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廠花沈棠被混混徐晉拖進廢棄倉庫時，我沒像前世般掄著板磚沖進去，而是扭頭去了派出所。
前世我為了救她被砍得血肉模糊，沈家為報恩將她嫁我。
我捧著真心待她，婚后卻只換來她摔碗砸盆的怨懟。
筒子樓失火那夜，我沖進火海把她和兒子推出去，自己卻被橫梁砸中。
抬眼看到她拽著兒子奔向徐晉，冷漠說道：都怪你這窩囊廢，耽誤我和晉哥這么多年！
徐晉笑得張狂：忘記告訴你了，你疼了十八年的兒子，是我的種！
最后我被濃煙嗆得滿口血沫，死不瞑目。
再睜眼，我又回到沈棠被騷擾的這天。
這一世，我選擇成全他們這對野鴛鴦。
1.
手觸碰到派出所生銹的鐵門，冰涼的觸感讓我猛然驚醒。
前世我掄著板磚沖進廢棄倉庫。
徐晉那幫人圍著我就是一頓砍，我擋在沈棠面前，血濺了一地。
最慘的是右手，筋脈都被砍斷了。
從那以后，我這個廠里最好的鉗工，連扳手都拿不穩(wěn)，只能去看倉庫。
那些本該屬于我的光明前程，就這樣被生生斬斷。
沈家覺得虧欠我，非要把沈棠嫁給我。
我本就對沈棠心存愛意多年，私下詢問她的意見，生怕她是被逼的。
她卻低著頭說她愿意。
我以為她總歸對我有些情誼。
可新婚之夜過后，我連碰她的手都不行。
每次不小心蹭到她，她就跑去衛(wèi)生間瘋狂地搓手，仿佛我是什么臟東西。
后來她懷孕了，但害喜得厲害，我天天給她煮姜湯，買酸梅。
她吐在我身上，我也不嫌棄。
她的目光軟和了不少，我以為她要接納我了。
直到有一天，我在她衣柜里翻出一沓情書。
全是寫給徐晉的。
字跡工整，日期一天不落。
有她想象的歡好場景，有她對我的厭惡。
連生產(chǎn)前一天，她都在紙上寫著希望陪著她的人是徐晉而不是我這個廢物。
我站在衣柜前，手里攥著那些信紙，心口像被人用鈍刀一下下剜著肉。
派出所的鐵門發(fā)出吱呀一聲響，把我拉回現(xiàn)實。
值班民警抬頭看我：同志，什么事
我要報案，
我聲音出奇地平靜，廢棄倉庫那邊，有人在耍流氓。
這一世，我不會再讓沈棠毀了我的人生。
讓她和徐晉去過他們的神仙眷侶日子吧，我要活出另一種人生。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民警帶著徐晉和沈棠回來了。
徐晉被拷著手銬，嘴里還不干不凈地罵著。
沈棠低著頭，頭發(fā)凌亂，看上去楚楚可憐。
徐晉看見我，指著我大聲嚷嚷，
警察同志，他喜歡沈棠，故意誣陷我，你可得為我做主��！
沈棠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眼神復雜，像是驚訝，又像是憤怒。
我避開她的目光，對民警說：
警察同志，我只是報案，具體情況我不清楚，你們問他們吧。
說完，我便起身準備離開。
站��！
沈棠突然沖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趙辰，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你這個多管閑事的混蛋！
她咬牙切齒地說，我和晉哥的事，用得著你來管嗎
我冷笑一聲：沈棠，你以為那個倉庫里只有你和徐晉
那里還有七八個人，你覺得徐晉是真心喜歡你，還是想把你往火坑里推
雖然我決心不再管她，也無法看著她真的被毀。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我不再多說，轉(zhuǎn)身就走。
身后傳來她氣急敗壞的聲音：趙辰！你給我站�。�
我充耳不聞。
第二天一早，我剛走進院子，就聽見沈家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
朱大媽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把拉住我：
哎呦，趙辰啊，要去上班了啊
她壓低聲音，你知道不知道，昨天沈棠差點讓徐晉那畜生給糟蹋了。
現(xiàn)在倒好，那丫頭非說要嫁給徐晉，說是已經(jīng)被摸了身子，這不是...
話還沒說完，沈棠就從屋里沖了出來。
她滿臉淚痕，身上的衣服也皺巴巴的。
你們要是敢告發(fā)徐晉，我這輩子就不嫁人了！
她對著屋里歇斯底里地吼。
然后她轉(zhuǎn)過身，看見了我。
2.
那一瞬間，她的眼神有恨，有怨，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謝謝你。
我愣住了。
謝謝你這一世沒有沖動地進來救我。
她突然笑了，笑容里帶著幾分嘲諷，
這樣，我就不用欠你人情了。
我渾身一震。
她也重生了。
沈母從屋里沖出來，指著我聲嘶力竭地喊。
趙辰，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我們家棠棠差點被人糟蹋，你居然見死不救
鄰居們紛紛探出頭來。
這趙辰也太不是東西了，好歹是一個院子長大的，眼看著人姑娘遭難，居然不沖進去救
就是，年輕人怎么能這么慫
我冷眼看著這些道貌岸然的嘴臉。
前世我為了救她，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可在這些人眼里，我不過是傻大膽。
我輕笑一聲，是啊，我慫。
我一個人打不過七八個混混，所以我去報警了。這有什么問題嗎
沈母一聽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報警你報警有什么用！警察來了，我女兒的名聲就毀了！
你說你一個大男人，連幾個混混都打不過，要你有什么用
我看著沈母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突然覺得可笑。
前世我為了救沈棠，右手被砍得再也拿不起扳手。
沈母天天端著雞湯來看我，說要以后就把我當成親兒子。
可婚后每次沈棠摔東西罵我窩囊廢，沈母就跟在一旁冷嘲熱諷。
我冷冷地看著她，所以在您眼里，我就該為了您女兒的名聲去送死
您怎么不想想，要不是我及時報警，您女兒現(xiàn)在會是什么下場
你...你...
沈母被我噎得說不出話來，臉漲得通紅。
朱大媽插嘴道：趙辰這話說得也有道理。
那幫混混兇得很，他一個人沖進去，不是找死嗎
就是，人家好歹去報警了。
要我說啊，沈棠平時打扮得太招搖了，才會招來這種事。
我看著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這些人前世怎么說我，這世又怎么說沈棠。
人言可畏，卻也不值一提。
沈母見風向變了，更加惱羞成怒，
你們懂什么！現(xiàn)在整個廠子都知道這事了，我女兒以后還怎么做人
媽，你別說了。
沈棠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冰。
我的名聲關(guān)趙辰什么事他又不是我什么人。
反正我嫁定徐晉了，您給我安排吧！
塵埃落定，我轉(zhuǎn)身就走，走到巷子口，沈棠追了過來。
她緊緊盯著我的眼睛，趙辰，你是不是也回來了
我與她對視，看到她眼中的驚慌和試探。
她在害怕，害怕我也記得前世的事。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
我承認，前世是我對不起你。我辜負了你的真心。但你知道嗎
如果不是你多管閑事，我和晉哥早就在一起了！
是你的恩情把我綁在你身邊。
她越說越激動，我不得不嫁給你，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
我看著她激動的樣子，只覺得可笑。
她還在為自己開脫，還在怪我。
我笑了笑，你放心，
我不會再做那個傻子了。你和徐晉的事，我不會再管。
她狐疑地看著我，你不會是想背地里做點什么吧
好歹在一起生活了半輩子，我的為人她一點都沒有信任。
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自己是否會所嫁非人。
不許你污蔑我的晉哥！
她惱怒地瞪著我，他比你好一百倍！
很快，沈棠要嫁給徐晉的消息在廠里傳開了。
眾人議論紛紛，有人說她自甘墮落，我充耳不聞。
我徑直走進廠長辦公室，認真提交了個人資料。
廠長看完材料，滿意地點點頭，這次去京進修就三個名額，
小趙啊，你去了可是要好好學啊。
我點頭答應(yīng)。
前世這個名額還沒等常張高速我，我救為了救沈棠住了院，錯過了這個機會。
后來才知道，去京城學習的人都有資格申請大學的特招名額。
廠長欲言又止。
可惜了，沈棠嫁的不是你。正好，去京城也能療療情傷。
廠長放心，我早就放下了。
他拍拍我的肩膀，等你回來，我給你介紹個好姑娘。
我笑著點頭，心里卻在盤算著回去要收拾些什么東西。
可當我回到家，卻發(fā)現(xiàn)院子里一片狼藉，幾個陌生人正在往外搬我的家具。
你們這是在干什么
3.
我冷眼掃過院子，茶幾、衣柜、電視機都被搬了出來。
就連我爸媽留下的那張紅木八仙桌也被人抬在手上。
而我的門被人強行撬開。
放下！我厲聲喝道。
搬家工人被我嚇了一跳，手一松，八仙桌砰地摔在地上，桌角磕掉一塊。
我心頭一陣抽痛。
你嚷什么嚷！
沈母叉著腰，這些東西就當是你見死不救的補償！
我女兒名聲都被你毀了，拿這點東西怎么了
我冷笑一聲，你們這是明搶！
徐晉倚在門框上，挑釁地看著我。
怎么，趙辰，你還想耍賴不成
我和對象想說點悄悄話，你非要多管閑事。
要不是你報警害我會進去蹲了幾天賠點東西不為過吧
沈棠靠在徐晉懷里，冷冷地說：
誰不知道你喜歡我，今天你把這些東西給我，咱們就兩清了。
她嘲諷地笑了笑，你報警不就是想用流氓罪抓了晉哥，壞了我名聲，好娶我嗎
就是！沈母接過話茬，真是好壞的心腸，沒爹媽的孩子就是心眼子多。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前世我爸媽為了救貪玩的沈棠，在地震時沖進了搖搖欲墜的房子。
如今她們卻拿我爸媽說事。
沈棠，你真以為我不報警，你能在那個廠里全身而退
前世我多方打聽才知道，那天徐晉欠了高利貸，打算把沈棠送給債主們玩玩抵債。
這個在沈棠面前裝深情的人渣，鄉(xiāng)下還有個結(jié)了婚的媳婦。
話音未落，一個花瓶擦著我的耳朵飛過。
你少在這挑撥離間！
沈棠氣得渾身發(fā)抖。
晉哥是怕我爸媽不同意，才想著先和我親熱。你別想污蔑他！
我看著她滿臉癡迷的樣子，突然覺得可悲又可笑。
不知道她知道真相時會如何。
徐晉，你打算讓沈棠當小的那你鄉(xiāng)下的老婆怎么辦
徐晉他僵在原地，下意識地松開了摟著沈棠的手。
放屁！我哪來的老婆
徐晉強作鎮(zhèn)定，但聲音里的顫抖出賣了他。
你就是嫉妒我和棠棠好，想破壞我們的婚事！
徐晉神色引起了沈棠的注意，狐疑地看向徐晉。
晉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他抓住沈棠的手，急切地解釋，棠棠，你別聽他胡說八道！
我對天發(fā)誓，要是我有老婆，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慢條斯理地說，去小馬村大隊一問就知道了。
他媳婦還在那邊種地呢，聽說肚子都大了。
徐晉額頭的冷汗更多了。
他沒想到我連地名都知道。
沈母打量著徐晉，臉色不好道：
這...這事得查清楚。棠棠，你可不能...
不用查！
沈棠突然打斷母親的話，倔強地擋在徐晉面前。
我相信晉哥！他不是那種人！
她轉(zhuǎn)過身，緊緊抓住徐晉的手，聲音帶著幾分歇斯底里：
晉哥，咱們明天就去領(lǐng)證！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相信你！
徐晉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朝我投來挑釁的目光。
我看著沈棠執(zhí)迷不悟的樣子，心里泛起一陣苦澀。
既然她執(zhí)意要往火坑里跳，那就讓她去吧。
趙辰，你今天必須賠償我的損失！
她像是下了某種決心，眼神兇狠地瞪著我。
光這些破爛還不夠！你一直在污蔑晉哥，你得賠錢！
至少賠五百塊！不然這事沒完！
五百塊在這個工人月工資普遍只有三四十塊的年代，這簡直是獅子大開口。
徐晉見沈棠如此維護他，膽氣又壯了起來。
對！你還得再賠我一張縫紉機票！不然我天天來你家鬧！
沈母也在一旁幫腔：
就是，五百塊加一張縫紉機票，少一樣都不行！不然我們天天來，看你還怎么做人！
他們一家子，簡直是把無恥寫在了臉上。
我氣極反笑，正要開口，院門卻被人一腳踹開！
幾個穿著流里流氣、滿臉橫肉的男人闖了進來。
為首的光頭眼神兇狠地掃視著屋里的人。
誰他媽是徐晉
屋內(nèi)的氣氛瞬間凝固。
剛才還囂張跋扈的徐晉，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
他悄悄往后挪，試圖躲到沈母身后，然后趁機溜走。
跑光頭旁邊的瘦高個眼尖，揪住徐晉的衣領(lǐng)，把他拽了出來。
操你媽的，找的就是你！還想跑
徐晉雙腿發(fā)軟，幾乎站立不住。
你…你們是誰找我…找我干什么
干什么
光頭獰笑著走上前，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在徐晉臉上，打得他嘴角瞬間見了血。
你他媽欠錢不還，還他媽害得我們大哥因為流氓罪被抓了！
搞不好要吃槍子兒！這筆賬，老子今天跟你好好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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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原來這些人是徐晉欠下高利貸的債主的兄弟。
因為徐晉想把沈棠送給他們抵債未遂，又被我報警導致他們因流氓罪即將執(zhí)行死刑。
我...我不是故意的...徐晉哆嗦著求饒。
話音未落，拳頭雨點般落在他身上。
徐晉蜷縮在地上哀嚎，沈棠想上前阻攔，卻被沈母死死拽住。
大哥們饒命！
徐晉在拳腳下痛哭流涕，是他是他！
是他報的警！不信你們問他！我當時是真的想讓大哥……
想讓大哥高興高興！玩?zhèn)�娘們兒而已，誰知道這小子多管閑事！
為了活命，徐晉毫不猶豫地把我供了出來。
那些混混的目光立刻刀子般射向我，但我只是冷冷地站著，毫不畏懼。
光頭顯然不信徐晉的鬼話，又是一腳踹在他肚子上，
少他媽廢話！就算不是你報的警，我大哥折進去，也是因為你小子惹出來的事！
今天非得卸你一條腿！
徐晉在拳腳的縫隙中，看到了被拉住的沈棠，涕淚橫流地朝混混們喊道：
大哥！大哥！別打了！我知道你們氣不過！
人就在這兒呢！那天就是她！你要是不解氣，把她帶走！
隨便你們怎么玩！就當我給哥哥們賠罪了！
沈棠臉色瞬間慘白，不可置信地看著徐晉：
我是你未過門的妻子啊，你怎么能這樣對我！
徐晉一邊躲著拳頭一邊叫嚷：
小棠你幫幫我，難道你想我被他們打死嗎你放心，就算你被玩爛了我也依然愛你！
這番無恥至極的話，連那幾個混混都聽得愣了一下，隨即爆發(fā)出更加殘忍的哄笑。
沈棠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她顫抖著開口：
要不...要不我們賠錢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都到這種地步了，她居然還想和徐晉在一起。
徐晉已經(jīng)把她當成貨物一樣推出去，卻仍執(zhí)迷不悟。
光頭獰笑一聲：賠錢你當我兄弟的命是錢能賠的
他一腳踹在徐晉肚子上，徐晉慘叫著吐出一口血水。
看到徐晉被打得吐血，沈棠掙開沈母的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求求你們別打了！她一邊磕頭一邊哭喊，我給錢，我給錢還不行嗎
沈母心疼得不行，想要把女兒拉起來，卻被沈棠甩開。
媽，你要是真的心疼我，就別攔著我。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晉哥被打死。
光頭冷笑一聲，用腳尖挑起她的下巴：
你知道他欠了多少嗎
這小子欠我們六百塊利滾利，現(xiàn)在一千二。
光頭啐了一口，再加上我兄弟的命，最少三千，不然別怪我們把他燉了抵債。
聽到這個數(shù)字，沈棠臉色煞白。
三千塊，這可是普通工人六年的工資。
但看著徐晉渾身是血的樣子，她咬了咬牙：
給我一周時間，我一定能籌到錢。
光頭笑得前仰后合，你小子可真是好命，有這么個傻娘們替你還債。
混混們一走，沈棠立刻轉(zhuǎn)向我。
趙辰，你必須借我錢，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多管閑事報警，才害得晉哥被打成這樣！
我看著她厚顏無恥的樣子，心里最后一絲憐憫也蕩然無存。
抬手示意工人把家具搬回我家：
把家具都搬回去！再不讓搬就報警！
看我不理會，沈棠急了，你...你怎么能這樣
你這個人怎么這么狠心連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我冷冷地看著她：沒錢。就算有錢，也不會借給你。
再糾纏我就報警。我轉(zhuǎn)身就要進屋，你們愛怎么樣怎么樣，別來煩我。
你！沈棠氣得渾身發(fā)抖，你這個冷血的畜生！
我頭也不回地摔上了門。隔著門板，還能聽見徐晉呻吟的聲音和沈棠焦急的安慰。
過了一會兒，外面響起了敲門聲。不是我家的門，是隔壁李大嬸家的。
大嬸，求求您借我點錢吧，我一定會還的！
哎呀，我這也沒錢啊，家里剛給兒子交了學費......
接著是對面王叔家的門。
王叔，您行行好......
走走走，我這窮得叮當響，哪來的錢借你們。
一家接一家，沈棠帶著徐晉在樓道里轉(zhuǎn)悠，但每家都是關(guān)門謝客。
這年頭誰家都不富裕，就算有錢，也不會借給一個和地痞混混攪在一起的姑娘。
不過那都與我無關(guān)了。
5.
去京市的車票定在后天。
我拿著車票，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這些日子里，關(guān)于沈棠四處籌錢的事傳得沸沸揚揚。
坊間各種難聽的猜測和議論甚囂塵上。
我聽著這些閑言碎語，心里沒有半點波瀾。
沈棠的父親從外地出差回來了。
聽說女兒為了徐晉這個混混惹上麻煩，甚至欠下巨額債務(wù)，當場就氣得臉色鐵青。
你這是要氣死我��！
沈父的怒吼聲透過薄薄的墻壁傳來，那小子就是個混混，你怎么就看不清呢
爸，你不了解晉哥，他不是那種人！
沈棠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
不是那種人那他怎么欠人家三千塊錢啊你知不知道這是多少錢
我知道，可是...
沒有可是！從今天起，你不準再和那個混混來往！
家里的積蓄是留著給你將來結(jié)婚用的，不是用來填他的窟窿的！
爸！
沈棠的聲音拔高，帶著歇斯底里的情緒。
我已經(jīng)把身子給了晉哥，這輩子非他不嫁！
樓道里瞬間安靜得可怕，緊接著就是此起彼伏的竊竊私語。
我正收拾行李，突然聽見敲門聲。
打開門，看見沈棠站在門口，眼睛紅腫，臉上還帶著淚痕。
趙辰，我...我愿意嫁給你，只要你出兩千八。
我愣住了，詫異地看著她：什么你說什么
她咬著嘴唇，不甘不愿地重復道：
我說，我愿意嫁給你，只要你出兩千八。
我一時間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怒。
我看著她，這個曾經(jīng)讓我魂牽夢縈的女人。
如今卻像個商品一樣標好了價格，站在我面前。
你憑什么覺得我會當這個冤大頭
就因為你愿意嫁給我
沈棠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你以前不是說過喜歡我嗎
我冷笑一聲：那是以前。
你現(xiàn)在這是什么意思
她的眼淚又涌了出來，你是不是早就在等著看我的笑話
沈棠，你當初的選擇就是徐晉，不是嗎
現(xiàn)在你們遇到困難了，就想起我這個備胎了
不是的，我...
夠了！
我打斷她的話。
我不會再當冤大頭，更不會替你們收拾爛攤子。
我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門。
外面?zhèn)鱽硭盒牧逊蔚目藓埃黑w辰，求求你幫幫我，我真的沒辦法了...
你以前對我那么好，幫幫我這一次好不好
我充耳不聞，繼續(xù)收拾行李。
樓道里傳來竊竊私語。
這沈家閨女也太不要臉了吧都是破鞋了還想要趙辰接手。
這是把趙辰當烏龜王八呢！
沈棠的哭聲更大了：你開門啊！我真的知道錯了...
突然，一聲怒吼傳來：你給我回家！
是沈父。
爸...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
你還要在這丟人現(xiàn)眼到什么時候
沈父的聲音因憤怒而發(fā)抖，你竟然想用婚姻去換錢我沈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我沒有別的辦法了啊...
沈棠的聲音帶著哭腔，晉哥他...
夠了！又是啪的一聲，你給我滾回家！
我聽著外面的動靜，面無表情地繼續(xù)整理行李。
第二天早上，我正準備去火車站，沈母突然沖到我家門口。
趙辰，求求你救救棠棠吧！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徐晉被人打斷了腿，棠棠去醫(yī)院看他，結(jié)果也被那些人抓走了...
6.
我提著行李箱，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我知道棠棠以前對不起你，但你救救她吧！就當可憐可憐我這個當媽的...
我搖了搖頭：阿姨，這不關(guān)我的事。
趙辰，你不能這樣��！
沈母一把抱住我的腿，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你從小就是個善良的孩子，怎么能見死不救呢
前世我就是因為太善良，才會被人當成傻子一樣耍得團團轉(zhuǎn)。
棠棠她其實一直都很感激你的，只是不懂得表達...
沈母抽噎著說，你要是肯幫這一次，我保證讓她嫁給你！
我猛地甩開她的手，冷笑道：感激就像你們感激我爸媽那樣
對著救命恩人對兒子罵沒爹媽的野種。
沈母的哭聲戛然而止，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我冷冷一笑，我爸媽就是太善良了，才會救濟你們這群白眼狼！
我不再理會沈母的哀求，提起行李轉(zhuǎn)身就走。
身后傳來她歇斯底里的喊叫：
趙辰！你不能這樣！你要是不管棠棠，她會死的！求求你...
我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任憑她的哭喊聲在身后漸漸遠去。
候車大廳里人來人往，我坐在長椅上，手里攥著那張即將帶我遠離這座城市的車票。
腦海中不斷閃回著往事。那漫長的十幾年婚姻里，確實也有過溫馨的時刻。
記得她第一次給我煮面，笨手笨腳地切蔥花，結(jié)果把手指劃破了。
我心疼地給她包扎，她卻嘟著嘴說：
你別管我，快去吃面，再晾著就坨了。
可這些回憶太少了，少得讓我覺得索然無趣。
更多的時候，是她對我的冷眼、嫌棄，和無休止的爭吵。
請XXX次列車的旅客，準備檢票進站...
廣播聲驚醒了我的思緒。
我站起身，拖著行李箱朝檢票口走去。
可就在即將遞出車票的那一刻，我的手突然頓住了。
不行。
我不能這樣離開。不是因為放不下沈棠。
而是不能讓自己永遠活在前世的陰影里，像個懦夫一樣逃避。
這一次，我要用另一種方式了結(jié)這段孽緣。
經(jīng)過兩天兩夜的搜捕，警方終于在城郊的一間地下室里找到了沈棠。
她蜷縮在骯臟的床上，渾身青紫，眼神空洞。
原來徐晉根本沒被打斷腿，那只是騙她去醫(yī)院的借口。
這些天，她被囚禁在這里，被迫接客。
只要她反抗，徐晉就會親自動手打她。
警察把她從一個醉醺醺的嫖客床上拉起來。
她像個破碎的娃娃，麻木地任人擺布，身上全是見骨的傷。
民警打來電話通知我案情進展時，我只是平靜地說了句知道了。
我已經(jīng)仁至義盡，從此兩不相欠。
7.
在京市學習的日子很緊湊，緊湊到如果不是沈棠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我都忘了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月。
我正在機房里做題，門衛(wèi)大爺敲了敲門，說有個老鄉(xiāng)找我。
我皺了皺眉，不知道是誰。
推開門的瞬間，我愣住了。
沈棠站在走廊的陰影里，瘦得只剩一把骨頭。
她的頭發(fā)凌亂地披散著，隱約能看見里面夾雜著的灰白。
我冷漠地看著她：有什么事
她在我面前顯得格外局促，手指不安地絞在一起。
趙辰...徐晉，他真的有老婆...
我嗤笑一聲。
她從地下室被解救出來后，身上雖然帶著傷，心里卻還殘存著一絲對徐晉的幻想。
她不相信那個帶給她短暫刺激和虛幻承諾的男人會真的如此對她。
她甚至覺得，是徐晉遇到了麻煩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于是，她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不顧旁人的勸阻，固執(zhí)地回到了徐晉租住的那個小院。
她想當面問個清楚，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迎接她的不是徐晉，而是一個滿臉橫肉、眼中噴火的陌生女人。
那女人一見到她，二話不說，沖上來就揪住了她的頭發(fā)，把她拽倒在地。
你個不要臉的狐貍精！騷貨！就是你勾引我家男人的！
女人的嗓門又粗又亮，帶著濃重的鄉(xiāng)下口音。
沈棠被打懵了，下意識地想掙扎，卻被女人死死按住。
周圍漸漸圍攏了看熱鬧的鄰居，對著她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那些目光像針一樣刺在她身上，比身上的疼痛更讓她難堪。
沈棠蜷縮在地上，用手臂護住頭臉，卻擋不住那密集的拳打腳踢和不堪入耳的辱罵。
那個女人，就是徐晉在鄉(xiāng)下瞞著所有人的原配老婆。
她不知從哪里聽說了徐晉在城里搞破鞋還被抓了的消息。
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來，正好撞見了不死心找上門來的沈棠。
直到有人看不下去報了警，警察趕來拉開了那女人，這場單方面的毆打才算停止。
沈棠再次被送進了醫(yī)院。
這一次，她身上的傷比之前更重了。
沈家父母徹底放棄了她。
經(jīng)歷了一連串的丑聞，沈家的臉面在小小的縣城里被徹底撕碎了。
他們不想再忍受鄰里的白眼和閑言碎語，更害怕女兒再次惹出什么禍事連累他們。
名聲在這個年代太重要了，沒有好名聲，寸步難行。
沈棠在醫(yī)院里躺了幾天，身上沒錢，醫(yī)院催著繳費。
她沒有家可回，也沒有人可以依靠。
絕望之際，她唯一能想到的，竟然是我。
這個前世被她嫌棄、被她怨懟、被她視為窩囊廢的男人。
她抬起頭，聲音沙啞地乞求：
趙辰，我們結(jié)婚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這次我一定好好對你。
我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眼中的淚，看著她刻意裝出來的楚楚可憐。
真是可笑。
我只是善良，不是傻。
這輩子，她的苦難，與我何干
你認為現(xiàn)在的你，我還會想娶嗎
我冷冷地看著她，目光里沒有一絲溫度。
前世那些不堪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涌，每一幕都像刀子一樣剜著我的心。
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
沈棠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腿。
你是個好人，你從來都是對我最好的人。
我以前太傻了，被徐晉那個人渣騙得團團轉(zhuǎn)，現(xiàn)在我終于看清楚了。
我厭煩地皺眉。
起來。你這樣，讓我很惡心。
她愣住了，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那雙曾經(jīng)明亮的眼睛此刻布滿血絲，眼角的皺紋里藏著絕望。
我的聲音越來越冷。
你現(xiàn)在的樣子，不過是在自作自受。
當初在派出所，我就說過，徐晉是個人渣。
可你呢你說我是在嫉妒，說我在誹謗他�，F(xiàn)在好了，你終于嘗到苦果了。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
我冷笑一聲，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慢條斯理地點上。
你知道嗎在你眼里，我永遠都是那個備胎，那個隨時可以撿起來的破爛。
你現(xiàn)在來找我，不過是因為無路可走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打斷她的話，我不想再重蹈覆轍。你的人生是你自己選的，跟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
不，趙辰，你不能這么對我……
她哭喊著，聲音凄厲。
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家也回不去了，我只有你了。
求求你，看在我們以前的情分上……
我們之間有什么情分是你對我無休止的抱怨和嫌棄，還是你在火場里對我說的那些話
我的聲音不高，卻字字誅心。
沈棠，別再來煩我了。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我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別再有任何瓜葛。
她癱軟下去，似乎想抱住我的腿，那種死纏爛打的架勢讓我無比惡心。
我猛地后退一步，避開了她的觸碰，眼神里充滿了厭惡。
我不再看她，轉(zhuǎn)身就往機房里走。
身后傳來她歇斯底里的哭喊聲，但我充耳不聞。
推開門前，我回頭對門衛(wèi)說：
大爺，這個人我不認識。以后她再來，直接轟走就行。
門衛(wèi)大爺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什么，點了點頭。
趙辰！趙辰你不能這樣對我！
沈棠歇斯底里地喊著，聲音在走廊里回蕩。
但那又如何
這一世，我要活得清清白白，活得明明白白。
京市的天空很藍，未來的路還很長。
我要在這里扎下根，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至于沈棠，就讓她在自己選擇的深淵里沉淪吧。
外面似乎傳來了爭執(zhí)和勸阻的聲音，然后漸漸遠去，直至消失。
我拿起筆，繼續(xù)演算剛才中斷的題目，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窗外的陽光正好，透過玻璃灑在書桌上，暖洋洋的。
我的新生活，才剛剛開始。
那些過往，就讓它隨風飄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