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8
話已說開,我不由得嘆息一聲。
聶將軍,你要講的事情我聽完了。
往事暗沉不可追,如今撒開手,各自過好各自的人生罷了。
他語氣苦澀:芊芊,我很想聽你再喚我一次景逸。
我搖搖頭:聶將軍,夫君和桐兒還在家等我。
我轉身要走,他伸出來想拉我的手很快又收回,只化為聲聲苦笑。
過后幾天,聶景逸沒有再遣人來送東西,只是還不見離開。
越華已經(jīng)開始盤算著要找他光明正大決戰(zhàn)一場,被我笑著制止了。
聶景逸遲早會明白而后離開的。
當年,縱然有太后的壓力和蕭晴綰的威脅。
可我父母至交尚在,家中爵位余威尚在,我不是沒有自保之力。
他說惱怒我不信他的感情,可他瞞著我時又何曾相信過我。
若是聶景逸沒有瞞著我,我們一起面對,又何至于此。
而且,兩次當街侮辱,乃至最后與蕭晴綰成婚,都是他親自做出來的。
這是實打實的傷害。
既然做下了,就要承擔后果。
夏日盡,秋風起。
聶景逸最后一次來叩門。
許久不見,他幾乎是形銷骨立,臉色蒼白得可怕。
我猶豫著要不要開門,他苦澀開口:芊芊,我來告別。
真是抱歉,還是想叫你芊芊。
我開了門,他顫顫巍巍坐下,虛弱地掃視了一下四周。
你過得很好,我便安心。
這些日子,叨擾了。
我沒來得及開口,桐兒倒是對他很感興趣,又跑過來扯他的衣袖。
叔叔叔叔,你又來啦。
你怎么變丑了
聽到這話我跟他不禁都被逗笑了,他順勢把桐兒攬入懷中。
叔叔心中有愧,所以生病了,才剛好些。
桐兒聞言,心疼地摸著他的手。
娘親生病的時候,爹爹就是這么做的。
叔叔你要早點好起來。
看到這幅情景,他笑得酸澀又羨慕。
芊芊,這樣孩兒繞膝的日子我想了許多年。
只是未曾料到......
后半句話他沒說完,我也無意去聽。
坐了半晌,桐兒在他懷中睡熟了,他溫柔地把她抱到床上,眼神中滿是依戀與不舍。
他從懷中拿出那支并蒂蓮的簪子:芊芊,這只簪子本來就是你的,如今物歸原主。
我對他這樣的態(tài)度感到有些累了。
既然當日已經(jīng)辜負錯過,如今在這里癡纏又算什么
言語中不免有些不耐煩:聶將軍,我說過了我不要。
你找個地方扔了就是,或者賞給窮苦人家也可換幾餐飽飯。
天色漸晚,實在是不便相留。
我打開院門,朝他做了一個請走的手勢:祝將軍一路順風。
他沒料到我的態(tài)度,顯得有些尷尬。
最終,他只能強作釋然:越夫人,祝你跟夫君百年好合。
走到門口,他又想到什么似的回頭:若有需要,我......
我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聶將軍,請吧。
他落寞轉身,背影寂寥,垂著頭一步步前行。
一場大雨不期而至,我拉著桐兒回到屋內。
關上門隔絕了與他的所有過往,并不知道他回京后與蕭晴綰鬧得沸沸揚揚。
這些年來,他與蕭晴綰一直以來沒有圓房,本想和離,也算是各自放手,但蕭晴綰不肯。
僵持之下,他讓阿恒查的事情也有了結果。
當年的仗打得順利,只是收尾時傳來密報說敵軍有小股人馬要趁夜偷襲。
密報上有皇家專屬的印記,一向不會有錯。
聶景逸信了。
到了現(xiàn)場才知道對面埋伏了上千人,他親衛(wèi)被沖散,自己也受了傷被蕭晴綰所救。
事后細想起來,那些埋伏的人明明都是皇家護衛(wèi)的行事風格。
他一直心存疑慮,如今阿恒查得明明白白,一切都是蕭晴綰設立的圈套罷了。
事情敗露,聶景逸以蕭晴綰無子無德為由,寫了休書。
蕭晴綰聲名盡毀,笑得絕望:我癡心付與你這么多年,以為救了你就能得到你的心,最終不過騙了自己,傷了他人。
她被休后搬回宮中,沒幾年便郁郁而終。
此次休妻,皇室顏面過不去,但也找不到借口發(fā)落聶景逸。
他卻主動請旨戍邊,遠離京都,一走便是許多年,再未娶妻。
有人問他為何終生不娶。
他說:曾經(jīng)最愛我的人,也是我這一生最愛的人,已經(jīng)被我親手弄丟了。
人生苦短,我不必為不值得的人用心,只是一心與越華一起,在涼州經(jīng)營好我們的小家。
我很快便發(fā)現(xiàn)自己又有了身孕,懷胎十月,我順利產(chǎn)下了一個男孩。
兒女雙全,夫妻情深,我從前想要的幸福,都得到了。
若干年后,聶景逸病死的消息傳到?jīng)鲋荨?br />
邊疆苦寒,他又郁結難消,不過四十便撒手人寰。
聽聞,他墓中只有一支并蒂蓮的發(fā)簪作為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