息的近距離,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蘇菁菁漲紅的臉上。

    現(xiàn)在,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慕傾寒的胸膛依舊將蘇菁菁抵在冰冷的車門上,她能感覺到他每一次呼吸時腹肌的起伏,混合著薄荷與威士忌的氣息縈繞在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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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人跟我沒關系。他的聲音低沉得像是砂紙磨過蘇菁菁的耳膜,薄唇幾乎貼著她的耳垂開合。

    蘇菁菁別過臉去,卻被他扣住后腦強行轉回來。

    我也不知道那女的是你朋友。他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她發(fā)根處敏感的皮膚,在這經常看到她,我以為...喉結滾動了一下,他的眼神暗了暗。

    蘇菁菁猛地掙動了一下,卻被他更用力地壓住,車門把手硌著她的腰側,生疼。

    我要知道你會為她拼命——他突然掐住蘇菁菁的下巴,迫使她直視他眼中翻涌的暗潮,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令人心驚的占有欲。

    他將蘇菁菁拽進懷里,她的側臉緊貼著他的胸膛,耳邊是他急促而沉重的心跳,菁菁,你太沖動了

    他的手臂收緊,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仿佛稍一松懈,她就會從他懷里消失。那股獨屬于他的、令人安心的氣息讓蘇菁菁徹底停止掙扎。

    是啊,他如果知道蘇菁菁性子如此剛烈,面對這么多異性,沒有絲毫畏懼,他怎么可能設計這場為了見她的戲碼。

    蘇菁菁,他拿著棉簽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酒精滲入傷口的刺痛讓她倒吸一口涼氣,從來都是別人追著我跑。

    蘇菁菁疼得手指蜷縮,卻被他一把扣住手腕。他垂眸凝視著她泛紅的傷口,忽然低頭,一個輕如羽毛的吻落在她的指尖。

    你不會心動嗎他抬起頭,目光灼熱得幾乎要將蘇菁菁融化,我好像愛上你了。不是逢場作戲

    他突如其來的告白讓蘇菁菁呼吸一滯,指尖殘留的溫度燙得人心慌。

    蘇菁菁猛地抽回還在滲血的手,紗布散落一地,轉身就逃。

    蘇菁菁!他在身后咬牙切齒,你屬蛇的嗎

    夜風裹挾著他壓抑的怒意追上來,她頭也不回地鉆進出租車,心臟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瘋狂跳動。

    第五章

    甜品店里,簫靈兒將蘇菁菁手里攪得凌亂不堪入目的橙子松塔扔進垃圾桶。

    羅梔子難得素顏示人,褪去濃妝的臉龐在落地窗透進的陽光下顯得格外蒼白。她滑動手機屏幕的手指頓了頓:三年了,該放下了。

    蘇菁菁的指尖在桌布上無意識地劃著圈。

    你真狠,羅梔子抬眼,目光如刀,你讓他身敗名裂,還要讓他永不得翻身。她突然輕笑一聲,有時候我真好奇,你筆下的那些復仇故事,是不是都藏著真心話

    陽光斜照在桌面的咖啡漬上,映出一片斑駁的光影。

    蘇小姐——

    那道甜膩的嗓音刺破甜品店的嘈雜。蘇菁菁在閨蜜錯愕的目光中緩緩起身。

    秦雯踩著十厘米的高跟踱進店內,指尖撫過展示柜玻璃:怎么,生意做不下去,改行攀高枝了新做的水晶甲在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澤。

    簫靈兒剛要沖上前,就被蘇菁菁一個抬手攔住。

    離慕傾寒遠點!秦雯突然拔高的聲音驚飛了窗外的麻雀。

    蘇菁菁忽然輕笑出聲,目光像打量瑕疵品般將秦雯從頭掃到腳:秦小姐,她聲音輕得像是羽毛拂過,得不到愛的女人,連香水都透著股酸味呢。

    秦雯精心描繪的眼線瞬間被暴漲的怒氣暈染開來。

    你信不信,我能讓你在這座城市徹底消失她的聲音像淬了毒的蜜糖。

    當然信。蘇菁菁微微頷首,眼底卻浮起一層薄冰,但,并不代表我會怕

    秦雯胸口劇烈起伏著,突然意識到什么般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又恢復了名媛的優(yōu)雅腔調:開個價吧,離開他

    蘇菁菁忽然傾身上前,貼上秦雯的耳垂:真遺憾...她壓低的聲音里帶著挑釁的顫音,我現(xiàn)在啊,非他不可。

    你會為此付出代價的!秦雯10公分的高跟狠狠跺在大理石地面上。

    蘇菁菁比誰都清楚,自己接下了一個燙手山芋。慕傾寒那場即興表演的戲碼漏洞百出,她卻鬼使神差地配合著演了下去。

    不是因為心動,而是那一刻——慕傾寒那雙眼睛,像暴風雨前壓抑到極致的天幕,黑沉沉地壓著她心頭最柔軟的那塊地方。

    電視屏幕突然亮起刺眼的光,女主播機械化的聲音切割著甜品店剛才的戰(zhàn)火:最新消息,安然影視已簽約頂級IP《暗涌》作者蒼狼......

    畫面切轉到發(fā)布會現(xiàn)場。那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一出現(xiàn),蘇菁菁手中的玻璃杯砰——在地上碎成渣。

    我是蒼狼。屏幕里的聲音像鈍刀刮過耳膜。

    記者們的問題如毒蜂般涌來。男人不斷調整帽檐的動作,讓蘇菁菁想起三年前他偷走她電腦時,也是這樣的心虛姿態(tài)。

    畜生!簫靈兒把抹布摔在臺上。

    蘇菁菁緩緩站起,眼底泛起血色的霧靄。她聽見自己骨骼發(fā)出咯吱的聲響,仿佛每一根神經都在叫囂著復仇。

    菁菁...羅梔子伸手去攔,卻只抓住一縷帶著殺意的風。

    店門的風鈴瘋狂搖晃時,簫靈兒才回過神來:她去哪

    羅梔子盯著電視上秦慕集團的logo,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地獄。

    男人慵懶地陷在真皮沙發(fā)里,水晶吊燈的光在他指間的紅酒杯中折射出詭譎的光斑。他緩緩勾起唇角,那笑容像是淬了毒的刀鋒。

    蘇菁菁...他輕晃酒杯,你讓我像陰溝里的老鼠般躲了三年。突然攥緊酒杯的手指關節(jié)泛白,這次,該輪到你嘗嘗千夫所指的滋味了。

    秦慕集團辦公室里,電腦屏幕的冷光在慕傾寒眼底投下兩簇幽藍的火苗——左側窗口是蒼狼的《暗涌》,右側是三點二最新連載的《深淵回響》。

    他的指尖在兩種文字間來回切換,相似的敘事節(jié)奏像DNA螺旋般糾纏。某個段落里,連標點符號的使用習慣都如出一轍。慕傾寒突然按住太陽穴,那里突突跳動的血管仿佛在提醒他:這絕非巧合。

    傾寒哥哥~秦雯甜膩的尾音還在空中飄蕩,慕傾寒的筆記本已經咔嗒合上。

    現(xiàn)在連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了她涂著丹蔻的手指劃過辦公桌邊緣。

    在忙。他的視線依然固定在文件上,鋼筆在指間轉出冷光。

    秦雯突然俯身,香水味撲面而來:你就不怕失去慕氏

    鋼筆驟然停在指尖。慕傾寒低笑一聲,終于抬眼——那眼神讓秦雯不自覺地后退半步:區(qū)區(qū)慕氏...他隨手將鋼筆擲在桌上,送你父親當玩具又何妨

    你!秦雯精致的面容出現(xiàn)裂痕。

    對了,她忽然恢復優(yōu)雅姿態(tài),我見過蘇菁菁了。

    慕傾寒猛地起身,真皮座椅在地面刮出刺耳聲響。他一步跨到秦雯面前,陰影完全籠罩住她:秦雯,聲音輕得可怕,你動她一下試試...

    秦雯的瞳孔驟然收縮,隨即爆發(fā)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那笑聲太清脆,反倒顯出幾分猙獰。真稀奇,她歪著頭,像欣賞藝術品般盯著慕傾寒繃緊的下頜線,原來慕總也會慌張。

    她向后退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勝利的節(jié)奏。等著瞧吧,轉身時裙擺旋開一朵黑色的花,你那位蘇小姐的故事...很精彩。

    高跟鞋聲徹底消失,陳奇帶著那道黑影悄無聲息地滑進辦公室。

    第六章

    慕總,境外資金已全部到位。陳奇的聲音壓得極低,新設立的離岸公司完成所有架構搭建。

    實木桌面上,慕傾寒的指節(jié)敲擊聲突然停頓。他抬眼看向那個始終站在陰影里的喬易之,對方立即會意,將一臺筆記本推到他面前。

    屏幕冷光里,兩套財務系統(tǒng)像雙生子般并列運行——左側是秦慕集團光鮮的賬面,右側則是這五年來悄然轉移的所有核心資產。

    慕傾寒的指尖輕輕劃過觸控板,虛擬服務器集群的拓撲圖如星辰般展開。他嘴角浮起一絲幾不可見的弧度:這場精心策劃的抽身,終于到了收網(wǎng)時刻。

    需要提前召開董事會嗎陳奇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慕傾寒頓了片刻,再等等。他聲音沙啞,玻璃上呵出的白霧很快消散,我還需要時間護她的周全

    喬易之倚在黑暗處,指尖把玩著一枚U盤:三年前,蘇小姐找上門時、、、、、金屬

    冷光在他指尖翻騰,要我黑進蒼狼的所有設備。

    U盤突然被拽緊:那些香艷的照片視頻、、、、、他低頭一笑,精準發(fā)送給了他通訊錄里每一個聯(lián)系人。

    辦公室驟然安靜,陳奇的鋼筆啪嗒掉在地上,慕傾寒瞳孔微微收縮。

    最妙的是、、、、、他向前半步,讓燈光照出他玩味的表情,當時蒼狼剛通過公務員終面。他做了個爆炸的手勢,砰——政治審查直接永久除名。

    慕傾寒沉默,摩挲著西裝袖扣,眼前浮現(xiàn)蘇菁菁那雙看似柔弱卻暗藏鋒芒的眼睛。

    真是個致命的失誤。他喉結滾動,當初那個蒼狼,就該被徹底碾碎在泥里。如今這條毒蛇吐著信子卷土重來,必定會瞄準蘇菁菁最脆弱的軟肋。

    窗外忽明忽暗的霓虹在他眼底投下血色光影。現(xiàn)在最棘手的難題是:要如何在毒蛇亮出毒牙前,先一步斬斷它的七寸

    慕公子,這戲...怕是演成真的了喬易之倚在門邊,目光意味深長。

    慕傾寒整理袖口的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頓。蘇菁菁倔強的眉眼、含怒的嘴角,早已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嗯,他抓起西裝外套,聲音低沉,這顆心...偏要向著她。

    電梯門映出他難得柔和的面容。蘇菁菁,既然你不敢向前,那就換我來奔赴。此刻的他,甘愿卸下所有算計。

    慕傾寒——喬易之的呼喚被合攏的電梯門截斷,最后那句護好她化作金屬縫隙里的一縷余音。

    蘇菁菁的指尖輕叩窗沿,目光鎖定樓下那個焦躁徘徊的身影。那人不斷看表的動作暴露了逐漸崩潰的心理防線——不出二十分鐘,必會登門。

    沈丘明。是你自己送上門的。

    手機屏幕亮起又暗下,那條發(fā)給慕傾寒的訊息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三十分鐘,這是她給自己設定的生死時限,她最后檢查了門口昨天新裝的監(jiān)控探頭。

    皮質手套收緊時發(fā)出細微的咯吱聲。新開刃的匕首滑入袖管,冰冷的金屬貼著手腕血脈跳動的位置。拎起預先準備的垃圾袋,門鎖轉動的聲響在寂靜的樓道里格外清脆。

    電梯叮的一聲劃破寂靜。蘇菁菁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好久不見。沈丘明的聲音裹著煙酒的腐臭,你這個狠毒的女人

    她太了解這個男人的劣根性,越是畏懼,越能激發(fā)他扭曲的征服欲。蘇菁菁讓顫抖從指尖蔓延至全身——這是她精心設計的陷阱第一步。

    沈丘明渾濁的呼吸噴在她臉上:怕了

    他步步緊逼,一把掐住她喉嚨時,蘇菁菁順勢將匕首滑進他的口袋。后背撞上墻壁的疼痛讓她眼角沁出淚花——完美的獵物姿態(tài)。

    這次看你往哪里逃。沈丘明撕扯她衣領的瞬間,蘇菁菁屈膝猛擊。在他吃痛彎腰時,她吐出淬毒的句子:除了偷我的《暗涌》,你這廢物還會什么

    這句話像引信,瞬間點燃沈丘明眼底的瘋狂,發(fā)瘋似的原地打轉。

    是你害死我媽媽的!他撕扯頭發(fā)的樣子像頭困獸,是你!都是你!沈丘明雙目赤紅,唾沫橫飛。我不是偷,我可是公務員、、、、、他的軀體開始不受自己控制。

    蘇菁菁悄然挪到監(jiān)控正下方,看著他雙手神經質的抓撓口袋——上鉤了。

    蘇菁菁,該死的人是你!匕首寒光乍現(xiàn),我要殺了你——

    第一刀擦過腰側時,她聽見布料撕裂的聲音。第二刀,她故意讓第一刀劃破手臂。鮮血噴涌的瞬間,她在心里默數(shù):慕傾寒,你還有十秒。

    第七章

    第三刀,劃開小腿,溫熱的血浸透襪子。就在朝心臟捅來的那一刀即將落下時——

    菁菁!

    慕傾寒的聲音夾著破空聲而來。沈丘明的慘叫與匕首落地的脆響同時炸開,蘇菁菁倒進一個顫抖的懷抱里。

    慕傾寒...蘇菁菁的唇幾乎貼上他的耳廓,溫熱的血液在白色襯衫上暈開刺目的紅,認識里面的心理醫(yī)生嗎

    慕傾寒垂眸,懷中女人蒼白的臉上竟還掛著得逞的笑意。心臟突然不受控地緊縮——她總是這樣,把命當籌碼往賭桌上扔嗎

    他抬手按住蘇菁菁的后腦,將她的臉埋進自己肩窩。血腥味混合著她發(fā)絲的淡香,在鼻尖縈繞成最矛盾的安撫。

    別說話,他聲音啞得不成樣子,我在。

    酒精棉球觸到傷口的瞬間,慕傾寒清晰感受到懷中人驟然繃緊的脊背。蘇菁菁整張臉埋在他胸前,發(fā)絲間露出的耳尖已經紅得滴血,大顆汗珠順著脖頸滾落,在他深色西裝上洇開深色的痕跡。

    醫(yī)生每一下清創(chuàng)都讓她的指甲更深地掐進他手臂,卻始終沒漏出一絲呻吟。慕傾寒喉結滾動——這不該是一個女孩能忍受的痛楚,即便是最硬氣的男人,此刻也該痛呼出聲。

    蘇菁菁,醫(yī)生關門聲剛落,慕傾寒的聲音就沉了下來,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你以為自己是鋼筋鐵骨后怕像潮水般漫上心頭——再晚一秒,他可能永遠失去她。

    蘇菁菁卻只是微笑,蒼白的唇彎成新月。

    你——慕傾寒未盡的話語突然被柔軟的觸感封住。她的唇帶著血腥味貼上來時,他仿佛聽見胸腔里有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滾燙的液體瞬間流竄至全身。

    當這個吻結束時,慕傾寒的拇指已撫上她嘴角。這次,他低啞的嗓音擦過她耳際,手臂小心避開傷口,將人徹底圈進懷里,是你先越界的。

    他重新親吻過去,這次的吻帶著攻城略地的決絕,卻又在觸及她傷口時化作羽毛般的輕柔。

    門口久久站立的喬易之看著這一幕,胸口突然泛起一陣鈍痛,像是吸了整夜的煙,連呼吸都帶著灼燒感。

    自己當初選擇這行,就應該明白會有今天的,指不定哪天連自由都會失去,又怎有資格愛人。

    蘇菁菁,你給我好好活著!

    那抹暗下去的目光,最終與走廊的陰影融為一體。

    西城區(qū)派出所的問詢室里,沈丘明腕上的鐐銬隨著掙扎發(fā)出刺耳的金屬碰撞聲。他眼球凸出,脖頸青筋暴起,唾沫星子噴濺在審訊桌上:放開!我沒病!

    白大褂醫(yī)生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冷靜得近乎殘酷。他轉向警官,診斷書在指尖輕點:建議立即強制收治。鋼筆在反社會型人格障礙的診斷結果上劃出重點線,以患者當前攻擊性,需要最高級別約束措施。

    鐵門關閉的悶響中,沈丘明的嚎叫漸漸扭曲成非人的嘶吼,像頭困在鐵籠里的野獸。

    秦家客廳的水晶吊燈劇烈搖晃,秦明川手中的青瓷茶盞在波斯地毯上炸開。

    一個小丫頭片子...他額角青筋暴突,五指在黃花梨椅背上抓出深痕,哪來這么大膽子!

    管家屏息退到陰影里,看著主人充血的眼球轉向窗外慕氏大廈的方向。秦明川突然冷笑,那聲音像鈍刀刮過冰面:

    慕、傾、寒——

    這三個字是從齒縫擠出來的。我要你跪著求我把雯雯嫁給你。

    是時候把老太太請來敘敘舊了,邪惡的念頭在秦明川心里瘋狂滋長。

    慕傾寒把蘇菁菁帶回了自己的公寓里,理由是她住的地方不安全,受傷沒辦法照顧自己,簫靈兒和羅梔子可以隨時來探望。

    蘇菁菁端坐在沙發(fā)上,手指不安地扣著剛換的紗布。

    在糾結怎么洗澡他忽然開口,尾音帶著慵懶的上揚。

    蘇菁菁一把撈起疊好的浴巾,棉質布料在她懷里勒出幾道褶皺。慕總想得真多。她轉身時發(fā)梢掃過泛紅的耳廓,一瘸一拐的樣子讓慕傾寒既心疼又想笑。

    她一直這么逞強嗎慕傾寒看著磨砂玻璃上的那抹晃動身影,喉結無聲地滾動了一下。

    蘇菁菁的傷口結痂時,慕傾寒養(yǎng)成了準時回家的習慣。玄關的燈永遠亮著,沙發(fā)上總蜷著一道看劇的身影——這種有人等候的錯覺,讓他開始貪戀。

    這天他推門的動作很輕,卻還是驚動了沙發(fā)上的人。蘇菁菁轉頭時,看見的是從未示人的慕傾寒:領帶松散,眼底布滿血絲,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鋒芒。

    他忽然俯身,將重量完全交付給她。溫熱的呼吸撲在頸窩時,蘇菁菁聞到了威士忌混著雪松的氣息。

    累了她指尖懸在他發(fā)頂,最終輕輕落下。

    慕傾寒在她肩頭蹭了蹭,聲音悶得發(fā)疼:菁菁...這個在商界殺伐果決的男人,此刻語氣脆弱得像抓著浮木,別丟下我。

    窗外突然下起雨,雨滴敲在玻璃上的聲響,恰好掩蓋了蘇菁菁驟然加快的心跳。

    第八章

    還是沒有奶奶消息嗎辦公室里慕傾寒目光如冰。

    陳奇喉結滾動,搖頭時領帶夾折射出冷光:董事會提前的提案已經通過。如果秦家發(fā)現(xiàn)慕氏現(xiàn)在...話尾消逝在凝重的空氣里。

    您該去見秦小姐了。陳奇輕聲建議,像在提醒一場無可回避的獻祭。

    真皮沙發(fā)承受著慕傾寒全部的重量。他解鎖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蘇菁菁罕見的笑顏在黑暗中綻開,成了這盤死棋里唯一的活眼。

    秦雯是橫在他和蘇菁菁之間的一道坎,遲早都得面對。

    水晶吊燈將秦雯的鉆石耳墜折射出刺眼光斑。她將精心切割的牛排放到慕傾寒盤中,肌理分明的肉質像極了這場精心設計的局。

    放了奶奶。慕傾寒的聲音像冰層下的暗流,指節(jié)在餐巾上勒出褶皺,這與她無關。

    秦雯的刀叉在瓷盤上敲出輕響:嘗嘗嘛,三分熟,你最愛的。她笑得天真,仿佛聽不懂任何弦外之音。

    慕傾寒是奶奶一手帶大的,這些年奶奶一直是他的軟肋,所以秦家能精準的直掐咽喉。

    秦雯的紅唇在酒杯沿留下曖昧的唇印。她欣賞著慕傾寒冰封般的表情,像在觀賞籠中困獸。窗外,蘇菁菁的身影恰如其分地落入視野。

    想要什么慕傾寒的聲音像砂紙磨過鐵器。

    現(xiàn)在么秦雯的指尖劃過自己鎖骨,目光卻鎖著窗外的蘇菁菁,吻我。

    餐盤被推開時發(fā)出刺耳的刮擦聲。做夢。

    真遺憾...秦雯突然壓低嗓音,奶奶已經兩天沒動過筷子了。她傾身時,香水味混著這句威脅,毒蛇般纏上慕傾寒的脖頸。

    慕傾寒的心像被冰渣刺穿一般,一切明明再往好的方向發(fā)展,怎么突然間就亂了。

    他起身走到秦雯面前,單膝觸地的瞬間,秦雯眼底閃過饜足的光。

    雙唇相觸不過半秒,慕傾寒正要撤離,一陣銳痛傳來——秦雯咬破了他的下唇,鐵銹味在口腔漫開。她扣住他后頸的指甲,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深深陷進皮膚。

    蘇菁菁的指甲無聲地陷入掌心。那條匿名短信此刻像把淬毒的刀,將眼前畫面硬生生楔進視網(wǎng)膜——慕傾寒單膝跪地的姿態(tài),秦雯染血的唇角,都在落地窗外演繹成一場無聲默劇。

    菁菁...羅梔子擔憂的低喚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蘇菁菁的嘴角卻浮起一絲近乎透明的笑意。她看得太清楚——慕傾寒繃緊的下頜線,垂在身側攥到發(fā)白的指節(jié),還有那個吻里藏著的,微不可察的顫抖。

    他被人掐住命門了。蘇菁菁輕聲說,窗玻璃映出她異常清亮的眼睛,就是不知道,這個把柄值不值得他下跪。

    既然他們都如此熱衷于演戲,蘇菁菁不介意成為最新加入的演員。她凝視著窗內那場精心編排的戲劇,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公寓。

    門軸轉動的聲響驚動了沙發(fā)上的光影。慕傾寒帶著一身未散的寒意徑直走來,膝蓋重重落在羊毛地毯上

    菁菁...他雙手包裹住她的指尖,聲音像摔碎的琉璃。紅腫的嘴唇讓每個字都帶著痛楚的顫音,聽我解釋完,求你。

    蘇菁菁微微直起身,電視的藍光在她臉上投下變幻的陰影。她試圖抽手,卻被更用力地握住。

    別...他忽然將額頭抵上她手背,凌亂的發(fā)絲掃過她指節(jié),別推開我。這個在商界叱咤風云的男人,此刻顫抖得像暴風雨中迷途的小孩。

    慕傾寒。蘇菁菁的聲音帶著刺骨的寒意,我厭惡未至絕境就屈膝的人。

    可我...只剩奶奶了...他的哽咽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蘇菁菁垂眸看著他——這個在秦雯唇邊屈從的男人。在她絕對的世界觀里,吻即是吻,任何解釋都蒼白。

    她抽手的動作干脆利落,盡管慕傾寒的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別走...他再度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大得驚人,我會解決...

    淚水模糊了他一貫凌厲的輪廓。蘇菁菁忽然意識到,他們之間連個確切的定義都沒有。

    門扉合攏的悶響像一記重錘,將慕傾寒徹底擊碎。他蜷縮在玄關的陰影里,指節(jié)深深插入發(fā)間。

    蘇菁菁...嘶啞的嗓音在空蕩的客廳回蕩,你怎么能這么狠他弓起的脊背劇烈顫抖,昂貴的西裝皺成一團廢布。

    我愛你啊...這句告白混著血腥味從齒縫擠出,又被他狠狠咽下,為什么...額頭抵著冰冷的地板,偏偏是你...

    是啊,為什么是蘇菁菁這個心硬如鐵的女人。慕傾寒突然低笑起來,笑聲里滿是自嘲——或許正因為她夠狠,才讓他這個習慣了掌控一切的人,第一次嘗到失控的滋味。

    第九章

    水晶杯中的香檳還在蕩漾,羅梔子的指尖在杯沿輕輕打轉。劉旭舉杯時袖口露出的百達翡麗仿得太拙劣——這個追了她三個月的富二代,破綻多得讓人乏味。

    電話鈴聲突兀地打斷曖昧氛圍。劉旭瞥見來電顯示時,臉上諂媚的笑容瞬間凝固。羅梔子抿了口酒,眼底閃過一絲譏誚——又是個蹩腳的騙子。

    操!老不死的天天要人送飯!門外傳來壓低的咒罵。當劉旭重新推門而入時,又掛上那副令人作嘔的殷勤:寶貝,有點急事...

    去吧。羅梔子晃著酒杯,笑得嫵媚。卻在對方轉身時突然僵住——老太婆送飯

    高跟鞋踩過大理石地面的聲響急促如鼓點。她沖出餐廳攔下出租車:跟上那輛保時捷。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希望這個荒謬的猜測不要成真。

    劉旭提著快餐盒下車時,警覺地掃視四周——殊不知羅梔子早已潛藏在銹蝕的鐵柵欄后。一座廢棄工廠像頭蟄伏的巨獸,隱沒在齊腰的野草叢中。

    二樓中央那扇亮燈的窗戶,在暮色中格外刺目。羅梔子攥緊手機,指甲陷入掌心。她必須等這個騙子離開,才能確認那個可怕的猜想。

    菁菁...她在心里默念,潮濕的夜風裹著鐵銹味鉆進鼻腔,那晚酒吧的戲碼突然浮現(xiàn)——慕傾寒遞來的支票,她顫抖的指尖,還有那句只要我能見到她。

    在這個紙醉金迷的圈子里摸爬十年,她太清楚自己永遠是個局外人。那一百萬,是她這種初中輟學的女人,拼盡一生也攢不下的數(shù)字。

    她沒有想到蘇菁菁跑過去會為她拼命,那一刻她才明白,有些東西真的是錢換不來的。那天的背叛像根刺,始終扎在良心最柔軟的地方。

    我羅梔子這輩子都欠你的

    劉旭出來幾乎是跳進駕駛座的,輪胎碾過碎石的聲音像在述說他要遠離這是非之地。直到車尾燈徹底消失在夜色中,羅梔子才從草叢里直起身,赤腳踩在冰冷的泥地上。

    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工廠摸去,草葉劃過小腿的觸感像無數(shù)細小的警告。

    樓梯在月光下泛著灰塵的悶氣,每上一級,膝蓋就抖得更厲害些。她把自己縮成最小的一團,仿佛這樣就能避開被發(fā)現(xiàn)的風險。

    二樓走廊盡頭的光線下,五個黑影圍著中央的椅子——那位白發(fā)老婦人的輪廓,與財經新聞里的慕老太太重疊得令人心驚。羅梔子死死咬住嘴唇,手機鏡頭在顫抖中定格下關鍵畫面。

    撤退時她把自己壓成一道影子,卻在最后一階踢倒了拖把。金屬倒地的脆響后,樓上爆發(fā)的呵罵聲讓她的血液瞬間結冰。

    羅梔子像中彈的鹿般沖進草叢,鋒利的草葉劃破絲襪。她蜷縮在潮濕的泥土上,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幾乎要震碎耳膜——這一刻,她比任何時候都清楚,這叢野草就是生死之間的最后屏障,她連呼吸都不敢了。

    周圍一切恢復寂靜已經很久了,羅梔子才敢扭動一下麻木的四肢。

    大路的方向有零星燈火。她開始奔跑——赤腳踩過碎玻璃、銹鐵釘、尖銳的碎石,卻感覺不到疼。某種比恐懼更強烈的本能驅使著她,很久很久,直到便利店刺眼的熒光燈照在臉上,她才踉蹌著停下。

    顫抖的手指撥通蘇菁菁的電話時,她才敢大口喘氣。

    刺眼的車燈劃破夜色,慕傾寒的邁巴赫與蘇菁菁的出租車同時急剎在羅梔子面前。三個人的影子在瀝青路面上交疊成一團模糊的暗色。

    蘇菁菁的喉嚨發(fā)緊——羅梔子凌亂發(fā)間纏著的草籽,暈染成鬼畫符的眼線,以及那條被荊棘撕成流蘇的連衣裙,都在無聲講述著剛剛的危險。她猛地將人摟進懷里,羅梔子冰冷的體溫讓她想起多年前太平間里父親的手。

    慕傾寒直接拉開出租車門,近乎粗暴地把兩人塞進后座。一疊鈔票拍在司機掌心時,他手指上還沾著羅梔子裙擺的泥濘。慕家公寓。這句話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兩束車燈在岔路口分道揚鑣。蘇菁菁透過后窗,看著慕傾寒的車隊如利劍般刺向黑暗深處,尾燈的紅光漸漸洇成血色。

    八道黑影如利刃切入廢棄工廠,四個守衛(wèi)已無聲倒地。慕傾寒正要沖向角落里的老人,一道刀光突然橫亙在月光下——疤面男人的匕首緊貼著老人脖頸,刀刃在蒼老皮膚上壓出凹陷。

    再進一步,沙啞的聲音像生銹的鋸子,我就讓她血濺三尺。

    慕傾寒抬手制止手下,西裝袖口沾著不知是誰的血:開條件。

    條件刀疤男突然狂笑,疤痕在扭曲的面容上蠕動,我要她的命!他望向慕傾寒身后,啐出一口血沫,蘇菁菁,你這個狠毒的婊子,早該下地獄了。

    慕傾寒瞳孔驟縮,猛然轉身,蘇菁菁就站在她身后,月光從鐵窗斜照進來,將四人割裂成明暗交錯的碎片。

    看來我的命挺搶手。她輕笑一聲向前走去,高跟鞋在鐵板上敲出冰冷的節(jié)奏。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的上家最后的目的也是要我的命吧

    賤人!刀疤男突然暴起,唾沫星子飛濺,沒爹疼沒娘養(yǎng)的野種!

    蘇菁菁的腳步微不可察地滯了一瞬。慕傾寒抓住她手腕時,觸到一片冰涼的戰(zhàn)栗。

    別過來!刀疤男的匕首在老太太頸間顫抖,劃出一道血線。

    蘇菁菁甩開慕傾寒的手,繼續(xù)向前:不是要我死嗎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卻讓整個倉庫為之一靜,放了她,換我

    刀疤男的靴尖將一柄匕首踢到蘇菁菁腳前,金屬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響。往自己左腿扎一刀,他獰笑著收緊勒住老太太的手臂,然后爬過來。

    蘇菁菁垂眸看著地上泛著冷光的兇器,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溫柔的弧度。她緩緩彎腰拾刀的姿勢,優(yōu)雅得像在舞會上撿起掉落的手帕。

    菁菁!慕傾寒的吼聲在倉庫里炸開。他抓住她持刀的手腕,卻發(fā)現(xiàn)她指尖穩(wěn)得可怕。刀給我,他聲音發(fā)顫,聽話...

    蘇菁菁輕輕掙脫,刀尖在月光下劃出一道銀弧。她望向慕傾寒的眼神里,有種令人心驚的決絕:路障得自己清。

    這句話輕飄飄落下時,她已反手將匕首狠狠刺向自己的左腿——

    慕傾寒的手臂接住蘇菁菁下墜的身軀時,溫熱的血已經浸透了她整條褲腿。他看著懷中的女孩面不改色地將匕首從傷口拔出,刀刃與血肉分離的黏膩聲響讓他胃部痙攣。

    你...他的聲音卡在喉嚨里,指腹按住汩汩流血的傷口,卻按不住那股從脊背竄上來的寒意——這個女孩到底經歷了什么,可以讓她對自己都這么狠

    蘇菁菁蒼白的唇微微上揚,沾血的匕首在她掌心轉了個漂亮的弧。她望向刀疤男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死人。

    刀疤男獰笑著晃動手中匕首:爬過來,帶著那小子的車鑰匙。他欣賞著蘇菁菁腿下蔓延的血泊,像在觀賞一幅杰作。

    鑰匙...蘇菁菁掙脫慕傾寒的懷抱,染血的手掌攤開在他眼前。慕傾寒視線模糊,胸腔里的怒意幾乎要沖破肋骨——

    砰了他!他嘶吼的聲音在廠房回蕩。

    慕傾寒!蘇菁菁的呵斥如冷水澆下。她染血的指尖掐進他手腕:你想讓誰去坐牢

    他抓住蘇菁菁的肩膀,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我來換...求你了...

    蘇菁菁突然脫力倒地,卻仍一掌拍開他伸來的手。四目相對的瞬間,慕傾寒看清了她眼底的決絕——那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冷靜,他顫抖著交出鑰匙。

    二十米的距離被拖成一道蜿蜒的血痕。蘇菁菁每前進一寸,刀疤男眼底的癲狂就熾烈一分。他踩住老太太的輪椅,俯身欣賞這場血色表演。

    知道嗎他舔著干裂的嘴唇,聲音像生銹的鋸齒,我大哥在精神病院天天念叨你...匕首在指尖翻轉,今天我要替他,一寸寸剖開你這張漂亮的臉。

    蘇菁菁的指甲摳進水泥地縫隙,拖出的血痕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亮。她抬頭時,嘴角竟噙著笑:那你最好...一次弄死我。

    刀疤男的軍靴狠狠踹在蘇菁菁腰側,肋骨斷裂的悶響讓慕傾寒瞳孔驟縮。又一柄匕首從腰間抽出,冷光抵住蘇菁菁下巴:給老子站起來!

    慕傾寒的指節(jié)捏得爆響,腦海中已閃過千百種凌遲這畜生的方法。

    刀疤男突然勒住蘇菁菁的脖子往后拖,右腿橫掃將輪椅踹向慕傾寒。老太太連人帶椅滑出的瞬間,他挾持著蘇菁菁踉蹌后退。

    刀疤男拖拽的力道讓蘇菁菁眼前發(fā)黑,血腥味在喉間翻涌。她艱難地計算著——若不能在抵達車前掙脫,這具殘破的身體怕是撐不到明天日出。

    余光里,慕傾寒的手指在身側輕叩三下,隨即指向她正前方。蘇菁菁睫毛微顫,在心底描摹出那個不存在的狙擊點:十二點方向,制高點,一擊斃命。

    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身體順勢前傾。這個動作讓刀疤男不得不調整姿勢——正好將自己暴露在那個虛構的射擊范圍內。

    槍響的瞬間,慕傾寒已經沖了出去。子彈穿透刀疤男眉心的剎那,蘇菁菁恰好墜入那個熟悉的懷抱——時間精準得像排練過千百遍的默劇。

    血珠從彈孔噴濺而出,在空氣中劃出細小的弧線。慕傾寒的手臂穩(wěn)穩(wěn)接住蘇菁菁下墜的身體,她睫毛上還沾著敵人溫熱的血。

    刀疤男沉重的身軀砸向地面,激起一片塵埃。蘇菁菁的唇角微微牽動,扯出一個染血的微笑——像終于合上最后一本復仇賬簿般釋然。

    再無后患了...這聲呢喃混著血腥氣,輕得只有慕傾寒能聽見。她睫毛低垂,掩去眼底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第十章

    蘇菁菁睜開眼時,慕傾寒正機械地削著第三個蘋果——果皮斷斷續(xù)續(xù)地垂落,像他欲言又止的坦白。

    梔子她們剛走。他聲音干澀,奶奶說要親自給你熬湯。語速越來越快,仿佛只要不停說話,就能推遲那個必然的審判時刻。

    蘇菁菁靜靜注視著他顫抖的指尖。無需言語,兩人都心知肚明——當真相浮出水面時,那些刻意制造的偶遇、精心設計的溫柔,都將在陽光下現(xiàn)出原本的輪廓。

    從記事起,母親的身影就只存在于泛黃的舊照片里。八歲那年,連父親也被一場車禍永遠帶走了。她像株野草般獨自生長,直到遇見羅梔子和簫靈兒——她以為終于抓住了兩根救命稻草。

    當真相從羅梔子顫抖的唇間吐出時,蘇菁菁忽然笑了。那笑聲干澀得像枯葉碎裂,原來自己拼命守護的友情,早被明碼標價賣給了慕傾寒。

    慕傾寒...蘇菁菁的輕喚像一片羽毛落在繃緊的弦上,牽動胸腔未愈的傷。她望著他眼中晃動的光,理智與情感在撕扯著她的呼吸。

    別說話。他突然跪在病床邊,雙手捧住她纏著紗布的手指,像個等待審判的囚徒,傷口會疼...喉結滾動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我買通了簫靈兒...策劃了所有偶遇...每個字都像在剝離自己的盔甲,我全都招..他死死咬住顫抖的下唇,卻攔不住一滴淚砸在她手背,怎么罰都行,只是...求你、、、別推開我

    蘇菁菁抬起的手懸在半空。他睫毛上懸著的淚珠里,映著太多真假難辨的過往。最終,她的指尖只是輕輕接住了那滴下墜的淚水。

    慕傾寒的掌心緊貼著蘇菁菁的手背,體溫透過紗布傳遞。最初接近你...他喉結滾動,像在吞咽玻璃碎片,確實是為了簽約三點二。

    窗外暮色漸沉,最后一縷光落在他顫抖的睫毛上。可后來...他忽然低頭,一個吻輕落在她纏著繃帶的指尖,我是真的、、、、真的喜歡上你了。

    酒吧那夜的記憶突然鮮活——他捧著她的手,背后是霓虹與警笛,而他說出的每個字,都是未經排練的真心。

    差一點...蘇菁菁的眼淚終于決堤,在蒼白的臉頰上劃出透明的傷痕,我就當真了。每個字都帶著血淋淋的鈍痛。

    她不懂,為何愛于她總是場騙局——沈丘明偷走的何止是《暗涌》,還有她第一次鼓起勇氣交付的真心;慕傾寒精心設計的偶遇,將她的心動變成可笑的劇本;而那兩個曾讓她甘愿擋刀的朋友,最終在百萬鈔票前,親手撕碎了所有誓言。

    病房的監(jiān)控儀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答聲,像在嘲笑她:看啊,你這樣的人,怎么配被真心對待

    蘇菁菁需要一堵透明的墻——看得見所有關切的目光,卻聽不見任何聲音。慕傾寒退出了病房,門外的羅梔子和簫靈兒最終沒有進去。

    他們都默契地退到界限之外,像潮水尊重沙灘般,留給她一片完整的寂靜。

    第十七天,窗臺上的百合枯萎了。蘇菁菁知道,走廊盡頭那個總在深夜出現(xiàn)的身影是慕傾寒,就像她知道每日準時送到的餐食,是簫靈兒特有的味道。

    羅梔子夜夜蜷縮在長椅上的影子,被月光投在病房門上的磨砂玻璃,像幅未完成的剪影。

    他們之間橫亙著比病房更厚的沉默。蘇菁菁關停了所有連載,寫作生涯第一次留下空白——就像她此刻的人生,被真相撕開一道再也無法縫合的裂痕。

    監(jiān)護儀的電流聲里,她抱緊雙膝。這種熟悉的孤獨,像是回到了八歲那年,父親再也不會推開的家門。

    慕氏大廈

    慕總,查了蘇小姐近年來所有事跡,沒有任何把柄,也沒有任何信息陳奇推了推黑圈眼鏡,面露懷疑,像是被人故意做了手腳。

    慕傾寒的鋼筆突然在文件上洇出一團墨跡。會這樣徹底抹去一個人存在的,除了那個站在黑白交界處的男人,再不會有第二人選。

    喬易之...這三個字從他齒間碾出時,辦公室的溫度仿佛驟降。

    他不是當晚就乘您的直升機離境了嗎陳奇翻閱著行程記錄,眉頭緊鎖。

    慕傾寒摩挲著鋼筆——喬易之認識蘇菁菁遠比他早。那些加密檔案里,藏著太多不為人知的守護:深夜的診療記錄、被攔截的威脅信、甚至那晚精準的狙擊...都透著超越雇傭關系的溫度。

    鴨舌帽黑口罩能掩蓋表情,卻藏不住瞄準鏡后顫抖的呼吸。慕傾寒突然想起那晚直升機旋翼刮起的風里,喬易之最后望向醫(yī)院的那眼,像要把某扇窗烙進靈魂。

    慕傾寒的拇指懸在發(fā)送鍵上片刻,最終落下。屏幕亮起又暗下,那句藏好你的感情像道冰冷的閘門,將某些未宣之于口的情愫永久封存。

    他太清楚喬易之的身份——游走于灰色地帶的人,連心跳都必須是靜音的。若那人是個正當職業(yè)...慕傾寒突然掐滅這個假設,玻璃窗映出他緊繃的下頜線。

    關鍵是蘇菁菁。光是想到她的名字,就讓他沖動,哪怕他們認識在先,就算他們已經相愛,他也會橫刀奪愛。

    慕傾寒抓起西裝外套疾步而出,衣擺帶起的風掀翻了桌面的文件。他此刻只想做一件事——見到蘇菁菁,立刻,馬上。

    慕總!陳奇追了兩步,明天的董事會——

    隨它去。

    電梯門合攏的瞬間,慕傾寒扯松了領帶。那些數(shù)字、報表、收購案,突然都變得無關緊要。監(jiān)控器里,她每天獨自蜷縮在病床上的身影,才是此刻唯一重要的坐標。

    慕傾寒的皮鞋在病房前急剎,透過門上的觀察窗,秦明川的背影如同一把出鞘的刀。他指節(jié)抵在門板上,血管在皮膚下突突跳動。

    羅梔子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指甲幾乎陷進他繃緊的肌肉里。等等。她壓低的聲音像繃到極限的弦,先看清楚這把刀要往哪捅。

    兩人影子交疊在磨砂玻璃上,如同兩只蓄勢待發(fā)的獸。

    蘇小姐——秦明川的尾音拖得像把緩緩出鞘的刀,或許我該稱呼您...三點二

    蘇菁菁撐著床沿直起身,腹部的繃帶滲出淡紅。她嘴角揚起一抹冷笑:秦總親自來滅口效率可比雇的殺手低多了。

    誤會啊!秦明川攤開保養(yǎng)得當?shù)氖�,袖扣折射出冰冷的光,慕傾寒把你當棋子,而我...他俯身時投下的陰影籠罩病床,愿以市價三倍,聘您為座上賓。

    支票被輕輕放在床頭柜上,數(shù)字后面的零多得像諷刺的省略號。

    蘇菁菁兩指夾起支票,漫不經心地掃過那串數(shù)字。秦總這是...她突然輕笑,聲音淬著冰,要拿我的筆給安然影視寫訃告

    支票在她指間碎成兩半。還是蒼狼適合你們,紙片飄落時,她眼底閃過刀光,畢竟...蛇鼠就該同穴。

    秦明川的面色驟然灰敗,保養(yǎng)得宜的手背上青筋暴突:蘇小姐這是要敬酒不吃——

    巧了。蘇菁菁突然前傾,輸液管晃出危險的弧度,我生平最愛的...就是掀酒桌。

    病房門被摔上的巨響在長廊炸開,震得應急燈微微搖晃。

    長廊的白熾燈將羅梔子的影子拉成一道銳利的直線。慕傾寒,她的聲音像法庭最后的陳詞,你確定愛菁菁

    確定。他的回答斬斷空氣,沒有半分遲疑。尾音卻突然低下去,只是...她似乎不需要。

    羅梔子轉頭,透過玻璃窗看向病床上蜷縮的身影:正因為從未被愛過,她才不懂如何接受愛。月光恰好落在蘇菁菁緊握的拳頭上,可知道真相后,她還是為你赴險了。你與秦家的恩怨,她也主動迎上去了。

    她突然逼近慕傾寒,消毒水味混著這句話直刺心臟:現(xiàn)在你告訴我——到底是誰不會愛

    慕傾寒的雙膝突然失去力氣,重重跌坐在醫(yī)院的長椅上。他的十指深深插入發(fā)間,仿佛要將那些錯誤的決定從頭骨中挖出來。

    對不起...這聲哽咽卡在喉間,化作一聲壓抑的喘息。指縫間漏出的目光死死盯著病房門牌號,像要把那串數(shù)字烙進視網(wǎng)膜。

    等我。他對著空氣起誓,聲音輕得如同嘆息,卻又重若千鈞。

    第十一章

    秦明川父女踏著勝利的鼓點走來。秦雯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脆聲響,像在倒數(shù)慕氏的喪鐘。股東們交頭接耳的私語,在慕氏大廈頂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wǎng)。

    海外都安排妥了慕傾寒的聲音壓在齒間。

    滴水不漏。陳奇遞上平板,您如果讓出慕氏...三點二的簽約拿不到,影視公司也得面臨破產,您如何在這里立足屏幕上跳動的數(shù)字像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

    窗外烏云壓境。慕傾寒想起那些以簽約三點二為誘餌簽下的對賭協(xié)議——如今成了勒緊脖頸的絞索。

    或許...再聯(lián)系蘇小姐陳奇的建議輕得像羽毛。

    慕傾寒的倒影映在玻璃上,與二十三層下的車流重疊。他忽然想起蘇菁菁蜷縮在病床上的身影,那么小,卻扛下了所有風暴。

    不必了。他轉身時西裝翻涌如夜潮,或許,她不喜歡拋頭露面。

    慕傾寒比誰都清楚,這份轉讓書簽下去意味著什么——將空殼的慕氏拱手相讓,無異于親手點燃引線。朝恒影視尚未站穩(wěn)腳跟,失去三點二這張王牌,他在這里連與秦家對弈的資格都將失去。

    鋼筆懸在合同上方片刻,終究穩(wěn)穩(wěn)落下。自愿轉讓49%股權予秦雯...他的聲音平靜得像在念別人的故事,簽名筆鋒卻力透紙背。

    秦慕大廈的旋轉門將他的身影吞吐而出時,慕傾寒回頭望了眼曾經的王座。身后只有陳奇一人,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像道孤獨的劍痕。

    為了個女人,親手打下的江山都不要了秦雯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精致的面容扭曲如惡鬼。

    慕傾寒單手插兜,嘴角勾起譏誚的弧度:既然知道是我打下的江山...他轉身拉開車門,自然由我說了算。

    引擎轟鳴碾碎秦雯歇斯底里的尖叫: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手機在口袋里瘋狂震動。慕傾寒瞥了眼不斷跳出的消息:

    [王總:沒有三點二,就等著三倍賠償吧]

    [李董:慕氏都不要了,誰還敢跟你合作]

    [張總:明天不簽約,法庭見]

    他將手機拋給副駕的陳奇,降下車窗。暮色中,秦慕集團的logo在后視鏡里越來越小,最終化作一個模糊的紅點。

    街燈的光斑在車窗上連成流動的星河。慕傾寒望著那些明滅的光點——他曾深陷泥沼,也曾登頂巔峰,如今不過是換了個戰(zhàn)場�?尚厍焕锬欠菘章�,卻像被生生剜去一塊血肉。

    清算賠償金額。他的指尖輕叩車窗,倒影與廣告屏上的標語重疊:斬盡攔路荊棘,方能闊步前行�!c二

    陳奇的聲音帶著不甘:真的不再爭取蘇小姐...

    不必了。霓虹在慕傾寒眼底碎成星火,她該走的路...廣告牌的光照亮他嘴角的苦笑,不該有任何人成為荊棘。

    蘇菁菁的出院記錄上只留下一個假名。當新聞播報秦慕集團破產、秦明川鋃鐺入獄時,她正坐在陌生城市的窗邊,看著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

    電視熒幕的光映著她蒼白的臉——秦雯下落不明,朝恒影視搖搖欲墜。她點開郵箱,將《荊棘王冠》與《破繭時分》兩本未發(fā)表的拖進附件。

    收件人欄亮著刺目的光標:[慕傾寒@朝恒影視.]

    發(fā)送鍵按下的瞬間,雨停了。遠方云層裂開一道金邊,像極了故事里英雄破局時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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