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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我,沈瑤,一個普通的歷史系學生,對西漢名將霍去病的癡迷已經(jīng)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宿舍墻上貼滿他的畫像,書架上全是關于他的著作,甚至連手機壁紙都是后人想象中的霍去病形象。

    (1)

    穿越時空的邂逅

    雨水敲打著圖書館的玻璃窗,像無數(shù)細小的手指輕輕叩擊。我縮在古籍閱覽室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攤開的《漢武名將軼事》散發(fā)著淡淡的樟腦香氣。這是今天剛從特藏庫調(diào)出的珍本,據(jù)說收錄了不少正史未載的秘聞。

    霍去病,元狩六年卒,謚景桓侯...我的指尖輕輕撫過泛黃紙頁上那些熟悉的字句,仿佛這樣就能觸摸到兩千年前的塵埃。書頁上的墨跡已經(jīng)有些模糊,卻依然能辨認出那個讓我魂牽夢縈的名字。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我貼在筆記本上的便利貼——驃騎將軍去病凡六出擊匈奴,斬捕首虜十一萬余級。這是《史記》中關于他的記載,我?guī)缀跄艿贡橙缌鳌?br />
    二十四歲就隕落的將星...我喃喃自語,手指不自覺地描摹著書中霍去病的木刻畫像。畫中的少年將軍眉目如劍,鎧甲凜然,卻掩不住眼角那一絲稚氣。十九歲封冠軍侯,二十一歲拜驃騎將軍,這樣的傳奇,后世再難尋覓。

    雨聲漸急,閱覽室里只剩我一個人。管理員早已下班,只留下一盞昏黃的臺燈為我照明。我翻開《漢武名將軼事》的最后一章,一張從未見過的薄紙從中飄落。

    這是...我小心翼翼地捏起那張近乎透明的紙。紙上用蠅頭小楷寫著:霍去病,元狩六年卒,其死因非天定,乃人為。欲知詳情,可往...

    后面的字跡被水漬暈染,模糊不清。我的心跳陡然加速,手指微微發(fā)抖。這是什么正史從未記載過霍去病死因有疑點�。∥壹泵Ψ磿�,想找出版信息,卻發(fā)現(xiàn)這本古籍既無出版社也無版權頁,裝幀風格也與館藏其他古籍迥異。

    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我輕聲呢喃,手指描摹著畫像中霍去病堅毅的唇線。畫像的眼睛似乎突然變得生動起來,直直望進我的心底。

    你想改變歷史嗎

    一道低沉磁性的男聲在耳畔響起,驚得我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環(huán)顧四周,閱覽室空無一人,只有我的影子被臺燈拉得很長,在書架上搖曳。

    幻覺嗎...我揉了揉太陽穴,一定是最近趕論文太累了�?僧斘以俅蔚皖^時,書頁上的墨跡竟如活物般流動起來,形成一個漆黑的漩渦。

    啊——

    一股無法抗拒的吸力將我拽向書頁,臺燈的光亮在眼前急速縮小。最后的意識里,我聞到一股混合著鐵銹、皮革與青草的氣息——那是我想象中的,古戰(zhàn)場的味道。

    寒冷。這是我恢復知覺后的第一感受。

    臉頰被什么粗糙的東西拍打著,我艱難地撐開沉重的眼皮。一張棱角分明的俊臉近在咫尺,劍眉下是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此刻正微微瞇起打量著我。

    總算醒了。男子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耐煩,你是何人為何昏倒在我軍營外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這張臉...這張我臨摹過無數(shù)次的臉...

    霍...霍去病我的聲音細如蚊蚋,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青年將軍眉頭一皺,鎧甲隨著他的動作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你認得我他一把將我拽起,力道大得驚人,說!是不是匈奴派來的探子

    我這才看清周圍的環(huán)境——簡陋的軍帳,地上鋪著獸皮,角落里堆放著弓矢和長矛。帳外傳來馬蹄聲和士兵的吆喝,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燃燒的煙火氣。

    這不是夢。我真的穿越了!而且直接落在了霍去病的軍營里!

    我...我叫沈默,我急中生智,想起自己為了方便研究女扮男裝時用的化名,是個游學的士子,途中遭遇匈奴散兵...

    霍去病松開我的衣領,卻仍用那種銳利的目光審視著我:士子他嗤笑一聲,突然抓起我的手腕,這繭子倒像是常年握筆的。你讀過哪些書

    《孫子兵法》、《吳子》、《六韜》...我報出一串漢代常見的兵書,暗自慶幸自己的專業(yè)素養(yǎng)。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有意思。他松開我的手,轉(zhuǎn)身走向帳中的矮幾,我軍正缺通曉兵法的謀士。既然你無處可去,不如留下為我效力

    我呆立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霍去病,那個傳說中的少年戰(zhàn)神,竟然邀請我——一個冒牌謀士——加入他的幕僚

    怎么不愿意他挑眉看我,陽光從帳門縫隙透進來,在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不!我愿意!我急忙回答,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fā)顫。

    霍去病滿意地點點頭,從案幾上拿起一個酒囊扔給我:喝了它,暖暖身子。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的行軍參謀了。

    我接過酒囊,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一股電流般的觸感從接觸點蔓延全身。仰頭飲酒時,我瞥見他正凝視著我,目光深邃難測。

    辛辣的酒液滑過喉嚨,我卻嘗不出滋味。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在不斷回蕩:我真的見到霍去病了!那個活在兩千年前的傳奇,現(xiàn)在就站在我面前,呼吸可聞!

    帳外傳來號角聲,霍去病大步走向門口,鐵甲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他回頭看我,嘴角勾起一抹意氣風發(fā)的笑:走吧,沈先生。帶你看看真正的漢軍鐵騎。

    我跟著他走出軍帳,刺目的陽光讓我瞇起眼。眼前是連綿不絕的軍營,旌旗獵獵,戰(zhàn)馬嘶鳴。遠處,祁連山的雪峰在藍天下熠熠生輝。

    公元前123年的河西走廊,霍去病第一次獨立領兵的戰(zhàn)場。而我,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歷史系學生,竟然成了這段歷史的親歷者。

    霍去病走在前面,背影挺拔如松。陽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恍若神祇。我突然想起史書中對他的評價:驃騎將軍去病為人少言不泄,有氣敢任...

    真實的他,比任何史書描述都要耀眼。

    沈默!他回頭喚我,聲音里帶著少年將領特有的朝氣,發(fā)什么呆快來!

    我小跑著跟上,心跳如鼓。在這個陌生的時代,我只有一個身份——霍去病的謀士沈默。而我內(nèi)心深處那個更大的秘密——我來自未來,我知道他的命運——將永遠埋藏在心底。

    至少現(xiàn)在,我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注定早逝的少年將軍,更不知道改變歷史這個命題,于我于他,究竟意味著什么。

    (2)

    軍營秘聞

    晨光熹微時,軍營的號角聲將我驚醒。我蜷縮在分配給謀士的小帳篷里,身上蓋著粗糙的羊毛毯,耳邊是帳外士兵們整齊的腳步聲和鎧甲碰撞的金屬聲。三天了,我依然無法相信自己真的身處兩千年前的漢軍大營。

    沈先生!帳外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將軍召您去大帳議事。

    我急忙起身,手忙腳亂地束好頭發(fā),裹緊那件過于寬大的深衣。鏡子在這個時代是奢侈品,我只能就著一盆清水檢查自己的裝扮是否足夠像個男子。水面上倒映出一張陌生的臉——曬黑了些,眼神卻比在現(xiàn)代時明亮許多。

    走出帳篷,河西走廊的晨風撲面而來,帶著青草和露水的氣息。遠處,祁連山脈的雪頂在朝陽下泛著金光,美得令人屏息。

    霍去病的大帳前站著兩名持戟衛(wèi)士,見到我時略一頷首。這三天里,我已經(jīng)成了軍營中一個特殊的存在——將軍親自帶回的年輕謀士,雖無軍功卻備受禮遇。

    進來。里面?zhèn)鱽砘羧ゲ∏謇实穆曇簟?br />
    我深吸一口氣,掀開帳簾。大帳內(nèi)光線充足,霍去病正俯身在沙盤前,身旁站著幾位副將。他今日未著鎧甲,只穿一件深青色窄袖戰(zhàn)袍,腰間革帶勾勒出勁瘦的腰身。晨光透過帳頂?shù)目p隙灑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

    沈默,過來。他頭也不抬地招手,看看這個地形。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沙盤前,發(fā)現(xiàn)上面精細地塑著一處山谷地形。這是...匈奴左賢王部的駐地

    霍去病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不錯。斥候剛送回的情報。他指向沙盤上一處隘口,你覺得我軍該如何進攻

    幾位副將的目光齊刷刷投向我,帶著明顯的懷疑。我咽了口唾沫,歷史知識在腦海中飛速翻頁。這是元朔六年的河西之戰(zhàn),歷史上霍去病將在此大敗匈奴...

    此處。我指向沙盤上一條不起眼的小路,看似險要,實則防守薄弱。將軍可派輕騎兵趁夜色從此繞后,主力則正面佯攻吸引注意。

    帳內(nèi)一片寂靜�;羧ゲ《⒅抑傅奈恢�,眉頭微蹙。我的心跳如擂鼓,生怕自己說錯了什么。

    妙計。他突然拍案,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正合我意!李敢,你率三千輕騎今夜出發(fā);趙破奴,你帶主力明日黎明發(fā)起進攻。

    副將們領命而去,大帳內(nèi)很快只剩下我和霍去病兩人。他繞到我跟前,近得我能聞到他身上鐵器和皮革混合的氣息。

    沈默,他瞇起眼睛,你到底是什么人一個游學士子怎會對軍事地形有如此見識

    我的后背沁出冷汗。家父曾任邊關小吏,自幼耳濡目染...

    是嗎他似笑非笑地打量我,目光如有實質(zhì)般掃過我的臉龐、脖頸,最后停在我過于纖細的手腕上。那一刻,我?guī)缀跻詾樗创┝宋业膫窝b。

    不管你是誰,他最終轉(zhuǎn)身走向案幾,你的建議救了至少千名漢軍性命。從今日起,你搬到我大帳旁的營帳住,方便隨時議事。

    謝將軍!我低頭行禮,暗自松了口氣。

    搬入新營帳的那天傍晚,霍去病派人送來一套合身的深衣和一件輕便皮甲。穿上這個,傳話的士兵說,將軍說您那身衣服不適合隨軍行動。

    我撫摸著皮甲上精細的紋路,心頭涌起一股暖流。在這個陌生的時空,這份體貼顯得尤為珍貴。

    夜幕降臨后,軍營中央燃起篝火。勝利的喜悅讓士兵們放松了紀律,有人開始擊筑唱歌。我坐在角落,看著火光中那些年輕的面孔——他們中的許多人,在真實的歷史中可能早已馬革裹尸。

    怎么獨自在此霍去病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他手持兩個酒囊,在我身旁坐下,遞給我一個。嘗嘗,從匈奴人那里繳獲的馬奶酒。

    我小心地抿了一口,濃烈的奶香和酒氣沖得我咳嗽起來�;羧ゲ〈笮�,火光映照下,他的側(cè)臉線條柔和了許多,像個普通的少年。

    沈默,你真是個奇怪的人。他仰頭喝了一大口酒,言談舉止不像我見過的任何士子,有時連最基本的常識都不懂,卻又能在關鍵時刻提出連老將都想不到的妙計。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將軍過譽了...

    叫我去病吧,他突然說,私下里。我父親生前也這么叫我。

    史書記載霍去病是私生子,自幼不知生父是誰。我沒想到他會主動提及這個敏感話題。你父親...

    一個小吏,他望著篝火,眼神飄遠,在我十歲那年戰(zhàn)死了。后來舅父衛(wèi)青把我?guī)胲娭?..他的聲音漸低,又猛地抬頭,不說這個。沈默,給我講講你的家鄉(xiāng)吧。

    我絞盡腦汁編造著一個虛構的江南小鎮(zhèn),描述那里的水鄉(xiāng)風光�;羧ゲ÷牭贸錾瘢壑虚W爍著向往。

    等平定匈奴,我一定要去看看這樣的地方,他輕聲說,沒有戰(zhàn)爭,沒有殺戮...

    這一刻的他,與史書中那個所向披靡的戰(zhàn)神形象相去甚遠,只是一個背負著太多期望的年輕人。我情不自禁地伸手,卻在即將觸到他肩膀時猛地收回。

    怎么了他敏銳地察覺到我的動作。

    沒什么,我勉強笑道,只是...想起家鄉(xiāng)的一句老話:英雄也有落淚時。

    霍去病怔了怔,突然放聲大笑:好一個英雄也有落淚時!沈默,你總是能說出這么有趣的話。他舉起酒囊,為這句話,干!

    酒過三巡,霍去病的眼神開始迷離。他忽然湊近我,近得我能數(shù)清他睫毛的數(shù)量:沈默,你知道嗎有時候我覺得你像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

    我的呼吸一滯。

    你的眼睛,他喃喃道,在火光下像是透明的,能看穿一切...他的手指輕輕拂過我的眼角,那一觸如電流般竄過全身。

    將軍醉了。我慌忙后退。

    也許吧。他仰面躺倒在草地上,望著滿天繁星,沈默,你說天上的星星會不會也是另一個世界那里的霍去病會不會比這個更稱職

    這句話像一把刀刺進我的心臟。他不知道,在另一個世界——我的世界——他早已成為傳奇,成為后世無數(shù)人敬仰卻再也觸碰不到的歷史剪影。

    你已經(jīng)是最好的將軍了。我輕聲說。

    他沒有回答,均勻的呼吸聲表明他已經(jīng)睡著。我小心翼翼地為他蓋上一件外袍,借著星光凝視他安靜的睡顏。這一刻,什么歷史、什么使命都被拋到腦后,我只想守護這個真實的、有血有肉的霍去病。

    然而,命運從不仁慈。

    三日后,我們拔營繼續(xù)向西北推進。行軍途中,霍去病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臉色煞白。

    將軍!我急忙遞上水囊。

    他擺擺手表示無礙,但我分明看到他掌心有一抹刺目的鮮紅。史書記載,霍去病死于元狩六年,死因是暴病...難道這病癥早已潛伏

    沈默,他擦去嘴角的血跡,聲音依然堅定,傳令下去,加快行軍速度。我們必須在下月前抵達祁連山。

    可是你的身體...

    這是軍令。他的眼神銳利如刀,那一瞬間,我又看到了那個令匈奴聞風喪膽的驃騎將軍。

    我咬緊嘴唇,點頭領命。轉(zhuǎn)身時,一滴淚水無聲滑落。歷史正在按照它既定的軌跡前進,而我,一個來自未來的穿越者,卻無力改變哪怕最微小的細節(jié)。

    那夜,我在營帳中輾轉(zhuǎn)難眠。帳外忽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誰我警覺地坐起。

    帳簾被掀開,霍去病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月光中。他手中拿著一卷竹簡,臉色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蒼白。

    睡不著,他徑自走到我榻邊坐下,想到一些戰(zhàn)術問題,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急忙披衣起身,點燃油燈�;椟S的燈光下,霍去病展開竹簡,上面繪著祁連山一帶的地形圖。我們頭碰頭地研究著進軍路線,他的發(fā)絲偶爾拂過我的臉頰,帶著淡淡的皂角香氣。

    討論結束時,東方已現(xiàn)魚肚白�;羧ゲ【砥鹬窈啠瑓s沒有立即離開。他凝視著我,眼神復雜難明。

    沈默,他忽然開口,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怎樣

    我的心猛地揪緊。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回答我。他出奇地固執(zhí)。

    我會...我的聲音哽咽,我會記住你。永遠記住。

    他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fā),就像對待一個孩子:那就夠了。起身走向帳門時,他停頓了一下,對了,明日你隨先鋒部隊先行,我處理完后續(xù)補給就趕上。

    我點頭應下,卻在他離開后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慌。這個場景似曾相識...我拼命回想史書中的記載,突然渾身冰涼——元朔六年,霍去病分兵兩路,親自率輕騎追擊匈奴殘部,創(chuàng)造了孤軍深入的經(jīng)典戰(zhàn)例。

    歷史正在重演,而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向那個既定的輝煌——和早逝的命運。

    次日黎明,我隨先鋒部隊出發(fā)前,霍去病親自來送行。他身著全套鎧甲,英姿勃發(fā),絲毫看不出昨夜的虛弱。

    保重。他簡短地說,卻緊緊握了握我的肩膀。

    你也是。我努力控制著聲音的顫抖,一定要...平安回來。

    他笑了笑,轉(zhuǎn)身躍上戰(zhàn)馬,陽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宛如神祇。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為什么史書會如此記載他——驃騎將軍去病,為人少言不泄,有氣敢任。武帝嘗欲教之孫吳兵法,對曰:顧方略何如耳,不至學古兵法。

    真實的霍去病,比史書的記載更加耀眼,也更加令人心碎。

    先鋒部隊行進至三十里外的一處高地時,我回頭望去,只見霍去病率領的那支輕騎兵已經(jīng)化作天邊的一線煙塵,向著祁連山方向疾馳而去。

    將軍一定能大勝而歸。身旁的年輕士兵興奮地說。

    我握緊韁繩,沒有說話。只有我知道,這場勝利將付出怎樣的代價——霍去病的健康將在此戰(zhàn)后開始走下坡路,最終走向那個無法改變的悲劇結局。

    淚水模糊了視線,但我沒有擦拭。在這個時空里,我的淚水是為那個尚未發(fā)生的悲劇而流,為一個明知結局卻依然奮勇向前的靈魂而流。

    走吧,我對士兵們說,將軍還等著我們完成部署。

    馬隊繼續(xù)向前,而我的思緒卻飄向那個獨自率軍深入的少年將軍。此刻的他可曾知道,在兩千年后的史書中,他將永遠年輕,永遠輝煌可曾知道,有一個來自未來的女子,正為他的命運而心碎

    祁連山的雪峰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像極了霍去病眼中的光芒。歷史的長河奔流不息,而我只是其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連漣漪都無法激起。

    (3)

    星空下的誓言

    祁連山的雪,比我想象中還要冷。

    我站在先鋒部隊的營地里,望著遠處連綿的雪峰,呼出的白氣在眼前凝結又消散。十天了,自從霍去病率領輕騎深入敵境,就再沒有消息傳回。

    沈先生!一名傳令兵跌跌撞撞地沖進營地,大捷!將軍大破匈奴,斬首三萬!

    營地瞬間沸騰,士兵們歡呼雀躍。而我卻只抓住傳令兵的手臂:將軍人呢他可有受傷

    將軍無恙,正率軍返回。傳令兵臉上洋溢著崇敬,將軍親斬匈奴左賢王,繳獲祭天金人!

    我雙腿一軟,幾乎跪倒在地。這與史書記載完全一致——元朔六年夏,霍去病大破匈奴,獲祭天金人,武帝大喜,益封五千戶。

    三日后,當霍去病的旗幟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時,整個營地都沸騰了。我站在人群最前方,看著那支凱旋的隊伍漸漸清晰�;羧ゲ◎T在最前面,黑馬鐵甲,英姿勃發(fā),但當我看清他的面容時,心猛地沉了下去——他臉色蒼白如紙,眼下是濃重的青黑,嘴角卻依然掛著那抹標志性的傲然微笑。

    恭迎將軍凱旋!士兵們齊聲高呼。

    霍去病利落地翻身下馬,卻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我箭步上前,假裝行禮實則扶住他的手臂。隔著鎧甲,我能感受到他身體不正常的發(fā)熱。

    沈默,他低聲喚我,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我做到了。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緩慢地插入我的心臟。是的,他做到了,創(chuàng)造了歷史書寫的輝煌戰(zhàn)績,卻也加速了自己走向那個無法改變的終點。

    你需要休息。我咬牙道,努力控制聲音的顫抖。

    霍去病輕輕搖頭,轉(zhuǎn)向歡呼的士兵們,高舉繳獲的匈奴王旗。陽光照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宛如天神下凡。沒人會想到,這個意氣風發(fā)的少年將軍此刻正強撐著最后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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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功宴上,霍去病因武帝使者的到來而不得不強打精神。我站在他身后,看著他一次次舉杯痛飲,看著他蒼白的面色漸漸泛起不自然的潮紅,看著他背脊挺得筆直卻微微發(fā)抖的手指。

    將軍該休息了。趁著使者離席的空檔,我低聲勸道。

    霍去病閉了閉眼:再等等...使者帶回長安的奏報,關系全軍封賞...

    可你的身體——

    無妨。他打斷我,眼神銳利如常,這點小病奈何不了霍去病。

    我咬住嘴唇不再言語。這就是史書中記載的那個霍去病——驕傲、倔強、不肯示弱。正是這樣的性格讓他創(chuàng)造奇跡,也將他推向深淵。

    宴會持續(xù)到深夜。當最后一名賓客離開,霍去病終于允許自己松懈下來。他踉蹌了一下,我急忙上前扶住,卻被他的體重帶得一起跌坐在地。

    將軍!我慌亂地摸上他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我倒吸一口涼氣。

    霍去病雙眼緊閉,呼吸急促,卻還強撐著想要站起來:沒事...只是有些頭暈...

    別動!我厲聲喝止,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壓低聲音道,求你...讓我?guī)湍恪?br />
    他怔了怔,竟低笑起來:沈默...你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我沒理會他的調(diào)侃,奮力將他扶到榻上,解開他厚重的鎧甲。里衣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精瘦卻肌肉分明的身軀。我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專注于他的病情。

    我去叫軍醫(yī)。我轉(zhuǎn)身要走,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不必,他聲音虛弱卻堅定,老毛病了,休息便好。軍中疫病剛過,醫(yī)官們已經(jīng)很辛苦了。

    但你燒得這么厲害——

    沈默,他打斷我,眼神異常清明,你懂得比軍醫(yī)多,不是嗎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了什么

    霍去病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只是疲憊地閉上眼:案幾下的暗格里有藥...幫我拿來。

    我依言找到一個小木盒,里面裝著幾包草藥。按照他的指示,我將草藥煎成濃黑的湯汁,小心地喂他服下。

    這是什么藥我嗅了嗅殘留的藥渣。

    舅父給的,他含糊地說,每次...征戰(zhàn)回來...都會這樣...

    衛(wèi)青給的藥我心頭一震。史書中確有記載,衛(wèi)青晚年多病,難道霍去病的癥狀與他相似這是某種家族遺傳病嗎

    霍去病的高燒持續(xù)了整整三天。我寸步不離地守在他榻前,用濕布為他降溫,喂他喝藥和稀粥。期間副將們多次求見,都被我以將軍染恙為由擋在門外。

    你這樣...會得罪很多人...第四天清晨,霍去病的燒終于退了些,他虛弱地調(diào)侃我。

    讓他們恨去。我正擰著濕布,頭也不抬地回答。

    霍去病突然笑出聲,隨即引發(fā)一陣咳嗽。我急忙扶起他,輕拍他的背部。咳喘平息后,他靠在我肩上,輕聲道:沈默...你真是個奇怪的人...

    我沒有回答,只是繼續(xù)輕撫他的背脊。他的體溫依然偏高,但比前幾日好了許多。

    你知道嗎,他的聲音帶著病中特有的沙啞,我小時候生病,母親也是這樣照顧我...

    這是我第一次聽他提起母親。史書記載霍去病是私生子,母親衛(wèi)少兒是平陽侯府的女奴,后來因弟弟衛(wèi)青顯貴而改變命運。

    她...很愛你。我小心翼翼地說。

    嗯。他簡短地應了一聲,卻將頭靠得更近了些,沈默,唱首歌給我聽吧...就像母親當年那樣...

    我僵住了。在這個性別分明的時代,一個男子為另一個男子唱搖籃曲是多么怪異的事情。但霍去病此刻虛弱的樣子讓我無法拒絕。

    我輕聲哼起一首現(xiàn)代歌曲,將它改編成簡單的旋律。霍去病閉著眼聽著,嘴角微微上揚。

    這是什么曲子從沒聽過...

    我家鄉(xiāng)的...童謠。我含糊其辭。

    他沒有追問,呼吸漸漸平穩(wěn)。我以為他睡著了,正準備扶他躺下,他卻突然開口:沈默,等回長安...我?guī)闳ヒ娔赣H吧。

    我的手停在半空,心臟狂跳。這意味著什么漢代高門大戶怎會隨便見一個來歷不明的謀士除非...

    將軍,這不合適...

    叫我去病。他糾正道,睜開眼直視我,私下里。

    去病...這個名字在我舌尖滾過,帶著難以言喻的親昵與痛楚,我們...不能...

    為什么他追問,眼神銳利如常,因為你是女子嗎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靜止了。血液沖上耳膜,轟鳴如雷。他知道了什么時候怎么發(fā)現(xiàn)的

    我...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

    霍去病卻笑了,那笑容虛弱卻帶著勝利的意味:果然。第一眼我就覺得不對勁...后來觀察你的一舉一動...女子再怎么偽裝,總有些細節(jié)不同。

    那你為何...

    為何不說破他輕咳兩聲,因為你的才華不該被埋沒...因為...他的聲音低下去,因為我喜歡有你在身邊的感覺...

    這句話像一把火,燒毀了我所有的理智與防備。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滴在他的臉上。

    別哭...他抬手擦去我的淚水,在軍中這么久都沒被發(fā)現(xiàn),怎么現(xiàn)在反倒像個女子了

    我破涕為笑,卻又被更大的悲傷淹沒。他知道我是女子,卻不知道我來自兩千年后,不知道他的命運早已被書寫在歷史的長卷中。

    去病,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

    你會去哪里他敏銳地反問。

    我是說如果...

    沒有如果。他斬釘截鐵地打斷我,我不會讓你離開。等這次回長安,我就向陛下舉薦你...以你的才華,定能...

    他的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我急忙扶他坐起,卻驚恐地發(fā)現(xiàn)他手帕上的鮮紅血跡。

    沒事...他迅速收起手帕,老毛病了...

    但我已經(jīng)看到了。那刺目的紅色印證了我最深的恐懼——歷史正在按照既定軌跡前進,霍去病的暴病已經(jīng)開始。

    七日后,霍去病勉強恢復了些氣色,便堅持啟程回長安。一路上,我時刻關注著他的健康狀況,暗自記錄每一次咳嗽、每一絲疲憊。史書記載霍去病死于元狩六年,而現(xiàn)在只是元朔六年,還有四年時間...也許,也許我能做些什么

    長安城比我想象中還要宏偉。高大的城墻,熙攘的街道,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香料和食物的氣味�;羧ゲ∫蝗氤蔷捅徽偃雽m中,而我被安置在他府邸的客院。

    霍府不大卻精致,處處彰顯主人簡樸務實的性格。管家是個嚴肅的中年男子,對我這個將軍親信禮遇有加,安排了兩個侍女照顧我的起居。

    將軍何時回府我忍不住問。

    管家搖頭:說不準。陛下對將軍此次大捷極為欣喜,聽說要在未央宮設宴三日...

    三日。我望著窗外長安城的落日,心中莫名不安�;羧ゲ〉纳眢w根本經(jīng)不起連番宴飲...

    果然,第三日深夜,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我。

    沈先生!快!將軍回來了,情況不妙!

    我披上外衣就往外沖�;羧ゲ〉膶嫷罾餆艋鹜�,幾名御醫(yī)圍在榻前,見他面色潮紅,呼吸急促,顯然又發(fā)起了高燒。

    讓開!我顧不上禮節(jié),擠到榻前。一名御醫(yī)不悅地瞪我:你是何人

    我的謀士�;羧ゲ⊥蝗婚_口,聲音虛弱卻堅定,讓他...留下...

    御醫(yī)們交換了個眼神,最終讓步。診斷結果是勞傷過度,風寒入體,開了些常見的草藥便告辭了。我檢查了藥方,確認無害才讓人去煎煮。

    一群庸醫(yī)...霍去病在所有人離開后苦笑,每次都這一套...

    我擰了濕毛巾敷在他額頭上:你知道自己的病根嗎

    他沉默片刻:舅父說...我們衛(wèi)家的男子...大多如此。早年征戰(zhàn)落下的病根,隨著年歲增長...越來越重。

    我心頭一震。這是史書中從未記載的信息!霍去病的早逝,竟與衛(wèi)青家族的遺傳病有關

    去病,我鼓起勇氣,如果...如果有一種方法可以緩解你的癥狀,但...但可能改變一些事情,你愿意嘗試嗎

    他疑惑地看著我:什么方法

    我深吸一口氣,決定冒險一試:我家鄉(xiāng)...有一種特殊的醫(yī)術。與中原不同,但很有效。

    霍去病盯著我看了許久,突然笑了:沈默...不,我該叫你什么你的真名

    沈...沈瑤。我低聲回答。

    沈瑤...我的名字在他唇間流轉(zhuǎn),帶著奇異的溫柔,你到底從何處來有時我覺得你懂得太多...多得不像這個時代的人...

    我的心臟幾乎停跳。他猜到了多少

    我...

    不必回答。他輕輕握住我的手,我信你。若你有辦法...盡管試吧。

    那一刻,我淚如雨下。他給予的信任如此純粹,如此沉重。而我,一個知道歷史結局的穿越者,真的有權干預嗎

    但我已經(jīng)無法回頭了。我取出這幾日偷偷準備的簡易藥物——用我在現(xiàn)代學到的中醫(yī)藥知識,結合當時能找到的材料配制的方劑。這不是現(xiàn)代醫(yī)學,但比當時的療法先進許多。

    會有些苦。我扶他起來喝藥。

    霍去病一飲而盡,面不改色:比起你眼中的悲傷,這點苦算什么

    我怔住了。原來我的痛苦如此明顯嗎

    藥效出乎意料地好。第二天清晨,霍去病的燒退了,氣色也好轉(zhuǎn)許多。御醫(yī)們來復查時都嘖嘖稱奇,追問我是用了什么方子。我含糊其辭,只說是家鄉(xiāng)土方。

    沈先生醫(yī)術高明啊。管家看我的眼神多了幾分敬意。

    我卻高興不起來。我確實暫時緩解了他的癥狀,但能改變那個注定的結局嗎而且,這樣的干預會帶來什么后果

    霍去病恢復得很快,十日后已能上朝議事。武帝龍顏大悅,不僅厚加賞賜,還特意召見了我這個功臣謀士。

    未央宮的金碧輝煌令人目眩。我跪在大殿上,不敢抬頭直視天顏。

    抬起頭來。武帝的聲音威嚴中帶著好奇。

    我緩緩抬頭,只見高座上的漢武帝比想象中更加英武,目光如炬,不怒自威。

    你就是霍去病口中的奇才武帝打量著我,果然年輕有為。去病說此次大捷,多賴你的謀劃

    臣不敢當。全是將軍神武...我伏地叩首。

    不必謙虛。武帝笑道,朕最喜少年英才。這樣吧,封你為郎中,隨侍霍去病左右,如何

    謝陛下隆恩!我再次叩首,心中卻五味雜陳。郎中雖是低階官職,卻意味著我正式成為漢朝官僚體系中的一員。這對一個穿越者來說,是福是禍

    離開未央宮時,霍去病在宮門外等我。陽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輪廓。見我出來,他迎上前,眼中帶著掩不住的笑意。

    恭喜沈郎中。

    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多謝將軍舉薦。

    怎么不高興他敏銳地察覺到我的情緒。

    不是...只是...我不知如何表達內(nèi)心的矛盾。

    霍去病突然湊近,低聲道:今晚我?guī)闳地方。

    他的氣息拂過耳畔,讓我瞬間紅了臉頰。

    夜幕降臨后,霍去病換上一身便裝,帶著我悄悄離開府邸。長安城的夜市熱鬧非凡,各色燈籠將街道照得如同白晝。他帶我穿過熙攘的人群,來到一處僻靜的高臺。

    這是...

    觀星臺�;羧ゲ±业巧吓_階,小時候舅父常帶我來這里。

    高臺上空無一人,只有滿天繁星璀璨奪目�;羧ゲ≈钢狈降囊活w亮星:那是北辰,永遠不動,眾星皆繞其運轉(zhuǎn)。

    我仰頭望著這片兩千年前的星空,比現(xiàn)代見過的任何夜空都要清晰明亮。

    沈瑤,霍去病突然轉(zhuǎn)向我,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無論你來自何處,無論你有什么秘密...我都感謝上蒼將你送到我身邊。

    星光落在他眼中,化作一片溫柔的海洋。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撲進他的懷抱。他的手臂緊緊環(huán)住我,心跳聲透過衣料傳來,強而有力。

    這一刻,我多么希望時間能夠靜止。讓我們永遠停留在這星空下,遠離歷史的洪流,遠離那個注定的結局。

    瑤兒,他輕喚我的名字,聲音低沉而溫柔,答應我,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要離開。

    我沒有回答,只是將他抱得更緊。因為我知道,這個承諾,我可能無法兌現(xiàn)。

    歷史的長河奔流不息,而我只是其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羧ゲ〉拿\早已被書寫,我的干預或許能暫緩,卻無法改變最終的結局。

    星光下,我悄悄抹去眼角的淚水。至少今夜,讓我們暫時忘卻一切,只做一對普通的戀人,仰望這片亙古不變的星空。

    (4)

    宮廷陰謀

    夏日的長安,空氣中彌漫著槐花的香氣。我站在霍府后院的藥圃里,小心地采摘著新長出的黃芩。這半年來,我一直在研究如何用當時的藥材配制更有效的藥物,以控制霍去病的癥狀。

    沈郎中又在鉆研醫(yī)術熟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羧ゲ〔恢螘r站在了廊下,一襲月白色深衣,發(fā)梢還滴著水珠,顯然是剛練完武沐浴完畢。

    將軍今日氣色不錯。我微笑著將草藥放入籃中。自從我開始用改良的方劑為他調(diào)理,他的咳血癥狀已經(jīng)三個月未發(fā)了。

    多虧你的秘方。他走過來,自然地接過我手中的籃子,母親想見你,明日隨我回平陽侯府一趟如何

    我的手一抖,幾片黃芩葉飄落在地。見衛(wèi)少兒霍去病的母親這...

    緊張他挑眉看我,眼中帶著促狹的笑意。

    有點。我老實承認。雖然這半年來我以男子身份在長安活動自如,但面對霍去病最親近的家人,仍擔心露出破綻。

    霍去病突然湊近,在我耳邊低語:放心,母親早就知道了。

    什么我驚得后退一步。

    你以為我瞞得過母親他大笑,第一次見你她就看出來了,還夸我眼光好。

    我的臉瞬間燒了起來。原來衛(wèi)少兒早知道我的性別,那這次見面豈不是...

    別想太多,霍去病輕輕捏了捏我的手,只是尋常家宴。

    話雖如此,當晚我卻翻來覆去無法入睡。來到這個時代已經(jīng)一年有余,我早已習慣了沈默這個身份,甚至開始享受作為霍去病謀士的生活。但明日之行,卻讓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我越來越融入這個時代,越來越難以將自己視為一個過客。

    更可怕的是,我開始幻想永遠留在這里的可能性。

    次日清晨,我換上一件嶄新的深青色深衣,將頭發(fā)束得一絲不茍�;羧ゲ∫姷轿視r,眼中閃過一絲驚艷。

    差點認不出來了。他幫我整了整衣領,不過還是太素,回頭讓人給你做幾件鮮亮些的衣裳。

    這樣就很好。我小聲抗議。作為男子,我的服飾已經(jīng)比普通士子精致許多了。

    平陽侯府比霍府氣派得多,處處彰顯著衛(wèi)氏一族的顯赫。衛(wèi)少兒在花廳接待我們,她是個雍容華貴的中年婦人,眉眼間依稀能看出與衛(wèi)青的相似,但氣質(zhì)更為柔和。

    這位就是沈先生吧她親切地招呼我,去病常在信中提起你。

    我恭敬行禮,心跳如鼓。衛(wèi)少兒卻直接拉起我的手:來,坐我旁邊。別拘束,就當自己家。

    她的手掌溫暖柔軟,帶著淡淡的脂粉香。我偷偷抬眼,發(fā)現(xiàn)她正慈愛地端詳著我,那眼神分明是在看兒子的心上人。

    母親,你別嚇著她。霍去病在一旁笑道。

    我哪有!衛(wèi)少兒嗔怪地瞪了兒子一眼,又轉(zhuǎn)向我,沈姑娘別介意,我們家沒那么多規(guī)矩。

    我渾身一僵。她...她剛才叫我什么

    廳內(nèi)突然安靜下來�;羧ゲ】人砸宦暎耗赣H...

    哎呀,這兒又沒外人。衛(wèi)少兒不以為意地擺擺手,你以為我真老糊涂了沈姑娘女扮男裝的事,你舅舅都看出來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衛(wèi)青也知道了那位名震天下的大將軍

    舅父他...霍去病也顯得很驚訝。

    你舅舅說了,衛(wèi)少兒模仿著衛(wèi)青嚴肅的語氣,去病那小子身邊的小謀士,舉止氣度不像男子,但才華是真,忠心也是真,就隨他們?nèi)グ伞?br />
    我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指。霍去病卻突然大笑起來:果然瞞不過舅父的眼睛。

    所以,衛(wèi)少兒拍拍我的手背,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你們打算什么時候把這事定下來

    母親!霍去病罕見地紅了臉,瑤兒她...我們...

    我第一次見他如此語塞,不禁莞爾。衛(wèi)少兒卻已經(jīng)興致勃勃地討論起嫁娶事宜,仿佛一切已成定局。

    離開平陽侯府時,我整個人還處于恍惚狀態(tài)�;羧ゲ◎T馬走在我身側(cè),時不時偷瞄我的表情。

    生氣了他最終忍不住問道。

    我搖搖頭:只是...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你不愿意他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

    我抬頭看他,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勾勒出他緊繃的下頜線。這一刻的他,不再是那個叱咤風云的驃騎將軍,只是一個擔心被心上人拒絕的普通青年。

    不是不愿意...我輕聲說,只是...只是我知道歷史終將把你從我身邊帶走。這句話哽在喉頭,無法說出口。

    霍去病誤解了我的猶豫,神色黯淡下來:我明白。你是擔心身份問題。放心,我會想辦法...

    不是的!我急忙打斷他,我只是...需要時間。

    他審視著我的表情,最終點點頭:好,我給你時間。但沈瑤,記住一點——我霍去病認定的事,從不改變。

    這句承諾像一把雙刃劍,既甜蜜又殘忍。他認定的事不改變,可命運呢歷史呢

    回到霍府后,我開始更加瘋狂地研究醫(yī)書,試圖找到能根治霍去病癥狀的方法。史書記載他死于暴病,但具體病因眾說紛紜。通過這半年觀察,我懷疑是某種肺部疾病,可能與遺傳有關。

    我的努力似乎有了回報。那年秋天,霍去病的狀態(tài)出奇地好,甚至能參加武帝組織的狩獵活動。每次看到他神采奕奕的樣子,我就會產(chǎn)生一種錯覺——也許,也許我能改變那個結局。

    然而,歷史總有它自我修正的方式。

    元狩元年冬,長安城下了第一場雪。我正在書房整理醫(yī)案,突然聽到前院一陣騷動。

    快請沈郎中!將軍暈倒了!

    我手中的竹簡嘩啦一聲散落在地。沖到前院時,只見霍去病被幾名親兵抬著,面色慘白如紙,嘴角還帶著一絲血跡。

    怎么回事我厲聲問道,一邊指揮人將他抬進內(nèi)室。

    早朝時還好好的,一名親兵焦急地解釋,突然就咳血暈厥...

    我迅速檢查霍去病的狀況:高熱、脈搏微弱而不規(guī)則、呼吸急促伴有雜音。這不是普通的舊疾復發(fā),更像是...中毒

    這個念頭讓我渾身發(fā)冷。那本神秘古籍上提到的人為二字突然浮現(xiàn)在腦海。難道霍去病的死,并非單純的病逝

    去請?zhí)t(yī)令!我對仆役喊道,隨即又改口,不,先請平陽侯府的醫(yī)官!快!

    我取出自制的解毒藥丸,小心地喂霍去病服下。他的眼皮顫動了幾下,卻沒有醒來。

    衛(wèi)少兒和衛(wèi)青聞訊趕來時,我已經(jīng)在霍去病榻前守了整整一天。衛(wèi)青一進門就直奔床前,看到外甥的樣子,這位鐵血將軍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查!他對隨從咬牙道,查清楚今天早朝后去病吃過什么,喝過什么,接觸過什么人!

    衛(wèi)少兒坐在床邊,握著兒子的手默默垂淚。我站在一旁,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如果真是中毒,以這個時代的醫(yī)學水平...

    沈姑娘,衛(wèi)青突然轉(zhuǎn)向我,聽說你精通醫(yī)術,可知去病因何如此

    我斟酌著詞句:回大將軍,癥狀似有中毒之嫌,但還需進一步確認。

    衛(wèi)青的眼神變得銳利:中毒你有何依據(jù)

    脈搏紊亂、瞳孔變化、突發(fā)性內(nèi)臟出血...這些都非尋常病癥表現(xiàn)。我謹慎地回答,不敢透露太多現(xiàn)代醫(yī)學知識。

    衛(wèi)青沉思片刻,突然壓低聲音:你可是懷疑...有人蓄意謀害

    我的心跳加速。這正是我所擔心的,但說出來意味著什么牽涉到朝廷陰謀,一個不慎就會萬劫不復。

    末將不敢妄言。只是...將軍平日用藥飲食皆由我經(jīng)手,今日早朝后...

    我明白了。衛(wèi)青抬手制止我繼續(xù)說下去,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此事我會秘密調(diào)查。你專心救治去病。

    太醫(yī)令姍姍來遲,診斷結果卻是勞傷內(nèi)損,風寒入體,開的方子與我之前的并無二致。我不得不承認,在這個時代,要確認中毒幾乎是不可能的。

    霍去病昏迷了三天。這三天里,我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嘗試各種解毒和調(diào)理的方法。衛(wèi)青派人送來幾味珍貴藥材,據(jù)說有解毒奇效。我小心地加入藥方,祈禱能起作用。

    第三天深夜,我正在打盹,突然感覺一只手輕輕撫上我的頭發(fā)。

    瑤兒...

    我猛地抬頭,對上霍去病疲憊卻清明的眼睛。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我抓住他的手貼在臉上,感受那微弱的溫度。

    你...嚇死我了...我的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

    他虛弱地笑了笑:閻王爺...嫌我脾氣臭...不肯收...

    我破涕為笑,卻又忍不住抽泣起來。霍去病輕輕擦去我的淚水,眉頭卻突然皺起:你瘦了...

    別說這些沒用的。我倒了杯溫水扶他喝下,感覺如何哪里不適

    像是...被十匹馬踩過...他苦笑道,怎么回事

    我猶豫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我懷疑你中毒了。

    霍去病的表情瞬間凝重起來:有何證據(jù)

    沒有確鑿證據(jù)。我壓低聲音,但癥狀太突然,不符合你平日的病情發(fā)展。而且...我咬了咬唇,你還記得我曾說過,史書記載你是暴病而亡嗎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你懷疑...我的死因不是病

    那本帶我來的古籍上寫著其死因非天定,乃人為...我顫抖著說出這個一直壓在心底的秘密。

    霍去病沉默良久,突然掙扎著要起身:扶我起來。

    你需要休息!

    不,他固執(zhí)地說,幫我拿紙筆來。

    我只好依言�;羧ゲ姄沃�,在絹帛上寫下幾行字,然后鄭重地折好交給我。

    這是我的奏疏,他嚴肅地說,若我...有不測,你立刻將此信呈交陛下。

    我接過絹帛,感覺重若千鈞:這是什么

    彈劾丞相公孫弘與貳師將軍李廣利勾結匈奴,意圖不軌。他平靜地說出驚天動地的話。

    我瞪大眼睛:你有證據(jù)

    一直在查。他咳嗽幾聲,這次發(fā)病讓我確定了...他們確實想除掉我。

    我渾身發(fā)冷。史書中從未記載過這些!霍去病的死竟牽涉到如此復雜的政治陰謀

    為什么不現(xiàn)在就上奏我急切地問。

    證據(jù)不足。他搖頭,況且...若歷史真如你所說無法改變,那么無論如何防范,結局都會一樣。

    這句話像一把利刃刺入我的心臟。他接受了命運,甚至比我更坦然。

    不!我抓住他的手臂,我不會讓這種事發(fā)生!既然知道有人要害你,我們可以——

    瑤兒,他打斷我,聲音異常柔和,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嗎

    我搖頭,淚水再次涌上。

    不是死亡,他輕撫我的臉頰,而是死后...無人記得真實的霍去病是什么樣子。但現(xiàn)在有了你...即使我明日就死,也有人知道真相,記得真實的我...

    我撲進他的懷抱,泣不成聲。他的手臂緊緊環(huán)住我,心跳聲在我耳邊回響,強而有力,仿佛在證明他還活著,還在我身邊。

    別哭,他輕吻我的發(fā)頂,至少現(xiàn)在,我們還在一起。

    那夜,我在他懷中入睡,夢中卻是一片血紅。我看見霍去病獨自站在未央宮的高臺上,身后是無數(shù)黑影,向他伸出利爪。我想呼喊,想奔跑去救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黑暗吞噬...

    驚醒時,天已微亮。霍去病仍在安睡,呼吸平穩(wěn)了許多。我輕輕起身,走到窗前。長安城籠罩在晨霧中,如夢似幻。

    這一刻,我做出了決定。無論歷史如何書寫,無論命運如何安排,我都要盡我所能保護他。哪怕只能多留他一天,一小時,一刻...

    哪怕代價是我的生命。

    接下來的日子,霍去病恢復得很慢,但總算脫離了危險。我嚴格控制他的飲食和藥物,親自嘗過每一道菜、每一碗藥。衛(wèi)青加派了親信護衛(wèi),府中戒備森嚴。

    元狩二年春,霍去病終于獲準重返朝堂。武帝見他康復,龍顏大悅,命他主持春季大閱。這是莫大的榮耀,也意味著他的地位更加穩(wěn)固。

    大閱當日,我站在觀禮臺上,看著霍去病一身戎裝,英姿勃發(fā)地檢閱部隊。陽光下,他挺拔如松,絲毫看不出幾個月前曾奄奄一息。只有我知道,每晚回府后他都要靠藥物緩解疼痛,有時甚至會咳出血絲。

    沈郎中。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我轉(zhuǎn)身,見是一位身著華服的中年男子,面容和善卻眼神銳利。

    在下丞相長史張湯,他微微頷首,久聞沈郎中醫(yī)術高明,今日得見,幸甚。

    張湯漢武帝時期著名的酷吏我心頭警鈴大作,表面卻恭敬回禮:張長史謬贊了。

    霍將軍能康復得如此之好,全賴沈郎中精心照料啊。他意有所指地說,只是...下官聽聞沈郎中醫(yī)術與眾不同,用藥頗為...奇特

    我的后背沁出冷汗。他是在暗示什么有人注意到我的超前醫(yī)術了嗎

    不過是些鄉(xiāng)野偏方,我謙虛道,不值一提。

    張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是嗎那為何太醫(yī)令都束手無策的病癥,沈郎中卻能妙手回春

    我正不知如何回答,一陣嘹亮的號角聲拯救了我。大閱正式開始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zhuǎn)向校場。等我再回頭時,張湯已經(jīng)不見蹤影,但那番對話卻如鯁在喉。

    當晚,我將此事告訴霍去病。他的表情立刻凝重起來:張湯是公孫弘的心腹...他們開始懷疑你了。

    懷疑我什么

    懷疑你的身份,你的醫(yī)術...甚至可能猜到你與我的關系。他握緊我的手,從現(xiàn)在起,你要格外小心。盡量不要單獨外出,入口的東西都要檢查。

    看著他擔憂的樣子,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我的存在本身,已經(jīng)成了霍去病的軟肋。歷史上那個無牽無掛、所向披靡的少年戰(zhàn)神,如今有了可以被攻擊的弱點。

    而我,可能就是加速他悲劇結局的催化劑。

    這個念頭讓我徹夜難眠。夜深人靜時,我悄悄起身,來到書房。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我取出那封霍去病寫好的奏疏,輕輕撫過上面的字跡。

    也許...也許離開才是保護他的最好方式

    但這個念頭剛一浮現(xiàn)就被我掐滅。不,我不能走。不僅因為我已經(jīng)無法想象沒有他的生活,更因為如果我突然消失,對霍去病的打擊可能更大。

    我陷入了一個無解的困境:留下可能害了他,離開同樣可能害了他。

    睡不著霍去病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他披著外衣站在門口,月光勾勒出他瘦削的輪廓。

    吵醒你了我勉強笑了笑。

    他走過來,將我拉入懷中:別擔心,瑤兒。我霍去病沒那么容易被打倒。

    我靠在他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試圖說服自己一切都會好起來。但內(nèi)心深處,我知道風暴才剛剛開始。

    歷史的長河奔流不息,而我們,不過是試圖逆流而上的蜉蝣。

    (5)

    生死別離

    元狩二年的夏天來得格外早。才五月,長安城就已熱得像蒸籠一般。我坐在霍府后院的涼亭里,翻檢著剛曬干的藥材,額上的汗珠不斷滑落。

    沈郎中,有您的信。管家恭敬地遞上一卷竹簡。

    我擦了擦手接過竹簡,展開一看,頓時渾身冰涼。上面只有寥寥數(shù)字:欲知霍將軍病源真相,明日辰時,城南老槐樹下見。勿告他人。

    沒有落款,字跡也陌生得很。我下意識地將竹簡捏緊,指節(jié)泛白。這是個陷阱嗎還是真有人知道霍去病的病因

    怎么了霍去病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嚇得我差點跳起來。

    沒、沒什么。我慌忙將竹簡藏入袖中,只是一些藥材的賬目。

    霍去病挑了挑眉,但沒多問。他剛下朝回來,還穿著朝服,額頭上也有細密的汗珠。我注意到他的臉色比平日蒼白,唇色也有些發(fā)紫。

    你不舒服我立刻起身,扶他坐下。

    有點頭暈。他閉了閉眼,早朝時大殿悶熱,公孫弘那老家伙又長篇大論...

    我趕緊為他倒了杯涼茶,又取出隨身攜帶的藥丸讓他服下。這幾個月來,我一直在改良藥方,試圖清除他體內(nèi)可能殘留的毒素。表面上看,霍去病已經(jīng)恢復了往日的英姿,但我知道他的身體遠不如從前。

    好些了嗎我輕聲問,手指搭在他的脈搏上。跳動比正常速度快,還有些不規(guī)律。

    霍去病抓住我的手,微微一笑:有你在,自然好多了。

    他的手掌溫熱干燥,讓我想起那封神秘來信,心頭又是一緊。如果真有人知道霍去病的病因...如果真有辦法根治...

    瑤兒,霍去病突然正色道,陛下命我下月出征河西。

    我猛地抬頭:什么可是你的身體——

    已經(jīng)痊愈了。他打斷我,語氣堅決,這次是配合舅父的大軍,徹底肅清河西走廊的匈奴殘部。

    我咬住下唇,強忍反駁的沖動。史書記載,元狩二年夏,霍去病確實再次出征河西,并取得大捷。但以他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

    讓我隨軍同行。我最終只提出這個要求。

    霍去病搖頭:太危險。而且...他猶豫了一下,朝中有人開始注意到你了。張湯最近頻頻向陛下進言,說你是異人,懂妖術。

    我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我的超前醫(yī)術已經(jīng)引起了懷疑。

    我不在乎這些。我握緊他的手,我只在乎你的安危。

    霍去病的眼神柔和下來:我知道。但正因為如此,我更不能讓你冒險。他輕輕撫摸我的臉頰,答應我,留在長安,好好照顧自己。

    我無法拒絕他眼中的懇求,只能點頭。但內(nèi)心深處,一個計劃已經(jīng)成形——無論如何,我都要弄清楚那封神秘信的來源,哪怕是個陷阱。

    次日清晨,我借口去市集采購藥材,獨自來到城南的老槐樹下。這里已是城郊,行人稀少,只有幾個農(nóng)婦在遠處的田里勞作。

    我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手按在藏在袖中的匕首上——這是霍去病硬塞給我的,他堅持要我隨身攜帶武器。

    沈郎中果然守約。一個沙啞的聲音從樹后傳來。

    我猛地轉(zhuǎn)身,只見一個佝僂著背的老者緩緩走出。他穿著普通百姓的粗布衣裳,但眼神銳利得不似常人。

    你是誰我后退半步,保持安全距離。

    老者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這是霍將軍中的毒,來自西域,名斷腸散。無色無味,入水即化,日積月累可致人死地,癥狀似尋常疾病。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竟真有實證

    為何告訴我這些我強自鎮(zhèn)定,你想要什么

    老者詭秘一笑:老朽只求自保。公孫丞相與貳師將軍欲除霍去病已久,老朽曾是他們的配藥人,如今想金盆洗手,卻怕被滅口。他遞上布包,這里面有斷腸散的樣本和解藥配方。沈郎中醫(yī)術高明,當能辨真假。

    我遲疑地接過布包,小心地打開一角,里面是幾粒微黃的粉末和一塊寫滿字的絹布。絹布上的字跡工整,詳細記載了毒藥的成分、用法及解藥配方。

    你為何信我我仍不敢輕信。

    因為只有你能救霍將軍。老者的眼神突然變得異常清明,沈瑤,或者說...來自未來的沈姑娘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他知道我的真名知道我從未來而來這怎么可能!

    你...你究竟是誰我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老者沒有回答,只是后退幾步:時間不多了。霍將軍此次出征兇險異常,若不帶解藥,必死無疑。他頓了頓,但記住,改變歷史必有代價。你救他一人,可能害死千萬人。慎之,慎之...

    說完,他竟如鬼魅般迅速消失在樹叢中,任我怎么呼喊也不再現(xiàn)身。

    我呆立在原地,手中的布包重若千鈞。他的話在我腦中回蕩——來自未來的沈姑娘。難道除了我,還有別的穿越者或者...這一切都是某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回到霍府,我立刻開始研究那份解藥配方。大部分成分我都認識,有幾味藥比較罕見,但在長安的大藥鋪應該能找到。最奇怪的是配方最后注明:需以配藥者鮮血為引,方可見效。

    這聽起來簡直像巫術。但若真能救霍去病...

    我咬了咬牙,決定一試。接下來的幾天,我借口要研制新藥,閉門不出,按照配方秘密配制解藥。最難的是獲取那幾味稀有藥材,我不得不動用霍去病的關系,還撒了幾個謊。

    終于,在霍去病出征前三天,解藥制成了。一小瓶深紅色的液體,散發(fā)著奇異的香氣。按照配方所說,我滴入三滴自己的血,液體立刻變成了金色。

    現(xiàn)在,只剩下最后一個難題——如何讓霍去病服下這來歷不明的解藥而不起疑

    機會在出征前夜降臨�;羧ゲ≡跁空肀鴷胶芡恚叶酥粔厮類酆鹊木栈ú柽M去。

    還沒休息我放下茶壺,為他斟了一杯。

    霍去病揉了揉太陽穴:有些軍務還需處理。他接過茶杯,卻只是拿在手中把玩,瑤兒,這次出征...若我有不測...

    別說這種話!我厲聲打斷他,心跳如鼓。難道他預感到了什么

    我只是說如果。他拉我坐到身旁,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府中上下會繼續(xù)奉你為主,舅父和母親也會照顧你。還有那封奏疏...

    我不需要這些。我緊緊抓住他的手,你一定會平安歸來。

    他笑了笑,舉起茶杯一飲而盡。我屏住呼吸,看著他將摻了解藥的茶喝下。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配方上說解藥會有些劇烈反應,但能徹底清除體內(nèi)毒素...

    這茶...霍去病皺眉,味道有些怪...

    話音未落,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我慌忙扶住他,卻見他嘴角滲出一絲鮮血。

    去��!我驚恐地喊道,堅持�。∵@是...這是解毒的正常反應!

    他困惑地看著我,隨即痛苦地蜷縮起來,汗如雨下。我手足無措,只能緊緊抱住他,一遍遍說著會好的。

    不知過了多久,霍去病的顫抖終于減輕。他虛弱地睜開眼,聲音嘶啞:你給我...吃了什么

    事到如今,我無法再隱瞞。我顫抖著取出剩下的解藥和那封神秘來信:有人給了我這些...說是能解你體內(nèi)的毒...

    霍去病勉強坐起,仔細了絹布上的內(nèi)容,臉色越來越凝重:這字跡...我見過。

    什么

    張湯。他咬牙道,這是張湯的字跡。我見過他寫的奏章。

    我的世界再次天旋地轉(zhuǎn)。張湯那個酷吏那么這一切都是...

    陷阱�;羧ゲ√嫖艺f出了心中所想,他們故意引你配制解藥,實則是另一種毒...或者...

    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這次咳出的血比之前更多。我驚恐地看著手中的藥瓶,難道我親手毒害了最愛的人

    不...不!我翻箱倒柜找出自制的解毒丸,卻被霍去病攔住。

    來不及了...他喘息著,瑤兒,聽我說...你必須立刻離開長安...

    我不走!我淚如雨下,我要救你...一定有辦法...

    霍去病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驚人:沈瑤!這不是請求,是命令!他們已經(jīng)盯上你了,這次是利用你害我,下次就會直接對你下手!

    我從未見過他如此嚴厲的樣子,一時怔住。

    管家知道城南有處隱蔽的宅子,他繼續(xù)道,你今晚就悄悄過去,等風聲過了,舅父會安排你離開長安...

    那你呢我哽咽著問。

    霍去病的表情柔和下來:我會沒事的。這點小毒奈何不了我。這明顯是謊言,但我們誰都沒有拆穿。

    那晚,我被迫收拾簡單行裝,在管家安排下秘密轉(zhuǎn)移到城南的一處小院。離開前,我最后一次為霍去病診脈,開了最強勁的藥方,并再三叮囑親信如何照料。

    等我回來。霍去病在分別時緊緊擁抱我,答應我,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要做傻事。

    我點頭,卻說不出好字。因為我知道,若他真有不測,我絕不會獨活。

    城南的小院簡陋但整潔,我像困獸般在屋內(nèi)踱步,等待霍府的消息。第二天黃昏,管家匆匆趕來,臉色凝重。

    將軍執(zhí)意按原計劃出征,他低聲道,今早已率軍出發(fā)了。

    我雙腿一軟,跌坐在榻上。以他的身體狀況,再加上新中的毒...這簡直是自殺!

    還有...管家猶豫了一下,今早晨會上,張湯向陛下進言,說沈郎中通曉妖術,意圖不軌。陛下已下令搜捕...

    我的心沉到谷底。果然,這一切都是精心設計的陷阱。先利用我毒害霍去病,再以妖術罪名除掉我,一箭雙雕。

    老奴已安排好了,管家繼續(xù)道,明日天亮前會有馬車來接您,送往平陽侯府暫避。

    我機械地點頭,腦中卻只有一個念頭——霍去病此去兇多吉少,我必須做點什么。

    管家離開后,我悄悄收拾了一個小包袱,帶上剩余的藥材和那瓶可疑的解藥。夜深人靜時,我翻墻離開小院,向城外的軍營潛行。

    霍去病的軍隊駐扎在城西二十里的校場,明日才會正式開拔。我女扮男裝,混入運送糧草的民夫隊伍,順利進入軍營。

    找到中軍大帳并不難,但帳外戒備森嚴,我根本無法靠近。正當我一籌莫展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沈...沈先生

    我轉(zhuǎn)身,看到霍去病的親兵隊長趙破奴一臉震驚地看著我。

    趙將軍!我如見救星,我必須見霍將軍!

    趙破奴左右看了看,迅速將我拉到僻靜處:沈先生,現(xiàn)在全城都在搜捕您!您怎么——

    霍將軍有生命危險!我打斷他,他昨晚服下的所謂解藥其實是另一種毒!我必須見他!

    趙破奴臉色大變:難怪...將軍今早吐了很多血,卻堅持出征...

    我的心像被利刃刺穿:帶我去見他!求你了!

    趙破奴猶豫片刻,終于點頭:跟我來。

    他帶我繞到大帳后方,支開守衛(wèi),讓我悄悄進入。帳內(nèi)只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霍去病半靠在榻上,正在查看地圖。聽到動靜,他頭也不抬:說了不要打擾...

    去病。我輕聲喚道。

    他猛地抬頭,臉色在燈光下慘白如紙:瑤兒!他的表情從震驚迅速轉(zhuǎn)為憤怒,你瘋了嗎現(xiàn)在全城都在搜捕你!趙破奴!

    別怪他!我沖到榻前,是我逼他帶我進來的。去病,那解藥有問題,我必須——

    我知道。他平靜地打斷我,今早毒發(fā)時我就猜到了。

    那你還出征我抓住他的手,那溫度高得嚇人,你這是去送死!

    霍去病苦笑:瑤兒,自從你來到我身邊,我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歷史有其軌跡,強行改變只會帶來更大的災難。

    我僵住了。他...他竟然在主動遵循歷史的安排

    不...我搖頭,淚水奪眶而出,一定有辦法...我可以...

    聽我說,霍去病艱難地坐直身體,張湯他們已經(jīng)懷疑你的身份了。若我此次不去,他們就會把矛頭指向你,說你是妖女,用巫術控制我...他咳嗽幾聲,我絕不能讓你陷入那樣的危險。

    所以你就選擇去死我?guī)缀鹾鹆顺鰜怼?br />
    霍去病伸手撫摸我的臉頰:我不是去死,是去完成我的使命。瑤兒,這是我的選擇,我的命運。

    我跪在榻前,泣不成聲。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刀子扎在心上,但我無法反駁。因為我知道他是對的——歷史上霍去病確實在元狩六年病逝,任何改變都可能引發(fā)不可預知的后果。

    至少...至少讓我給你解毒。我哽咽著取出準備好的藥材,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

    霍去病沉默片刻,最終點頭:好。但答應我,解毒后你立刻離開,去找舅父。他會保護你。

    我沒有答應,只是專注地配藥、煎藥。這一次,我只用最基礎、最安全的解毒方子,不敢再冒險。

    霍去病服藥后,臉色稍微好轉(zhuǎn)。他拉著我的手,讓我坐在他身邊:瑤兒,無論結局如何,能遇見你,是我霍去病此生最大的幸運。

    我靠在他肩上,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襟:我也是...

    我們就這樣依偎著,誰都不愿打破這最后的寧靜。帳外,士兵們的腳步聲和馬蹄聲漸漸密集,黎明將至,出征的時刻到了。

    該走了�;羧ゲ∽罱K輕聲道。

    我抬頭,借著微弱的晨光凝視他的面容,想要將每一個細節(jié)都刻進記憶——他鋒利的眉骨,深邃的眼窩,挺直的鼻梁,還有那總是帶著倔強弧度的嘴唇。

    我愛你。我輕聲說,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直白地表露心跡。

    霍去病的眼中閃過一絲震動,隨即化為無盡的溫柔。他俯身,輕輕吻上我的唇,那觸感溫暖而真實,帶著藥草的苦澀和我們共同的淚水。

    走吧。分開后,他艱難地說,趙破奴會帶你從后營離開。

    我知道這是最后的告別。站起身時,我的雙腿仿佛有千斤重。走到帳門口,我忍不住回頭,只見霍去病已經(jīng)穿上鎧甲,在晨光中挺拔如松,仿佛那個所向披靡的少年將軍從未改變。

    去病...我哽咽著呼喚他的名字。

    他轉(zhuǎn)頭看我,嘴角勾起那抹我熟悉的、傲然的微笑:放心,閻王爺嫌我脾氣臭,不肯收的。

    這是我最后一次見他笑,最后一次聽他說話。我轉(zhuǎn)身離開,沒有回頭,因為我知道若再看一眼,我就會不顧一切地留下來。

    三日后,我在平陽侯府收到了前線戰(zhàn)報——霍去病大破匈奴,斬首三萬,但自己也因舊傷復發(fā)而昏迷。衛(wèi)青已派人將他緊急送回長安。

    我立刻啟程返京,卻在城門口被攔下——張湯已說服武帝下旨,以妖言惑眾、謀害重臣的罪名通緝我。平陽侯府的人不得不強行將我?guī)щx。

    元狩二年秋,我在河東郡的一個小村莊里聽聞了霍去病的死訊。據(jù)傳他回長安后高燒不退,藥石罔效,最終在元狩二年九月病逝,年僅二十三歲,比史書記載的還早了一年。

    那一夜,我獨自坐在河邊,看著滿天繁星,哭干了所有的淚水。我終究沒能改變歷史,反而可能加速了他的死亡。那個神秘老者的警告回響在耳邊——救他一人,可能害死千萬人。

    我不知道霍去病的死是否改變了更大的歷史軌跡,只知道我的世界隨著他的離去而崩塌。

    后來,我輾轉(zhuǎn)回到了現(xiàn)代,帶著無盡的思念和那本神秘的古籍。歷史書上依然寫著霍去病二十四歲病逝,仿佛我在那個時空的一切從未發(fā)生。

    但我知道,在兩千年前的某個時空,曾有一個叫霍去病的少年將軍,和一個來自未來的女子深深相愛。即使不能相守,即使生死相隔,那份愛依然真實存在過,如同祁連山巔永不消融的雪,如同歷史長河中永恒的一顆星。

    每當夜深人靜,我仍會翻開那本古籍,輕撫霍去病的畫像,仿佛這樣就能穿越時空,再次觸碰那個驕傲又溫柔的少年。

    去病...我輕聲呼喚,淚水滴落在書頁上。

    恍惚間,我似乎又聽到了那個低啞的聲音:你想改變歷史嗎

    這一次,我的回答不同了:不,我只想再見你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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