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深秋的療養(yǎng)院,被一片金黃的銀杏林包裹著,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地上鋪滿了厚厚的銀杏葉,宛如一條金色的絨毯,在微風中沙沙作響。灰色的墻壁爬滿了歲月的痕跡,鐵門在一陣風中吱呀一聲緩緩打開,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八歲的小滿獨自坐在療養(yǎng)院庭院的角落,身上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fā)白的藍色上衣,頭發(fā)凌亂地散著。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面前是一堆散落的銀杏葉,伸出小手,一片一片地數(shù)著樹葉,嘴里念念有詞,可眼神卻始終沒有聚焦,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對周圍的一切置若罔聞。
叮鈴鈴……一陣鈴聲突兀地響起,打破了這份寂靜。七歲的蘇黎像一只靈動的小鹿,蹦蹦跳跳地闖了進來,穿著淡黃色的連衣裙,外面套著一件鵝黃色的小外套,發(fā)梢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上面還沾著幾片金黃的銀杏葉。她胸前掛著一串銀鈴鐺,隨著她的奔跑,鈴鐺聲清脆悅耳,在這寂靜的療養(yǎng)院里格外引人注目。
你叫什么名字呀蘇黎站在小滿面前,歪著頭,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聲音輕快地問道。
小滿沒有回答,只是低頭繼續(xù)數(shù)著樹葉,嘴唇微微蠕動,聲音小得像蚊子叫:1、2、3……
你在數(shù)樹葉呀!蘇黎蹲下身,和他平視,眼睛亮晶晶的,雙手托著下巴,好奇地看著小滿。沒等小滿回應(yīng),她自顧自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塊發(fā)硬的槐花餅,看,這是我偷偷藏起來的,可好吃啦!說著,就把餅掰開,遞給小滿一半。
小滿依舊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數(shù)樹葉。蘇黎也不在意,自己咬了一口餅,含糊不清地說:唔,真甜。我叫蘇黎,你可以叫我小黎,以后咱們就是朋友啦!她的眼睛里滿是期待。
小滿還是沒有反應(yīng),手指在樹葉上劃來劃去。蘇黎有些著急,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寫著S和M的小木牌,跑到不遠處的銀杏樹前,踮起腳尖,努力地把木牌往樹皮上刻。
哎呀,好疼!一不小心,蘇黎的手指被木刺扎了一下,她皺著眉頭,輕輕吹了吹手指。好不容易刻好了,她拍了拍手,轉(zhuǎn)身對還坐在原地的小滿說:你看,這里有我們的名字,以后這就是我們的秘密啦。以后我們要經(jīng)常來這里玩,等我們長大了,還要在這里埋時光膠囊,約定十五年后再一起打開。
小滿這才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了一絲波動,但很快又低下頭。蘇黎以為他沒聽懂,也不氣餒,從另一個口袋里掏出一把樹葉,你看,我把樹葉都存起來了,等下次再來的時候,我們還可以一起玩。
突然,一陣風吹過,一片銀杏葉飄落在小滿的頭上。蘇黎笑著伸手幫他拿下來,呀,這片葉子好漂亮,像小扇子一樣。小滿看著她手中的銀杏葉,眼睛里閃過一絲好奇,下意識地伸手也去夠旁邊的一片。
蘇黎看到了,興奮地說:你也喜歡呀,那我們多撿一些,回家做成標本好不好說著,她就拉著小滿的手,開始在地上尋找起漂亮的銀杏葉來。
小滿的手被蘇黎拉著,一開始有些僵硬,可慢慢地,他開始主動去撿樹葉,還和蘇黎一起把撿到的樹葉放進蘇黎帶來的小布袋里。陽光照在他們身上,金黃的樹葉在他們身邊閃爍,仿佛給他們鍍上了一層金邊。
玩累了,蘇黎把小布袋系好,靠在銀杏樹上,氣喘吁吁地說:今天真開心,以后我們還要一起來。小滿坐在她旁邊,輕輕點了點頭,嘴里發(fā)出了一個模糊的聲音,像是在回應(yīng)她。
夕陽漸漸西下,把整個療養(yǎng)院染成了橙紅色。蘇黎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樹葉,我該回家啦,明天我還來找你。小滿望著她,眼神里有一絲不舍,小聲地說:明天……蘇黎高興地笑了,對,明天見!然后蹦蹦跳跳地朝著療養(yǎng)院的大門走去,鈴鐺聲在身后漸漸遠去。
小滿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樹葉,嘴角微微上揚。他抓起一把樹葉,向空中揚去,樹葉紛紛揚揚地落下,在夕陽的照耀下,像一只只金色的蝴蝶。
2
蘇黎住進了療養(yǎng)院的小滿房間。每天清晨,當?shù)谝豢|陽光灑在窗戶上,蘇黎就會睜開眼睛,她的目光首先落在那面貼滿畫紙的墻上,那是她的繪畫日記。手指輕輕撫過一張張色彩斑斕的紙,每幅畫都記錄著她和這個房間、和小滿的故事。
林深送飯總是帶著一股淡淡的中藥味,他總是提前半小時到達門口。門開的瞬間,林深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把飯盒放在桌上,仔細檢查每道菜的溫度。小滿今天看起來狀態(tài)不錯,希望他也能喜歡今天的菜。林深輕聲對蘇黎說著,眼神中滿是對小滿的關(guān)切。
蘇黎會開心地點點頭,蹦跳著拉著小滿坐到桌前。小滿快吃,今天有你最愛吃的。小滿卻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機械地拿起勺子。蘇黎卻并不氣餒,伸手拿起一個紙鶴,輕輕放在小滿掌心,小滿,看,這個千紙鶴會叫哦。她輕輕晃動手中的紙鶴,紙鶴的翅膀摩擦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小滿眼中閃過一絲光亮,抬起頭,琥珀色的目光第一次長時間停留在蘇黎臉上。
翻開蘇黎帶來的病歷本,泛黃的紙頁在指尖摩挲,頁角不經(jīng)意間露出Moon
Pie的字樣,像是一個被歲月塵封的秘密,不知承載著怎樣的過往。
療養(yǎng)院舉辦院慶日,天空湛藍如洗,白云悠悠飄蕩。孩子們在草地上歡快地奔跑,手中牽著色彩斑斕的風箏。蘇黎的風箏飛得特別高,那是一只展翅的雄鷹,她拉著線在草地上歡快地奔跑著。飛得更高,飛得更高!蘇黎興奮地呼喊著。
然而,一陣疾風吹來,風箏線在風中掙扎了片刻,啪的一聲斷裂了。風箏如同一只受傷的鳥兒,在空中搖搖欲墜。蘇黎的眼神瞬間凝固,瞳孔急劇收縮,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著風箏越飛越遠。
小滿察覺到蘇黎的不對勁,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角。蘇黎這才回過神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她咬緊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小滿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糖,遞給蘇黎。蘇黎接過糖,破涕為笑,拉著小滿的手,繼續(xù)和小伙伴們玩耍。
日子一天天過去,兩人用林深送來的奶粉罐改造時空膠囊的想法逐漸成型。那個奶粉罐被蘇黎用金色的顏料精心描繪,蘇黎畫上了他們一起放風箏的場景,還有病房里小滿最喜歡的銀杏樹。小滿也加入進來,用不熟練的筆畫添加了一些歪歪扭扭的線條。
夜晚,月光如水,灑在兩人身上。他們小心翼翼地將寫滿心愿的紙條放進奶粉罐,林深則在不遠處默默注視著。他輕輕咳嗽一聲,走過來。孩子們,時間不早了,快去休息吧。蘇黎拉著小滿,走到林深身邊,抱著他撒嬌道:爸爸,我們很快就能打開這個時光膠囊啦。林深撫摸著他們的頭,眼神中滿是慈愛:好,爸爸等著那一天。
把奶粉罐深埋在銀杏樹根下后,蘇黎和小滿手牽手站在樹下,仰望著天空。月光透過銀杏葉的縫隙灑在他們身上,仿佛為他們的未來鋪上了一層銀紗。蘇黎輕聲說:等這個膠囊被打開的時候,我們一定會變得更強大。小滿雖然不能完全理解,但也鄭重地點了點頭。
data-faype=pay_tag>
3
林深坐在堆滿資料的辦公桌前,昏黃的臺燈照亮了他手邊那篇關(guān)于記憶退化研究的論文。他眉頭緊鎖,眼神在文字間徘徊,每一段字句都像是刺入心底的針。記憶,如同易碎的琉璃,隨著時間推移,一點點剝落,直至消失不見……林深輕聲念著,腦海中浮現(xiàn)出蘇黎的笑容。她那銀鈴鐺般的笑聲仿佛還在耳邊回蕩,可如今,林深心中卻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深夜,療養(yǎng)院的餐廳靜謐無聲。林深和蘇黎相對而坐,桌上擺滿了精致的餐具和食物。往常,蘇黎總是乖巧地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等著林深說開動才開始用餐。
此刻,林深剛放下筷子,準備開口,卻突然看到蘇黎伸出手,想要拿放在右邊的水杯,卻一把抓空,轉(zhuǎn)而伸向了左邊。爸爸,水杯去哪兒了蘇黎的聲音帶著一絲慌亂。林深心頭一震,起身幫她拿起水杯,放在她面前。在這里,寶貝。蘇黎尷尬地笑了笑,拿起水杯,卻又不小心碰灑了身旁的一杯牛奶。那白色的液體在桌布上蔓延開來,像是一片不詳?shù)年幱啊?br />
平行蒙太奇的場景開始上演。在療養(yǎng)院的另一處,小滿坐在自己的房間里,面前攤開著蘇黎記錄星空觀測的筆記。筆記上畫滿了各種星座和奇奇怪怪的符號,字跡有些潦草,卻充滿了蘇黎對星空的熱愛。
與此同時,在林深的書房里,診療單被隨意地扔在桌子上。診斷結(jié)果是早期記憶退化癥狀,林深的目光在早期兩個字上停留許久。他揉了揉太陽穴,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那棵熟悉而又陌生的銀杏樹。腦海中,兩個世界的畫面不斷交織,一邊是小滿在努力理解著蘇黎筆記里的世界,一邊是蘇黎的病情在無聲地蔓延。
夜晚,月光如水,灑在療養(yǎng)院的每個角落。蘇黎趁著夜色悄悄潛入林深的書房。她的手指在抽屜上輕輕滑動,像是在探索一個神秘的寶藏。突然,她摸到了一本文件夾,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忐忑。她緩緩拉開抽屜,那本文件夾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親子鑒定報告復印頁。
蘇黎的呼吸變得急促,她的手微微顫抖著,拿起報告細細查看。那些復雜的基因數(shù)據(jù)和專業(yè)的術(shù)語她看不懂,但她知道這上面寫著自己和林深的關(guān)系。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手中的報告滑落在地。墻上的時鐘滴答滴答地走著,每一聲都像是敲在她的心頭。那一刻,蘇黎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個黑暗的深淵,無法逃脫。
回到自己的房間,蘇黎蜷縮在床上,淚水濕透了枕巾。窗外的銀杏樹在夜風中沙沙作響,像是在訴說著她內(nèi)心的痛苦。從那以后,蘇黎開始規(guī)律性地咀嚼一種特定的銀杏葉。每當記憶出現(xiàn)混亂,或是想起那親子鑒定報告,她就會不自覺地拿起一片銀杏葉放入口中。銀杏葉在她的齒間被慢慢咀嚼,苦澀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開來,卻仿佛能給她帶來一絲慰藉,像是一種精神鎮(zhèn)定劑,讓她在混亂的記憶中找到一絲片刻的安寧�?烧l也不知道,這看似平常的銀杏葉,卻成了她對抗命運的最后一絲倔強。
4
蘇黎的行李箱橫在房間中央,像一頭擱淺的巨獸。她跪坐在散落的衣物間,指尖突然觸到舊校服口袋里凸起的異物——那幅未完成的櫻花樹手繪畫在布料摩擦中簌簌掉落,鉛筆痕跡勾出未閉合的樹冠輪廓。她拾起畫紙的瞬間,窗外驚雷炸響,二十年前的雨夜記憶如暴雨傾盆而來。
實驗室的白熾燈在頭頂炸開藍焰。
快跑!反應(yīng)釜要炸了!林深的聲音混著玻璃爆裂的脆響。十二歲的蘇黎死死抱住實驗臺腿,眼睜睜看著藍色火舌舔舐過通風櫥,金黃的銀杏葉標本在火中蜷曲成焦黑的蝶。她的白大褂口袋里還揣著沒吃午飯的半塊銀杏窩頭,此刻卻突然泛出甜香,混合著刺鼻的消毒水味。
你早就知道。當下的爭執(zhí)聲刺破幻象。蘇黎攥著燒焦的診療單站在落地窗前,身后傳來林深壓低的聲音:當年院方銷毀了全部記錄,但細胞培養(yǎng)艙里的突變樣本......她猛地轉(zhuǎn)身,碰倒了陳列柜里的相框。照片里三歲的自己穿著印有銀杏圖案的圍兜,正被穿白大褂的年輕男子托在掌心,而那人正是眼前這張逐漸陌生的臉。
行李箱底層的鐵盒硌著她的尾椎骨。蘇黎發(fā)狠似的扯開鎖扣,翻出泛黃的診療單與病歷本。當她抽出那張印有Moon
Pie字樣的實驗記錄時,窗外暴雨驟降,雨水順著空調(diào)外機管道在玻璃上蜿蜒成流淚的痕跡。她忽然想起小滿每日早餐必吃的楓糖松餅,那上面金黃的糖漿與此刻掌心的銀杏香詭異地重疊。
你要把我們都鎖在這座實驗室里嗎這是昨天爭吵時的原話。畫面中的蘇黎將診斷書摔在實驗臺上,驚飛了窗外覓食的麻雀。此刻的現(xiàn)實卻是她盯著手中飄落的診斷書復印件,每個字都在滲血般灼痛。漸進性海馬體萎縮癥的診斷如一柄手術(shù)刀,精準剜去她所有僥幸——原來分不清瓷盤左右不是叛逆期的惡作劇,反復咀嚼銀杏葉實則是身體最后的自救信號。
雷聲在耳畔轟鳴。蘇黎抓起診療單踉蹌沖向門外,卻在旋轉(zhuǎn)樓梯拐角撞見正給小鼠注射試劑的林深。男人白大褂上的銀杏徽章晃得她眩暈,像二十年前那個雨夜,父親把瀕死的實驗體塞進保溫箱時的姿勢。
記憶開始坍塌。她看見自己把半塊發(fā)硬的窩頭高高舉起,碎屑如同細雪簌簌落下�?矗掠甑你y杏雨!小滿呆滯的瞳孔里突然閃過光亮,蘇黎卻在此刻踉蹌跌倒。滾落的鐵盒四分五裂,診療單與銀杏葉標本飄散在雨水中,她的指尖終于碰觸到真相——二十年前的雨夜里,林深藏在白大褂里的不是一支鋼筆,而枚刻著S+M的銀杏書簽。
當記憶如潮水褪去時,蘇黎在積水中拾起一片銀杏葉。她忽然發(fā)現(xiàn)葉脈深處竟藏著肉眼不可見的納米級電路,那是某次實驗的殘留物。雨水順著葉脈蜿蜒,拼湊出童年時聽到的呢喃:若記憶是程序,我便做你的補丁。此刻真相如同病毒入侵系統(tǒng),二十年的記憶宮殿轟然倒塌,而她卻在這廢墟中觸碰到了真正的月光。
5
蘇黎的腳步在養(yǎng)老院走廊里顯得格外蹣跚,灰色的燈光在頭頂搖曳,將她的身影拉長又縮短。走廊的墻壁上,一面面鏡子相互映照,形成了一個迷宮般的錯覺。她每走一步,鏡子里的反射就會讓方向變得混亂,那些看似相同的走廊仿佛在無盡延伸,將她困在這幾何的迷宮之中。
這是哪里……蘇黎喃喃自語,聲音在空蕩蕩的走廊里回蕩。她的聲音變得嘶啞低沉,失去了往日的清脆。她伸出手,試圖觸摸鏡面,手指卻在接觸到鏡子的瞬間,感覺觸碰到了虛空,那鏡中的倒影似乎有著自己的生命,正對她露出詭異的微笑。
她的腳步開始慌亂,眼睛在鏡子與現(xiàn)實的交界處游移。眼前的世界開始扭曲,那些筆直的走廊仿佛變成了螺旋,地面的瓷磚像水波一樣蕩漾著。她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角,呼吸急促,仿佛下一秒就會陷入無盡的深淵。
太陽切片……突然,她的聲音中蹦出了這個奇怪的詞匯。她蹲下身,撿起一片飄落在地的銀杏葉,放在手中反復端詳。那金黃的葉片在她眼中不再是普通的樹葉,而是散發(fā)著奇異光芒的太陽切片。她將葉子貼近臉頰,閉上了眼睛,仿佛能感受到陽光穿透葉片灑在身上的溫暖。
她繼續(xù)向前走,腳步越來越沉重。突然,一陣微弱的聲音傳來,像是童年的回聲。她順著聲音的方向?qū)ふ�,那是一只生銹的傳聲筒裝置,半掩在灰塵里。蘇黎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她仿佛看到了記憶的碎片,連忙走近,拿起傳聲筒,輕輕吹了一下。
喂……有人嗎微弱的聲音從傳聲筒里傳出,帶著一絲回聲。蘇黎的聲音在這空蕩的空間里回蕩,卻久久沒有回應(yīng)。她的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手卻緊緊握著傳聲筒,仿佛它是她與過去唯一的聯(lián)系。
她的腳步變得更加踉蹌,眼神開始變得迷茫。突然,一個護士從遠處走來,穿著潔白的制服,身影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模糊不清。蘇黎的眼睛瞬間睜大,她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
媽媽!她喃喃地叫了一聲,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她緩緩走上前,伸手想要抓住護士的手臂。護士一臉疑惑地看著她,想要躲開,蘇黎卻緊緊地抱住了她。媽媽,我終于找到你了。蘇黎的聲音中充滿了淚水,那是多年來的思念與委屈在此刻的宣泄。
護士愣住了,試圖掙脫蘇黎的懷抱,可蘇黎卻抱得更緊了。媽媽,你怎么能離開我我等你等了好久……蘇黎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走廊里回蕩,帶著無盡的悲哀。護士試圖與她溝通,可蘇黎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只有她才是清醒的。
她的眼神開始變得瘋狂,她將口紅從口袋里掏出,在護士的鏡子上一筆一劃地寫道:我不是媽媽。那紅色的字跡在鏡子上顯得格外刺眼,仿佛是她對現(xiàn)實的最后一絲掙扎。她寫完后,雙手捧著臉,放聲大哭,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地上,濺起小小的塵埃。
在這個被扭曲的空間里,蘇黎的意識逐漸模糊,她的記憶如同破碎的花瓣,在風中飄散。她在這場失格的儀式中,徹底迷失了自己,成為了時間的囚徒,在無盡的迷宮里,尋找著那個已經(jīng)不存在的媽媽。
6
漫天銀杏雨以違背常理的軌跡倒飛著,金黃的葉片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攥住,又狠狠拋向天空。林深猛地從辦公桌前起身,手中的實驗記錄本滑落在地。他望著窗外如夢似幻卻又透著詭異的景象,心中涌起一陣不安。記憶如同被攪亂的湖水,泛起層層漣漪。
小滿獨自坐在病房里,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銀杏雨的倒飛特效讓他的眼神中出現(xiàn)了一絲波動。他試圖起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仿佛被禁錮在這小小的空間里。他的思緒開始混亂,過去的回憶與現(xiàn)實的界限變得模糊不清。
與此同時,蘇黎站在一片飄雪的銀杏林中。她赤著腳,雪花落在她的發(fā)絲和肩膀上。她懷中抱著那株在寒冬中依然翠綠的銀杏幼苗,臉上洋溢著純粹而又瘋狂的笑容。她在雪地里旋轉(zhuǎn)著、跳躍著,嘴里哼唱著不成調(diào)的歌謠。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這株幼苗,和這漫天的雪花與飄舞的銀杏葉。
林深的視角里,他焦急地沖向療養(yǎng)院那個被他和蘇黎視為秘密基地的銀杏樹下。他跪在地上,雙手瘋狂地挖掘著,揚起的塵土和落葉混在一起。他的額頭布滿汗珠,心中的恐懼如同潮水般蔓延。終于,那枚生銹的奶粉罐被挖了出來,可當他顫抖著打開,卻發(fā)現(xiàn)里面空無一物,只有幾張發(fā)黃的紙張在風中打著旋。
不!林深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樹林中回蕩,他的眼神瞬間變得絕望。他抱著頭,蹲在地上,腦海中不斷閃過與蘇黎的點點滴滴。那些美好的回憶此時卻成了最鋒利的刀刃,一次次刺痛他的心。
小滿的視角中,他突然聽到了鈴鐺聲。那鈴聲急促而尖銳,節(jié)奏逐漸加快,直至變成救護車鳴笛
1:1
的復刻。他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看到蘇黎正踉蹌著向他跑來。她的頭發(fā)凌亂,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迷茫。
小滿……蘇黎的聲音顫抖著,她撲倒在林深的懷里,淚水奪眶而出。時間膠囊……沒有了……她的話語斷斷續(xù)續(xù),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鏡頭快速切換到蘇黎的視角。她想起之前在病房里,和小滿一起打開鐵盒的情景。鐵盒被打開的瞬間,一股刺鼻的藥味撲鼻而來,里面空蕩蕩的,只有滿滿的空藥瓶。陽光透過窗戶灑在藥瓶上,映出刺眼的光芒,那一刻,她感覺世界的末日來臨。
三個人在銀杏林中相對而立,眼神中滿是疲憊、痛苦和迷茫。林深望著蘇黎和小滿,心中滿是愧疚。我以為……我以為我們能守住約定……他的聲音哽咽,雙手無助地垂在身側(cè)。
小滿試圖開口安慰,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哽住,只能緊緊地握住蘇黎和小滿的手。
蘇黎的眼神逐漸變得空洞,她看著手中的空藥瓶,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出過去的畫面。那些與林深和小滿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如泡沫般破碎。她突然放聲大笑,笑聲在這寂靜的銀杏林中顯得格外詭異。
哈哈哈哈……蘇黎的聲音回蕩在空氣中,這算什么……什么約定……都是假的……她的笑聲戛然而止,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超現(xiàn)實畫面再次浮現(xiàn)。蘇黎仿佛置身于一個巨大的白色漩渦中,周圍是無數(shù)飛速旋轉(zhuǎn)的銀杏葉。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一片葉子,卻總是差那么一點點。鈴鐺聲在漩渦中不斷回響,越來越尖銳,仿佛要刺破她的耳膜。
小滿和林深也在這漩渦中掙扎,他們試圖靠近蘇黎,卻總是被一陣無形的力量推開。他們的呼喊聲在漩渦中漸漸消散,只剩下絕望的氣息彌漫在整個空間。
音效強化著這混亂的場景,鈴鐺聲、風聲、還有那尖銳的呼喊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強大的沖擊力,讓人仿佛置身于這場時空的混亂之中,感受著無盡的痛苦與絕望。
7
黎明的第一縷曙光,如纖細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大地。那棵見證了一切的銀杏樹下,樹根盤虬臥龍,錯綜復雜地嵌入大地的懷抱。鏡頭拉近,截取一段樹根的截面,年輪以一種神秘的姿態(tài)呈現(xiàn)。33圈清晰的紋路,記錄著歲月的流轉(zhuǎn),而其中幾道裂痕,宛如命運無情的刻痕,在晨光中泛著幽微的光。每一道裂痕,似乎都藏著一個故事,或痛或甜,或悲或喜。
林深站在樹下,目光深邃而疲憊。他的身旁,是小滿和那株在飄雪中蘇黎曾緊緊相擁的銀杏幼苗。如今,幼苗已長成小樹,嫩綠的葉片在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訴說著那些被時光掩埋的過往。
雙重閃回收束,畫面如走馬燈般快速變幻。童年時,金黃的銀杏林中,蘇黎那清脆的笑聲在空氣中回蕩。等十五年,咱們在這里埋個時間膠囊,就當是給大人的我們寫信。她的聲音,宛如天籟,帶著對未來的無限憧憬。而此刻,黃昏的病房里,病床上的蘇黎奄奄一息,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那漸漸西沉的夕陽,那曾經(jīng)靈動的眼眸,此刻卻蒙上了一層灰暗的紗。
小滿……林深……蘇黎的嘴唇微微顫抖,試圖發(fā)出聲音,卻只能發(fā)出微弱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氣音。她的手無力地垂在床邊,掌心那半枚銀杏標本,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生機,干枯而又脆弱。
畫面切換回現(xiàn)實,林深跪在樹根旁,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巧的盒子。他顫抖著雙手打開,里面是一封已經(jīng)有些泛黃的信,那是蘇黎曾經(jīng)留給他的。他小心地拿起信紙,將它湊近火堆�;鹧嫣蝮轮偶�,發(fā)出輕微的嗞嗞聲,字跡在高溫下逐漸顯現(xiàn)。突然,原本被火焰覆蓋的字跡中,有一行隱藏的字跡漸漸浮現(xiàn):有些愛,跨越時空,卻敵不過命運的安排。
林深的眼淚奪眶而出,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搖晃著,像是一片在狂風中飄搖的樹葉。小滿默默地走到他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在這時,小滿的手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顆發(fā)芽的銀杏種子。這顆種子,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他的手中,嫩綠的新芽從種子的縫隙中探出頭來,充滿了生機與希望。小滿看著手中發(fā)芽的種子,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又帶著一絲堅定。
他仿佛明白了些什么,抬起頭,望著那棵高大的銀杏樹,喃喃自語:愛的形態(tài),究竟是什么呢是蘇黎留在時光里的記憶,是爸爸無盡的思念,還是這顆在絕望中發(fā)芽的種子
余韻在空氣中緩緩流淌,鏡頭漸漸拉遠。那棵銀杏樹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訴說著永恒的秘密。鏡頭掠過墓碑間,新生的草葉上,露珠在晨光的照耀下閃爍著七彩的光芒。每一顆露珠,都像是時光的眼淚,又像是新生的希望。
林深和小滿靜靜地站在那里,望著這充滿生機與希望的景象。他們的心中,雖然依舊充滿了悲傷,但也多了一份對未來的期許。在這個永恒的悖論里,愛,或許就是這樣,在痛苦與絕望中,孕育著新的生機,在時光的長河中,永遠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