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拾荒者
抬荒回來的路上,我和火衛(wèi)一上的小晴一同接到了任務。我握拳暗喜,有自己的馬車后第一次啟航遠行,最重要的是,這次是與她一起。
在馬車上設計好路線,這次大約需要十二個月的時間。
緩緩伸個懶腰后,硅盤發(fā)動器在馬車底蠕動,下面的宇宙空間像水紋一圈圈泛起漣漪,轉(zhuǎn)眼星辰化作道光線墜落窗外,我確認馬車已進入擬光速前行了,滿意地進入休眠模式。
馬車雖不是性能最好的飛船,卻在拾荒時代時髦起來,尤其在近幾年價格如顧客的血壓般飆升后,幾乎代表了富人的地位。
那些從前低價收購硅盤的拾荒者立刻錨定商機,請求飛船公司研制出各種硅盤發(fā)動器,并享有一股份的利潤,翻身成為資本家,可以說是拾荒者中最成功的一群人。
后來還有拾荒者往肌肉城市尋找硅盤在內(nèi)的硅基生物,但已經(jīng)太遲了,戰(zhàn)爭之后資本家都把肌肉城市瓜分得差不多了,現(xiàn)在硅盤這種低級生物都被發(fā)開發(fā)出巨大價值,資本家更是不留下一點殘羹。
太空的光芒除恒星與超新星之外,還有星際艦隊的一排藍色燈光,像深海中的悄悄的發(fā)光鮟鱇掠過。
我的眼眸劃過四周,有個橙色的點正急速縮小,那是剛離開的最大廢墟站——火星。
右側(cè)比較顯眼的是滿面塵土的木星,圍繞木星有幾點星光,那是守望臺的長明燈。
在燈光照耀之處,還有許多像沙丁魚成群的礦車,它們的動力要強于馬車,它們在木星采集金屬氫,那是行星艦的主要能源。
每天在木星周圍往返的礦車有上百萬艘,它們還要冒著被木星的巨大吸力所吞噬,消失在風暴雷電中的危險。
再過來是蔚藍的地球,彼時海洋已經(jīng)占據(jù)地球表面積的80%以上,陸地只剩原始生態(tài)的民居,大城市與工廠早已轉(zhuǎn)移至海底與火星。
以國家為主的疆域時代早已結(jié)束,替代的是以基地為主的聯(lián)邦,以及地球艦的太空社會。
擊敗火星人之后,人類迎來第二次科學大爆發(fā),如今的人類,已經(jīng)擁有了行星以至恒星級別的太空飛行能力。
最后,在上方的耀眼世界,懸掛一盞孤燈——太陽系中唯一的恒星,它還一如繼往地維持這個星系的平衡,似乎從不歇息。
十分鐘左右,馬車減速,正前方一個球狀金屬漸漸逼近,那是站長的基地星。
金屬球慢慢變成一張巨大錫紙,馬車降落在停車場上。等硅盤停止蠕動,馬車平穩(wěn),我關(guān)閉體眠模式,呼吸變得爽利許多,像從地下室來到了無邊草原。
緊接著,馬車連通基地星表面的電梯門,一前一后,客人常把貨物放在車后,從前方的電梯進入基地星。
基地星如洋蔥般分好幾層,由表及里設有軍械點、資源點、居住點、能源核心。
像這樣的基地星,數(shù)量已有幾千顆,遍布于太陽系。
抵達軍械點后,我一眼看去,站長不在,只有參謀長矗立在任務大廳。
我這次任務放眼整個太空社會再平常不過,但對于拾荒者而言,仍是少有的冒險遠行,機會難得。
我與站長關(guān)系還不錯,接這個任務,想必受他照顧,我定是要回謝他的,平時他總在任務大廳,這次不在,只能先等。
我決定好順便繞兩圈,畢竟上次拾荒來的好東西足夠買一艘飛船裝載武器。
如果先看上一樣輕武器,就先買下送給小晴,相比起來,裝載武器并不是那么重要。
輕武器最適合拾荒者,因為他們大多時候收集廢墟的材料都要下船,無論是太陽城還是肌肉城市。
拾荒者為站長拾荒,站長也就是資本家。
這些資本家經(jīng)營著基地,坐收拾荒者從廢墟里帶來的外星資源。
最初,拾荒者出現(xiàn)在火星的肌肉城市,人類挖掘出肌肉城市的巨型硅基機器人,通過研究來換取巨大利潤。
后來,人類從硅基機器人口中得知,它們主人退化之前,曾在太陽系多處衛(wèi)星與小行星上建有太陽城,即主人的基地。
太陽城遺址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有幾百座,地球上當年稱為上帝行宮的遺址,其實也是主人在幾萬年前留下的太陽城。
太陽城里的科技基本高于現(xiàn)代人類技術(shù),開發(fā)價值不可估量,資本家一邊瓜分,一邊培養(yǎng)出自己的一隊拾荒者,在太陽系里大量搜集廢墟產(chǎn)品,暗中軍備競賽。
因為一時拾荒者在人類中擴張成主要職業(yè),所以戰(zhàn)爭結(jié)束后,這個時代稱為拾荒時代。
拾荒者主要做兩件工作。大部分時間里,他們往返于太陽城廢墟與基地星之間,收集資本家劃分好的區(qū)域內(nèi)的外星材料。
雖大部分因年代久遠分析不出用途,但硅盤事件之后,任誰都不敢放手自家的資源——即使它們像垃圾一樣丟放在基地里。
另一件工作則是往未知世界里尋找新的太陽城。
但發(fā)現(xiàn)往往還是基地星資本家完成,拾荒者主要充當前幾批探索者,向資本家們收集太陽城的信息,不能動也不能拿走那里的一點東西。
這種工作往往未知性大,危險程度也較高,同時派去的人突然收獲了什么驚天的,可以改變歷史的材料或武器,資本家的地位又會不保。
所以那第一批的拾荒者是一般是能力強、經(jīng)驗豐富、值得信任的心腹大臣。我能被站長看重,其實是有些受寵若驚了。
補充兩枚氫子彈,又給小晴買好了禮物,剩下的錢差不多只能買比較低級的激光核彈,作為馬車的裝載武器。
等我回來看時,參謀長依然矗立在任務大廳,不見站長與小晴于是我走近前去,與參謀長攀談起來-但參謀長似乎不太愛說話。
站長去哪兒了
在觀測站。
觀測站我尋思站長本是個不甚有趣味的人,觀測站處能看到不少宇宙星云,壯闊如潮,來往的常是天文愛好者與攝影大師,站長向來不會去,一定有什么特殊的事。
最近有什么新聞嗎關(guān)于,星星
不,一切都很正常。參謀長一動不動,眼睛也沒移出前方。
我想找一些話題打破沉默。
這次那么遠的地方,那個廢墟在表層嗎長什么樣啊
不知道。我意識到參謀長又在思考那些長遠之策,便也陷入沉默。
偶然抬頭,我看見小晴在不遠處,于是果斷放棄與參謀長的跨服聊天。
她穿一身潔白太空服,烏黑長發(fā)披散,傾瀉至腰,比上次見她時長了半米左右,像我的思念被拉長了半米。
她面容如玉,燈光照在臉上,像太陽映射在月亮。讓我欣喜的是,她的眼神如初,像無瑕的寶石,純凈之中閃過一絲鋒利的光。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2.吳晉
好久是多久,我竟也忘記了。那年航天學校畢業(yè),我和她還沒來得及合影,便匆匆分別。
本來我和她一樣,應征太空軍,但沒過半年,戰(zhàn)爭就像風襲滅了蠟燭般結(jié)束了,火星文明向人類稱臣,甚至把保護火星人的肌肉城市割讓給人類,然后便和平地解決了這場慘烈的戰(zhàn)爭。
那時我決心回地球看望母親,一直也沒她的消息。
后來聽說有人當拾荒者發(fā)了財,在太空有了自己的人造星球,我的鄰居吳晉立馬起身要弄幾輛飛船,去外星人那里尋寶貝。
吳晉邀了我,他知道我畢業(yè)于航天大學,覺得我不應該被浪費,母親也催促我上太空,說年輕人要多闖多漲見識。
我一時也沒其他打算,便答應著去了。
戰(zhàn)爭結(jié)束沒兩年,充滿硅基機器人的肌肉城市紛紛被基地時代的商界富豪收購,只有幾種低級硅基生物成了剩菜。
吳晉眼珠子尖,花了大筆錢把只會清掃殘渣、搬運重物的硅盤買下,并做了檢測,發(fā)現(xiàn)硅盤搬運結(jié)合時的穩(wěn)定性極好,并且承受得了高速下的壓力,完全可以飛船的發(fā)動器形成生物進發(fā)動器,像馬拉車一樣。
不消一年,吳晉成了第一批研發(fā)生物發(fā)動器的資本家,彼時商業(yè)界并不看好這種結(jié)合硅基生物的叫馬車的飛船。
然而沒過多久,戰(zhàn)勝了外星人的人類見到直觀上駕馭外星生物的馬車,獵奇心理倍增,掀起購車狂潮。
一如十九世紀形西方人大量捕殺儒艮——這種生物因似美人魚,勾起無數(shù)食客的新鮮感,商界抓住商機,對儒民進行大屠殺,從中獲利。
如此,吳晉的資產(chǎn)飛速上升,拾荒時代來臨的第三年,他有了自己的基地星。
在這之后,我便習慣叫他站長,他卻還習慣叫我的從前的小名。
與此同時,我也聽說了小晴在拾荒者之列,去年她轉(zhuǎn)到吳晉麾下,才與她重新有了點聯(lián)絡,但拾荒者間距離難測,說見面,一年下來也不曾有時間。
直至吳晉湊巧一手還是別有用心,我們終于可以相見了——這個時間將長達十二個月,將在外部冰冷的遠日世界里。
最近還好嗎我問。
挺好的,有自己的,穩(wěn)定的工作,家里還養(yǎng)了兩只小魚,是紅色和粉色的,放在一個小玻璃瓶里,底下有一些從外星球來的漂花石頭,我還收集了一些,都在自己的車里。她神神叨叨地說著,忽轉(zhuǎn)回來問我,你呢
我吧……一般般了,日子算過得去……我撓頭,前段時間,剛買了一輛馬車。
馬車她的面容微動,似乎不太開心,用硅基生物當動力的那個么
嚴格來說,那是硅基機器人,我連忙糾正,火星人的人工智能,像我們的AI一樣。
好啦,別這么緊張,小晴輕輕一笑,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我不喜歡把這些外星人當作馴服的馬一樣的人,我不是在憐憫它們,只是討厭這些人而已。當然了,我不會討厭你的。
我一愣,低著頭笑了。寒暄里聲音回蕩在大廳,一如回到大學時代,不管隔多遠,我倆總會聊一塊。
當時我說,同一個學校,走兩步而已,我們總會碰面。你笑了,說,在同一個時空,多走兩步而已,我們都會見面的。
畢業(yè)之后分別,線上偶爾聯(lián)絡,各自為生活奔忙,我在海底,你在天上。你說的同一個時空,多年來一直沒再相見。
現(xiàn)在我似乎明白了,究其因是——沒多走兩步。
我邁出腿,走到她跟前,輕輕理了理她額前劉海,像從前一樣。
她臉上泛起小酒窩,沒與我對視。一會兒我停下,她才抬頭看我,說:那接下來的一年太空旅行,承蒙關(guān)照了。
放心。我拍拍她的頭,后者不自然地瞪了我一眼,我知道以前常會摸她的頭頂,她便與我打鬧起來。
門口進來一個男人,高高瘦瘦,臉上有成熟的胡渣,身穿流行的宇航西裝,是站長吳晉。
不等我上前問候,參謀長先小跑過去,細聲說了些什么。我只聽見兩句。
為什么多此一舉,不是已經(jīng)確定了嗎參謀長道。
不一樣,它們先走了一些小的,接近光速,射電望遠鏡都看得一清二楚。吳晉道。
小的是后代嗎參謀長失去了方才的平靜,那我們還要不要做
做,如果沒了,也算省事。
之后的聲音漸弱,沒聽到什么了。至于小的后代沒了之類,我更是不解。
沒等我猜出什么,站長走過來,我與小晴正了身轉(zhuǎn)向他,習慣性地行了禮。
他拍拍我肩膀,笑著說,第一次去這么遠吧,算是太陽系的邊界了,還沒多少人去那兒呢。東西都準備好在你們的車上了,外加新的探測儀,省點時間。
謝站長。
柯伊伯帶還沒有什么人類基地,一旦遭遇危險很難及時接應,那時一切靠你自己了,別辜負我的期望。
我邊點頭,想是遠行總有告別,回想從前與吳晉每次道別時候,其實都如此。
吳晉比我大上十歲,也考上了航天大學,只是他一門心思打工掙錢,對航天物理學毫不關(guān)心。
畢業(yè)考核大半掛科,實踐考上,吳晉開直升機升空,沒兩米,連人帶機側(cè)翻下來,結(jié)果吳晉還沒做什么防范措施,摔下去卻只是擦傷而已。
校長都趕過來看,發(fā)現(xiàn)人還能站,驚訝地決定指導他一二:你日后可以選擇股票金融,我給你一筆錢入股,不用重學金融,這運氣足夠你揮霍一輩子了。
吳晉后來沒有投資金融,但如校長所言,他的運氣給他帶來了三百七十六艘行星級飛船、一百二十七個拾荒者、兩千四百八十個市民、六十八枚氫彈、四臺大型脈沖發(fā)射器,以及一個基地星。
平常我只幫他收集能源與外星材料,卻不知這個人恐怖的經(jīng)商能力,仿佛一夜之間,這些財富便唾手可得。每次出去抬荒,見到吳晉,他總對我說:
這次快點回來,外面容易遭遇危險。
似乎他總覺得外面危險,亦或怕內(nèi)部有不軌的人。我作為當年送他上太空的,他也習慣把后背交給我,對于我的新車,他也不吝嗇多裝一些武器與設備。
但我時常因他的地位而產(chǎn)生距離感,并作為我的雇主,把控我的生活,總有些不自在。
但現(xiàn)在,我忽然覺得,我應該像對待兄長一樣看他了。
吳晉,我這樣叫他,我會快點回來的。
他一愣,沒多說,只是點頭道:去吧。
回想這一幕,有點像是訣別,再也無法相見似的。
那天,吳晉站長的基地星起飛了一輛馬車與一艘行星級飛船,兩個飛船保持等距行駛在宇宙空間。
聚變能產(chǎn)生的動力,將以光速的50%駛往0.45光年以外的柯伊伯帶,尋找火星人留下來的太陽城遺址。
3.柯伊伯帶
50%光速是目前人類掌握可控核聚變以來的最快飛行速度,彼時艙內(nèi)的人必須進行休克式沉睡,宛若植物人。
血液、呼吸、代謝等生理機能全部減至最低速,意識也被強行麻醉,像數(shù)天保持精神高度集中之后,放松警惕地睡在大床上,沾枕即眠。
飛船途經(jīng)木星、木衛(wèi)二時會停下,有類似加油站的地方會給飛船補充金屬氫。
金屬氫來之不易,且十分貴重,通常是站長級別向加油站訂單,定量補充在拾荒者們的飛船上。
我們在加油間段才會坐在星空下暢聊一二,而小晴總喜歡聊些遙遠的時空。
從海底看星星是什么樣的小晴的眼里沉淀著繁星點點。
如果天氣好的話,其實和在地面上看起來差不多,唯一的區(qū)別就是,星星和月亮會隨水波搖擺起來,像……我稍稍思考,像飄動的星星旗幟。
好沒趣的比喻啊,一點都不浪漫。小晴緩緩躺下,我也躺在守塑臺表面的合金平臺上,背后頓時一陣冰涼,像躺在冰面上。
就像人類一樣,就算有能力,也不輕易踏向未知的世界。
嗯你是在說柯伊伯帶沒有建基地的事嗎看著星空,仿佛宇宙中的黑暗在回應。
不止,基地時代前面的一百年,人類在水星到土星都設立了基地,但之后的五十年里,人類再沒有向外擴張過了。人類除了在資本積累上加多了工夫,這好像再沒探索宇宙的欲望了。
大概是想走一步看一步吧,人類應該還是傾向選擇穩(wěn)妥一點的發(fā)展路線。大家一直以來都是這樣,自然覺得未知是危險的�;叵肽菐啄辏鹦侨说某霈F(xiàn)就一度讓人類驚慌失措,社會秩序不是差點崩潰了。
未知是有可能危險,可也很具有吸引力不是嗎就算是火星人那件事,我們也有取勝的機會。何況假如沒有這個戰(zhàn)爭,拾荒者也不會存在,也許那時你還在海底,我也只能在空間站里,這樣子的話,我們現(xiàn)在不是還相隔萬里嗎
我笑著沒反駁了,我的嘴巴在她面前總顯得很笨,自從遇到她之后,我從沒辯贏過她。說起來,她不止一次這般征服我。
而我,常常也愿意被她征服。
不過,要是真遇到危險了,我會拼命保護你的。
真的嗎她似乎不大信,這是多少年前的電影劇本啊
真的。我決定不加注解,因為她一定在某一刻能明白這份決心。
每個時代總會有那常感孤寂的人——在大航海時代、古絲綢之路的那些行走在荒蕪般的無人之境的人,才能深刻體會身旁的人有多么重要。
我在太空飄蕩了整整六七年,在群星之間,面對宇宙的黑暗,我的心無比寒冷。那星星之遠,到底無法感受到一絲溫暖。
每次拾荒都只有我一人,就算偶爾撞見同行,彼此仇敵般不松警惕,通常一句話也不交流,這是最好的結(jié)果。
我們各自在自己區(qū)域內(nèi)拾荒,同時手中、袋子、飛船都存有武器,隨時準備好反擊。
你……有男朋友了嗎我裝作隨口一問。
她搖搖頭,只說:現(xiàn)在那么飄忽不定,還是等過幾年安定了下來再看……再看有沒有合適的人。
如果說,在你沒安定之前,就遇到了。那你會怎么選
你是說我會像年輕人一樣為愛選擇沖動一次嗎她淡淡一笑,仿佛早已不是那個想象天真的孩子。
也許吧,發(fā)現(xiàn)外星人以后,人們的一切沖動都不為過。誰知道什么時候才是真正的和平年代呢這個我回答不來。
抱歉,我握緊的拳像漏了氣軟下來,只是……作為你的朋友,我還是會幫你把關(guān)的,在那之前,我一定在你身邊。
她看向星空,微微一笑。
太空有深藍的飛船劃過,星光忽明忽滅,木里在身后靜靜旋轉(zhuǎn),偶爾人類艦隊的影子踩過,很快又恢復光明。
此時只能望見一點藍色,那是地球,像上帝在無盡的黑色畫布上不經(jīng)意滴到一點藍色顏料,隨時都可以抹去,以免染指其偉大的作品。
停留的時間只有兩個小時,準備好全程的燃料后,我們像冬熊一樣再次進入沉睡,做一個長達十多個月的夢。
沉睡前最后一眼我留給了那個飛船上的小晴,看她帶笑入眠,我也心安地按下按鈕,等我夢醒時分還能第一眼看見她。
可惜的是,十二個月后,當我睜開雙眼,一頭巨大隕石正向我滾來,如發(fā)狂的灰色犀牛。
但瞬間一道白光劃過,隕石破裂四散,巨大震動讓我立刻清醒。
我意識到是馬車的自動防御系統(tǒng)發(fā)出的激光,于是急忙轉(zhuǎn)頭看向那一側(cè),小晴也已醒來。
我這才打開通訊系統(tǒng),看到她用語言轉(zhuǎn)化的文字送至我面前。
這里只有幾個小行星和大隕石,沒有太陽城的痕跡。
我啟動馬車,四下轉(zhuǎn)悠著尋找。
一切都是灰蒙蒙的,星際塵埃散開,只有荒涼填充這里的每個角落。
我困惑起來,平常拾荒任務傳送至目的地,一眼就可以望見非自然建筑。
因為設計路線時,終點距離太陽城最多只有十分之一個天文單位,環(huán)繞一周之后,只有一顆小行星可以著陸搜查。
會不會路線是錯的她說。
我忽然一陣后怕襲來,安慰著說:
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么遠的太陽城,可能是信號不強的問題�,F(xiàn)在我們還是再擴大范圍找找看吧。
如果降落在小行星上都沒找到,我們就返航。
我暗驚她這死不吃虧的決心,甚至比完成上級任務都重要。
兩艘飛船在黑暗里來回,將搜尋范圍擴至五分之一個天文單位,但三個小時下來,仍不見一點類似太陽城的蹤跡。
最后,我們回到原點,來到未知小行星面前,決定著陸看看。飛船慢慢靠近,降落在小行星表面。
我比較贊同小晴的做法,燃料在預算上都很嚴格,除來回路程的消耗,不會多添很多備用燃料,以防止有人更改路線逃跑。
并且,大部分飛船行程駕駛員都會進入休眠或沉睡狀態(tài),身體低耗能運轉(zhuǎn),水和食物等必需品也會被限制。
之所以這么嚴格,是因為火星與地球的戰(zhàn)爭剛剛爆發(fā)時,曾有一批人搶奪飛船要逃出太陽系,在當時引起恐慌。
戰(zhàn)爭結(jié)束后,人類太空軍艦隊將其剿滅,定為背叛人類罪,事情才平息。
4.硅基大腦
小行星如月球般荒涼,外部溫度達-189℃,即使穿有貼身宇航服,體感也有只有4℃,像浸在冬天的水池里。
我們決定分頭找。在此之前,我拿出了先前買給她的禮物。在這十二個月的沉睡里,我倆的生日時刻也被時間沖走,現(xiàn)在就是彌補它的時候。
次聲波手雷你怎么拿這個當禮物呀衣服內(nèi)的傳音設備響起她的驚訝。
我怕你的性子容易招惹些仇人,以前在大學你就有不少了。你又不想吃虧,別人吃虧以后,你可得有所防備了……
她抬起頭看著我。
我笑道:雖然現(xiàn)在無氧環(huán)境,但太陽城可能有不少氣體散發(fā),如果遇到歹人,它能替我保護你一次。
你想得還真周到,謝謝你。
嗯,我點頭,使用的時候,記得抽干宇航服的空氣,否則你也會被攻擊到。
次聲波手雷可以在介質(zhì)內(nèi)更換頻率,通過頻率與人體產(chǎn)生共振,一定頻率之下可以使人體內(nèi)臟破碎,輕可傷殘,重可致死。
如果將其安置在另一艘飛船并啟動,那飛船里的人將全軍覆滅。
且次聲波手雷體量小,飛船的防御檢測很難快速覺察。那太空中的人類劫掠者要是碰見了,也要遠遠躲開。
小行星的大小只有月球的三分之一左右,我們坐太空旅行車兜轉(zhuǎn),花了半天時間,小晴那邊才有所發(fā)現(xiàn)。
當我趕去看時,她在中國天眼般大的隕石坑內(nèi),面前是坑內(nèi)一個直洞,不太像是自然形成,但還得好好確認。
我來到她身旁,相互看了一眼,再低頭望向這坑中的直洞,決定一同下去。
我們下沉黑暗深處,光線所過之處都是灰色巖層。那些都是在萬年寒冷之下沒被凍碎的巖石,像硬挺海浪的風燭殘年的老人。
下了幾百米后,檢測器到發(fā)現(xiàn)有特殊氣體沉淀在附近,我們相互看了一眼,基本確定太陽城就在底下——要是能看見亮,那就完全確定了。
又下了一兩百米,檢測到氣體中的濕度在增加,我稍稍皺眉,這是從來沒有的情況。
大部分液體在這樣冷的環(huán)境早已變成固態(tài),只有一些氣體會液化,但這氣體經(jīng)過這么久還存在,實在不太正常。
大約到地下九百米,眼前終于出現(xiàn)了讓人心安的標志性的亮光——那是核聚變反應堆。
這東西像太陽一樣給一個空間提供能量,使得這片空間上萬年仍有能量,太陽城得名于此。
著陸后,我們再配合燈光看清這個隱蔽的太陽城。
外型是一個類球體,長得很笨拙,像山洞里不起眼的鵝卵石。外殼的材質(zhì)難以辨別,基本被塵埃覆住,下半部分已經(jīng)與巖層融為一體,只有穹蓋般的露出。
內(nèi)部被覆蓋得差不多,只有中心位置,出現(xiàn)一小潭冰層,光從潭內(nèi)散發(fā),白色如霧,對比之下,這里的聚變能顯得微弱很多。
我們向冰層靠近幾分,輻射量就急劇上升。
我倆先在球體內(nèi)部描記錄好這像溶洞的廢墟,再考慮好是否探查冰層以下。
最后決定還是為了以防萬一,對準冰層加強掃描深度,緩緩靠近,宇航服的抗輻射也開到最大,直至踏上冰面。
忽然一震,腳下的冰閃來一道裂縫,還沒來得及反應,我們瞬間被一股巨大引力吸下,直墜半透明的液體之中。
下沉過程里,我仿佛回到了地球上的海底生活,并發(fā)現(xiàn)一件可怕的事——這水溫度竟還有2℃!
雖有反應堆的強輻射,但這么久過去,這液體至少也會大部分結(jié)冰,可如今一眼望去,自己已是在接近那深水底部的核聚變反應堆,水溫在慢慢上升。
我示意小晴一起開啟反重力模式,先逃離這奇怪的液體海洋。
然而這次并不如意,剛潛到某個深度后,重力明顯大于一個重力單位。
我完全感覺這個太陽城過于不對勁了,但另一件怪事又接踵而至——核輻射的指數(shù)正在減小。
我看身體還在接近反應堆,處在一片困惑中,忽傳來小晴的聲音。
潛下去,那反應堆是虛像,真正的反應堆被透明層掩蓋了。
我開啟雷達,反應堆果然在斜前方,但那個方位與周圍融為體,只有振動可以感知到有巨大固體存在。
反應堆找到了,為什么還要潛下去我問。
因為我的雷達還探到了一個固體,足球大小,就在下面被虛像遮住了。她肯定地說。
足球大小,那會是什么
沒等我想明白,小晴先一步沉下,我隨后也潛到底部。
那虛像的核反應堆下面果然出現(xiàn)一個扁石樣貌的東西,表面坑坑洼洼,像癩蛤蟆背上的疙瘩,要不是看小晴正認真用儀器分析,我便只當是普通隕石忽略了。
它的結(jié)構(gòu)不是簡單的硅酸鹽,要更加復雜。反正,不像是隕石。小晴輕聲說。
嗯復雜的硅鹽結(jié)構(gòu)的話,不有可能就是硅基嗎我隨口說,說不定,這是火是建造太陽城時留下的硅基機器人呢。
雖然差別很大,但我還是想說,小晴道,這東西長得像人的大腦。
我正想安慰她別再憂慮,卻恍然看見這東西動了一下,形體緩緩撐大,像冬熊打著呼嚕。然后它又緩緩縮小,恢復了原樣。
這一個動作,便用了三四分鐘,不注意的話,是完全看不出這一變化的。
小晴,我覺得它好像在……我想到某種可能,內(nèi)心不安起來。
它在呼吸,她緊張地盯著這個大腦,大概率被你猜對了,它可能是硅基生物。
我們還是先走吧,環(huán)顧了一周,信息也收集地差不多了,后面會派更高級的拾荒者分析這些情況的。
我趕緊開啟信息掃描信息功能,一束光亮在液體中間,環(huán)繞幾周后,都好好記錄下來。
還有這個你沒掃進去。小晴指著大腦。
我猶豫了一下,再次開啟信息掃描功能,對準大腦只一掃,忽一道紅光出現(xiàn)在宇航服的內(nèi)表面——這是內(nèi)置系統(tǒng)出現(xiàn)故障的標志。我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
很快,這紅光又消失了,但我很快感覺,自己的大腦似乎經(jīng)受了一次強輻射,暈沉感猛烈襲來,腦海中一片模糊。
眼前的大腦同之前看到的一樣,但一種奇怪的陌生感隨液體漂流在四周,直到透明面罩出現(xiàn)了通訊系統(tǒng)的文字傳送,一行熟悉的人類文字定格眼前:
你們好,地球文明,歡迎光臨寒舍。
data-faype=pay_tag>
5.基地時代
我看向小晴,確定這不是她在開玩笑,轉(zhuǎn)眼見這大腦,思緒快速運轉(zhuǎn)——
首先硅基機器人只有接收信息、執(zhí)行命令的功能,就算可以表達,現(xiàn)在仍然還只能用火星人的語言……
至于這語言的破譯,還需專門的設備操作。如果是大腦侵入通訊系統(tǒng),甚至是人的大腦,那如今火星人的科技明顯被減弱得很厲害。
畢竟,這幾萬年前的硅基生物停留此處,技術(shù)也超過了現(xiàn)在的火星科技。
于是我們打算先與它進行交流。
請問,你隸屬哪個文明我問。
畢竟不能排除屬于其他文明的可能性。
停頓了一會兒,面前出現(xiàn)了下一行的文字。
我就是文明。
我與小晴面面相覷,心中感覺有些熟悉,一如地火戰(zhàn)爭時期火星人那囂張的訊息。這樣一來,更加堅定我們心中這東西與火星人的關(guān)系。
小晴等不及與大腦兜圈子,直言道:
你是火星人造出來的吧,你也許還不知道,我告訴你,你的的創(chuàng)造者已經(jīng)被我們打敗了!
氣氛似乎靜止了,那個大腦又呼吸了一次,三四分鐘過去,對話界面后面冒出了一句:
別這么說,雖然對于同胞的遭遇我表示憐憫,但還沒到自輕自賤的地步。不過你們這個叫人類的物種,怎么將他們打敗,我倒是很好奇。根據(jù)我所收集的信息,你們沉淀的技術(shù)實力明顯不如他們。
你說什么手下敗將殘留下來的破爛而已,囂張什么!小晴立馬惱了,在身上尋找武器。
我示意小晴先別輕舉妄動,暗地細細思索一番,只道:
你剛才說同胞這個詞,那樣的話,我也很好奇了,火星人已經(jīng)被多次確認為碳基生物,和人類一樣有相似的形體。
可你不僅沒有,連物質(zhì)結(jié)構(gòu)都不含多少碳�;鹦侨吮热祟悈柡Φ囊稽c是有大量的硅基機器人,我們是檢測你身上含有硅元素,所以懷疑你是硅基機器人。
你們?nèi)祟惖乃季S果然與他們相當,一切理論都微不足道。不過先回答我的問題吧,我還是對這個感興趣。就像你們?nèi)祟愊矚g看野獸互搏一樣。
看來這個怪東西不僅可以讀取我們身上的物體,恐怕在那一瞬間還讀取了我們的記憶。
但這個想法被我否決,無論如何,人類戰(zhàn)勝火星人這件事早已是板上釘釘?shù)氖聦�,這個話語里說是來源于火星的大腦,大概也與那些火星人相差無幾。
我們?nèi)讨@東西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決定浪費一些時間講述我們歷史書上無比詳盡的過往,看看這自稱文明的大腦有什么花樣,說不定能套出一些人類尚且不知道的情報。
早在基地時代之前,人類便發(fā)現(xiàn)了火星文明的蹤跡。
那是信息時代的末期,海平面加速上升的同時,伴隨化石能源的枯竭,人類社會逼近戰(zhàn)爭的邊緣。
這時,有人提出建設海底城的計劃。但這個計劃的未知因素太多,以及技術(shù)要求十分苛刻,只有幾個發(fā)達國家聯(lián)合,在大陸上居住的島國人民嘗試過,但結(jié)果基本都是失敗的。
原因還是能源不足的缺點,這一囚籠無人可掙脫。大國本也對此計劃不如何上心,如今更不抱希望,直到海平面危機與國際戰(zhàn)爭危及到大國的地位與利益時,全人類才重新正視海底城計劃。
不過即便如此,首要的問題依然是能源。人類瘋狂建設海底城大約有二十多年,但海底真正可以容納的人類不到世界總?cè)丝诘?%。
還有人提出了月球城油輪等移民計劃,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沒有能源支撐,這些計劃也玩不出什么花。
人口銳減已成為當時咬定的未來形勢。
這種咬定在發(fā)現(xiàn)上帝行宮之后就松口了。
上帝行宮是人類發(fā)現(xiàn)的第一個太陽城,位于北大西洋海域。外表形體類似埃及金字塔,長眠在海溝里。
上帝行宮得名于這海底遺跡內(nèi)部被發(fā)現(xiàn)的一個人類還做不到的技術(shù):可控核聚變。并且還有一點讓人無比驚訝,該遺跡建筑使用的巖石覆蓋層來自五萬年前。
也就是說,五萬年前,在地球上,有人使用可控核聚變進行供能——而彼時的人類,尚且只是使用石頭的高手,最高級的技術(shù)火焰,使用肢體語言交流,每日在山洞、樹杈間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
當時不少人類猜測,這個太陽城要么是外星人地球留下的,要么是太古時期上帝來過的痕跡,而太陽城就是當時神居住過的行宮。
雖然這兩種說法都明顯不切實際,但人類后來的確依靠上帝行宮里的反應堆完成了技術(shù)革新。
擁有可控核聚變技術(shù)的人類相當于擁有接近無限的能源,自此,人類開始技術(shù)爆炸式發(fā)展。
有了可控核聚變后,信息時代過渡到了基地時代。人類利用海量的能源在海底、太空大量建造人類移居地,在海底稱為海底城,在太空則稱為基地星。
人類仿佛從屋頂坐上了直升飛機,到達意想不到的文明水平。
在探測技術(shù)上,人類也有了革新�;貢r代的第五十年,最新的飛行器已經(jīng)飛離了奧爾特云,以光速的百分之一向人馬座阿爾法星的南門二方向前進。
而人類飛行太空的羽翼,在基地時代第一百年已經(jīng)延展到了海王星軌道以外。雖然未能突破奧爾特云,但航天事業(yè)已經(jīng)一日千里。至于更近的木星軌道以內(nèi)區(qū)域,已經(jīng)有人類長居于此。
隨著基地星的擴增,太陽系猶如黑暗的巨大宮殿,漸漸游蕩起許多螢火蟲,想努力地照亮宇宙的每一片角落。從前的珠穆朗瑪,此刻的奧爾特星云。
同時,對行星的開發(fā)與研究也不曾減緩。人類在木星內(nèi)部取用金屬氫,在諸多衛(wèi)星上建立基地。
而火星表面也建了基地,因地下固態(tài)水的存在,基地明顯多于其他星球,一時有第二地球說。
然而對火星的探索沒過多久,人類就發(fā)現(xiàn)了肌肉城市。
6.地火戰(zhàn)爭(上)
現(xiàn)存的火星文明藏于地底,外圍有由火星文明創(chuàng)造的硅基生物保護,像蛋殼一樣。
同時外殼也是硅基生物生活的主要區(qū)域,因其城市的建筑、地基、保護層等等都由硅基生物組成,所以稱為肌肉城市。
那時有些地質(zhì)學家進入火星深處,結(jié)果常常不知所蹤。之后有人探地專門調(diào)查,硅基生物才面世。
也從此時開始,人類開始與這個以硅基生物的身體組成的外星世界進行長達數(shù)年的紛爭。
毫無疑問,有人類死于硅基生物,于是有人提議快速消滅,以絕后患;也有人提議應謹慎行事,人類并不能確定外星人的文明程度與態(tài)度,先取得溝通更為重要。
人類高層最終決定采用第二種方式,向火星內(nèi)部發(fā)送頻波信息。
意外的是,發(fā)送信息沒多久,就有火星內(nèi)部以同類的頻波傳回來的訊息——那是人類第一次接收到外星文明的訊息。這在當時引起巨大轟動。
而當時人類利用破譯器與火星文明的對話,至今仍保存在信息庫里:
你好!我們是地球文明,如今太陽系各地都建有我們的基地,也實現(xiàn)了可控核聚變技術(shù)。出于對彼方文明的敬意,我們希望你們說明有人類失蹤于貴地的原因。否則,我們會出全文明之力向你們討問緣由。希望收到你們的回答,謝謝。
人類使用目前所有能找到的語言文字,用形、聲的形式傳入肌肉城市,殷勤希冀外星人能看懂。
不出所料,一個月后,人類收到火星人的回應,那是用幾種象形文字表達的:
我們的寵物擅自發(fā)動防御程序,驚擾你們,我們深感抱歉。作為補償,我們會關(guān)閉此程序。但火星硅基生物以下是我們的生存領域,還請不要闖入,否則,我們也無法保證你們的安全。
太荒唐了!他們這是想挑戰(zhàn)人類的權(quán)威嗎那我很抱歉得讓他們吃槍子了!太空軍艦艦長怒道。
冷靜,他們敢這么說,必然不怕人類的技術(shù),總參謀長道,他們說的‘寵物’,應該就是包裹火星深層世界的硅基生物。暫且不說里面的火星人,對于硅基,我們?nèi)祟愑至私舛嗌俦2积R他們的科學技術(shù)比我們強大。
參謀長,您一定是多慮了。要是他們的技術(shù)水平高我們一等,怎么還像鼴鼠一樣躲在地底不出來而像他們這樣,一看就長期不與外界接觸的文明,又能發(fā)展到什么水平艦長說。
參謀長啊,還是盡快除去這一禍患最好,有個外星文明在隔壁,就算開始是好意,也可能在往后相互信任之時倒打一耙,地球理事會會長也勸道,非一枕之人不可盡信。
可是,我們尚且不知除火星以外是否還有其他文明的蹤跡,也許他們還有分支在宇宙里,屆時我們的該怎么應對總參謀長說。
何況,你們是不是忘了,‘上帝行宮’至今還來源不明。五萬年前便掌握可控核聚變的文明,現(xiàn)在何處,也是不明。
仿佛最后一句敲動眾人的心,會議室只剩沉默在凝固。
外星人給人的印象總因其神秘而顯得強大,有不明虛實的情況下選擇謹慎總是對的。
可就火星文明傳回來的訊息內(nèi)容而言,語氣上不強勢,給人可能有毒的蛇而并非會吃人的老虎的感覺。
議會高層十分明白謹慎的重要性,但他們更明白——下層的群眾已是一片主戰(zhàn)派的聲音。
這次是失蹤了幾個地質(zhì)學家,下次呢火星人要是故意的,那種謊話你們高層也會信鬼知道這火星人是不是在守株待兔,藏著什么壞心腸。
火星人要是真像你們說的文明比我們發(fā)達,我們早被消滅了!現(xiàn)在他們畏畏縮縮的,一定不敢保證與人類一戰(zhàn)是輸是贏,所以現(xiàn)在才是消滅火星人的最好時機。等日后他們挺起腰板和我們說話,這不是養(yǎng)黨為患么
要是信息時代,與火星人開戰(zhàn),我們的確沒信心�?涩F(xiàn)在完全不同了,光宇宙中的人類艦隊就有成千上萬,基地星也有數(shù)千顆,核武器早就數(shù)不勝數(shù)了!
而火星文明只有這火星地下深處,小拇指點兒大的地方,簡直是大炮打蚊子��!要是人類不開戰(zhàn),這不是鬧笑活嗎!
群眾的發(fā)聲不無道理。何況,要是不宣戰(zhàn),恐怕也有一些人想私自挑起戰(zhàn)爭,而到時候群眾對我們不信任了。太空這么大,可太容易出亂子了。地球理事會會長說。
就是!干他丫的,太空軍什么時候這么窩囊過我們集中火力,足夠把一顆小行星送上天!參謀長要是再不同意,我可不等你的作戰(zhàn)計劃了。艦長說。
既然形勢那么迫切,就對火星文明宣戰(zhàn)吧,總考謀長終于妥協(xié),但是,我還是有些不安,卻說不上來……
人類向火星文明宣戰(zhàn)后,火星那里并沒有回應,似乎在靜觀其變。這讓不少人惱火,這擺明看不起人類文明。
于是人類首先開通一千三百多個隧道,四面八方直通硅基保護層——肌肉城市的表面,欲用激光武器將這凹凸不平的巖石狀外殼切開,最終無果。
人類決定好好分析火星人本身,以及硅基生物墻如何攻破。
火星人很可能也是碳基生物,那他們也一定具有我們的弱點�?倕⒅\長說。
如果他們是碳基,他們的生存一定也需要陽光、水、空氣,可他們被自己的什么寵物包得嚴嚴實實,不是更靠近硅基生物的特征嗎會長說。
陽光可以用人造,如果他們早就實現(xiàn)了可控核聚變的話�;鹦莾�(nèi)部也有不少固態(tài)水,有了水,空氣也不缺。如果他們是硅基生物,會用同類去做文明外圍的肉墻,那他們是哪來的自信心認為一定不會被攻破就像我們基本都更喜歡用異類來作為更放心的工具,火星人未必與我們不同。
可這又是為什么火星表面明明更適合發(fā)展,空間也更大,并且可以擴張至太陽系,為什么就縮在地窖一樣的地方會長不解說。
不知道。但有一種武器,不僅可以判斷火星人是硅基還是碳基,還能破解他們的硅基保護層。
你是說……次聲波武器
對,硅基生物的信息交流大多以電波為主,碳基則是聲波,如果次聲波可以殺死他們,他們毫無疑問是后者了。而且,次聲波可以穿過硅基,不用擔心攻擊不到。總參謀長肯定。
那,用次聲波手雷嗎
不行,手雷威力太小,要也得放置很多才有成效。‘人工地震’吧,雖然會損失一些火星基地,但戰(zhàn)爭時代,都是難免的。
彼時人類依舊勝券在握,太空軍潛入火星地底,將一個泡沫形狀的引發(fā)器沾在硅基生物外表面,半球體的弧面用真空隔絕,內(nèi)部用次聲波向地層以下發(fā)動縱波,同時也對硅基保護層以外的火星巖層造成影響,產(chǎn)生輕微的地震。
次聲波穿過硅基保護層,直撞里面火星人世界。像雞蛋從內(nèi)部破裂,人類想火星人就直接死在保護層里面,可以省得用錘子敲碎的力氣。
次聲波擊碎了在天空飛行的火星人,忽然消失在一層細薄的真空里,像蛋膜一樣覆蓋在硅基保護層以下。
因為火星人自己在城市外建有此真空層,人類希冀的大地震并沒有發(fā)生。真空層以內(nèi)的世界,是火星人居住了五萬年的地心城市。
7.地火戰(zhàn)爭(中)
火星人的會議室里,只有一片吵嚷聲。
該死的地球人,連最后一塊凈土也不留給我們!真當我們是縮頭烏色不敢應戰(zhàn)嗎副市長說。
他們遲早會動手的,一山不容二虎,他們已經(jīng)動用次聲波來對付我們了,以眼還牙,啟動‘熔爐計劃’吧,這是他們自找的。總司令說。
別急,‘熔爐計劃’雖能做到使地球人忌憚的效果,但不足以確保一定能消滅多少有生力量。市長道。
不,他們一定會在‘熔爐計劃’中栽個大跟頭,總司令說,不出意料的話,在檢測到次聲波無效攻擊后,人類一定會選擇強行攻破硅基外殼進入肌肉城市,那樣的話,一定會有許多人在通道內(nèi)部。而這正是‘熔爐計劃’啟動的最好時機。
市長大人,您不會還在顧慮的那個文明吧副市長說,放心,如果是他們,我們早就變成宇宙塵埃了!
市長思考了一陣,狠聲道:那好,既然他們把位置讓出來,那便是見者有份了。啟動熔爐計劃!
人類作戰(zhàn)會議室。
可惡!一個‘人工地震’的價格抵得上三艘宇宙戰(zhàn)艦,除了給自己毀掉幾個火星基地外,沒有起到一點對火星人的傷害!太空軍艦艦長拍案。
像給火星人放了個悶屁。地球理事會會長冷笑說。
但至少知道了一事,總參謀長說,只有碳基生物,才會害怕我們的次聲波武器,才會建有真空層之類的防御系統(tǒng)。
既然如此,那就硬碰硬,如果在硅基生物的腦袋上下一陣雨的話,保不定他們被砸出幾個窟窿!
艦長大人,您想用什么會長問。
氫子彈,簡單粗暴,艦長說,一枚微小型氫彈爆炸,足以將中等的漂流冰山升華,只要讓太空軍每人對準硅基保護層這個盔甲射上一枚,整個火星都能變成氣體!
地球已經(jīng)對火星進行打擊了,火星人的自動防御也會開啟,不可放松警惕,總參謀長說,但即便如此,還需一個萬全之策,火星人絕不可能就這樣干等死,狗急跳墻的事,誰都做得出來。
于是太空軍艦艦長大手一揮,率十萬軍人持氫子彈進入通往地底的洞隧,面對高溫、干燥的地下世界,只有勝利的信念與高破壞力的武器為自己撐腰。
他們對準眼前像洞穴晶體一樣的硅基外殼,遠遠地從手槍里射出一發(fā)氫子彈,轉(zhuǎn)身向后退幾步,同時開啟防護罩,只看那雨點般的子彈落在外殼表面,光芒萬丈的聚變能量引發(fā)的震動逼人心驚肉跳。
等塵埃散去,眼前只剩黑洞洞的肌肉城市內(nèi)部。彼時球狀硅基保護層各處都遭此大難,像足球被扎滿了窟窿。
艦長望眼前這巨大豁口,除了黑什么也沒有,于是往手槍里再裝了一枚氫子彈,向里面開了一槍——但這次,他沒做到言出必行。
他沒讓火星人吃到槍子。
人類永遠忘不了那一天,并賜予火星這個名字新的寓意。
聚變能的白光閃過所有人的面前,同時抹紅光從地底的黑暗中鉆出,一縷熟悉又陌生的氣體從火星內(nèi)部升起。
艦長立刻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趕忙爬上飛船就想要逃,口中喊出他生前最后一句話:
該死的!是火星人的屁!
硫磺的氣體溢出洞穴,在火星外部看猶如火星四面八方漏氣一般,僅用了三四分鐘,巖漿便充滿了所有通往肌肉城市的人工隧道。
上千攝氏度的流體將十萬軍人吞沒,同時吞下了隧道口周圍的幾百個火星基地,死亡的民眾更是多達三十萬。
巖漿所過之處一片焦黑,內(nèi)部的世界仿佛一火爐,加上那濃重的煙氣,火星已如燒開了水的鐵壺。
火星的地核早已不再同地球般活躍,自然引發(fā)巖漿噴發(fā)絕無可能,且是全球性大規(guī)模,顯然刻意針對人類。
由此大敗,人類想到火星文明足以操控全球巖漿噴發(fā)這種地質(zhì)現(xiàn)象,艦長的死,再聯(lián)系上地球的上帝行宮,火星文明一躍成為人類眼中的神級文明。
彼時,投降主義、逃亡主義、和平主義等等,在人類中一個個冒出,太空社會頃刻間嚴重失序,像一鍋煮爛的粥。
與此同時,地球大氣層與金星大氣層都出現(xiàn)了不明飛行物,體量只有蜜蜂大小,速度極快。從形體上分析,大概率是硅基生物。
不少人推測這是火星人用來觀察地球與金星,以便移居新的世界——這個推測經(jīng)后來證實是對的。
火星文明知道自己高估了地球文明的水平,決定一舉占領地球這個伊甸園,徹底將人類擊潰。
要不把火星毀滅吧,雖然那樣可能會讓人類失去地球,但太空上有10%的人類,人類肯定能活下來,有人提議,使用反物質(zhì)武器,只要足球大小就能夠讓它在宇宙里消失。
不可能!你這個瘋子!地球理事會會長吼道,就算太空社會壯大了,也不能失去以前的家園。至少你不會在自己成長了以后,轉(zhuǎn)身殺死你的父母吧!誰也不能動地球,不管是火星還是人類。
別吵了!我知道艦長的死對各位打擊都很大,但事實上,我們?nèi)祟惖膭偎阋恢痹谠龃蟆?br />
見各個議事人困惑的眼神,總參謀長淡然道:我們被火星人用巖漿襲擊,原因在我們對他們的不了解。但經(jīng)過這次戰(zhàn)略失敗,我們已經(jīng)足夠了解,并且,找到了他們的弱點。
是嗎總參謀長,不過對比你接下來要說的方案,我更覺得你一開始的顧慮是那樣明智。會長說。
總參謀長沉默了一會兒,說:以前我們進行地質(zhì)檢測的時候,推出火星內(nèi)核已經(jīng)不具備噴發(fā)巖漿的能力。火星巖層的火山巖也早就冷卻了,那你們想想,火星人搞出這么大動靜,他們是怎么做到的
巖漿是巖石經(jīng)幾千攝氏度的高溫下變成的流體,首先需要這種高溫。會長道。
全球性巖漿噴發(fā),恐怕不止那點溫度。再結(jié)合火星人居住在地底,他們所需的能源,所有線索聯(lián)系起來,你們都很清楚了。
這雞蛋里面……已經(jīng)有了一顆跳動的心臟!
8.地火戰(zhàn)爭(下)
超大型的核聚變反應堆不能少,那是太陽之于人類的存在。而放置它的最好位置,就是原來已奄奄一息的火星地核�;鹦侨艘欢ㄔ诘却裁础蛟S小雞孵出的那一天,我們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
但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沒機會了,從外攻破不可能,次聲波也被反制,我們能拿出什么招來
總參謀長平靜一笑,說:會長大人,我們剛才的討論已經(jīng)把火星人的弱點說出來了,您還不明白嗎
會長一驚:你是說……反應堆
火星文明極度依賴的東西,同樣也會置他們于死地,總參謀長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扁平的紅色氣球,銜在嘴里,幾口氣吹大,在眾人面前把它吹爆,一聲炸響在會議室里縈繞,我叫它‘吹氣球計劃’。
眾人緊張地看向他,會長又問:用什么
中微子束流,公元紀年2003年日本物理學家菅原寬孝提出過,總參謀長道,我們向火星人用中微子發(fā)一封勸降書,同時夾雜一束中微子束流,能量大約要一千萬億電子伏。
它能穿過幾乎所有的物質(zhì),來到火星人的反應堆面前,全程用真空包裹,由我們定時打開。
如果他們沒有投降,真空包裹層消失,中微子束流與周圍物質(zhì)發(fā)生相互作用,像氣球一樣把反應堆變成一枚巨型氫彈,溫度可達上億攝氏度,火星人的地底世界,可以頃刻變成蒸爐!
會長深吸一口氣,說:難!這是個浩大的工程,這樣超高能的中微子束流至少要1000公里的超級加速器。我們現(xiàn)在擴建的加速器也只有200公里的預期,再擴建到1000公里,不知還要多久。
而且火星人已經(jīng)開始有動作了,硅基生物加大了探測范圍,火星人過不了多久就會從地底出來……一人表示贊同。
至少我們還有時間。我們之所以一次失敗就人心惶惶,就是沒有足夠的信念,不過現(xiàn)在它來了,總參謀長說,告訴人們,我們要實行特殊方案,不要泄露‘吹氣球計劃’,只要讓人類相信擴建好這個加速器就有希望,人類會配合的。
可這還不止啊,這種巨型加速器的能源也要占不小份額,總電功率得要幾百億瓦。并且它還依賴一個超級磁場,差不多有10特斯拉,怎么可能一下子建成當年菅原寬孝的設想本身就不現(xiàn)實!
那你選擇什么路毀滅火星還是逃跑總參謀長冷聲道,我們走的是險路,但總比另兩條要好得多。
眾人沒法,只能執(zhí)行吹氣球計劃。雖說對于高層人士來說實在天方夜譚,但當人類得知一個超級加速器便能扭轉(zhuǎn)戰(zhàn)局,沒有明示計劃,只給出了建設的難度,人類似乎少了猜忌。
人類舉全太空社會之力收集物資、建傳機器,還有人將自己的基地星用以充公,在能源方面省了不少力氣。
同時,加上地球的經(jīng)濟支撐,一套設備在三個月內(nèi)完工,只有預估時間的一半左右。
彼時,火星人見人類花大力氣建造加速器,心中也有不好的預感,但此時他們更為擔心另一件事。
我們好不容易重見天日,這么快他們就要跟我們分食,他們應該都不需要這里了吧!副市長說。
不一定是他們,也許是邊緣戰(zhàn)爭遺留下來的。目前人類在地球的消息還沒傳過去,最好想個萬全的方法,把人類一個不留地干掉,等我們在地球成功進化,就不怕了……市長思索道,希望如此吧……
人類有動靜了,總司令進門,眼神有些顫抖,他們發(fā)來了一封信。
會議室一群火星人湊過來,信中文字如是說:
人類已向諸君貴地的核心發(fā)送了一串中微子束流,但外圍用真空包裝,請放心。念彼方文明可以為人類提供珍貴資料,諸君還是終止硅基生物的監(jiān)視,解除防御,投降為好。真空層在十分鐘之內(nèi)沒有響應將會解除,屆時火星內(nèi)部將被瞬間蒸發(fā)。請諸君做好選擇。
會議室里一片寂靜。
市長,我們……總司令咬牙道。
中微子技術(shù),我們觀察了這么久,本來以為他們是想要技術(shù)革新,再……沒辦法了,再猶豫火星都會被毀滅的,我們只能服輸。市長嘆了口氣。
可是……絕不能就這樣被人類奴役,人類算什么我們曾經(jīng)可是……副市長怒道,但很快又哽咽住,總之,地球我們得不到,會有別人得到。
莫非……你想報信市長驚道。
魚死網(wǎng)破,至少,作為同類,他們會給我們條生路的。副市長把手放在發(fā)射器的按鈕上,用力按下去。
慢著,你們剛才說,人類是靠團結(jié)合作才贏得了勝利,我并不理解。
我與小晴對視了一眼,回道:
如果人類不團結(jié),1000公里長的超級加速器就不可能完成,吹氣球計劃也無法實行了。
這個只需技術(shù)升級就能輕松替換掉這種耗費人力的工程,你們?nèi)祟愐步?jīng)歷過農(nóng)耕到工業(yè)機器的技術(shù)升級,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但我剛才不是說了嗎與火星人的戰(zhàn)爭時間很緊迫,人類歷史技術(shù)升級也就那么幾次,哪里是隨便可以辦到的
那就先逃。宇宙會逼迫你加快技術(shù)升級的速度。
要逃就必須要一起逃,不過總有人希望堅守,這辦不到。
逃跑為什么還要一起逃
人類是有集體社會的,不是你可擅自決定逃或不逃的。你逃跑了,就是全人類的公敵,跟軍隊里的投降派一樣,已經(jīng)不屬于人類這個大集體中了。沒有人愿意一個人與全人類為敵,而且,集體的力量一定是大于個人的。
那是因為自身還不夠強大的原因,所以你才依賴于集體。
不,就算我像電影的超人一樣強大,我也還會走向群體中去,因為人的內(nèi)心是渴望交流與共享的!
幼稚。你們只是害怕孤獨罷了,卻不能與它和平共處。
我身體有些顫抖,看著小晴,回頭反駁:
什么和平相處,這只是自私!就是因為有你這樣自私,才會一個人待在這破敗不堪的虛墟里!
大腦沉默了片刻。
我看著它,感覺它正戲謔地看著我們。內(nèi)心不禁失了些氣勢凜人。
你們講了個故事給我,那我也講個故事吧。
我們懷疑這家伙在拖延時間,但現(xiàn)在敵情不明,我們眼神暗示先勿輕舉妄動。
一個關(guān)于自我為尚的世界。
我推測它是要講自己的往事——于此我也很好奇。如果這大腦與火星人是同根同源,就像相信安山巖與人類來自一個祖先一樣荒唐。
9.醫(yī)生時代
那個世界某一天誕生了智慧,在幾萬年之內(nèi),從石器時代一到了信息時代,并實現(xiàn)了可控核聚變,在太陽系擴建了基地,能源、動力就靠可控核聚變。
能源的豐富滿足了大部分人的生存與發(fā)展,貧富差距縮減,資本分化也在抹平,甚至沒有了貧與富的概念。
資本分化的衰弱,最明顯的在于醫(yī)學技術(shù)的開放。資本社會下,資本家為了累積資產(chǎn),不會給醫(yī)人研發(fā)高技術(shù)的身體醫(yī)術(shù),這畢竟是虧本買賣。
但那時已不需要考慮這種問題,于是每個人都為了自己的身體花錢,每個人都變成自己的醫(yī)生。
那時,人們?yōu)榱藟勖⒔】怠O限等目的研究醫(yī)學,并逐漸分化為兩種醫(yī)生:一種為了把提升身體水平,變成超人一樣百毒不侵,成為身體上全能的人;另一種是提高自己的大腦水平,提高自己的腦算能力、記憶力、思考速度等等。
對不起,打斷一下,我有個問題要問。既然你說了那個時代貧富已經(jīng)不存在,如果每個人這樣用醫(yī)術(shù)改造身體,每個人的能力都開始出差距了,不就維持不了這種平衡狀態(tài)了嗎我說。
你說的對,所謂的貧富不存在是暫時的。醫(yī)生們的一部分成功將身體功能進化到超過其他人的水平,用身體的優(yōu)勢占據(jù)更多的能源與資料,世界重新回到資本的掌控之下。
身體醫(yī)生占醫(yī)生總數(shù)的80%,大腦醫(yī)生則占20%,能源與物資也差不多是這個比例。
開始幾年,一切都還基本保持著平衡,甚至有腦力與體力雙方合作的局面。直到某一天,這種平衡被一種東西給打破了。
資源匱乏嗎小晴說。
準確來說,是母星的資源與生態(tài)幾近崩潰,這個星球已經(jīng)容不下多少醫(yī)生了。富人的能力因為更強,所以把只占一小部分資源的所有窮人清理了。
但還是不夠,富人所需的資源實在太多了,完全超過了母星的承受能力。于是,資本家之間的戰(zhàn)爭爆發(fā)了。這是一個關(guān)于身體醫(yī)生與大腦醫(yī)生的戰(zhàn)爭。
戰(zhàn)爭波及全球,把母星變成了焦炭,戰(zhàn)火把燒毀了母星上的一切生機。
幾乎和火星一樣……或者說,就是火星文明,我暗道,火星人給人類的信息也說,火星曾經(jīng)也同地球有花園般的環(huán)境。
戰(zhàn)爭過程中,身體醫(yī)生發(fā)明了一種生物來幫助他們對付大腦醫(yī)生,那就是硅基生物。原因在于,擁有高智慧的大腦醫(yī)生可以利用智謀以少勝多,并且用機器作戰(zhàn),彌補身體的缺陷。
身體醫(yī)生在全身機能上達到一個超級水平,不會生病,不受輻射影響,體能、力氣、應激能力、視力、聽力、嗅覺、觸覺、靈敏度、抗打能力等等,都發(fā)揮到了碳基生物的極致,對付大腦醫(yī)生的本體就像對付一團泡沫。
但是,再到什么極致,身體醫(yī)生都有一個重大缺陷——他們是碳基生物。大腦醫(yī)生只要動用一點重金屬元素,立刻就能殺死這樣一個超人。
硅基生物與碳基生物互補,用數(shù)量、力量的優(yōu)勢對付大腦醫(yī)生,一度讓大腦醫(yī)生數(shù)量銳減。
不過,那些存活下來的大腦醫(yī)生,成功完成二次進化,這便是我說的技術(shù)升級。
面對身體醫(yī)生的窮追猛打,大腦醫(yī)生對自己的大腦和身體都進行極為大膽的改造實驗,最終成功以此突破身體醫(yī)生的封鎖。
在大腦進化上,他們不需要休眠,永遠意識清醒不會遺忘,擁有計算機的計算力與儲存力,最重要的是,他們實現(xiàn)了一腦多用。
什么意思
從前人們只能在段一時間內(nèi)做一件事,頂多配合身體做兩三件事,但絕不能同時思考多件事。
比如在思考敵人的戰(zhàn)略部署的同時,你還在思考麥克斯韋方程組的運用,思考昨天看的推理中兇手是誰,等等等等。
但是,大腦進化中,這些東西就像電腦的多個網(wǎng)頁一同運作,不再需要順序進行。
那整個大腦已經(jīng)是一個……超級計算機了!小晴驚道。
大腦的進化水平遠不止這些。擁有一腦多用的功能后,大腦內(nèi)部相當于有了一個會議室,同時思考最佳方案。
這個會議室可能有十個,一百個,一千個,或者天文數(shù)字般多的方案出現(xiàn)。
如此以來,大腦醫(yī)生已經(jīng)不用再像從前那樣合作了。
那這樣大腦醫(yī)生都分裂了不是嗎這還怎么對付身體醫(yī)生啊我問。
腦進化中的優(yōu)勢需要轉(zhuǎn)化為現(xiàn)實,只有更加靈活的身體,才能滿足各種更完美的方案。而原來的身體不足以實現(xiàn),所以二次進化的第二階段是——體進化。
體進化與身體醫(yī)生進化的方式不同,身體醫(yī)生是增強原來的身體,而體進化是棄絕原來的身體。
體進化實行粒子化身體,并使用量子糾纏將粒子身體連通上大腦。他們將小至原子、大至海洋的物質(zhì)改造成機器,將它們變成身體的一部分。
有了粒子身體,并擁有一腦多用,大腦醫(yī)生已經(jīng)可以做到無孔不入的地步。
粒子身體可以像上帝一樣監(jiān)視在任何地方,并且可以化作人形模樣,就像擁有成千上萬個機器分身去實現(xiàn)戰(zhàn)略部署。不會疲憊,也不用供給,畢竟這些機器不是工人,而是大腦醫(yī)生的手和腳罷了。
這些方面成功之后,身體醫(yī)生已經(jīng)沒了勝算,這場戰(zhàn)爭轉(zhuǎn)變?yōu)橐靶U人與機器人的沖突,身體醫(yī)生連魚死網(wǎng)破都做不到,只能選擇投降,把所有資源都給大腦醫(yī)生。
但此時經(jīng)過這樣的戰(zhàn)爭,母星早已不適合生存。大腦醫(yī)生把剩余的所有資源給自己建造一個生態(tài)循環(huán)系統(tǒng)。
因為棄絕身體的目的就是省去為自己維持身體運轉(zhuǎn)的資源,空氣、水、食物等等都可以省去,唯獨剩下一個大腦需要維持。這個便用一個小生態(tài)球為大腦提供所需物質(zhì)。
同樣利用粒子身體,建設太陽、綠色植物、動物、微生物、土壤、水等,再把大腦放在這樣一個生態(tài)球中,就實現(xiàn)了大腦自養(yǎng),再配合粒子身體,相當于一個可星際旅行的宇宙飛船。
這……這兩派的醫(yī)生已經(jīng)完全不是同個物種了吧!小晴驚道。
身體醫(yī)生倒還沒什么,這大腦醫(yī)生……簡直是,一個人就是一個獨立的系統(tǒng),要是相互配合,力量不知道有多大!我說。
不,合作只會降低個體水平。一腦多用后,大腦醫(yī)生每個個體都不再適合群體,此時用大腦醫(yī)生來統(tǒng)括他們也是不合適的。
戰(zhàn)爭結(jié)束后,身體醫(yī)生的存在對他們已經(jīng)沒有什么威脅了,決定讓他們在母星自生自滅。
而身體醫(yī)生所剩資源就只有硅基生物與一個可控核聚變反應堆,他們用這些資源渡過了幾萬年,住在地下,不曾離開過母星,那些從前在恒星系建的基地也荒廢了幾萬年。
而大腦醫(yī)生分別飛向宇宙各處,在宇宙中不斷進行新的進化。這個名為醫(yī)生的時代,就此落幕。
當然,大腦醫(yī)生分散在太空,也就相當于一個個文明,在離開母星系之前,他們在星系邊界之地發(fā)生了邊緣戰(zhàn)爭,勝利者通過吞噬對方的大腦擴大自己,戰(zhàn)敗者只能遺失在塵埃之中。
為了存活下來,在物質(zhì)匱乏的星系邊緣里,有些大腦醫(yī)生戰(zhàn)敗者冒險把自己需要大量營養(yǎng)物質(zhì)的碳基大腦進行改造。
他們就變成一個硅基大腦,靠宇宙射線積累能量,雖然微小,但足夠讓硅基大腦茍活至少數(shù)萬年。
硅基大腦……我抬眼,看著這其貌不揚的灰色隕石,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你就大腦醫(yī)生!身體醫(yī)生……是我們打敗的火星人!
答對了。不過,硅基大腦思考太過緩慢,我需要到資源豐富的地方,把自己轉(zhuǎn)換回碳基,我才能活動自如。
小晴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環(huán)顧了這坑坑洼洼的巖石包裹的液體世界,驚道:
我們就在它的大腦里!
10.大腦與心
如此,只有大腦醫(yī)生才會出說出我就是文明這種話。而那個母星就是火星,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我說。
戰(zhàn)爭發(fā)生在好幾萬年前,那個時候地球不是也有很多資源嗎為什么……小晴說。
這個沒必要告訴你們。
難道……地球上當時有高等文明我試探地隨口一說。
也許吧。你們口中的火星人一開始沒有主動攻擊人類,說不定是在害怕地球文明水平高于他們自己。
真是可憐,這樣一個大好機會就被錯過了,現(xiàn)在又成了別人的階下囚……不過,我會好好收養(yǎng)他們,在我占領了地球之后。
大腦忽然閃過一絲電光,周圍的液體中有幾股水流像水母般穿梭,那是它幾萬年未動過的粒子身體,行動緩慢,甚至能用肉眼分辨。
我感到大腦是要殺人滅口,于是拿出腰間手槍,上膛一枚氫子彈,朝它開了一槍。
子彈似乎打在膠體上,慢慢減速,停在大腦面前,轉(zhuǎn)而被拆散,我立刻知道是粒子身體擋住了。
我便轉(zhuǎn)身拉住小晴的手,開啟反重力最大功率往上游去,一心離開超級文明的肚子里。
你們不明白個體力量到達極致會有多強。愚蠢的集體為了平衡總會消滅真正的最優(yōu)選擇,讓天才被埋沒,讓個性變得罪惡,讓孤獨變得可怖。
你們所謂團結(jié)又值幾何讓人變成平庸的零件,為了一點機油努力運轉(zhuǎn),機油又讓你們繼續(xù)重復著運轉(zhuǎn)。一旦沒有機油,難免就面臨散架。
但個體自由的動力將是無窮的,就像一只自由的狼,不需要奉承什么規(guī)則,奔跑在原野,享受自己本性釋放。
我還沒有告訴你們,大腦醫(yī)生在宇宙間不斷地自由擴張身體,有些已經(jīng)進化出了恒星、行星、衛(wèi)星、黑洞、內(nèi)部文明,這些全都是它身體的一部分。
不需要雇傭主、不需要父母、不需要朋友、不需要愛人、不需要子嗣。直到,整個包含萬億顆恒是的星云都是它自己,根本不屑于所謂文明。
整個星系都是大腦醫(yī)生的身體……我倆都能聽見對方沉重的呼吸,腦海里回蕩這句話。
而且,大腦說的不錯,人類歷史上的天才哪個不是生前滿是磕絆,不是死后受人質(zhì)疑,冷嘲熱諷的
我一時間覺得沒有資格反駁它的話,但仍是覺得缺少了什么。按它的說法,人類社會未免太過無情了吧。
我有一個計劃,可以讓我們逃出去!
小晴的聲音響起,我立刻關(guān)閉了文字通訊系統(tǒng),細聽她接下來的計劃。
相信我!她說。
背后透明觸手狀的粒子身體窮追不舍,前面迎來幾個觸手,我們不剩多少時間。默認答應后,迅速朝底下的硅基大腦方向游去。
注意到我們靠近系統(tǒng)的核心,大部分的觸手集中過去,把大腦包裹起來,做到絕對保護。
事情如意料中進行,我先停下來,把最后一顆氫子彈裝上手槍。
同時,小晴加速向前,繞過粒子觸手的圍追堵截,直來到繞滿粒子的硅基大腦前,卻是一拐彎,如俯沖的輕燕又騰飛而上,往頂上結(jié)了冰的洞中射去。我也緊隨其后。
那些粒子剛要追來,忽然后方一團熾熱白光炸開,正是硅基大腦所在。趁粒子出手瞻前顧后的空隙,我與小晴憋著氣,往上海了兩分鐘,終于砸破冰面,逃出生天。
在一開始,小晴再次靠近硅基大腦的瞬間,她在那粒子層上放置了一個啟動的次聲波手雷,在某一頻率的振動下,使粒子暫時失控,對于硅基大腦來說,玩像雙手被電觸了一下。
而就在那些失控的一剎那,我已開槍射出子彈,氫子彈穿過失控的粒子來到硅基大腦表面,核聚變頃刻觸發(fā),產(chǎn)生的爆炸足以殺死硅基大腦本體。
然后我們抽干宇航服內(nèi)的空氣,免于次聲波的傷害。
來到冰面之上的真空后,我們才釋放空氣大吸一口。
我們算不算……合作擊敗了單打獨斗小晴喘著氣笑說。
算是吧……但是剛才實在太危險了,只要幾個粒子稍快做出反應,你不就危險了嗎還好那個粒子身體幾萬年沒有動過,那么遲緩,否則我們也沒一點機會了……
我拍拍胸口,與她一起向上穿過漫長的洞穴。
至少我們配合得很好啊,誰都沒有快一秒或慢一秒,看吧,我們一起逃出來了。
在這種高等文明面前逃脫,我們就該足夠慶幸了……
滴一聲,我皺眉,那是自動開啟文字模式的聲音。
我們來到洞穴外面停下,看見了熟悉的言辭。
真是不要命的地球人,你們居然敢把性命押在這樣情況的合作上,你們可知我要是真想殺死你們,至少一個人將會瞬間死亡這樣就白白為對方合作了不是嗎
可惡!在這么近的核聚變下還能存活,你不止是硅基吧!我驚道。
抱歉,讓你們失望了,次聲波對粒子的停滯作用不大,并且,我的粒子可以吸收聚變能,我根本不用理會你們的小花招。
可是……你放過了我們,這是為什么是因為我們太過渺小,不夠讓你大動干戈,對嗎我說。
那倒不是,任何資源對我來說都很有用,你們的武器、裝備、飛的以及肉體,再小也是資源。但這是建立在我還需要的條件下,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所謂了。
這又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說要占領地球嗎現(xiàn)在又不要了我的腦袋有些混亂。
你可能還不知道。幾年前你們地球與火星的戰(zhàn)爭結(jié)束之際,身體醫(yī)生給太陽系以外發(fā)送了一個信號,里面是地球無危險的聲明,如果有大腦醫(yī)生在太陽系附近,他們應該接收了。
你是說……大腦醫(yī)生要回來太陽系了我瞪大了眼睛。
不出所料的話,他或他們會吸收地球的生態(tài)與物質(zhì),如果胃口大一點,可能還會回收整個太陽系。趕緊跑吧,我也會被他們回收的。能跑多遠跑多遠,至于為了你們的所謂集體留下一粒種子。
難道……大腦醫(yī)生要是移動,應該像一個恒星在高速運動吧,這樣人類肯定會發(fā)現(xiàn)的。而且我們現(xiàn)在位置,應該離它們很近,這么危險,而且我們現(xiàn)在也沒找到太陽城,吳晉他為什么叫我們來柯伊伯帶……我思索道。
人類叫你們來到這里,就算是有什么重要任務,也不過是來送死罷了。別管人類了,往太陽系外面逃吧。
那吳晉又有什么好處難道是……馬車!他在馬車上裝了什么,并讓我們開到了這里……
對,沒錯,他們說的小的后代應該就是大腦醫(yī)生的粒子身體,至于沒了,就是讓我來這里送死……我自言道,內(nèi)心不自疑惑與憤怒,我臨走時想像兄弟一樣待他,他卻一心準備好要害我們……
如果說這樣是為了人類,他未免太過無私了。
我看向小晴,她居然沉默著。
小段時間過后,她才開口對硅基大腦說:
你剛才說,我把性命押在這樣的合作,這是白白送命,對嗎
只要你的同伴沒有配合好,又或者利用你自己逃命,又或者計劃本身失敗,這些概率都很大。
你不懂人類,人真正的合作是建立在相互交付自己的信任中的!你不懂我不會害怕這些計劃失敗的概率,因為我們都想讓另一個人活下來,這種為一個人、為一個整體、為一個信念而犧牲的相互信任,你永遠都不會懂的!
似乎它也沉默了。
這讓我有些詫異,按大腦醫(yī)生的大腦水平,基本不需要思考超過一秒。
是的,我不懂,我不懂什么樣的大腦可以做到這種愚蠢的決定,可以把自己的位置放在第二位。
不是大腦,是心!你們是沒有心的種族,就算有全宇宙的力量,沒有一個心中的執(zhí)念,也是弱小無比!
它又沉默了一陣,過了幾分鐘才繼續(xù)說話:
也許吧。如果是那樣,我放過你們,選擇給你們生機,我算是有心的嗎
這……我不知道。
好吧,但臨死前我勸告你們,你們作為人類的炮灰,如果活下來了,為自己報仇吧,即使你們執(zhí)著于人類。
面對如此突發(fā)境地,我們知道,即使回地球也不會改變死亡的命運。
我與小晴沉默地走了許久,在黑暗之中宛若被世界拋棄的棋子,不知身往何方。
但我們心中都明白的很,現(xiàn)在只有兩條路,一條名為死亡,另一條名為宇宙。
逃亡宇宙是我們現(xiàn)在唯一的路。
臨死前我估摸著它最后一句話,已經(jīng)來到了馬車與她的飛船面前。
我用系統(tǒng)檢測了吳晉給安裝的新探測儀,那是精準度很高的一種,看來他準備用它來定位太陽系外大腦醫(yī)生的位置,以及推算其速度。
雖說是為了人類,吳晉卻選擇了犧牲別人。
我把探測器卸下來,再拿出馬車后面的激光導彈,把兩者簡單地裝在一起。
把導彈放置發(fā)射口后,我在小行星上用電子望遠鏡遠眺,在柯伊伯帶的外側(cè),有五六個發(fā)光點像流星般墜過來。
放大倍教看清,那是像閃亮藍光的烏賊在黑暗中疾馳。
我知道過不了多久,粒子身體分出更多烏賊來,屆時把太陽系包圍,人類已是甕中之鱉。
不管如何,我們終究還是人類。雖然活下去的希望都很渺茫,但人類要面對的,終究要知道。
我們沒有多看了,啟動飛船,用回程的燃料飛向宇宙深處,背后最明亮的一盞燈漸漸微弱。
導彈載著愛與恨,以及與硅基大腦的對話記錄,疾速飛向另一邊的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