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我醒來時頭痛欲裂,眼前是一片繡著牡丹的紗帳。
這是哪兒我嘟囔著,伸手想摸手機,卻只摸到了滑溜溜的絲綢被面。
小姐醒了!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突然出現在床邊,圓圓的臉蛋上滿是驚喜,小蓮這就去告訴老爺!
等等,小姐老爺我猛地坐起身,環(huán)顧四周——雕花的木床、古色古香的梳妝臺、繡著花鳥的屏風...這分明是古裝劇里的場景!
鏡子!給我鏡子!我聲音都變了調。
小蓮連忙捧來一面銅鏡。鏡中是一張陌生的臉——杏眼櫻唇,膚若凝脂,約莫十六七歲的模樣,美得讓我自己都看呆了。
我是誰我顫抖著問。
小姐別嚇小蓮,丫鬟一臉擔憂,您是祝家大小姐祝英臺啊。
祝英臺!那個為愛化蝶的祝英臺!
我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齜牙咧嘴。不是夢,我真的穿越了,還穿成了千古愛情悲劇的女主角!
小蓮,現在是什么年份
永和九年呀,小姐。
永和九年...東晉時期,正是梁祝故事發(fā)生的年代。我腦子飛速運轉,回憶著梁祝的劇情——女扮男裝求學、與梁山伯相戀、被迫嫁馬文才、最后雙雙化蝶...
不行!我猛地一拍床板,嚇得小蓮一哆嗦,這種悲劇結局絕對不能發(fā)生在我身上!
既然穿越成了祝英臺,我就要改寫歷史。梁山伯pass!馬文才嗯...記憶中是個高富帥反派,但至少比化蝶強。再說了,誰說反派就不能改造了
小姐,老爺說您醒了就去書房見他。小蓮怯生生地說。
我深吸一口氣:更衣!
一刻鐘后,我穿著淡青色的衣裙站在書房外,緊張得手心冒汗。推開門,一位面容嚴肅的中年男子正在看書。
父親。我學著古裝劇里的樣子行禮。
祝公遠抬起頭,目光如炬:英臺,為父思慮再三,決定送你去萬松書院讀書。
我瞪大眼睛——這不正是梁祝故事的開端嗎
不過,他話鋒一轉,你必須以男子身份前往。
果然!我心中暗喜,表面卻裝作驚訝:為何
你兄長體弱,無法繼承家業(yè)。你自幼聰慧,為父想讓你見識天下英才,將來輔佐家族。他捋著胡須,但女子入學有違禮法,故需女扮男裝。
我眼珠一轉:父親不怕女兒露餡
祝公遠笑了:為父已考校你多日。你言行舉止與男子無異,詩書禮樂也不輸兒郎。
原來在我穿越前,原主已經通過了父親的考驗。太好了,省得我露馬腳。
女兒遵命。我故作乖巧。
記住,從今日起,你便是祝家公子祝英臺。他嚴肅地說,三日后啟程,只帶小蓮一人隨行。
回到閨房,我立刻讓小蓮找來男裝。穿上月白色長袍,束起頭發(fā),銅鏡中的我活脫脫一個翩翩少年郎。
小姐...不,公子真��!小蓮紅著臉說。
我轉了個圈,對自己的扮相十分滿意。既然要女扮男裝,就得做到極致。我回憶著現代那些男神的樣子,調整站姿和表情。
小蓮,從今天起,你要時刻提醒我像個真正的公子哥。
是,公子。小蓮機靈地改口。
接下來的三天,我惡補了這個時代的禮儀和知識。好在原主本就博學多才,加上我現代人的見識,應付書院應該不成問題。
出發(fā)那日,天朗氣清。我穿著靛藍色長袍,腰懸玉佩,手持折扇,活脫脫一個風流倜儻的富家公子。祝公遠滿意地點頭,親自送我上馬車。
英臺,記住你的身份。他意味深長地說。
父親放心,兒子定不負所望。我故意提高聲調,惹得一旁的丫鬟們掩嘴輕笑。
馬車緩緩駛出祝府,我掀開車簾,望著漸行漸遠的家門,心中百感交集。
公子緊張嗎小蓮小聲問。
緊張我搖著扇子,露出自信的笑容,我是興奮!萬松書院,梁山伯,馬文才...我來了!
按照原劇情,我會與梁山伯結為兄弟,然后相愛,最后被馬文才拆散。但現在的我——一個從21世紀穿越而來的獨立女性,怎么可能按劇本走
小蓮,你知道馬文才嗎我突然問道。
馬太守家的公子聽說才貌雙全,但性情高傲...小蓮眨眨眼,公子為何問他
隨便問問。我笑得意味深長。
既然要改寫結局,何不直接拿下馬文才省得他日后作妖。梁山伯雖好,但化蝶的結局太慘了。馬文才有錢有勢,長得帥,只要改造一下脾氣,簡直是完美夫婿!
想到這里,我不禁笑出聲。小蓮一臉茫然地看著我,我拍拍她的肩:等著看你家公子我如何在書院翻云覆雨吧!
馬車顛簸前行,我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心中已有了盤算。萬松書院,將是我祝瑾瑜(雖然身體是祝英臺,但內心還是堅持用自己現代的名字)改寫命運的第一站。
這一次,我不僅要避免悲劇,還要活出個精彩人生!馬文才,準備好接招吧!
第二章
萬松書院比我想象的還要氣派。
青磚黛瓦的建筑群掩映在蒼松翠柏之間,朱紅色的大門上方懸掛著萬松書院四個鎏金大字,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門前石階上,三三兩兩的書生或站或坐,皆是錦衣華服,一看就是富家子弟。
公子,咱們到了。小蓮跳下馬車,伸手扶我。
我整了整衣冠,確保束胸足夠緊實,這才邁步下車。剛一落地,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陣馬蹄聲。
回頭望去,只見一隊人馬疾馳而來,為首的少年一襲玄色錦袍,胯下白馬神駿非常。他在書院門前勒馬停住,動作干凈利落,馬兒前蹄揚起,發(fā)出一聲長嘶。
是馬公子來了!周圍的書生們紛紛圍了上去。
馬公子馬文才!
我瞪大眼睛,打量著這位傳說中的反派。只見他翻身下馬,身姿挺拔如松,面如冠玉,眉目如畫,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這哪是什么兇神惡煞的反派分明是從畫里走出來的翩翩公子!
這位兄臺面生得很,可是新來的同窗馬文才目光一轉,竟落在我身上。
我心頭一跳,沒想到他主動搭話。按原劇情,這時候我該和梁山伯偶遇才對。我四下張望,果然看見不遠處有個青衫書生正朝這邊走來,想必就是梁山伯了。
機不可失!我果斷轉身,大步走向馬文才,拱手行禮:在下會稽祝英臺,初來乍到,還請馬兄多多指教。
馬文才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顯然沒想到我會知道他的姓氏。但他很快恢復從容,回禮道:原來是祝兄。馬某不過是早來幾日,指教不敢當。
他的聲音清朗悅耳,帶著幾分慵懶的貴氣,聽得我耳根發(fā)麻。近距離看,他的睫毛長得犯規(guī),在陽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襯得那雙桃花眼更加勾人。
祝兄馬文才挑眉,可是馬某臉上有什么不妥
我這才發(fā)現自己盯著人家看呆了,連忙收回視線:馬兄風采過人,在下一時看入神了。
呵,他輕笑一聲,祝兄倒是直率。
這時,那青衫書生已經走到近前,拱手道:兩位兄臺有禮,在下梁山伯,也是新入學子。
按照劇情,我此刻應該欣喜若狂地與梁山伯一見如故才對。但我只是淡淡回禮:梁兄。然后立刻轉向馬文才,馬兄可否帶我熟悉書院環(huán)境
馬文才眼中訝異更甚,但很快化為玩味:榮幸之至。
梁山伯尷尬地站在原地,我內心小小地愧疚了一下,但轉念一想: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讓他日后為情所困,不如現在就保持距離。
馬文才領我穿過書院大門,一路上不時有學子向他行禮問好,看得出他在書院地位頗高。
祝兄從會稽遠道而來,想必才學過人。馬文才漫不經心地問,不知平日喜好什么學問
這是在試探我的底細呢!我微微一笑:略通詩詞歌賦,最愛李太白的豪放不羈。
哦馬文才來了興趣,我也愛太白詩。不知祝兄最愛哪一首
我心中暗笑,跟我玩這個作為中文系畢業(yè)生,唐詩宋詞我可是信手拈來。但我故意說:最愛《將進酒》,尤其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一句。
馬文才眼中閃過驚喜:巧了,馬某也最愛此詩。不過...他話鋒一轉,太白詩雖好,終究不及當代謝靈運的山水詩精妙。
謝靈運那不是南朝詩人嗎現在可是東晉!我差點笑出聲,這家伙在給我挖坑呢。
馬兄說笑了,我故作驚訝,謝靈運乃劉宋時期人物,如今大晉江山穩(wěn)固,何來南朝之說
馬文才眼中精光一閃,隨即大笑:好個祝英臺!馬某不過試探一二,沒想到祝兄如此博學。
彼此彼此。我拱手,心想幸好我歷史還不錯。
正說話間,一位須發(fā)花白的老者走來,面容嚴肅:馬文才,又在與新同窗炫耀才學
馬文才立刻正色行禮:陳夫子明鑒,學生不敢。這位是會稽祝英臺,新入學子。
我連忙跟著行禮。
陳夫子上下打量我,目光如炬:既是新來,明日辰時參加入學考校,不得遲到。
學生謹記。我恭敬答道,手心卻冒了汗。入學考試原劇里可沒這出!
陳夫子又訓誡了幾句便離開了。馬文才見我神色有異,低聲道:祝兄勿憂,不過是考�!墩撜Z》《詩經》之類,以祝兄才學,定能應對。
我勉強笑笑,心里卻打起了鼓。雖說我是中文系畢業(yè),但古代典籍哪能全記得看來今晚得熬夜復習了。
對了,馬文才忽然湊近,他身上有淡淡的沉香味,祝兄為何獨獨找我引路方才那位梁兄似乎也想與祝兄結交。
我心跳漏了一拍,急中生智:馬兄氣度不凡,在下一見便心生親近。至于梁兄...我壓低聲音,不瞞馬兄,我觀他面色青白,怕是體弱多病之人。在下自幼怕被傳染,故而...
馬文才一愣,隨即哈哈大笑:祝兄真是...與眾不同!
看他笑得開懷,我松了口氣。這理由雖然牽強,但總比說因為我知道他是我的命定CP所以得躲著強。
傍晚,我被安排在一間清雅的廂房,與小蓮匆匆吃過晚飯后,就翻出帶來的書籍惡補�?珊拊鲙У臅�,我只能憑記憶回想《論語》內容。
公子,馬公子派人送來了這個。小蓮捧著一卷竹簡進來。
我展開一看,竟是《論語》精要!附著一張紙條:明日考校,僅涉前五篇。馬某無意刺探,但觀祝兄行李簡薄,想必書籍未帶齊全。此簡暫借,望助一臂之力。
我心頭一暖,沒想到這個反派如此體貼�?磥砦业倪x擇沒錯,馬文才絕對有改造潛力!
次日清晨,我頂著黑眼圈來到考場。一夜苦讀,總算把《論語》前五篇記了個七七八八。
考場內,二十余名學子正襟危坐。我找到自己的位置,恰好看見馬文才坐在前排。他回頭沖我眨了眨眼,我悄悄比了個感謝的手勢。
陳夫子踱步而入,清了清嗓子:今日考�!墩撜Z·為政》篇。為政以德,譬如北辰下一句是什么
我暗自慶幸,這正是我昨晚重點復習的。正要回答,卻聽一個聲音搶先道:居其所而眾星共之。
是梁山伯。他答完還回頭沖我友好地笑了笑,我只好點頭致意。
善。陳夫子點頭,下一題:道之以政下句
這次我搶先回答: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陳夫子微微頷首:祝英臺答得不錯。那么,誰能解釋此句含義
馬文才從容起身:夫子,此言治國之道。若僅靠政令刑罰約束百姓,他們雖能免于犯罪卻無羞恥之心;若以道德教化,禮儀規(guī)范,則百姓不僅有羞恥心,還能自我約束。
很好。陳夫子滿意地捋須,馬文才見解精到。
考試持續(xù)了一個時辰,我勉強應付下來,有幾處答不上來的,馬文才總會適時補充,巧妙地幫我圓場。梁山伯也不時作答,表現優(yōu)異。
考校結束后,陳夫子宣布:馬文才、梁山伯、祝英臺三人成績最佳。從今日起,你們三人同住一室,互相切磋學問。
什么!我和馬文才、梁山伯同住這劇情走向不對�。�
我偷瞄馬文才,他面上不顯,但嘴角微微抽動,顯然也很意外。梁山伯倒是滿臉欣喜:能與兩位賢兄同住,山伯三生有幸!
離開考場,馬文才悄聲問我:祝兄昨晚說怕梁兄體弱傳染,如今卻要同住,這可如何是好
我干笑兩聲:這個...在下突然覺得梁兄氣色好多了,想必無礙。
馬文才似笑非笑:祝兄變卦之快,令馬某嘆服。
我正想辯解,忽然聽見一陣喧嘩。轉頭望去,只見幾個學子圍著一個瘦小的少年推推搡搡。
瘸腿張也配來萬松書院回家種地去吧!
那少年拄著拐杖,面色蒼白卻不服輸:張某雖腿有殘疾,但心智不輸于人!
我心頭火起,正要上前,馬文才卻已大步走過去:住手!書院圣地,豈容爾等放肆!
那幾個學子見是馬文才,頓時噤若寒蟬,灰溜溜地散了。
馬文才扶住那少年:張兄無恙
多謝馬兄相助。少年感激道。
我驚訝地看著這一幕,這跟傳說中的馬文才形象大相徑庭�。�
待少年離開后,我忍不住問:馬兄認識那位張兄
馬文才淡淡道:張儀,吳郡人士,幼時墜馬致殘,但才學過人。馬某敬他是條漢子。
我心頭一震,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我竟先入為主地把馬文才當成了反派,卻忘了他首先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馬兄高義,祝某佩服。我真誠地說。
馬文才擺擺手:舉手之勞罷了。對了,祝兄今晚就要與我們同住了,可需要幫忙搬行李
不必麻煩馬兄,有小蓮在。我笑道,突然對即將開始的三人行生活少了幾分擔憂。
也許,這段書院生活會比我想象的有趣得多。尤其是,有這么一個出人意料的馬文才在身邊。
第三章
明日書院舉行射箭比賽,所有學子必須參加。陳夫子宣布道,捋著花白胡須,射藝乃君子六藝之一,不可偏廢。
我心頭一跳。射箭這倒巧了,前世我可是大學射箭社的骨干成員,還拿過校際比賽三等獎。偷偷活動了下手腕,我瞥了眼身旁的馬文才,他正專注地聽講,側臉線條在晨光中如刀刻般分明。
祝兄可通射藝離開講堂后,馬文才隨口問道。
我故作謙虛:略懂皮毛。馬兄想必是此中高手
他唇角微揚:尚可。家父重武備,自幼請師教導。
梁山伯湊過來,笑容溫厚:兩位賢兄談論射箭嗎山伯于此道生疏,怕明日要出丑了。
梁兄勿憂,我拍拍他的肩,射箭重在專注,不在力強。
馬文才挑眉看我:祝兄此言深得射藝三昧。
回房后,我迫不及待地讓小蓮找出最利落的男裝。束緊胸部時,我疼得齜牙咧嘴,但為了明天的比賽,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公子,您真會射箭小蓮一邊幫我束發(fā)一邊問。
等著看你家公子明日大展身手吧。我沖銅鏡中的自己眨眨眼。
次日天朗氣清,書院后山的射場早已布置妥當。箭靶立在五十步開外,紅心在白底上格外醒目。學子們陸續(xù)到來,有的摩拳擦掌,有的面露憂色。
馬文才一身玄色勁裝,腰間系著銀絲紋帶,整個人如出鞘利劍般英氣逼人。他手持一把漆黑長弓,弓身泛著冷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此弓名烏啼,乃西域良材所制。他見我盯著看,主動解釋。
我接過試了試,沉甸甸的很有質感:好弓!
祝兄用何弓
我從書院準備的弓架上選了一把:這個就成。
馬文才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此等普通弓,怕難發(fā)揮祝兄全部實力。
我笑而不語�,F代復合弓可比這復雜多了,這種傳統(tǒng)弓我上手就能用。
比賽開始,陳夫子親自擊鼓為號。第一個上場的是個高個子學子,他三箭有兩箭脫靶,紅著臉退下。接著幾人表現平平,直到梁山伯上場。
他姿勢標準,三箭都中靶,雖未及紅心,但已贏得一片喝彩。
梁兄好樣的!我真心實意地鼓掌。
馬文才隨后出場。他站定、搭箭、開弓,一氣呵成。箭如流星,嗖地釘入紅心。
好!全場沸騰。
接連兩箭,箭箭穿心。馬文才收弓時,目光掃過我,帶著幾分挑戰(zhàn)的意味。
輪到我了。深吸一口氣,我走上射位。手指觸到弓弦的剎那,前世訓練的記憶如潮水涌來。搭箭,扣弦,開弓至滿月——
咦身后傳來幾聲輕呼。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用的是地中海式撒放法,而非傳統(tǒng)的蒙古式。但箭已離弦,精準地扎進紅心,與馬文才的箭緊挨著。
第二箭,我稍作調整,箭矢竟將馬文才的箭從中間劈開,釘在同一位置。
場邊嘩然。馬文才眼睛瞪大,一臉不可思議。
第三箭,我故意偏了半分,讓箭擦紅心邊緣而過�?傄o人留點面子,何況是心上人。
祝英臺兩箭中鵠,一箭近鵠,優(yōu)等!陳夫子高聲宣布,眼中滿是贊賞。
比賽結束,馬文才總分第一,我以一分之差居次。領獎時,他低聲道:祝兄最后那箭,是故意射偏的吧
我心里一咯噔:馬兄何出此言
你第二箭能劈開我的箭,第三箭卻突然失準他輕笑,馬某雖不才,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我耳根發(fā)熱,正不知如何作答,忽見他遞來一塊雪白帕子:祝兄滿頭大汗,擦擦吧。
我下意識地接過,像女孩子那樣輕輕按壓額頭和頸部。馬文才的目光突然變得深邃,我猛地意識到動作太女性化,趕緊改成粗魯地抹了把臉。
多謝馬兄。我干笑兩聲,把帕子還他。
他接過時,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我的手掌,激得我心跳加速。那雙桃花眼似笑非笑,看得我渾身不自在。
明日是我生辰,他突然說,在舍下小設宴席,祝兄務必賞光。
一定到賀。我連忙答應。
回房路上,我滿腦子都是馬文才射箭時的英姿。那挺拔的身姿,有力的臂膀,專注的眼神...停!祝瑾瑜,你在發(fā)什么花癡!
公子臉怎么這么紅小蓮好奇地問。
熱的!我沒好氣地回答。
當夜,我輾轉難眠。隔壁床的馬文才呼吸均勻,梁山伯則發(fā)出輕微的鼾聲。月光從窗欞灑入,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影子。
我悄悄起身,想去院中透口氣。剛走到門口,忽聽馬文才輕喚:祝兄
我...我出去走走。我壓低聲音。
夜色已深,小心著涼。他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格外撩人。
很快回來。
院中月色如水,我坐在石凳上,思緒萬千。來這個世界已半月有余,原以為能輕松應對,卻沒想到會對馬文才...
祝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驚得差點跳起來。
馬文才手持一盞小燈走來,燈光映得他眉目如畫。他脫下外袍披在我肩上:更深露重,祝兄穿這么少,不怕生病
我這才發(fā)現自己只穿著單薄中衣,束胸的輪廓若隱若現!慌忙拉緊他的外袍,心跳如鼓:多、多謝馬兄。
他靜靜站在我身旁,仰頭望月:祝兄的射藝,師從何人
自學的。我隨口編道。
自學能達此境,祝兄真是...非凡。他語氣中帶著我讀不懂的情緒。
兩人沉默片刻,他突然說:其實,我知道祝兄的秘密。
我渾身一僵,血液仿佛凝固:什...什么秘密
馬文才轉身面對我,月光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深深淺淺的陰影。他緩緩抬手,我屏住呼吸——
祝兄是左撇子,卻用右手射箭,想必是為了隱藏真實實力。他輕笑,明日宴席,馬某期待祝兄展露真才實學。
我長舒一口氣,干笑道:馬兄慧眼。
回到房中,我輕輕躺下,卻見馬文才在對面床上睜著眼看我,目光灼灼如星。我慌忙轉身背對他,心跳久久不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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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傍晚,我精心打扮后,帶著小蓮前往馬文才的別院。說是別院,實則是座精巧的宅邸,亭臺樓閣一應俱全,顯出家世不凡。
馬文才親自在門口相迎。他今日一襲靛藍錦袍,玉冠束發(fā),比平日更添幾分貴氣。
祝兄來了。他笑容明亮,引我入內。
廳中已聚集了十余名學子,都是書院中的佼佼者。梁山伯也在其中,見到我熱情地招手。
宴席開始,珍饈美味次第而上。酒過三巡,氣氛愈加熱烈。有人提議行令賦詩,馬文才作為東道主率先吟誦一首,贏得滿堂喝彩。
聽聞祝兄詩才過人,何不賜教一首有人提議。
我推辭不過,起身想了想,決定借鑒一首后世佳作: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全場靜了一瞬,隨即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
絕妙!馬文才眼中閃著異樣的光彩,此詩清麗脫俗,不似凡品。祝兄大才!
我暗自吐舌,李白大大對不住了,借你詩作撩個漢。
有詩豈可無舞馬文才擊掌喚來樂師,祝兄可愿一展舞姿
我本欲推辭,但轉念一想,何不給他們開開眼起身走到廳中央,我示意樂師奏《霓裳》曲。
音樂響起,我先以古典水袖舞起勢,隨后融入現代舞的旋轉和滑步,最后甚至加入了一段街舞的wave動作。在眾人目瞪口呆中,我即興唱起了《青花瓷》的副歌部分,當然,把歌詞稍作古風化處理。
一曲終了,滿座寂然。我氣喘吁吁地站定,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玩過頭了。
這...這是什么舞曲有人結結巴巴地問。
我正絞盡腦汁想解釋,馬文才卻拍案而起:妙極!祝兄此舞此曲,融貫古今,別開生面,馬某生平僅見!
他這一帶頭,眾人如夢初醒,紛紛贊嘆不已。我偷瞄馬文才,發(fā)現他目光灼熱地盯著我,手中的酒杯傾斜了都沒察覺,酒液滴在錦袍上洇開一片深色。
宴席散后,馬文才執(zhí)意送我回書院。月色下,兩人并肩而行,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
祝兄今日...令人驚艷。他忽然開口。
馬兄過獎了。
不,他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我,祝兄與我所見之人都不同。你的詩,你的舞...甚至你的箭術,都透著一種...超脫時代的氣息。
我心頭一跳,他該不會看出什么了吧
馬兄言重了,不過是一些雕蟲小技。
他搖頭,還想說什么,突然被一陣喧嘩打斷。
抓賊啊!山長的紫金硯被偷了!
我們循聲趕去,只見書院藏書樓前圍了一群人。山長面色鐵青,說他的傳家寶硯臺不翼而飛。
必是內賊所為,山長怒道,今日進出藏書樓的都有嫌疑!
我數了數,有六個學子被列為嫌疑人,其中包括那個腿有殘疾的張儀。他們都被要求接受搜身檢查。
且慢,我站出來,山長,搜身恐有辱斯文。不如讓學生試著找出真兇
山長疑惑地看著我:你有何辦法
請允許學生詢問幾個問題。
得到許可后,我學著偵探劇里的樣子,開始盤問嫌疑人。馬文才站在一旁,眼中閃著興味的光。
你們今日何時進的藏書樓
可有人證
進去做什么
問了一圈,我發(fā)現有個叫李肅的學子言辭閃爍,說進去找《莊子》,卻說不清要找哪一篇。我請山長檢查他的物品,果然在書箱夾層找到了用布包裹的紫金硯。
李肅!你還有何話說山長怒喝。
李肅面如死灰,跪地求饒:學生一時鬼迷心竅...
事情解決后,馬文才在回廊下拉住我:祝兄如何斷定是李肅
他說去找《莊子》,卻說不清具體篇章,顯然在撒謊。我笑道,而且他右手食指有墨跡,說明最近用過硯臺,但他聲稱已經三天沒寫字了。
馬文才眼中滿是贊嘆:祝兄明察秋毫,馬某佩服。頓了頓,他又道,不過,張儀也有可疑之處。
哦
他進去說是為了查《左傳》,但我注意到他拿的是倒數的第二卷,而《左傳》相關內容應在第三卷。
我驚訝地看著他:馬兄觀察如此細致
略加留意罷了。他輕笑,其實我也懷疑李肅,因為他離開時衣袖下擺有輕微凸起,像是藏了東西。
我們相視一笑,有種默契在無聲中流淌。
祝兄,臨別時,馬文才突然說,無論你有什么秘密,我都...很欣賞現在的你。
月光下,他的眼神溫柔得讓我心顫。我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
回到房中,我輾轉反側。馬文才的話是什么意思他猜到我是女子了嗎還是...他喜歡上了作為男子的我
這個念頭讓我臉熱心跳。如果他真的喜歡上男裝的我,那等真相大白時...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我迷迷糊糊睡去,夢見馬文才在月下喚我祝姑娘...
第四章
書院后山有一片梅林,時值深秋,枝頭已綴滿花苞。這日課后,我獨自前往賞梅,想尋些靈感作畫。
剛走到林邊,忽聽樹叢后傳來窸窣聲。我警覺地轉身,只見三個蒙面人持刀逼近,眼中兇光畢露。
祝英臺是吧有人花錢買你的命!為首者獰笑道。
我心頭大駭,轉身就跑,卻被另一人攔住去路。眼看刀光襲來,我本能地閉眼——
祝兄小心!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是肉體碰撞的悶響。睜眼一看,馬文才不知何時出現,擋在我身前,左臂被劃開一道口子,鮮血瞬間染紅衣袖。
馬兄!我失聲驚呼。
馬文才咬牙踢飛一名歹徒的刀,右拳重重擊中另一人面門。歹徒見勢不妙,扶起同伴倉皇逃竄。
我想追,卻被馬文才攔�。簞e追...危險...
話未說完,他身子一晃,單膝跪地。我這才發(fā)現他傷口比想象的深,鮮血已順著手臂滴落在地。
你受傷了!我手忙腳亂地撕下衣擺為他包扎。
馬文才臉色蒼白,卻還強撐笑容:小傷而已...祝兄不必...
包扎時,我俯身靠近,束胸的布帶突然松脫,胸口一輕。我僵在原地,驚恐地發(fā)現——女裝里衣露出一角!
馬文才的目光果然落在我胸前,瞳孔猛地收縮。我慌忙轉身,手忙腳亂地整理衣物,耳邊嗡嗡作響,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完了,暴露了!
祝...姑娘馬文才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轉身,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馬兄...我...可以解釋...
出乎意料,馬文才竟輕笑出聲:其實...我早有懷疑。
啊這下輪到我瞪大眼睛了。
你的手太過纖細,喉結不明顯,而且...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這里有個耳洞,雖然很隱蔽。
我下意識摸向耳垂,果然,原主曾穿過耳洞的痕跡還在。這么小的細節(jié)他都注意到了
那...馬兄為何...
為何不說破馬文才眼中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我欣賞祝兄...不,祝姑娘的才學膽識,不愿因此斷了這段...友誼。
友誼二字他說得有些遲疑。我心頭微動,卻不敢深想。
現在怎么辦我苦笑,書院不收女弟子,這可是欺君之罪...
馬文才正色道:馬某以性命擔保,絕不泄露半分。他頓了頓,不過,那些刺客顯然是沖你來的,必須查清幕后主使。
我扶他起身,兩人慢慢往回走。秋風拂過,梅枝輕顫,我的心也亂如風中花瓣。
馬兄的傷...得趕緊處理。我擔憂地看著他血跡斑斑的袖子。
無妨,先去我別院吧,那里有藥。他聲音輕柔,總不能這樣回書院,惹人懷疑。
馬文才的別院離書院不遠,是個清幽雅致的小院。進門后,他喚來心腹小廝取藥,又命人備熱水。
我自己來。我接過藥箱,示意小廝退下。
馬文才挑眉:祝姑娘還會醫(yī)術
略懂一二。我小心地為他清洗傷口。幸好前世參加過急救培訓,處理這種皮肉傷還算拿手。
上藥時,馬文才一直盯著我看,目光如有實質,燒得我臉頰發(fā)燙。
馬兄...不問我為何女扮男裝嗎我試圖打破這曖昧的氣氛。
想必與祝家有關。他輕聲道,祝姑娘不愿依附閨閣,想以真才實學立世,馬某...敬佩。
我手一抖,藥粉撒多了些。他竟如此理解我雖然不完全準確,但比我想象的反應好太多。
馬兄不覺得女子如此...有違禮法
禮法是人所定,自然可由人改。他目光灼灼,祝姑娘的詩才箭藝,勝過多少須眉男子。
這話若是放在現代很普通,但在當時簡直是離經叛道。我心頭涌起一股暖流,手上動作越發(fā)輕柔。
包扎完畢,馬文才突然問:祝英臺是你真名
是...不過在家時,父母喚我小字瑾瑜。
瑾瑜...美玉也。他輕聲念著,仿佛在品味這個名字,我以后私下便喚你瑾瑜可好
我耳根一熱,點了點頭。
那么瑾瑜,他忽然正色,從今日起,我會教你如何更好地隱藏身份。書院人多眼雜,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
我感激地看著他:多謝馬兄。
私下無人時,喚我文才便好。他唇角微揚,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畢竟,我們現在是共犯了。
共犯二字讓我心頭一顫,竟有種奇妙的親密感。
回書院后,馬文才開始有意無意地幫我打掩護。他會在我束胸松脫時及時遞來外袍遮掩,在我月事不適時恰好送來補血藥膳,甚至幫我修改舉止中過于女性化的細節(jié)。
男子走路時肩膀不動,靠腰胯發(fā)力。一日課后,他在無人處示范給我看。
我試著模仿,卻像個機器人般僵硬。馬文才忍俊不禁,上前扶正我的肩膀:放松些,想象你是...是一棵迎風的松樹。
他站在我身后,雙手輕搭我肩頭,溫熱的呼吸拂過我耳際。我渾身僵硬,心跳如鼓,哪還顧得上什么松樹楊柳。
瑾瑜,專心。他低聲道,聲音如清泉流過石子。
我...我盡力...我的聲音細如蚊吶。
就這樣,在馬文才的特訓下,我越來越像個真正的少年郎。而作為回報,我開始教他一些現代知識。
女子為何不能讀書做官一次辯論課上,我拋出這個驚世駭俗的問題,古有婦好為將,班昭著史,女子才學不輸男子。
滿座嘩然。陳夫子氣得胡子直翹:荒謬!陰陽有序,男女有別,此乃天道!
課后,馬文才若有所思:瑾瑜今日所言...雖驚世駭俗,卻不無道理。
文才真這么想我驚喜地看著他。
我母親精通琴棋書畫,見識遠勝許多男子。他輕聲道,若女子皆有機會進學,未必不如男兒。
我心頭一熱,沒想到他如此開明。于是我開始給他講現代男女平等的理念,他時而驚訝,時而沉思,但從不斥為荒謬。
作為交換,他教我古代禮儀和書法。我的毛筆字慘不忍睹,馬文才看不過去,親自示范。
握筆要松而不懈,運筆如行云流水。他站在我身后,右手覆在我手上,帶著我書寫。
他的胸膛貼著我的后背,清冽的沉香味縈繞鼻尖,我?guī)缀鯚o法呼吸,更別提集中注意力寫字了。
專心。他低聲提醒,聲音里卻帶著笑意,瑾瑜的字...頗有童趣。
馬文才!我惱羞成怒,轉身要打他,卻因動作太大碰翻了硯臺,墨汁濺了他一身。
兩人看著對方狼狽的樣子,同時笑出聲來。
就這樣,我們的關系在朝夕相處中悄然變化。他不再是最初那個高傲疏離的馬公子,我也不再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女扮男裝者。在他面前,我可以偶爾流露出本性,不必時刻偽裝。
然而,好景不長。一個雨天,梁山伯在藏書閣偶遇正在整理衣冠的我,無意間看到了我松開的領口下若隱若現的束胸。
祝...祝賢弟你...他瞪大眼睛,結結巴巴說不出話。
我慌忙拉緊衣領,腦中飛速運轉如何解釋。
梁山伯卻突然紅了臉,低聲道:賢弟放心,山伯...山伯明白。
你明白什么了我一臉茫然。
賢弟如此...必是有難言之隱。梁山伯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彩,山伯絕不會說出去。
我松了口氣,卻不知更大的誤會正在形成。
從那以后,梁山伯對我的態(tài)度變得異常溫柔。他會恰好多帶一份點心給我,在我看書時偶然遞來一杯熱茶,甚至寫詩暗表情愫。
同窗共燭情誼長,何日得見紅妝揚...我讀著他不小心落在我案頭的詩箋,哭笑不得。
梁兄似乎誤會了。我向馬文才訴苦,他以為我女扮男裝是為了...接近他。
馬文才正在喝茶,聞言嗆得直咳嗽:梁兄倒是...自信。
現在怎么辦我苦惱地抓頭發(fā),總不能直接告訴他對不起,我對你沒意思,我心儀的是馬文才吧
話一出口,我和馬文才同時僵住。我剛才說了什么心儀...馬文才
我...我不是...我結結巴巴地想解釋,卻越描越黑。
馬文才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瑾瑜心儀...我
他的聲音很輕,卻如驚雷炸響在我耳邊。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承認嗎太羞人了!否認嗎又違背本心...
正當我進退兩難時,書院鐘聲響起,解救了尷尬的我。
該...該去上課了!我跳起來就往外跑,不敢回頭看他的表情。
那日后,馬文才似乎也有些不同。他會不經意地在我案頭放一本珍貴的字帖,或是恰好多摘了一枝梅花插在我房中的瓶里。每當我道謝,他總是故作淡然:隨手而已,不必掛懷。
而我則回贈一些親手制作的小點心,有時是仿制現代蛋糕,有時是創(chuàng)新口味的月餅。馬文才每次都吃得一干二凈,卻還要嘴硬:尚可入口,就是太甜。
這種曖昧的氣氛一直持續(xù)到初冬。一晚,我在月下獨坐,望著滿天星斗思念現代生活。忽然,一件厚袍披在我肩上。
天寒地凍,瑾瑜不怕著涼馬文才在我身旁坐下。
文才怎么來了
見你房中無人,猜你在此。他遞來一個手爐,有心事
我接過手爐,指尖不經意觸到他的,兩人同時一顫,卻都沒有立即縮回。
想家了他輕聲問。
嗯...有點。我含糊應答,總不能說我在想一千多年后的世界吧
馬文才沉默片刻,突然道:瑾瑜可知道,初見時,我為何獨獨對你另眼相看
我搖頭。
因為你看著我的眼神...與旁人不同。他仰頭望月,他們或諂媚,或畏懼,或嫉妒...唯有你,直視我的眼睛,不卑不亢,甚至帶著一絲...審視。
我心頭一跳,想起初見時我確實在評估這個反派的顏值。
后來,你的詩才、箭藝、膽識...一次次讓我驚訝。他轉頭看我,月光在眼中流轉,有時我覺得,你仿佛不是此世之人...
我呼吸一窒,他竟如此敏銳!
文才,我鼓起勇氣問,若有一日,你發(fā)現我并非你以為的那個人...你會如何
他凝視我許久,輕聲道:無論你是誰,從何處來,你都是那個在月下與我論詩,在箭場與我比試,在危難時為我包扎的...瑾瑜。
我的心像被一只溫暖的手輕輕攥住,酸脹又甜蜜。這一刻,我?guī)缀跸敫嬖V他真相——我來自未來,我知道原本的命運軌跡,我為他而來...
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太荒謬了,他會信嗎就算信了,會不會改變他現在看我的眼神
冷了吧回去吧。馬文才起身,向我伸出手。
我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卻因坐得太久腿麻,一個踉蹌跌入他懷中。兩人呼吸交錯,心跳聲清晰可聞。時間仿佛靜止,誰都沒有立即退開。
瑾瑜...他低喚我的名,聲音微啞。
我抬頭,對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的情緒讓我心顫。他的臉緩緩靠近,我下意識閉上眼...
祝賢弟!馬兄!梁山伯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我們如觸電般分開。梁山伯小跑過來,滿臉興奮:山長說要舉辦冬誦會,讓我們準備詩文呢!
知道了。馬文才語氣冷淡,與方才判若兩人。
回房路上,三人同行卻各懷心思。梁山伯不時偷瞄我,眼中柔情似水;馬文才面色沉靜,看不出情緒;而我,則沉浸在方才那一刻的悸動中,無法自拔。
那一夜,我輾轉難眠。每當閉上眼,就看見馬文才在月光下靠近的臉...
第五章
踏青我放下手中的毛筆,抬頭看向興沖沖跑進來的小蓮。
是啊公子!書院組織的,明日去青云山!小蓮興奮地拍手,聽說那里有溫泉,景致可美了!
我揉了揉發(fā)酸的手腕。連日苦讀,確實該放松一下。更重要的是——我瞥了眼窗外正在練劍的馬文才——這是個增進感情的好機會。
都有誰去
所有學子,還有陳夫子帶隊。小蓮掰著手指數,馬公子、梁公子自然都去...
我點點頭,心里已有了盤算。自從那晚差點親吻后,我和馬文才之間總縈繞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他待我比從前更溫柔體貼,卻又刻意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讓我捉摸不透。
次日清晨,書院門口熱鬧非凡。學子們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有的騎馬,有的步行。我選擇步行,好欣賞沿途風景。
祝賢弟!梁山伯快步走來,手里捧著一個精致的食盒,這是我讓廚房準備的糕點,路上可以充饑。
我尷尬地接過:多謝梁兄。
自從發(fā)現我的秘密后,梁山伯越發(fā)殷勤,幾乎到了明目張膽的地步。我偷瞄向不遠處的馬文才,他一身墨藍色勁裝,正冷著臉看這邊,見我目光掃來,立刻轉身去整理馬鞍。
馬兄怎么了梁山伯疑惑地問。
大概是...馬鞍不舒服吧。我干笑兩聲。
隊伍出發(fā)后,我故意放慢腳步,等馬文才騎馬經過時,仰頭笑道:馬兄好雅興,獨自騎馬賞景
他低頭看我,陽光透過樹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襯得那雙眼睛格外深邃:祝兄不也與梁兄相談甚歡
這話酸得我牙都要倒了。我強忍笑意:梁兄熱情,盛情難卻啊。
馬文才輕哼一聲,卻還是放慢馬速與我并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不知不覺已到山腰。
青云山果然名不虛傳。層巒疊翠,飛瀑流泉,空氣中彌漫著草木清香。行至一處岔路,陳夫子讓大家自由活動,申時在原地集合回程。
祝兄想往哪邊走馬文才翻身下馬,牽著韁繩問我。
我指了指西側的小路:聽說那邊有片野梅林,想去看看。
巧了,馬某也正有此意。他唇角微揚。
兩人并肩而行,把梁山伯幽怨的目光拋在身后。小路漸窄,馬文才索性將馬拴在樹下,與我步行深入。
文才,我壓低聲音,你收到家書了嗎
他腳步一頓:收到了。父親問我...學業(yè)進展。
我敏銳地察覺到他話里有話:只是學業(yè)
馬文才沉默片刻:還有...婚事。
我的心猛地一沉。是啊,在這個時代,像他這樣的貴公子,早該定親了。
父親希望我...爭取與祝家聯姻。他輕聲道,目光卻落在我臉上。
祝家那不就是...我瞪大眼睛:你知道我是...
我查過。他坦然道,會稽祝氏,名門望族,有一子一女。長子體弱,次女...閨名英臺。
我心頭狂跳。他早就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所以,你接近我...
最初不知是你。他打斷我,直到看見你的耳洞,才起疑調查。他苦笑,父親要我娶祝家女,我卻先愛上了女扮男裝的祝家女,真是...
愛我屏住呼吸。
馬文才耳根泛紅,加快腳步:梅林到了。
眼前豁然開朗,一片野梅林在山谷中怒放,如云似雪,美不勝收。我暫時放下心事,歡呼著跑進花海。
文才,快來!
我們在梅林中流連忘返,不知不覺已過申時。等想起要回去時,天色已暗。
糟了,集合時間過了!我急道。
馬文才倒很鎮(zhèn)定:無妨,我知道另一條近路。
然而,這條近路越走越荒僻,最終消失在密林中。我們徹底迷路了。
這就是你說的近路我雙手叉腰。
馬文才難得露出窘態(tài):上次來是兩年前...
眼看天色越來越暗,山風漸起,我當機立斷:先找個地方過夜吧,明天再找路回去。
我們在背風處找到一塊平坦的巖石,馬文才用隨身火石生起篝火,又脫下外袍鋪在石上。
你坐這里。他示意我坐在衣袍上。
那你呢
我守夜。他往火堆里添了根樹枝,山里有野獸。
我心頭一暖,卻搖頭道:輪流休息吧,后半夜換我。
馬文才還想堅持,突然臉色一變,猛地捂住右腿:嘶——
怎么了我急忙湊近。
好像...被什么咬了。他卷起褲腿,腳踝處兩個細小的牙印正在滲血。
我心頭一緊——蛇咬!看牙印形狀,八成是有毒的。二話不說,我解下腰帶,緊緊扎在他小腿上。
忍著點。我俯身就要吸出毒血。
馬文才卻一把推開我:不行!太危險!
別動!我厲聲道,毒血不吸出來,你會死的!
趁他愣神的功夫,我迅速吸出幾口毒血吐掉,又撕下衣角蘸水清洗傷口。做完這些,我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
這是...
雄黃粉。我撒了些在傷口上,防蛇蟲的,沒想到真用上了。
馬文才怔怔地看著我:你隨身帶這個
野外生存常識啊。我隨口道,隨即意識到說漏嘴了——古代閨秀哪懂什么野外生存
幸好馬文才沒追問,只是輕聲道:謝謝。
夜色漸深,篝火噼啪作響。馬文才的傷雖無大礙,但為防止毒發(fā),我堅持讓他躺下休息。
我守著,你睡會兒。我往火堆里添了些柴。
馬文才拗不過我,只好躺下,卻把外袍分了一半給我:山里露重,別著涼。
兩人并肩躺在窄小的巖石上,幾乎能聽到彼此的心跳。我仰頭望天,繁星如鉆,銀河傾瀉,美得讓人屏息。
瑾瑜。馬文才突然輕喚。
嗯
若有一日...我是說若有一日,我能明媒正娶,你可愿...嫁我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側頭看他�;鸸庥吃谒喞置鞯膫饶樕�,勾勒出一道金邊,那雙向來自信的眼睛此刻竟帶著幾分忐忑。
你這是在求婚嗎,馬公子我故意逗他。
我...他語塞,耳根通紅,只是假設...
我輕笑,突然起了玩心:那要看你的誠意了。
何為誠意
比如...我眨眨眼,先叫聲好姐姐來聽聽
馬文才猛地坐起,又因腿傷輕嘶一聲:祝瑾瑜!
在呢~我笑瞇瞇地應道。
他瞪著我,半晌卻無奈地笑了:你真是...不可理喻。
那你喜歡嗎我脫口而出,隨即后悔自己的大膽。
馬文才沉默片刻,輕聲道:喜歡。
兩個字,重若千鈞。我心頭一熱,不敢再看他,只盯著篝火發(fā)呆。兩人一時無話,卻有種無言的甜蜜在空氣中流淌。
后半夜,馬文才堅持換我休息。我確實困極了,迷迷糊糊睡去,醒來時發(fā)現自己身上蓋著他的外袍,而他正襟危坐,篝火映照下,眼下有淡淡的陰影。
你沒睡我揉著眼睛坐起。
不困。他淡淡道,卻掩不住一個哈欠。
我心頭一軟,這人真是...固執(zhí)得可愛。
天亮后,我們很快找到了下山的路。途中,馬文才的腿傷發(fā)作,走路一瘸一拐。我二話不說架起他的胳膊搭在我肩上。
不必...他掙扎。
少廢話!我兇巴巴地瞪他,昨晚誰救的你
馬文才啞口無言,乖乖讓我攙扶。兩人就這樣依偎著前行,遠遠看去,倒像一對難兄難弟。
快到山腳時,突然從樹叢中竄出五六個彪形大漢,手持刀斧,面目猙獰。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為首的大漢喝道,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山賊!我心頭一緊,下意識摸向腰間——可惜沒有佩劍。
馬文才卻不動聲色地將我護在身后:幾位好漢,我們是萬松書院學子,身上并無多少銀兩...
少廢話!一個刀疤臉獰笑,看你們衣著不凡,定是富家子弟!他目光落在我臉上,眼中閃過一絲淫邪,這小公子生得比娘們還俊,不如...
話音未落,馬文才已如離弦之箭沖了出去,一拳擊中刀疤臉面門!
瑾瑜,跑!他大喝。
我豈會獨自逃命抄起地上一根粗樹枝就加入戰(zhàn)團。馬文才雖腿傷未愈,但身手矯健,轉眼已放倒兩人。我則使出前世學的防身術,專攻下三路,打得一個山賊嗷嗷直叫。
小心!馬文才突然撲向我。
一道寒光閃過,馬文才肩頭被劃開一道口子,鮮血頓時浸透衣衫。我怒火中燒,抓起一把泥沙揚向那偷襲者的眼睛,趁他捂眼慘叫時,一記手刀劈在他頸側,直接把人打暈。
剩下兩個山賊見勢不妙,扶起同伴倉皇逃竄。
文才!我急忙查看他的傷勢。
皮肉傷,不礙事。他雖這么說,臉色卻因失血有些發(fā)白。
我撕下衣袖為他簡單包扎,心疼得手都在抖:你這個傻子!
馬文才卻笑了:值得。
兩個字,勝過千言萬語。我眼眶一熱,差點落下淚來。
回到書院時,我們狼狽的樣子引起軒然大波。陳夫子聽說我們遭遇山賊,立刻請來大夫為馬文才診治。梁山伯圍著我團團轉,又是端茶又是遞水,搞得我哭笑不得。
祝賢弟受驚了。他滿臉心疼,早知如此,我該與你同行的...
多虧馬兄相救,我沒事。我刻意拉開距離。
消息很快傳開,學子們議論紛紛。有人說馬文才為救祝賢弟奮不顧身,有人說兩人聯手擊退山賊配合默契,更有甚者,傳言兩人在山中獨處一夜...
祝兄與馬兄真是...情誼深厚啊。一個學子意味深長地說。
我假裝沒聽懂弦外之音,心里卻甜滋滋的。經此一役,我和馬文才的關系似乎更近了一步,雖然表面上還是同窗之誼,但彼此心照不宣。
三日后,小蓮神秘兮兮地遞給我一封家書:公子,老爺來信了。
我展開一看,是父親祝公遠的筆跡。信中先是例行問候,接著話鋒一轉——
...聞汝在書院表現優(yōu)異,為父甚慰。然汝年已及笄,婚事當議。馬太守近日遣人探問,有意為其子文才求娶。馬家門第顯赫,文才才貌雙全,堪為良配。汝意下如何...
我手一抖,信紙飄落在地。馬家主動提親馬文才知道嗎這是他的意思,還是他父親的主意
正胡思亂想間,小蓮又跑來:公子,馬公子請您去湖邊一敘。
湖邊,馬文才背對著我站在柳樹下,背影挺拔如松。聽到腳步聲,他轉過身,手里也捏著一封信。
家父來信了。他開門見山,命我...爭取與祝家聯姻。
我的心猛地一沉:所以...山中那些話...
不!他急切地打斷我,那是我真心實意!與家父無關!他上前一步,眼中滿是掙扎,瑾瑜,我...
我知道。我輕聲打斷他,我收到家書了。父親說...馬家有意提親。
馬文才瞪大眼睛:家父已經...
兩人相對無言,心中各有所思。夕陽西下,湖面泛著粼粼金光,美得讓人心碎。
瑾瑜,馬文才終于打破沉默,若你應允,我立刻修書回家,請父親正式提親。
我望著他認真的眉眼,心中五味雜陳。這一切來得太快,太突然。我知道自己已對他動心,但婚姻大事...更何況,我還有個穿越者的秘密從未向他坦白。
給我...三天時間考慮。我輕聲道。
馬文才眼中閃過一絲失落,卻仍尊重地點點頭:好。
回房后,我輾轉難眠。嫁給馬文才,意味著徹底融入這個時代,放棄回到現代的可能。但若拒絕...想到可能失去他,我的心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喘不過氣。
窗外,一彎新月悄然升起,清冷的月光灑在床前,如同我紛亂的思緒,剪不斷,理還亂...
第六章
三天考慮期將滿,我卻仍舉棋不定。
清晨,我獨坐窗前,望著院中那株初綻的梅花發(fā)呆。小蓮輕手輕腳地進來,放下一盞熱茶:公子,馬公子派人送來了這個。
她遞過一卷絹布。展開一看,是一幅精致的梅花圖,枝干虬勁,花朵鮮活,仿佛能聞到香氣。落款處題著:寒梅著花未
這是王維的詩句,下一句是君自故鄉(xiāng)來。馬文才在問我考慮得如何了。
我苦笑,提筆在另一張紙上寫下應知故鄉(xiāng)事,卻遲遲沒有送出去。小蓮在一旁欲言又止,最終悄悄退下。
午后,書院舉行詩會。我刻意選了離馬文才最遠的位置坐下。他幾次目光投來,我都假裝專注聽講,不予回應。
詩會結束,我快步離開,卻在回廊拐角被人一把拉住。馬文才將我堵在墻角,眼中滿是焦灼:瑾瑜,為何避我
馬兄言重了。我垂眼不看他,只是近日功課繁忙...
說謊。他聲音低沉,可是...嫌棄馬某了
我心頭一刺,抬眼對上他受傷的眼神,差點就心軟了。但轉念想到那封密信,又硬起心腸:馬兄多慮了。只是...婚姻大事,我還需再思量。
馬文才沉默片刻,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家父又來信了,催問聯姻之事。我尚未回復,想先知道你的心意。
我盯著那封信,胸口發(fā)悶。兩天前,我偶然在他房中看到另一封馬太守的密信,上面明明白白寫著:祝家門第雖高,卻無實權。聯姻可助我馬家籠絡江東士族,鞏固勢力...
那一刻,我如墜冰窟。原來他的表白,他的溫柔,都可能只是為了完成家族任務我不敢相信,卻又不能不信。
馬兄,我強作鎮(zhèn)定,令尊似乎很看重這門親事
馬文才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家父...確有考量。但我...
我明白。我打斷他,門當戶對,利益聯姻,自古如此。
不!他急切地抓住我的手,瑾瑜,我對你...
祝賢弟!梁山伯的聲音突然從廊外傳來,陳夫子找你!
我趁機抽出手,快步離開。馬文才在身后喚我,我沒有回頭。
當晚,月色如水。我輾轉難眠,起身到院中散步。不知不覺走到荷花池畔,卻見一人獨坐石上,仰頭望月——正是馬文才。
轉身欲走,他卻已看見我:瑾瑜。
聲音里的落寞讓我腳步一頓。他起身走來,月光下的臉龐棱角分明,眼中似有千言萬語。
能聽我說幾句嗎他輕聲問,說完你若仍想走,我絕不阻攔。
我點點頭。
我知道你看見了那封信。他開門見山,家父確有政治考量,但我對你的心意,與那些無關。
我心頭一跳,仍強裝冷靜:馬兄何必...
讓我說完。他深吸一口氣,初見時,我不知你是祝家女,甚至不知你是女子。我愛上的是那個在箭場上與我比肩,在詩會上語驚四座,在山賊面前臨危不懼的...你。
月光灑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勾勒出一道銀邊。他的眼睛亮得驚人,里面盛滿了我從未見過的誠摯。
家父的聯姻計劃,是我告知你身份后才提出的。若只為完成任務,我大可直接提親,何必...他聲音微啞,何必先在山中問你心意
我心頭微動,卻仍有顧慮:若...若我不是祝家女,你會...
會。他斬釘截鐵,哪怕你只是寒門女子,哪怕你無姓無名,我愛的只是祝瑾瑜這個人。
這句話如重錘擊在我心上。我抬眼看他,月光下,他的眼神熾熱而堅定。
瑾瑜,他突然單膝跪地,從懷中取出一枚白玉佩,這是我祖母傳下的玉佩,馬家世代只贈心愛之人。
玉佩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背面刻著贈吾愛瑾瑜五個小字。我眼眶一熱,這分明是...
前世祖父收藏的那枚古玉!我曾無數次把玩過,絕不會認錯�?伤趺磿谶@里怎么會有我的名字
這...這玉佩...
家傳之物。馬文才輕聲道,我前日特意回家取來,背面字樣是新刻的。
我顫抖著手接過,翻來覆去地看。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難道前世祖父的收藏,就是這枚玉佩這意味著...我和馬文才的緣分,竟穿越了時空
瑾瑜馬文才疑惑地看著我震驚的表情。
我...我正想說什么,突然聽見假山后傳來一聲輕響。
馬文才敏銳地轉身:誰
一陣窸窣聲遠去,似是有人匆匆逃走。馬文才想去追,我拉住他:別...萬一是...
怕是梁兄。他苦笑,他近日總暗中跟著我。
我心頭一緊。梁山伯若看到剛才一幕...
瑾瑜,馬文才轉回正題,眼中滿是期待,你可愿...接受這枚玉佩
我望著他真摯的眼神,心中天人交戰(zhàn)。理智告訴我,歷史走向不該輕易改變;可心卻不受控制地向他靠近。
我...話到嘴邊,卻變成,能再給我兩天嗎
馬文才眼中的光彩黯了黯,卻仍尊重地點點頭:好。
回房后,我將玉佩貼在胸口,心跳如鼓。前世那枚玉佩是祖父的心愛之物,他常說那是一段未了緣的見證。難道...
公子!小蓮慌慌張張跑進來,不好了!書院在查女扮男裝的學生!
我手一抖,玉佩差點落地:什么
剛聽廚娘說,山長收到舉報,說有女子混入書院,明日要逐一查驗!
我渾身發(fā)冷。是誰舉報的梁山伯還是剛才假山后的人
公子別慌,小蓮急道,馬公子派人傳話,說他已有應對之策。
馬文才知道了我既感動又擔憂。這事若處理不好,不僅我會被逐出書院,還可能連累家族聲譽。
次日清晨,書院氣氛明顯不同。學子們三三兩兩交頭接耳,不時有人向我投來異樣的目光。馬文才站在講堂外,見我來了,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示意我別過去。
諸位。陳夫子肅容走入,近日有傳言書院混入女子,此事關乎書院百年清譽,必須徹查。
講堂內鴉雀無聲。我強作鎮(zhèn)定,手心卻已汗?jié)瘛?br />
凡有嫌疑者,需接受查驗。陳夫子環(huán)視眾人,目光竟落在...梁山伯身上
梁山伯猛地站起:夫子!學生...學生絕非...
梁生莫急。陳夫子捋須,只是有人舉報見你耳垂有孔,疑是女子。
我瞪大眼睛。梁山伯耳垂有孔這是馬文才的計策
冤枉�。×荷讲婕t耳赤,學生幼時體弱,按鄉(xiāng)俗穿耳避邪,絕非女子!
耳洞只是其一。陳夫子又道,還有人說見你月事用品。
全場嘩然。梁山伯幾乎要哭出來:這、這從何說起...
我偷瞄馬文才,他一臉肅穆,眼中卻閃過一絲狡黠。這招夠狠,轉移視線還報復了梁山伯的跟蹤。
調查最終不了了之,但書院氣氛已變。學子們互相猜疑,誰都不敢再靠近誰。馬文才趁機在混亂中將一張紙條塞進我手中:今夜子時,藏書閣見。
入夜,我假寐至子時,悄悄起身。剛推開門,卻見地上放著一封信——是家書。
借著月光,我匆匆瀏覽。父親言辭急切,說馬家已正式提親,問我意向如何。信末還提到,若我不喜馬文才,還有吳郡陸家可選。
陸家我苦笑。這時代女子婚事,終究難自主。
藏書閣在月色中顯得格外幽深。我輕手輕腳推門而入,里面漆黑一片。
文才我低聲喚道。
沒有回應。我摸索著前行,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拉入懷中!
噓...馬文才的氣息拂過我耳際,外面有人。
我僵在他懷里,心跳如雷。他的胸膛緊貼我的后背,溫熱的體溫透過衣衫傳來,讓我渾身發(fā)燙。
是梁兄,他耳語道,一直跟著你。
我這才注意到窗外確實有輕微的腳步聲。梁山伯竟跟蹤我到這
怎么辦我聲音發(fā)顫。
馬文才沉思片刻,突然拉著我蹲下:瑾瑜,書院已不安全。山長雖今日暫被蒙混,但疑心未消。
你是說...
我們必須盡快解決這事。他聲音堅定,兩條路:一,你立刻病退回家;二...
二是什么
我們成親。
我呼吸一窒。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如星辰,里面盛滿了我讀不懂的復雜情緒。
若你應允,他輕聲道,我明日就派人回家,請父親正式下聘。你以祝英臺身份光明正大離開書院,無人敢質疑。
這確實是最穩(wěn)妥的辦法。但我仍有顧慮:那封密信...
我知道你擔心什么。他苦笑,家父確有政治考量,但我娶你,只因為你是你。
我沉默不語。馬文才輕嘆一聲,從懷中取出一物:看看這個。
是一封拆過的信。借著微弱的月光,我認出是馬太守的筆跡。信中嚴厲斥責馬文才為一女子耽誤大事,說他既已發(fā)現祝英臺身份,就該立刻揭發(fā),逼祝家就范,而不是兒女情長...
這...我震驚地抬頭。
我拒絕了。馬文才斬釘截鐵,我不會用這種方式得到你。
我心頭一熱,突然意識到自己錯怪了他。那封密信中的聯姻計劃,他根本不屑執(zhí)行。
文才...我聲音哽咽。
瑾瑜,他雙手捧住我的臉,額頭輕抵我的,我不逼你。若你真不愿,我送你安全回家,絕不糾纏。
他的呼吸拂在我唇上,帶著淡淡的茶香。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我能聽見他急促的心跳,感受到他微微顫抖的手。
我...
正要回答,突然砰的一聲,藏書閣大門被撞開!
果然在此!梁山伯的聲音炸響,馬文才!你...你們...
月光從門口瀉入,照見我們近在咫尺的臉。馬文才迅速將我護在身后:梁兄,請回。
我早該想到!梁山伯聲音發(fā)顫,祝賢弟...不,祝姑娘,你可知馬文才接近你,只為家族利益
我心頭一緊。馬文才冷笑:梁兄偷聽的本事倒是一流。
我這是救祝姑娘于水火!梁山伯激動道,馬家要的只是祝家門第,根本不是...
住口!馬文才厲喝,我與瑾瑜之事,輪不到你置喙!
兩人劍拔弩張,眼看就要動手。我急忙攔在中間:梁兄,文才,別...
祝姑娘,梁山伯痛心地看著我,馬文才已向山長告發(fā)你是女子,只等明日當眾揭穿,逼你就范!
我如遭雷擊,轉向馬文才:真的
荒謬!馬文才怒道,我何時...
山長親口所言!梁山伯打斷他,馬公子,敢做不敢當
我腦中一片混亂。馬文才急握住我的手:瑾瑜,信我,絕無此事!
梁山伯冷笑:那明日山長查驗時,馬公子可敢當面對質
求之不得!馬文才眼中怒火燃燒。
兩人怒目相對,我站在中間,心如亂麻。馬文才說的是真的嗎山長真的要查驗我梁山伯是在挑撥,還是確有此事
都別說了。我疲憊地打斷他們,明日...我自會應對。
馬文才還想說什么,我搖搖頭,掙脫他的手,獨自走向門口。夜風吹在滾燙的臉上,我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地離開。
身后,馬文才喚我的聲音被風吹散,如一聲嘆息...
第七章
天剛蒙蒙亮,小蓮就慌張地搖醒我:公子!不,小姐!山長召集所有學子到明德堂,說是...要查驗身份!
我猛地坐起,睡意全消。昨夜藏書閣的爭執(zhí),梁山伯的警告,馬文才的辯解,全在腦海中翻涌。最壞的情況還是來了。
幫我更衣。我強作鎮(zhèn)定,男裝。
小蓮手忙腳亂地幫我束胸、穿衣、綰發(fā)。銅鏡中的祝公子面容蒼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我深吸一口氣,挺直腰板——無論如何,不能露怯。
明德堂前,學子們已列隊站好,氣氛凝重如山雨欲來。我一眼看見馬文才站在前排,脊背挺直如松。似是感應到我的目光,他微微側頭,給了我一個安撫的眼神。
梁山伯站在另一側,見我來了,神情復雜地低下頭。
肅靜!陳夫子肅容走出,身后跟著一位我沒見過的威嚴老者——想必就是山長了。
山長目光如電,掃過眾人:近日書院有女子混入,壞我百年清規(guī)。今日必要徹查!
學子們嘩然,互相打量。我的心跳如鼓,手心沁出冷汗。
經查證,山長繼續(xù)道,會稽祝英臺,實為女子!
全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射向我。我雙腿發(fā)軟,卻強撐著不露怯色。
祝英臺,上前來!山長厲喝。
我邁步向前,腳步虛浮卻堅定。余光瞥見馬文才握緊了拳頭,指節(jié)發(fā)白。
學生...在。我拱手行禮,聲音竟出奇地平穩(wěn)。
山長冷笑:好個學生!女扮男裝,混入書院,欺君罔上,該當何罪
我咬緊下唇。按律法,這確實是重罪,輕則流放,重則殺頭。
山長明鑒,我深吸一口氣,學生...不,民女確為女子。但求學之心,不輸男兒。若有罪,愿一人承擔,不連累書院。
好個伶牙俐齒!山長怒極反笑,來人,將祝英臺押送官府!
兩名壯碩的院役上前要拿我。我閉上眼,腦中閃過父母的臉龐,現代的高樓大廈,還有...馬文才。
且慢!
一聲清喝炸響。我睜眼,只見馬文才大步上前,擋在我與院役之間。
馬文才,你要包庇罪犯山長瞇起眼。
非也。馬文才拱手,聲音沉穩(wěn),祝英臺確是女子,但入書院一事,馬某早已知情。
什么我瞪大眼睛。他這是...
荒謬!山長拍案,你既知情,為何不報
馬文才不慌不忙:因祝英臺與馬某已有婚約,入書院只為...增進學識,將來相夫教子。
我差點嗆住。這謊扯得也太大了!
山長狐疑地看著我們:當真
馬文才轉身面對我,眼中滿是懇求與歉意。他單膝跪地,執(zhí)起我的手:瑾瑜,事已至此,不如實言相告
我瞬間明白他的用意——這是唯一能救我又不連累書院的方法。雖然謊言會被拆穿,但至少能拖延時間。
...是。我艱難地點頭,民女...確與馬公子有婚約。
堂內嘩然。梁山伯臉色慘白,踉蹌后退一步。
山長捋須沉思:若真如此,倒情有可原。但需祝家與馬家作證。
家父已知此事。馬文才面不改色,馬某這就修書請他來。
山長勉強點頭:既如此,暫不送官。但祝英臺必須立刻離開書院,待兩家正式下聘,再議后事。
我松了口氣,至少免了牢獄之災。
離開明德堂,我立刻被帶到一間廂房軟禁,門外有院役把守。小蓮哭著收拾行李,我卻出奇地平靜,只是反復摩挲著馬文才給我的玉佩。
傍晚時分,房門被猛地推開。一位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入,面容威嚴,與馬文才有七分相似,卻少了幾分溫雅,多了幾分凌厲——必是馬太守無疑。
你就是祝英臺他冷冷打量我,目光如刀。
我行禮:民女見過馬大人。
哼,等了這么久都沒有答復,現如今的狀況,你可愿嫁與吾兒為妻!馬太守問道。
我低頭沉思,下定決心答道:民女愿意。
馬文才直挺挺地跪下:父親,兒子亦心悅祝姑娘,請父親成全。
沒出息。馬太守冷哼一聲:罷了,那我回去準備婚事。
我和馬文才相視一笑,十指緊扣。
三個月后,春暖花開時節(jié),我與馬文才正式定親。又過半年,馬文才參加科舉,高中進士。捷報傳來那天,馬太守樂得合不攏嘴,對我這個福星兒媳越發(fā)滿意。
婚禮定在八月十五,月圓之夜。馬家張燈結彩,賓客盈門。我穿著親手設計的嫁衣,在眾人祝福聲中,與馬文才交拜天地。
洞房花燭夜,馬文才輕輕掀開我的蓋頭,眼中滿是驚艷:娘子今日...美若天仙。
我笑著斟滿兩杯酒:夫君,飲過合巹酒,今生永不分離。
交杯飲畢,馬文才突然從懷中取出一物:給你的新婚禮物。
那是一本裝幀精美的詩集,封面上寫著《瑾瑜集》——竟是他親手抄錄的我們往來書信中的所有詩詞!
文才...我眼眶濕潤,也取出一個錦盒,我也有禮物送你。
盒中是一塊奇怪的金屬板,上面刻著奇怪的符號——是我用現代字母拼寫的我愛你。
這是...
我家鄉(xiāng)的文字。我深吸一口氣,決定坦白,文才,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我其實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馬文才一愣:什么意思
我來自一千多年后的世界。我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在那個世界,梁祝是個凄美的傳說。我穿越成了祝英臺,卻不想重復悲劇,所以...我要嫁給你。
馬文才呆住了,半晌才喃喃道:難怪...你懂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你...信嗎我忐忑地問。
他凝視我許久,突然笑了:信。因為你是瑾瑜,天上掉下來的娘子。
我噗嗤一笑,撲入他懷中。紅燭搖曳,映照出床帳上交織的人影...
一年后,我們在杭州創(chuàng)辦了瑾文書院,招收男女學生,傳授經史子集之余,也教些奇技淫巧。學生們都說,馬山長嚴厲,祝山長和藹,但兩人對視時,眼中都有光。
又三年,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出生,取名馬思齊,取見賢思齊之意。馬太守抱著孫子樂得合不攏嘴,再也不提什么實權了。
每當夜深人靜,我常望著星空,想著那個遙遠的現代世界。有時會覺得這一切像一場夢,但轉頭看見枕邊人安詳的睡顏,又會心一笑——無論穿越多少時空,有些緣分,注定要圓滿。
就像現在,馬文才迷迷糊糊地摟緊我,嘟囔著:娘子...該起了...
窗外,晨曦微露,新的一天又將開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