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陸如霜嫁入裴家守寡三年,本想此生就這樣過下去,卻沒想到被刑部閻王的小叔子盯上,她不過是問了他可否娶妻,卻被他抵在墻上抵死纏綿,他似惡魔低語的聲音,讓陸如霜的心都戰(zhàn)栗起來。
01
陸如霜加入裴家已三年。
新婚夜,她剛與夫君裴肅拜過堂,一紙詔書就被快馬送入家門口。
內(nèi)官高亮的聲音,讓熱鬧喜慶的聲音戛然而止。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匈奴突犯西北邊境,著鎮(zhèn)北將軍裴肅即刻啟程,大軍于三日內(nèi)抵達,不得延誤,欽此。
滿眾嘩然。
裴肅披甲出征,連蓋頭也沒來得及掀。只倉促交代幾句:她剛?cè)腴T,甚是辛苦,替我好生照拂。
此后三年,他再未歸。
一年書信來往只有寥寥數(shù)封,講的大多是戰(zhàn)事。
語氣平穩(wěn)冷靜,如若不是信尾的平安勿念,陸如霜會以為這是一份戰(zhàn)事報告。
直到去年冬日,邊境傳來消息——
鎮(zhèn)北將軍裴肅,于華亭之戰(zhàn)中斬匈奴可汗首級,但將軍在回城途中,中毒箭身亡。
裴老夫人聽聞,默默看了眼西北方向,只是蓄滿淚水的眼睛與顫抖的雙手,到底是出賣了她。
她喚如霜入堂:是我裴家虧欠了你,倘若日后有個中意的,告訴我,我親自上門替你說親。
陸如霜搖搖頭,聲音輕如落雪卻篤定:我既已嫁入裴家,生是裴家人,死是裴家鬼,如霜無悔。
自那日起,裴老夫人對她視如己出。
裴家本想安靜地送別裴肅,但城中百姓與官吏,皆是自發(fā)前來裴家吊唁。
就連圣上也欽派貼身內(nèi)官予以慰問。
這些不外乎因為裴家三代自裴肅祖父起,都是保家衛(wèi)國的死在了戰(zhàn)場上。
陸如霜扶著裴老夫人站在靈堂中。
老夫人無力地詢問管家:二郎何時歸來
管家答道:算算路程,應(yīng)是今夜歸。
裴老夫人點點頭,她到底不忍心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從小勒令二郎裴淵不許踏上戰(zhàn)場,故裴淵現(xiàn)在官職為刑部侍郎。
02
雨夜,靈堂素白的帷幔被夜風(fēng)吹起,檐角銅鈴撞出零落的清響。
陸如霜一身雪白的身影跪在棺槨前,及腰的青絲勾勒出主人的腰身。
裴淵從揚州匆忙趕赴京城,踏入家門一入眼便是她。
陸如霜只覺得周身似有隱約的松香,她回身,一雙官靴停在眼前。
來人撐傘,面目隱于傘后,只露出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與緊抿的嘴角。
直到他將傘微微抬起,她才看清,是裴淵。
他生著裴家人特有的高眉骨,眼窩卻比兄長深邃許多。
燭火在他鼻梁右側(cè)投下陰翳,讓那張輪廓分明的臉龐更顯出幾分刑官的冷峻。
她忽然想到,在三年前新婚夜,站在她面前喚她一聲嫂嫂的少年,如今已是令作惡者聞風(fēng)喪膽的冷面閻王。
二人就這樣相顧無言,直到丫鬟奴仆們見到來人,齊喚了聲:二爺。
陸如霜才意識回籠,微微錯開眼神,低頭輕聲道:小叔回來了。
裴淵的傘骨滴著水,在青磚地上洇開暗紅痕跡。
陸如霜盯著那抹異色,忽然發(fā)現(xiàn)他玄色官袍的銀繡云紋里有干涸的血跡。
揚州貪吏的腦髓。他忽然開口,靴尖碾過水漬,走到她旁邊。
掛在囚車轱轆上三日,倒比朱砂更艷些。
松香混著血腥氣漫過來,陸如霜眼尾的朱砂痣浸在燭光里,無端透出幾分艷色。
輕顫的眼睫毛彰顯出了她隱藏的不安。
嫂嫂清減了。
陸如霜看著裴淵深邃的眼神,嘴唇微張,卻還是低下頭什么也沒說。
二郎!老夫人顫巍巍的呼喚穿過了雨幕。
裴淵轉(zhuǎn)身剎那,劍鞘佩戴的劍璏勾住了她的一縷青絲。
陸如霜不由地吃痛仰頭。
他聞聲低頭,便看見陸如霜那小鹿般的眼神氤氳著一層水霧,喉結(jié)不由地滾動了下。
他輕握住那縷發(fā)絲,解開纏繞在劍璏上的結(jié)。
隨后便走到老夫人跟前,禮數(shù)周到。
裴淵的聲音沉了三度:母親,兒在。
裴老夫人顫抖的手撫上裴淵的臉龐:好孩子,你兄長...明日就要下葬了,你去跟他告?zhèn)別吧。
裴淵點頭,走到裴肅的棺槨前,目光沉痛。
燭火映照下,他看見兄長身著戎裝的遺容。
眉宇間猶帶著戰(zhàn)場上的肅殺之氣。
大哥,他嗓音低沉,指尖撫上棺木裴家三代忠烈,馬革裹尸。你以性命換來的萬家安寧——
窗外傳來更鼓聲。
他緩緩握緊拳頭,骨節(jié)發(fā)出輕響:我會用刑部的鐵律,替你護好這海晏河清。
裴淵堅定的聲音一字字砸在靈堂里。
饒是手段再狠辣的男兒,看著自家兄長的遺容,也忍不住淌了淚。更惹得所有人,潸然淚下。
一陣風(fēng)吹進靈堂,燒的元寶灰被卷著打起了旋兒,而后又歸于平靜。
03
自裴肅下葬后,裴淵因還要處理私鹽案,第二日便匆忙趕回揚州,陸如霜也忙著照顧老夫人。
許是寒來暑往,許是憂思過度,老夫人身體狀況大不如前。
陸如霜每日侍奉跟前,為裴老夫人捏腿揉肩,熬制湯藥。
偶然與老夫人閑聊得知,二郎患有風(fēng)濕,江南濕冷,恐他犯了舊疾。
于是陸如霜便在下次抓藥的時候,在藥鋪買了艾葉、花椒,搗碎了后用布縫起來,做成了藥囊。
隨后在信紙寫上江南陰冷,望小叔佩之驅(qū)寒。再命人送至揚州。
不久后,陸如霜收到的揚州來信,字跡凌厲如刀:問母親
嫂嫂安,藥囊已收,勿念。
閑暇時間,陸如霜也跟著京城的名醫(yī)妙手們學(xué)習(xí)針灸,為老夫人緩解不適。
又過了半年有余,聽聞大佛寺主持慧能大師云游回來。
眾人說他途經(jīng)夷陵,于山里一草藥人家手中,尋到了《九針圖譜》,對老夫人病癥甚是有用。
天一亮,陸如霜就帶著貼身丫鬟春桃驅(qū)車前往大佛寺。
夏季多雨,青石板沁出苔色。
陸如霜踩著濕滑的山階往上挪步。
忽聞林間有斷枝聲,她回頭瞥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
來到大佛寺里,陸如霜跪拜在佛前的蒲團上。
雙手合十,虔誠叩首:一愿夫君裴肅早登極樂,二愿婆母身體康健,三愿二郎
祝愿在唇齒間打了個轉(zhuǎn),三愿二郎平安順?biāo)臁?br />
她深深跪拜,晨光透過窗欞照在她側(cè)臉,細軟的絨毛染上金邊。
陸如霜祈愿完,便跟著小沙彌來到慧能大師前,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慧能大師笑著說:裴家新婦,三年素衣侍婆母,滿京皆傳裴門霜雪,可見冰心。
說著將《九針圖譜》鄭重遞出,此譜贈與夫人,方不負佛前那三愿清輝。
陸如霜耳尖微紅,她久未出門,每日忙著熬湯藥學(xué)針法,并不知外界對她評價如此之高。
陸如霜輕聲道:如霜只是做自己該做的事,不值一提,謝謝大師贈施針譜,若婆母身體好轉(zhuǎn),定攜她親自登門拜謝。
她雙手接過,轉(zhuǎn)身仔細地貼著自己的中衣,緊緊按在肋下,而后向慧能大師拜別。
下山的路比來時更濕滑,陸如霜與春桃緊緊地互相攙扶。
卻不想走到半山腰,雨水來的又快又急。
春桃著急地說:夫人,您暫且在樹下避會雨,我跑去寺里,找小沙彌借把傘來。
陸如霜聽聞,只能如此了:雨天濕滑,當(dāng)心腳下,我淋會雨沒關(guān)系的。
春桃應(yīng)了一聲,腳不停的返身回大佛寺。
冰涼的雨絲已順著鬢角滑進衣領(lǐng)。
月白襦裙的紗料本就輕薄,沾了水便像被揉碎的云,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胸前的起伏和微凹的腰窩。
正在陸如霜擔(dān)心雨太大的時候,聽到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以為是春桃回來了,欣喜轉(zhuǎn)身,看到的畫面卻讓她肝膽欲裂。
是一幫四五人成團的山匪。
為首的匪徒正獰笑著向她走去,看到她曼妙的身材雙眼更是放光:
美人,從你上山時我便盯著你很久了,兄弟們剛從牢里放出來,已經(jīng)很久沒開葷了,真是老天開眼啊。
聽到帶頭人的話,他身后那幾個早已笑得放浪形骸,頃刻間便要向她沖來。
陸如霜張了張口想呼喊,才發(fā)現(xiàn)人害怕到極點的時候,是發(fā)不出聲音的。
雙手顫抖著摸索著袖袋里的銀針——她每日為老夫人針灸,早已習(xí)慣隨身攜帶。
她并不知道該怎么才能殺死他們,只是那是她唯一的武器。
她想逃,雙腿卻像灌了鉛似的。
為首的匪徒一把沖過來拉住陸如霜的手。
陸如霜終于如夢初醒拼命掙扎,剩下的那些人見狀沖過來圍住她。
她拿出袖帶里的銀針,想著就算不能殺死他們,也想自我了斷免得遭受折磨。
就在她絕望之際,玄色利箭擦過她耳邊,狠狠射入為首匪徒的腦門。
裴淵腕間鐵護甲撞在匪首喉頭發(fā)出悶響。
她看著那人高馬大的漢子如破麻袋般摔在泥里,忽然想起靈堂那日他靴尖碾碎的水漬。
嫂嫂的銀針,裴淵反手用利劍刺入第二人的胸膛,血珠濺上她潔白的裙角,該淬些烏頭。
他說話時劍鞘正抵住第三人脖頸,游走間,那人捂著脖子倒下。
廝殺結(jié)束的很快,雨幕吞沒了慘叫聲。
裴淵回眸便看到陸如霜蒲柳般的身子在雨中搖搖欲墜。
劍眉微微蹙起,快步走到陸如霜跟前。
貌似嚇到她了。
裴淵不著痕跡地用自己的身軀,擋住身后的戰(zhàn)場。
他看著眼前嚇壞的女子,抬手撫上她的臉頰。
卻在觸碰之際,手指頓住,轉(zhuǎn)而為她捋順額前劉海。
用清冷又低沉的聲音說道:嫂嫂,失禮了。
說完,便彎腰把陸如霜橫抱起來,步履沉穩(wěn)地走下山。
陸如霜只覺得電光火石般,像做夢一樣。
直到鼻尖傳來那股熟悉的松香,才驚覺這不是夢——已有半載未見的裴淵,他回來了。
他的手臂如鐵箍般穩(wěn)而克制,陸如霜渾身僵硬,指尖無意識地揪住他衣襟。
布料下賁張的肌理隨步伐起伏,硌得她掌心發(fā)燙。
04
她只聽得自己心跳如鼓。
不知是因為那場可怕的廝殺,還是因為此刻似于禮不合的躺在他臂彎。
她忽而有些心虛,抬起眼看他。
他生的極好,面容清雋,鼻梁挺拔,唇線薄而克制。
就連眼睫毛也生的濃密溫和,此刻被雨水打濕,更添幾分清冷。
正在這時,裴淵忽然低下頭與她對視。
她驚得一時怔愣,隨后趕緊低下頭。
只是從裴淵的視角看去,她蒼白的臉無端浮現(xiàn)一抹緋紅色,緊咬的嘴唇鮮紅欲滴。
看的他喉頭發(fā)緊,手掌抱住她身體的部分,不自覺用力。
陸如霜感受到這輕微的變化,她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想。
裴淵將她抱上馬車,吩咐了人去尋春桃,免得再出意外,隨后便讓馬夫啟程回家。
二人坐在狹小的馬車內(nèi),裴淵高大的體型就占了這空間一半。
裴淵的膝蓋無意擦過她裙擺,衣料摩挲的細響像火苗竄上耳尖。
陸如霜顯得更加局促,她悄悄地挪遠了一點。
裴淵狹長的眼眸掃了一眼,忽然開口:山路顛簸,嫂嫂還是靠近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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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這時,車輪猛地碾過凸起的樹根。
陸如霜一聲驚呼踉蹌前傾,腰間突然纏上鐵鉗般的手臂。
陸如霜整個人跌進裴淵帶著松香的錦衣里,裴淵清冷的聲音炸響耳邊:嫂嫂你撞疼我了。
陸如霜心亂如麻,雙手抵住裴淵的胸膛,根本不敢動:剛才...多謝小叔相救。
裴淵松開對她的禁錮,便不再言語,閉眼假寐。
沉默的氛圍讓陸如霜有點不安,看了一眼裴淵道:小叔怎么突然回京
其實她更想問的是,為什么正好也在大佛寺...
揚州漕鹽案三日前結(jié)案。他開口,似將陸如霜內(nèi)心想法看透,
早晨歸家,發(fā)現(xiàn)嫂嫂不在,近來多雨,特來送傘。
后面那句狀似無頭無尾的話,陸如霜卻聽懂了,但腦子卻更亂了。
大腦混亂間她忽的想起此行目的,連忙解開衣襟,將藏在中衣里的針譜拿出來。
見完好無損,沖裴淵展顏一笑:幸好這本針譜未被淋濕。
裴淵的眼神極具侵略性,陸如霜此刻在他眼中,好似待宰的羔羊卻不自知。
目光緩緩下移,漆黑的眼眸更添一層看不懂的情緒。
陸如霜被裴淵盯得發(fā)毛,順著他的視線一看,本就被淋濕的紗衣早已透明。
她還將里面的中衣解了幾個扣子,高聳的潔白若隱若現(xiàn)。
臉轟地一下燒起來。
她慌忙合攏衣襟時,一縷濕發(fā)黏在鎖骨凹陷處,蜿蜒如墨跡。
裴淵忽然抬手,指尖懸停在那縷發(fā)絲上方,最終卻只扯過毯子裹住她,嗓音沙啞:嫂嫂,當(dāng)心染了風(fēng)寒。
可他的目光,仍釘在她衣領(lǐng)未掩住的潔白脖頸上。
陸如霜始終不敢再看他,只得側(cè)著臉望著窗外,雖然總感覺腦后有股灼熱的視線在燃燒她。
回到府上的時候,已是申時,雨也停了。
馬車在廊下停穩(wěn),裴淵率先下車,微微側(cè)身做了個攙扶的姿勢。
嫂嫂請。
此刻的裴淵禮數(shù)周全,陸如霜遲疑了下,眼神落在那只素凈有力的手臂上。
半晌,她終是把手覆了上去。
只是她剛觸及他手臂,便被他反手一握,力道大的幾乎要將她捏碎。
片刻后,他又恢復(fù)成那個端方的小叔,仿佛方才那一瞬的失控只是她的錯覺。
她慌張不已,逃也似地進了家門。
裴淵在她身后,銳利的眼眸緊盯著她。
05
裴家素來清寂,家仆不多,一路行至前廳,都未遇到旁人。
直到快到堂前,才有婢子迎出打簾。
老夫人早已在堂中坐著。
見二人渾身濕透,眉頭緊蹙:怎的淋成這樣
陸如霜攏緊滴水的袖口,溫聲應(yīng)道:夏日驟雨,一時未及避讓。
她指尖無意識地絞著濕透的衣角,發(fā)梢還滴著水珠。
裴淵靜立一旁,玄色官袍上的水痕未干。
他目光沉沉落在陸如霜微微發(fā)顫的肩上,聲音低沉:山道有匪,已處置干凈。
老夫人手中佛珠一頓,陸如霜連忙解釋:多虧小叔及時趕到...
話音未落,一件干燥的外袍已遞至眼前。
裴淵神色依舊冷峻,卻將袍子又往前送了送:披上。
老夫人見狀,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輕嘆道:你這孩子,總是報喜不報憂。
陸如霜接過外袍,低聲道謝。
裴老夫人怕他們著涼,急忙道:你們都先回去換身衣服,晚上再一起用膳。
裴淵與陸如霜同時應(yīng)是。
退出堂前,陸如霜瞥見他濕透的衣袍貼在身上,隱隱勾出瘦削清俊的肩背線條。
她別開眼,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春桃已經(jīng)回到小院,看見陸如霜,趕緊跑過來:夫人,水我已經(jīng)放好了,快趁熱洗驅(qū)驅(qū)寒。
說完,又后怕道:還好二爺在,不然后果真的不敢想。春桃說完紅了眼。
陸如霜摸摸春桃的頭,同時也在感嘆,如果今天裴淵不在,她現(xiàn)在可能是一抹亡魂了。
待洗漱完,天色已近黃昏。
陸如霜身穿一襲淺藍紗衣,因在家中,一頭青絲隨意披在身后,略顯柔美。
還未到用膳時間,陸如霜就已至裴老夫人房中為她針灸。
她照著圖譜的穴位,手指輕捻銀針,臉頰因她過度專注而滴下一滴薄汗。
裴老夫人原本哪都不得勁的身體,被陸如霜施了針就好很多了。
直到飯菜已上桌,裴淵才姍姍來遲。
他看了一眼陸如霜,極其自然地坐到她身邊。
陸如霜愣了愣,只感覺自己好似又被松香氣息包裹住。
老夫人看著二人沉默不語,舀湯時忽道:在揚州可還犯了舊疾
裴淵筷尖頓了頓,挑出魚腹最嫩的肉擱進陸如霜碟中:嫂嫂寄的藥囊,我每日隨身攜帶,舊疾并未再犯。
他側(cè)頭看了一眼,看見她低頭,乖乖將魚肉吃進去,唇角微勾。
晚飯后,陸如霜回到院中,春桃端來一碗姜湯給陸如霜:夫人,今日受了驚嚇,又淋了雨,還是喝點姜湯妥當(dāng)。
陸如霜點點頭,一飲而下。忽然,她想到白天裴淵咳了幾聲,便吩咐春桃再煮一碗姜湯。
陸如霜坐在院中,望著夜空出神。
忽而她一動,抬腳親自去了小廚房。
熱湯咕嘟,姜湯冒著熱氣,陸如霜卷起袖子站在灶前。
她小心地將姜湯盛出來,轉(zhuǎn)身想將姜湯交由丫鬟給裴淵送去,四周環(huán)顧,竟找不到人。
于是她便一路端著碗來到裴淵房前。
她輕輕地敲門:小叔,你在房間嗎
在房間俯首寫奏疏的裴淵聞言一怔。
正當(dāng)陸如霜以為人不在,想推門進去把姜湯放桌上便走的時候,房門打開了。
她腳步一時不穩(wěn),湯一晃,滾燙的湯汁眼看就要潑灑而出。
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突然從門內(nèi)伸出,穩(wěn)穩(wěn)扶住了碗沿。
陸如霜抬頭,正對上裴淵深邃的眼眸。
嫂嫂深夜前來,可是有事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幾分沙啞。
她耳尖一熱,忙將姜湯遞過去:今日受寒,小叔喝些姜湯暖暖身子。
裴淵接過瓷碗,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她的手背。
兩人俱是一怔,裴淵眸中的情緒深不見底。
多謝嫂嫂。他聲音微啞,只是下次...
話未說完,一陣夜風(fēng)吹過,陸如霜的衣袖被吹起,露出了腕間被燙紅的痕跡。
裴淵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這是
陸如霜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他的拇指輕輕撫過那片紅痕。
陸如霜手腕一顫,卻沒能掙脫。
裴淵的指腹帶著常年握劍的薄繭,摩挲過她的肌膚時激起一陣細微的戰(zhàn)栗。
不過是被熱氣熏著了。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見裴淵眉頭蹙得更緊。
他忽然轉(zhuǎn)身進屋,片刻后取來一個藥瓶。
伸手。
這命令般的語氣讓陸如霜下意識服從。
冰涼的藥膏被他一點點抹在燙傷處,可那微蹙的眉峰,卻泄露了幾分不該有的情緒。
小叔不必...
別動。
裴淵手上力道驀地加重。
陸如霜吃痛地輕哼一聲,裴淵聽到這聲音,身體突然僵硬,卻還是堅持將藥抹完。
燭火將兩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
更夫的梆子聲由遠及近。
裴淵突然松開鉗制,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尚未平息,聲音卻已恢復(fù)冷肅:更深露重,嫂嫂記得鎖好門窗。
06
第二日一早,裴淵就上朝述職。
陸如霜正在房中裁剪花枝的時候,裴淵貼身的小廝回來告訴她,晚上宮中設(shè)宴,要她進宮赴宴。
末了還說,裴淵這一日都陪伴圣駕,晚上他會派馬車來接她。
陸如霜應(yīng)了聲好。
新帝登基已三年有余,在一眾舊臣里,圣上格外重視裴家。
為守國門殺敵無數(shù)的裴肅自不用說。
弟弟裴淵雖不是武將,但作為刑部侍郎,其狠戾果決的作風(fēng)很受圣上欣賞。
圣上亦常遣其外出行些秘事。
漕鹽案,也是圣上力排眾議,從一眾大臣里欽派裴淵前往揚州。
不過半年,此案大破。
揚州知府遭受酷刑后被裴淵就地格殺,當(dāng)?shù)佧}梟已被押送京城。
裴淵回京后,定是要與圣上細談。
待裴淵的馬車趕來時,陸如霜才剛剛穿好宮裝。
進入宮門后,有內(nèi)侍引路。
陸如霜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好多命婦小姐們到場。
為首的侯爺夫人看見陸如霜,微笑著走過來。
裴夫人來了。承恩侯夫人笑著迎上前,執(zhí)起她的手細細打量,這身月華裙當(dāng)真襯你,倒比御花園的玉蘭還清雅三分。
陸如霜垂眸淺笑:夫人謬贊了。
聽聞裴侍郎今日在御前得了嘉獎安國公夫人眼角余光卻掃向殿門,圣上親賜了獬豸金印,這可是開朝頭一遭。
陸如霜指尖微頓。她尚不知此事,只得溫聲應(yīng)道:為君分憂,是臣子本分。
裴夫人過謙了。御史夫人搖著團扇靠近,忽然壓低聲音,聽我家老爺說,裴侍郎審那鹽梟時...
話未說完,內(nèi)侍忽然傳來通傳聲。
眾人只見裴淵玄色官袍掠過殿門,腰間新佩的金印在宮燈下灼灼生輝。
他的目光穿過滿殿珠翠,徑直落在陸如霜身上。
那一瞬,她竟覺得他眼中似有千言萬語,卻又在轉(zhuǎn)瞬間歸于沉寂。
不少貴女們眼眸含羞地打量起裴淵。
嫂嫂。他對在場的夫人們微微頷首,行至她身側(cè),該入席了。
陸如霜輕點頭,隨他走向宴席。身后傳來貴婦們壓抑的竊竊私語:
裴侍郎這般人物,不知哪家閨秀有福氣...
聽說圣上有意將安陽郡主...
碎語飄入耳中,陸如霜忽然覺得胸口發(fā)悶。
她偷眼看向身旁的裴淵,卻見他下頜線條緊繃,眸中寒意更甚往常。
宴至中途,圣上果然當(dāng)眾褒獎裴淵:裴卿破獲漕鹽案,我朝國庫足足添了三成,當(dāng)記首功。
圣上指尖輕扣龍案,目光掃過殿中文武,三司查了半年的案子,他一月便理清了脈絡(luò)。
丞相捋須而笑:老臣聽聞
,裴侍郎親赴漕幫老巢,單槍匹馬擒了賊首,果真是將門無犬子。
裴淵起身回禮:丞相謬贊,裴淵不過是盡綿薄之力。此案能破,全賴陛下圣明燭照,三司同僚協(xié)力相助。
此話一出,原本臉色不太好的大臣們面色稍緩,紛紛向裴淵恭手。
圣上笑著對裴淵擺擺手,讓其落座。
裴淵見陸如霜自宴席開始后便一直低著頭,菜也不吃。
他端起酒杯,輕呷了一口酒,看向身側(cè)的女子:嫂嫂在想什么
陸如霜聽到裴淵的聲音,抬起頭看他。
壓下心里的酸澀,答道:沒什么。
裴淵聽出陸如霜口中的疏離,不由得皺起了眉。
宴席過半,她尋了個借口離席透氣。
御花園夜露沾衣,她站在樹下,忽然聽見身后熟悉的腳步聲。
嫂嫂可是有心事
裴淵的聲音近在耳畔,驚得她轉(zhuǎn)身時差點踩空石階。
他一把扶住她的腰,掌心溫度透過薄紗直達肌膚。
小叔怎么...
圣上問我要什么賞賜。他忽然打斷她,眸色深沉如墨,我說——
宮人的腳步聲響起,裴淵的話戛然而止。
他后退半步,又恢復(fù)了那個冷峻的刑部侍郎模樣:該回席了,嫂嫂。
07
宮宴結(jié)束后,陸如霜乘坐馬車回府。
她靠坐在窗畔,抬手輕輕掀開一角車簾。
裴淵騎馬在側(cè),身姿挺拔如松,指節(jié)因單手控疆用力而泛白。
準(zhǔn)備啟程之際。
裴大人!遠處傳來男子呼喚。
回眸一看,是刑部郎中程景明提著官袍下擺匆匆走來。
下官尋了您半日。程景明笑著拱手,忽然從袖中取出個褪色的藥囊,您落在我這兒的...
裴淵眼神驟變,一把奪過藥囊。
向來沉穩(wěn)的手指竟有些發(fā)抖,指腹摩挲過上面歪歪扭扭的針腳。
那還是半年前陸如霜初學(xué)女紅時縫的。
程景明壓低聲音:那日您審訊鹽梟,被其暗算吐血昏迷,藥囊染了血,下官擅自拆洗...
陸如霜看著那個熟悉的靛藍色布料,忽然想起春桃曾說:這藥囊您縫得歪歪扭扭,奴婢說要重做,您偏說無妨...
程景明仿佛沒看到裴淵眼神越來越危險,自以為做了個好事,正等待裴大人夸獎:您每日都將藥囊放在心口,下官深知這藥囊...
程郎中。裴淵冷聲打斷,你話太多了。
陸如霜耳尖倏地?zé)饋怼?br />
她看見裴淵后頸繃緊的肌肉,忽然想起那些信紙上自己寫過的望小叔佩之驅(qū)寒,原來他竟是這樣...
下官告退!程景明終于察覺不對,馬屁拍在馬腿上,逃也似地溜了。
裴淵不敢回頭去看馬車,直接腿肚子一夾,御馬走在前面。
他自昏迷醒來后,也曾回到刑房尋找,連地縫都鑿開來過,卻始終找不到這藥囊。
也與旁人旁敲側(cè)擊問過,皆說沒看到,向來冷靜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悵然若失的表情。
習(xí)慣性摸向心口,卻沒有了藥囊的位置,如今終于尋回來了。
陸如霜看著走在前面的他,臉上的溫度一直沒降下過。
回到將軍府時,兩人沉默著一前一后地回到陸如霜的院子。
陸如霜想起在宮宴上,裴淵未說完的話。
她忍不住問道:圣上...給了什么賞賜
裴淵回眸,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半晌才道:一樁婚事。
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我推了。他銳利的眼眸盯著她,我說,臣已有心上人。
陸如霜呼吸一窒。
卻還是笑著開口道:是哪家閨秀能得小叔青睞...如若小叔意欲娶妻,我好著人寫好聘書,聘禮又該...
陸如霜看著裴淵臉色越來越冷,聲音不由地小了下去,不敢再說話。
裴淵盯著眼前的女人,一步步朝她走去。
官靴踏過青石板的聲音,似重錘敲心,一下下砸進陸如霜心里。
她退無可退。
裴淵忽然伸手撐住她耳畔墻壁,指節(jié)因用力泛出青白。
裴淵冷笑著道:寫聘書
他喉結(jié)抵著緊繃的領(lǐng)口上下滾動,嫂嫂應(yīng)該知我想娶的人是誰。
陸如霜指尖驟然攥緊裙角,喉間泛起苦意。
小叔你醉了。她偏頭避開他灼灼的目光。
裴淵眼底暗色翻涌,忽然俯身狠狠咬在她纖細的頸側(cè)。
陸如霜疼得渾身一顫,瞪大的杏眸瞬間泛起水光,雙手抵住他胸膛用力推拒,卻撼動不了分毫。
嗚...小叔不可以...她帶著哭腔的嗚咽終于讓裴淵清醒過來。
他猛地松開牙關(guān),看著那圈泛紅的牙印。
喉間溢出一聲壓抑的喘息,指腹重重擦過她眼尾淚珠。
聲音啞得不成樣子:這半年在揚州,我每夜都夢見這樣咬你。
陸如霜聽到這句話,心頭猛地一顫,像是被人攥住了心臟。
她這才驚覺,原來那些在馬車?yán)�、在廊下、在每一次不�?jīng)意對視時感受到的灼熱目光,都不是她的錯覺。
她在欣喜之余,更多的是害怕。
不行...我是你的嫂嫂...她聲音細如蚊吶,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哽咽。
小叔,我得回去了…她雙手無意識地攥緊衣角。
裴淵盯著她濕潤的睫毛,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突然收回手退開兩步。
她跑得那么急,以至于沒聽見身后傳來的一聲悶響——是裴淵一拳砸在墻上。
回到房中,她反手鎖上門,背靠著門板慢慢滑坐在地上,手指無意識地撫上頸側(cè)那個清晰的齒痕。
這一夜,她輾轉(zhuǎn)難眠,最后是含著淚睡著的。
第二天清晨,陸如霜被窗外的鳥鳴驚醒。
她揉著酸澀的眼睛坐起身,忽然發(fā)現(xiàn)窗臺上放著一個藥瓶。
她赤著腳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打開。
里面是淡青色的藥膏,散發(fā)著淡淡的草藥香。
指尖沾了一點,涼絲絲的,疼痛立刻減輕了許多。
陸如霜抬眼看去,窗戶上還留著幾個指印。
她怔怔地看著。
08
自荒唐的那夜以后,裴淵已月余沒回過府了。
夏季炎熱,陸如霜在小廚房做櫻桃糕,這是她上月嘗試的新做法。
將幾碗櫻桃搗碎成汁,拌入糯米粉,再撒上蜂蜜。
揉成團后放入梅花型模具,放進籠屜里蒸熟后,再放進井水中冰鎮(zhèn)。
待完成后,她端給裴老夫人。
老夫人看見瓷盤上的糕點,笑著道:夏季賞梅,也只有你才有這巧思了。
忙讓丫鬟遞來小叉。
咬下第一口時,碎冰碴兒在齒間沙沙化掉,櫻桃的甜裹著糯米的軟,直往心尖兒上鉆。
老夫人瞇著眼把叉子往碟里一放:去年蘇州府送來的水晶糕都沒這股子甜爽,霜兒的手藝越發(fā)精湛了。
陸如霜耳尖微燙:母親喜歡就好,夏季炎熱,想著做來給母親解暑的。
裴老夫人道:你這孩子,心思細膩,如若你以后真有意中人,我倒是真舍不得放你出去了。
老夫人說完,紅了眼眶。
她深知陸如霜剛?cè)腴T便遭變故,這幾年一心操持家務(wù)和照顧她這個老婆子,她也是真的將她當(dāng)自己女兒看待。
陸如霜趕緊勸慰裴老夫人,又與她多說了會話,老夫人便去休息了。
回院子的時候,她想到裴淵那天晚上的舉動,無聲地嘆了口氣。
刑部朱漆的大門外。
陸如霜提著食盒,門廊下當(dāng)值的衙役認得她,呵斥道:夫人找誰這閑雜人等不得進!
陸如霜道:大人,我是來找裴侍郎的,可否通傳
衙役一聽,當(dāng)下客氣了許多:夫人有所不知,裴侍郎近日忙著處理一樁重案,暫不能見,您若有東西,我可代為轉(zhuǎn)交。
陸如霜最終只能托他送進。
走出百步遠,忽聽身后馬蹄急響。
刑部小吏追來呈上個漆盒,里頭躺著半塊咬過的櫻桃糕。
盒底朱砂批注:太甜二字力透紙背。
陸如霜捧著漆盒站在廊下,指尖輕輕撫過盒蓋上太甜二字。
那墨跡力透紙背,最后一筆甚至微微暈開,像是執(zhí)筆人落筆時猶豫了一瞬。
夫人,二爺這是嫌糕點太甜了春桃湊過來問道。
陸如霜卻注意到,盒中剩下的半塊糕上,整整齊齊留著牙印,連邊角都沒碰碎。
陸如霜呢喃道:這人...明明都要吃完了,偏要嘴硬。
她溫柔地笑起來:二爺這性子...倒像是那冬日里的炭盆,外頭瞧著冷硬,里頭卻悶著熱,非得湊近了才能覺察。
春桃在一旁聽得迷糊:夫人是說二爺像炭盆
陸如霜笑而不答,只將食盒合上。
刑房內(nèi),眾人只覺得裴淵好似鬼上身。
明明前一秒還捏著細作的喉骨將人懸空提起,靴底踩著半截斷指碾得咯吱作響。
最后問一次,他聲音比詔獄的冰磚還冷,誰指使你潛入宮內(nèi)的
恰在此時,親衛(wèi)捧著個食盒碎步進來:大人,裴夫人送來的...
滿室血腥氣忽的凝滯。
裴淵甩開犯人,摘了鐵護甲去接食盒。
眾人看著這位活閻王,竟無比莊重的洗凈雙手,小心地拈起塊糕點,倚著刑架慢慢咬了一口。
等他再轉(zhuǎn)身時,眼底竟噙著三分笑意,偏生嚇得刑吏們集體后退。
這位爺上次這么笑,可是活剝了三個細作的人皮。
繼續(xù)審。他小心地把剩下的半塊糕塞回食盒,突然溫柔道:把梳洗之刑的銅刷拿來。
犯人當(dāng)場失禁。
09
待裴淵下值后,已是亥時。
時長一月有余的細作案,犯人們?nèi)糠ā?br />
本來今晚也要宿在刑部,連夜寫好奏疏明日上交圣上。
但是,他有點想她了,就看她一眼,一眼就好。
夜深露重,陸如霜卸了釵環(huán),脫去衣裳,正準(zhǔn)備踏入浴桶。
忽然浴桶旁的竹簾簌簌作響,一道青影蜿蜒游過青磚縫。
不過剎那間,那蛇已吐著信子纏上浴桶邊緣。
陸如霜被嚇得大驚失色,大聲呼喊。
裴淵聽到聲響,直接踹門沖進去。
待看見浴桶旁的青蛇后,利落的揮劍下去,青蛇就一分為二。
陸如霜見青蛇解決后,已有點腿軟,見來人竟是裴淵,直接嚇得跌坐在浴桶里。
陸如霜帶著哭音道:小叔,你快出去。
裴淵輕笑一聲:裴某向來不是圣人,忍了一次兩次,再忍第三次,倒顯得裴某不行了。
裴淵一步步向浴桶走進,雙手一撈便把陸如霜拉出來抵在墻壁。
陸如霜后背陡然觸碰到冰冷的墻,渾身一顫。
眼尾通紅,那顆朱砂痣此刻就像剛才的蛇信,勾著裴淵。
裴淵高大的身影俯身下來,似在親吻神祇般,輕啄著那顆朱砂痣。
而后馬上向下含住那顆櫻唇,帶有松香的狂風(fēng)暴雨席來,陸如霜只覺得自己頭暈?zāi)垦!?br />
帶著哭腔的小叔被淹沒在唇齒間。
良久,陸如霜快窒息之際,裴淵終于舍得離開她的雙唇。
如隼的眼眸此刻灌滿柔情:乖,別叫我小叔。
這低沉蠱惑般的嗓音,陸如霜迷茫的跟著他的指引:二郎...
裴淵薄唇微勾,單手扣住陸如霜后腦,在她耳邊說:叫我名字。
陸如霜雙手緊拽著裴淵的衣衫,發(fā)出微不可聞的聲音:裴淵...
剛說完,裴淵再次重重侵略她的嘴唇,慢慢游移至鎖骨,再往下......
直至最后一刻,裴淵粗喘著氣,強大的自制力使他停了下來。
霜兒,等我娶你。
他將陸如霜放在床上便出門了。
陸如霜第一次想為了一個人,拋開一切世俗觀念。
10
豎日,圣上傳召陸如霜入宮。
接引的內(nèi)侍看到陸如霜進來,連忙笑著打趣:今日裴侍郎連上十二道折子求娶寡嫂,如今還在跟陛下力爭呢。
陸如霜聞言,既擔(dān)心裴淵,又為他能做到這地步,而感到欣喜。
陸如霜謝過公公后便站在殿外等候。
殿內(nèi)。
圣上無奈道:朕若不允呢
裴淵摘冠:那臣便做本朝第一個被貞節(jié)牌坊砸死的刑部侍郎。
皇帝被氣笑了,罷了,若真?zhèn)怂男�,他撂挑子不干了可如何是好�?br />
畢竟,他可就這么一個深得他心的肱骨之臣。
宣陸氏覲見。
11
夏秋交際時,將軍府正在辦喜事。
陛下親自下旨為裴淵賜的婚,還頒行新律:凡遺孀者,盡忠盡孝,可另擇佳偶,族中內(nèi)外均不設(shè)限。
裴淵被推搡著進入婚房時,便看到他的娘子乖巧地端坐在那。
他掀起她的蓋頭:霜兒,這次我不會放你走了。
說罷,他拿起鐐銬,鎖住了她。
番外
裴淵聽聞兄長噩耗,在沉痛之余,他腦子里浮現(xiàn)的是陸如霜的身影。
新婚之夜,她一個人坐在那,明明就很無助,卻還要故作堅強,反過來安慰眾人。
之后三年,他被圣上派遣執(zhí)行秘密任務(wù),從未再見她一面。
從揚州匆忙回到靈堂,一眼便看到她了,母親說她不愿再嫁,只是一心操持這個家。
他心里一痛,他見慣了世間太多的罪惡,怎么會有她這么傻的人
好想保護她。
之后回揚州,收到她的藥囊和書信,他第一次感到心臟鮮活的跳起來。
她這么溫柔的人,靠近她,像被神女的光照耀。
第二次見她,她差點被侵犯,后怕之余讓他招招下死手,卻嚇壞了她。
她會覺得我很可怕嗎為什么坐的離我這么遠。
天知道她解開衣服時,指甲快戳破手掌才克制住自己。
她竟然問自己要不要娶妻真是膽子大了,好想用鐐銬鎖住她,讓她知道,他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
大婚之夜如愿以償,他很早就想這樣做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