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消失的身份
凌晨三點十七分,程巖站在金碧輝煌夜總會后巷的陰影里,雨水順著他的黑色風衣滴落。他剛剛結束了一場長達四小時的談判——為周世雄擺平了碼頭區(qū)的麻煩。談判桌上,他用一把蝴蝶刀抵住了對方老大的喉嚨;談判桌下,他的另一只手悄悄發(fā)短信通知警方突擊檢查隔壁倉庫的毒品交易。
這是程巖的日�!仁呛趲投咽謳r哥,又是警方的臥底夜鶯。
手機震動,一條加密信息。程巖迅速解鎖查看,是聯絡人老馬的暗號:明早九點,老地方,緊急。
程巖皺了皺眉。老馬從不發(fā)緊急二字,七年臥底生涯中這是第一次。他刪掉信息,點燃一支煙,讓尼古丁壓下心頭的不安。
巖哥,老板找你。一個馬仔從后門探出頭。
程巖掐滅煙,整理表情走進夜總會。VIP包廂里,周世雄正在倒酒,五十歲的男人保養(yǎng)得像四十出頭,銀灰色的鬢角為他增添了幾分儒雅氣質。不了解的人會以為他是某個上市公司的CEO,而非掌控著濱海市地下毒品、賭博和色情產業(yè)的教父。
小程,坐。周世雄推過一杯威士忌,碼頭的事處理得漂亮。
程巖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應該的,雄哥。
我越來越欣賞你了。周世雄瞇起眼睛,七年前你剛來的時候,誰能想到那個在賭場門口打架的小混混會成為我的左膀右臂
程巖露出恰到好處的笑容,內心卻在計算——七年,足夠一個警察忘記自己是誰。他摸了摸左臂內側的傷疤,那是警校畢業(yè)時留下的標記,也是他提醒自己真實身份的方式。
對了,周世雄突然說,雅雯下周回國,我想安排你們見個面。
程巖的手指在酒杯上收緊。周雅雯,周世雄的獨女,在倫敦讀藝術史。黑幫公主與二把手的聯姻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的榮幸。程巖低頭掩飾眼中的警惕。
離開夜總會時已是凌晨五點。程巖驅車前往城郊的安全屋,準備與老馬會面。七年來,每月第一個周三,他們都會在這里交換情報。老馬是唯一知道夜鶯真實身份的人,是連接程巖與警察世界的唯一紐帶。
安全屋看起來一切如常,但程巖在五十米外就察覺到了異�!昂煹慕嵌炔粚�,門口沒有老馬習慣性放置的煙頭標記。
他拔出槍,緩慢接近。門鎖被撬過,但手法專業(yè),幾乎看不出痕跡。程巖側身撞開門,槍口掃過空蕩的房間——
老馬倒在血泊中,胸口兩個彈孔,眼睛還睜著。桌上放著一個檔案袋,上面用血寫著夜鶯二字。
程巖的血液瞬間凝固。他迅速檢查房間,確認沒有埋伏后,跪在老馬身邊合上他的眼睛。對不起,兄弟。他低聲說,然后轉向那個檔案袋。
里面是他的全部臥底檔案——身份證明、警號、每次行動的記錄,甚至還有他在警校的畢業(yè)照片。所有文件都被打上了已注銷的紅章。
程巖的雙手開始顫抖。沒有檔案,意味著警隊系統中不再有程巖這個警察;老馬死了,意味著沒有人能證明他的身份。他迅速翻找手機,撥打了一個七年未曾聯系的號碼——濱海市刑警隊內線。
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機械女聲宣告著他的噩夢成真。
程巖癱坐在椅子上,盯著手中的檔案。七年臥底,他早已習慣在黑白兩道間游走,但此刻,他第一次真正感到迷失——如果不再是警察,那他是誰黑幫二把手巖哥還是一個沒有身份的幽靈
窗外,警笛聲由遠及近。程巖猛地抬頭——有人報警了。他迅速將檔案塞進夾克,從后窗翻出,消失在晨霧中。
2
信任的假象
三天后,程巖站在周世雄私人會所的落地窗前,俯瞰濱海市夜景。這三天里,他嘗試了所有緊急聯絡方式,全部失效;他甚至冒險去了警局,卻發(fā)現自己的警員卡無法通過門禁系統。
小程,你最近心不在焉啊。周世雄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程巖轉身,臉上已經掛上了巖哥的標志性笑容。抱歉,雄哥,家里有點事。
家里周世雄挑眉,我記得你說過你是個孤兒。
程巖的背脊一涼。這是他在臥底檔案中編造的身世。養(yǎng)父母那邊的事,不重要。
周世雄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遞給他一杯酒。明天晚上家宴,雅雯想見你。穿正式點。這不是邀請,是命令。
程巖接過酒杯,突然注意到周世雄的袖扣——銀質,刻著精細的鷹隼圖案。他曾在老馬的尸體旁撿到一枚相同的袖扣,當時以為是老馬自己的。
現在這枚袖扣在周世雄手腕上閃爍,像是一個無聲的嘲諷。
雄哥的袖扣很特別。程巖狀似隨意地評論。
周世雄低頭看了看,微笑。雅雯送的生日禮物,說是象征我的眼光——像鷹一樣銳利。
程巖強迫自己喝酒,掩飾眼中的震驚。如果周世雄參與了老馬的謀殺,那么這場家宴很可能是個陷阱。但如果拒絕,更會引起懷疑。
我一定準時到。程巖說。
離開會所后,程巖驅車前往城市另一端的一家小網吧。他需要確認一件事——警隊內部是否真的刪除了他的所有記錄。
網吧角落里,程巖插入一個加密U盤,輸入老馬曾經告訴他的后門代碼,接入警局數據庫。搜索程巖——無結果;搜索夜鶯行動——訪問拒絕;甚至搜索他的警校同期同學,關于他的部分全部被抹去。
程巖的手停在鍵盤上。這不是普通的系統故障,而是有高層權限的人精心策劃的清除。警隊里有內鬼,而且位置不低。
他打開另一個加密文件,里面保存著七年來他收集的關于周氏犯罪集團的證據——賬本、交易記錄、甚至幾段秘密錄音。這些都是他準備在收網時使用的王牌。但現在,這些證據成了他唯一的保命符。
程巖的目光落在最新添加的一段錄音上。那是兩周前他偷偷錄下的周世雄與一個神秘人物的對話:
夜鶯必須被處理掉。神秘人說,聲音經過電子處理。
給我時間確認他的身份。周世雄回答。
上面已經決定了。他不是我們的人。
如果你們錯了呢
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程巖關掉錄音,感到一陣眩暈。上面是誰警隊內鬼還是更高的權力階層他意識到自己不僅失去了警察身份,還可能成為黑白兩道共同追殺的目標。
走出網吧時,天已微亮。程巖的手機震動,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信息:想知道真相嗎中午12點,海濱公園3號長椅�!粋朋友
程巖盯著這條信息,權衡著風險與可能的收獲。這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轉機。七年的臥底經驗告訴他,當身份開始模糊時,唯一的選擇就是繼續(xù)前進——直到找到答案,或者死亡。
他回復:我會去。然后刪除了信息。
在前往海濱公園的路上,程巖最后一次檢查了槍里的子彈。無論今天發(fā)生什么,他知道自己正走在一條無法回頭的路上——一個沒有身份的幽靈,在黑白之間的灰色地帶尋找真相。
3
灰色地帶
海濱公園3號長椅正對著一片人工湖,午時的陽光在水面上灑下碎金般的光點。程巖提前半小時到達,選了棵能夠觀察全局的榕樹隱蔽起來。他的手始終放在風衣口袋里,緊握著那把已經上膛的格洛克。
十二點整,一個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的嬌小身影出現在長椅旁。那人左右張望后坐下,從手提包里拿出一本《白夜行》——這是程巖與老馬約定的識別暗號。
程巖瞇起眼睛。不是老馬安排的接頭人,身形太纖細,像個女人。他猶豫了三秒,決定冒險。
東野圭吾最好的作品是《惡意》。程巖從樹后走出,低聲說出接頭暗語。
那人猛地抬頭,拉下口罩露出一張程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的臉——蘇芮,他在警校的同屆同學,曾經差一點成為他女友的女孩。如今她眼角已有了細紋,但那雙杏眼中的銳利絲毫未減。
七年了,程巖。蘇芮的聲音微微發(fā)顫,你居然還活著。
程巖迅速掃視周圍,確認沒有監(jiān)視后坐到她身邊。你怎么知道我還活著警隊系統里我已經被死亡了。
因為我從來不相信你會變節(jié)。蘇芮假裝翻閱書本,聲音壓得極低,老馬死前給我發(fā)了加密信息,說你有危險。我黑進了系統,發(fā)現你的檔案不是普通注銷,而是被北極星權限刪除的。
北極星
警隊最高級別的清除指令,只有副局長以上級別才能啟動。蘇芮從書頁間抽出一張照片,三天前,陳明達副局長和周世雄秘密會面。
照片上,周世雄正與警局副局長陳明達在一家私人會所握手,兩人笑容滿面。程巖的血液瞬間凍結——陳明達是老馬的直屬上司,也是夜鶯行動的少數知情人之一。
所以內鬼是陳明達。程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不止如此。蘇芮又遞過一張紙,看看這個。
那是一份醫(yī)院報告,患者姓名處赫然寫著周雅雯。診斷結果:妊娠6周。程巖冷笑出聲。所以這就是周世雄急于促成聯姻的原因——他的寶貝女兒懷孕了,需要找個接盤俠,而一個即將被除掉的黑幫二把手正是完美人選。
我需要你幫我做件事。程巖將資料塞進內袋,查查北極星計劃到底是什么,還有老馬死前在調查什么。
蘇芮猶豫了一下:這太危險了,陳明達已經——
老馬死了!程巖突然的低吼讓蘇芮瑟縮了一下,而我甚至不能為他舉行葬禮,因為理論上我這個警察根本不存在!他深吸一口氣平復情緒,我需要知道自己在為什么而戰(zhàn),蘇芮。否則我真的會變成他們口中的那個黑幫分子。
蘇芮凝視他良久,輕輕點頭:我會查。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活著回來。無論發(fā)生什么,記住你是誰。
她將一個U盤塞進程巖手中:這里有我收集的所有關于周氏集團和陳明達的資料。下次聯絡用這個加密頻道。說完,她起身離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公園的人流中。
程巖在長椅上又坐了十分鐘才離開,確保沒有人跟蹤。他駕車在城里繞了足足一小時,才回到周世雄為他安排的公寓。
剛推開門,程巖就僵在了原地——周世雄坐在他的沙發(fā)上,手中把玩著那個裝有警局證據的U盤。
小程,你遲到了。周世雄微笑,家宴七點開始,現在已經六點四十了。
程巖的右手悄悄移向腰后的槍。如果周世雄看了U盤內容,那么今晚不是家宴,而是處決。
抱歉,雄哥。我去取了給雅雯小姐的禮物。程巖慢慢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首飾盒——這是他原本準備用來應付聯姻戲碼的道具。
周世雄的目光在U盤和首飾盒之間游移,最終大笑起來:好小子,懂得討女人歡心了!走吧,別讓雅雯等急了。
程巖跟著周世雄出門時,后背已經濕透。U盤上的指紋識別器顯示未被強行破解——周世雄不知道密碼,還沒看到內容。但這只是暫時的喘息。
豪華轎車駛向周家別墅的路上,程巖透過車窗看著城市的霓虹。七年前他自愿接下這個臥底任務時,師父告訴他:最危險的不是死亡,而是忘記自己是誰。
現在他明白了。七年的巖哥生活已經在他靈魂中刻下無法抹去的痕跡。三周前他毫不猶豫地開槍打傷了一個不守規(guī)矩的毒販;昨晚的噩夢里,他卻變成了那個毒販,被穿警服的自己擊斃。
周家別墅燈火通明。程巖整理領帶,掛上巖哥的面具走進去�?蛷d里,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年輕女子正背對他們彈鋼琴。聽到腳步聲,她轉過身來——
程巖的呼吸一滯。周雅雯比照片上還要美麗,但那雙和周世雄如出一轍的鷹目中閃爍著某種令他警覺的東西——不是富家千金的驕縱,而是捕食者的計算。
爸爸。周雅雯起身擁抱父親,然后向程巖伸出手,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巖哥吧
程巖握住她纖細的手指,感到一陣異常的冰涼。久仰雅雯小姐大名。
叫我雅雯就好。她微笑,指甲輕輕刮過程巖的掌心,爸爸說你很特別,現在我明白為什么了。
晚餐如同精心編排的戲劇。周世雄談笑風生,周雅雯頻頻向程巖敬酒,而程巖則完美扮演著受寵若驚的二把手角色。甜點上桌時,周世雄突然拍了拍手:
我有重要消息宣布。下個月,雅雯和小程將舉行訂婚儀式!
在周世雄期待的目光下,程巖不得不站起來,假裝激動地握住周雅雯的手。當他低頭作勢要吻她時,周雅雯用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耳語:
我知道你是誰,夜鶯。
程巖的嘴唇在距離她手背一厘米處僵住。周雅雯趁機主動湊上來,給了他一個看似甜蜜實則充滿威脅的吻。
歡迎加入家族,親愛的。她大聲說,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回程的車上,周世雄遞給程巖一杯香檳:從今天起,你就是家人了。下周開始,你會接手碼頭的全部業(yè)務——包括新到的特殊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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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巖知道那指的是什么——一批來自金三角的海洛因,足以讓上千人上癮的毒藥。這是終極測試,如果他拒絕,就證明他不是真正的黑幫;如果接受,就徹底越過警察的底線。
我的榮幸,雄哥。程巖碰杯,將香檳一飲而盡。
回到公寓,程巖立刻反鎖房門,拉上所有窗簾。他從書架暗格中取出備用手機,插入蘇芮給的U盤。屏幕上跳出的文件讓他瞳孔收縮——
北極星計劃:跨部門特別行動。目標:滲透并控制周氏集團,將其轉化為執(zhí)法部門可控的犯罪渠道。行動代號:馴鷹人。
程巖的手指顫抖著向下滑動。文件末尾的批準簽名處,陳明達的名字旁邊還有一個更令人震驚的簽名——周雅雯。
4
噩夢重現
程巖從噩夢中驚醒,冷汗浸透了床單。夢中他站在鏡子前,鏡中的自己一半穿著警服,一半是黑幫打扮,兩半身體互相廝殺。最后活下來的那個,面目全非。
凌晨四點,他沖了個冷水澡,試圖洗掉那種粘稠的罪惡感。周雅雯的警告、北極星計劃、即將到來的毒品交接——信息碎片在他腦中旋轉,卻拼不出完整的圖案。
唯一確定的是,他已經陷入一個比想象中龐大得多的陰謀。周世雄、陳明達甚至周雅雯,都可能是棋子而非棋手。
晨光微露時,程巖驅車前往碼頭。作為新任主管,他需要熟悉業(yè)務。集裝箱區(qū)彌漫著魚腥味和機油味,工人們像螞蟻一樣搬運貨物。表面看是合法的進出口貿易,實則暗藏玄機。
巖哥!一個滿臉橫肉的男子跑過來,我是阿泰,雄哥讓我配合您。
程巖點頭,跟著阿泰走向最遠處的12號倉庫。路上,阿泰壓低聲音:雄哥說您需要先了解特殊程序。
倉庫門打開,程巖的胃部一陣抽搐——二十幾個十幾歲的女孩蜷縮在角落,眼神空洞。她們中有的手臂上滿是針眼,有的臉上帶著淤青。
這批貨今晚運往金碧輝煌。阿泰咧嘴一笑,處女價高,雄哥說您可以先挑。
程巖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七年前剛臥底時,他告訴自己是為了正義;三年前第一次協助警方搗毀周氏集團的制毒點時,他感到自豪;現在,他成了販賣人口的幫兇。
把最漂亮的三個留出來。程巖強迫自己說,雄哥喜歡新鮮的。
離開倉庫后,程巖借口檢查安全系統,溜進了監(jiān)控室。他快速調出倉庫平面圖,記下所有出入口和監(jiān)控死角,然后用手機拍下女孩們的照片。這是證據,也是對自己的提醒——無論身份如何模糊,有些底線絕不能跨越。
回市區(qū)的路上,程巖撥通了一個七年沒聯系的號碼——濱海市掃黃打非辦公室的舉報熱線。他用變聲器簡短提供了12號倉庫的信息,然后迅速銷毀SIM卡。
下午三點,周世雄緊急召見。程巖走進辦公室時,周世雄正在大發(fā)雷霆。
警方突襲了12號倉庫!誰走漏的風聲他一拳砸在桌上。
程巖故作震驚:不可能!我剛從那里回來,一切正常。
三十個女孩全被救走了!周世雄瞇起眼睛,巧合的是,你剛接手就出事。
房間里的保鏢們悄悄移動位置,封住了所有出口。程巖的心跳加速,但面上不動聲色:雄哥懷疑我我有什么理由背叛自己的岳父
理由周世雄冷笑,突然從抽屜里掏出一沓照片摔在桌上,比如這個!
照片上是程巖和蘇芮在公園長椅交談的畫面。程巖的血液瞬間凍結——他被監(jiān)視了。
她只是我以前的相好。程巖強裝鎮(zhèn)定,男人都有需求,但訂婚后我保證——
她叫蘇芮,濱海市刑警隊技術科警官!周世雄怒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
程巖的手悄悄移向腰后的槍。如果今天要死在這里,他至少要帶走周世雄。
就在氣氛劍拔弩張之際,辦公室門突然被推開。周雅雯踩著高跟鞋走進來,手里拿著一份文件。
爸爸,你錯怪阿巖了。她將文件遞給周世雄,我剛拿到情報,泄密的是碼頭區(qū)的老劉,他想搶我們的生意。
周世雄掃了眼文件,表情逐漸緩和。程巖知道這是個謊言,但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周雅雯的介入——她為什么要救他
小程,我向你道歉。周世雄突然變臉,親切地拍拍程巖肩膀,最近壓力太大,疑神疑鬼的。今晚來家里吃飯吧,我們商量訂婚細節(jié)。
危機暫時解除,但程巖知道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離開時,周雅雯貼心地送他到電梯口。
下次見情人記得選更隱蔽的地方,夜鶯。她在電梯門關閉前低語,嘴角掛著貓捉老鼠般的微笑。
回到車上,程巖的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他打開蘇芮的U盤,重新審視北極星計劃的細節(jié)。在計劃書的角落,他發(fā)現了一個被幾乎擦掉的標記——一只鷹隼的簡筆畫,與周世雄的袖扣圖案一模一樣。
所有線索突然串聯起來。北極星計劃不是要摧毀周氏集團,而是要接管它;周雅雯不是單純的富家女,而是這個計劃的核心;而他,程巖,既是棋子也是獵物。
夜幕降臨時,程巖來到城市墓園。在老馬的衣冠冢前(因為尸體還在警局停尸房),他放下一束白菊和一瓶二鍋頭——老馬生前最愛。
兄弟,我不知道該用哪個身份向你告別。程巖低聲說,警察程巖還是黑幫巖哥也許兩者都已經死了。
他打開酒瓶,一半灑在墓前,一半自己喝下。酒精灼燒著喉嚨,卻澆不滅心中的寒意。
手機震動,一條加密信息。蘇芮發(fā)來的:緊急。陳明達與周雅雯明晚10點在海天酒店密會。北極星計劃有變,你已成清除目標。建議立即撤離。
程巖盯著信息看了很久,然后緩緩打字回復:不撤離。準備反擊。
他拿出另一部手機,撥通了一個七年未曾聯系的號碼——濱海市警察局局長辦公室的私人線路。電話接通后,程巖只說了一句話:
夜鶯請求啟動涅槃計劃。
掛斷電話,程巖望向墓園上方的星空。明天晚上,他要么重獲新生,要么永遠沉淪。無論如何,這場持續(xù)七年的偽裝游戲該結束了。
5
暗夜同盟
海天酒店2108號房的門鈴在晚上9:45準時響起。程巖透過貓眼確認是蘇芮后,才解開防盜鏈放她進來。她今天打扮成客房服務人員,推著餐車,但程巖知道那下面藏著他們今晚需要的一切。
你瘋了直接來酒店程巖壓低聲音,同時檢查走廊是否有尾巴。
蘇芮反鎖房門,掀開餐車下層桌布。里面不是餐具,而是一套監(jiān)聽設備、一把改裝過的格洛克19和兩件輕薄型防彈衣。陳明達十分鐘后到,周雅雯已經在隔壁2106了。她快速組裝著設備,老K黑進了酒店系統,這個房間和隔壁的消防通道監(jiān)控會循環(huán)播放空畫面。
程巖拿起那把格洛克。比標準型號更輕,彈夾容量卻更大,槍身做過啞光處理不會反光——蘇芮記得他的所有使用習慣。七年前在警校射擊場,是她教會他雙手持槍的訣竅。
涅槃計劃是什么蘇芮突然問,眼睛沒離開頻譜分析儀,昨天局長收到你的信號后,整個高層都震動了。
程巖沒有立即回答。七年前接受臥底任務時,局長親自給了他一個代號NPHX的加密U盤,說那是最后的保險。當你的身份被完全抹去時使用它。局長的聲音至今回響在耳邊。
一個幽靈協議。程巖最終說,如果夜鶯行動失敗,或者我變節(jié),所有相關人員都會被清除——包括周世雄、陳明達,甚至我自己。
蘇芮的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一秒:所以今天是...
要么我們拿到證據證明陳明達是內鬼,要么我們都活不過明天。程巖檢查著彈匣,局長不會讓知道太多的人活著。
耳機里突然傳來電流雜音,接著是老K的聲音:目標進入電梯,獨身一人,看起來心情不錯。操,這老狐貍還哼著小曲兒。
程巖和蘇芮迅速進入位置。她負責監(jiān)聽設備,他持槍站在與2106相連的連通門前——酒店套房的設計缺陷,老K提前從建筑圖紙上發(fā)現的。
陳明達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通過門縫,程巖看到這位警界傳奇人物如今大腹便便,昂貴的西裝也掩蓋不住腐敗的氣息。副局長先生甚至沒敲門,直接用房卡刷開了2106的門。
雯雯,想死我了!陳明達的聲音油膩得令人作嘔。
程巖和蘇芮交換了一個震驚的眼神。他們預想了各種陰謀,卻沒料到這層關系。
別這么叫我。周雅雯的聲音冷若冰霜,東西帶來了嗎
急什么衣物摩擦聲,陳明達似乎在試圖擁抱她,先讓我檢查下你父親承諾的禮物。
在這里。周雅雯說,北極星計劃的全部執(zhí)行名單,包括埋在司法系統和政府高層的十七個暗樁。
程巖的呼吸變得急促。這比想象中更糟——周氏集團不止有陳明達一個保護傘,而是一個龐大的腐敗網絡。
很好。陳明達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現在說說那個臥底。程巖必須死,婚禮是最好的機會。
我父親已經安排好了。周雅雯輕笑,在交換戒指的環(huán)節(jié),狙擊手會從對面大樓開槍。媒體會報道是敵對幫派所為。
程巖的手握緊了槍柄。他早知道婚禮是個陷阱,但親耳聽到還是讓胃部一陣絞痛。更糟的是,蘇芮正盯著他,眼中滿是無聲的質問——你還要繼續(xù)這個自殺任務
不,不能那么簡單。陳明達說,他的尸體必須顯示出背叛痕跡——毒品注射過量或者性虐痕跡。要讓所有人相信他是個墮落的警察,這樣他提供的所有證據都會失去效力。
你們警察真變態(tài)。周雅雯的笑聲像玻璃碎裂,不過我喜歡這個主意。對了,那個女警怎么處理蘇芮。
程巖猛地轉向蘇芮,后者臉色煞白。他們沒料到蘇芮也上了死亡名單。
已經有人在監(jiān)視她了。陳明達說,等程巖一死,立刻收網。她知道得太多了。
接下來的對話變成了具體的謀殺細節(jié),但程巖已經聽不進去了。他輕輕拉開通往2106的門縫——老K提前弄松了鉸鏈,確保不會發(fā)出聲音。通過縫隙,他看到陳明達背對著他,正在翻閱文件;周雅雯站在窗邊,手里拿著一個U盤。
程巖舉起手機,連拍數張照片。就在這時,周雅雯突然轉頭,直直看向連通門的方向。程巖迅速縮回,但不確定是否被發(fā)現了。
怎么了陳明達問。
感覺有人...周雅雯向連通門走來。
程巖對蘇芮做了個撤離的手勢,兩人迅速收拾關鍵設備。當他們從消防通道溜出酒店時,耳機里傳來老K的警告:周雅雯叫了保安檢查連通門,快走!
回到安全屋,程巖將照片導入電腦。放大后能看到文件標題:《北極星計劃-最終執(zhí)行階段》。部分內容被陳明達的手擋住了,但可見的關鍵詞足以令人毛骨悚然:司法系統滲透、媒體控制、程巖清除方案...
我們得取消婚禮。蘇芮突然說,這已經超出我們能力范圍了。局長必須立即介入。
程巖搖頭:如果現在撤退,陳明達會啟動B計劃,我們甚至活不到明天早上。他調出另一張照片,看這個。
照片角落,周雅雯的手袋里露出一個熟悉的物品——和周世雄同款的鷹隼袖扣。
所以她是核心成員...蘇芮倒吸一口氣,但為什么她要救你在碼頭事件中。
程巖沉思片刻:也許北極星計劃內部也有派系斗爭。周世雄想殺我,陳明達想毀我,而周雅雯...她想利用我。
老K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出:哥們兒,我剛黑進周雅雯的云盤。你絕對猜不到我發(fā)現了什么——她的日記。
屏幕上滾動出現代年輕女性罕見的習慣——手寫日記的掃描件。最新一篇是三天前:
父親和陳叔越來越不可控。他們忘了北極星的初衷是改革而非犯罪。程巖可能是轉折點,他既非純黑也非純白,正是我們需要的灰騎士。必須讓他活到婚禮。
程巖和蘇芮面面相覷�;因T士這是什么中二代號但更令人不安的是周雅雯似乎把他當成了某種救世主。
她在玩火。蘇芮指出,如果周世雄發(fā)現女兒背叛他...
那我們就有機會了。程巖突然有了計劃,聽著,我們需要調整清洗行動...
凌晨三點,計劃成型�;槎Y當天,老K會癱瘓周氏集團的所有通訊系統;蘇芮負責接應突擊隊,目標是陳明達;而程巖要做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與周世雄正面對決。
你確定要這么做蘇芮最后確認,一旦開始,就沒有回頭路了。
程巖看向窗外漸亮的天色。七年前第一次臥底時,老馬告訴他:記住,最難的從來不是裝成另一個人,而是在裝的過程中不迷失自己。
我早就在不歸路上了。程巖輕聲說。
6
破碎面具
婚禮前4時,程巖站在周家別墅的試衣鏡前,任由裁縫調整西裝尺寸。純黑的定制禮服完美貼合他的身形,左胸口袋上別著周家特有的鷹隼徽章——象征他即將成為家族一員。
再收緊一點腰部。周雅雯突然出現在鏡中,站在程巖身后。她今天穿著香檳色的連衣裙,看起來純潔無瑕,只有程巖知道那甜美外表下的毒性。我喜歡看他腰線分明的樣子。
裁縫識趣地退下。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時,周雅雯的手從背后環(huán)住程巖的腰,嘴唇貼近他的耳朵:
別緊張,我的灰騎士�;槎Y會按計劃進行的。
程巖在鏡中與她對視:哪個計劃你父親的陳明達的還是你的
周雅雯輕笑,手指玩弄著他的領帶:聰明人從來不把所有蛋放在一個籃子里。她突然用力拉緊領帶,讓程巖彎下腰與她平視,告訴我,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七年前,金海岸夜總會
程巖的記憶突然閃回七年前的那個雨夜——他臥底生涯的第一項任務:接近周世雄的賭場。那晚有個醉酒女孩被小混混糾纏,他出手相救。女孩...年輕版的周雅雯
那是...你
英雄救美,老套但有效。周雅雯松開領帶,溫柔地撫平褶皺,我從那時就開始關注你了,程巖�;蛘哒f,夜鶯。
程巖的血液瞬間變冷。如果周雅雯七年前就知道他的身份...
別那副表情。她像逗弄寵物般拍拍他的臉,我欣賞你的演技。這七年,你比真正的黑幫還像黑幫。她的手指突然停在程巖左臂的傷疤上,除了這個。警察的標記,對嗎
程巖條件反射地抓住她的手腕。周雅雯不掙扎,反而湊得更近:我們是一類人,程巖。游走于黑白之間,既不被任何一方完全接受,又比任何人都了解兩邊的游戲規(guī)則。
她退后一步,突然變魔術般從袖中抽出一把袖珍手槍,優(yōu)雅地轉了個圈:比如現在,我知道你西裝內袋有把陶瓷刀,而你知道我裙下大腿綁著這把女士伴侶。我們互相提防,又互相吸引。
程巖沒有否認。這場婚姻從一開始就是武裝對峙,只是武器換成了甜言蜜語和虛假承諾。
為什么選擇我他直接問,以你的條件,可以找更有權勢的聯姻對象。
周雅雯走到窗前,背對著他:因為我父親和陳明達已經失控。北極星計劃原本是為了建立新秩序,現在卻成了他們滿足私欲的工具。她轉身,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我需要一個既了解黑道規(guī)則,又有底線的人。一個...像你這樣的人。
程巖第一次看到周雅雯露出真實表情——不是富家千金的嬌縱,不是黑道公主的狠辣,而是一種近乎絕望的渴望。她在求救,以她扭曲的方式。
婚禮上會有人開槍。程巖試探道,但不是對我,對嗎
周雅雯的微笑回來了,面具重新戴上:聰明�,F在,試完衣服去找我父親吧。他準備了...告別驚喜。
周世雄的告別單身派對在碼頭倉庫舉行,表面上是傳統男性聚會,實則是最后的忠誠測試。程巖走進倉庫時,二十幾個核心成員已經喝得半醉。中央空地上,一個鐵籠里關著個血肉模糊的人——碼頭區(qū)泄密事件的主謀老劉。
小程!周世雄舉杯高呼,來見見你的前任!
程巖強迫自己走向鐵籠。老劉曾是周世雄的左膀右臂,如今十指盡斷,右眼成了血窟窿。最令人作嘔的是,他還活著,微弱地呻吟著。
背叛者的下場。周世雄摟過程巖的肩膀,酒氣噴在他臉上,但我對你很寬容,對吧即使你私下見警察,我也給你機會證明自己。
倉庫瞬間安靜。所有人都盯著程巖,幾個打手悄悄摸向武器。
程巖面不改色,從口袋里掏出手機,調出一段視頻——正是他和蘇芮在公園見面的錄像,但經過老K剪輯,蘇芮變成了一個哭哭啼啼的前女友。
雄哥,我本想私下處理。程巖假裝尷尬,七年前的女人,糾纏不休要分手費。我給她錢打發(fā)走了,不想讓雅雯知道...
周世雄盯著視頻看了很久,突然大笑:我就知道!小程怎么會背叛我他遞給程巖一把砍刀,來吧,給這個叛徒個痛快,然后我們喝酒!
程巖接過刀,走向鐵籠。老劉僅剩的那只眼突然聚焦在他臉上,嘴唇蠕動著無聲地說:殺...了我...
這一刻,程巖想起了七年前第一次執(zhí)行任務時的誓言:無論偽裝多深,絕不親手殺害無辜。但現在,殺死老劉反而是種仁慈。
下輩子,別站錯隊。程巖高聲說給所有人聽,同時用身體擋住視線,對老劉做了個閉眼的手勢。老劉似乎理解了,緩緩合上眼皮。
刀光閃過,程巖精準地切斷了頸動脈。老劉在幾秒內失去意識,幾乎感覺不到痛苦。鮮血噴濺在程巖的定制襯衫上,像一朵盛開的紅花。
好刀法!周世雄鼓掌,來,敬我們的新姑爺!
酒精、血腥和虛偽的祝賀中,程巖完美扮演著即將上位的新貴。但每當無人注意時,他的目光都會掃過倉庫的每個角落——監(jiān)控位置、逃生路線、武器存放點。兩天后,這里將成為戰(zhàn)場。
派對持續(xù)到凌晨。當程巖終于被允許離開時,周世雄醉醺醺地送他到門口:小程,知道為什么選你嗎
程巖搖頭。
因為你像我年輕時候。周世雄的眼神突然清醒得可怕,聰明、果斷、知道什么時候該狠心。但記住——他猛地揪住程巖的衣領,再兇的狗,敢咬主人也得死。
回程的車上,程巖吐得昏天黑地。一半是因為酒精,一半是因為自我厭惡。他洗了三次澡,仍覺得血腥味揮之不去。
婚禮前夜,程巖做了個漫長的噩夢。夢中他同時穿著警服和黑幫西裝,左右手各持一把槍。左邊站著蘇芮和老馬,右邊是周世雄和周雅雯。兩把槍同時開火,子彈卻在空中相撞,反彈回來擊中他自己的心臟。
凌晨四點,程巖驚醒,渾身冷汗。床頭的加密手機亮著——蘇芮的最后確認:一切就位。明天,要么重生,要么死亡。
程巖走到浴室鏡子前,開始練習表情——巖哥的冷笑、程巖的堅毅、夜鶯的警惕。七年來他每天都在做這個練習,但明天的演出將是最困難的一場。
鏡中人眼神逐漸變得陌生,既不是警察也不是黑幫,而是某種游走于兩者之間的新生物。也許周雅雯是對的,他早已成為真正的灰騎士。
窗外,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血色婚禮的黎明,到來了。
7
血色婚禮
圣心大教堂的鐘聲敲響十下,陽光透過彩繪玻璃在紅毯上投下斑斕光影。程巖站在祭壇前,黑色禮服襯得他身形修長,左胸口袋里的白玫瑰微微顫動——只有他知道,花蕊中藏著老K給的微型通訊器。
緊張嗎,新郎官周世雄拍拍他的肩,銀灰色西裝讓他看起來更像成功企業(yè)家而非黑幫教父。他調整了一下那對鷹隼袖扣,程巖注意到今天的袖扣比往常更大,邊緣閃爍著不自然的金屬光澤。
程巖扯出巖哥式的笑容:只是沒想到會有今天。
沒人能想到。周世雄意味深長地說,手指劃過西裝內袋的突起——那里顯然藏著手槍。他湊近程巖耳邊:記住,婚禮后你就是真正的家人了。家人之間...沒有秘密。
管風琴奏響《婚禮進行曲》,賓客全體起立。程巖的目光掃過教堂:左側是周家的黑幫成員和生意伙伴,右側是邀請來的政商名流;蘇芮偽裝成記者混在其中,而老K應該已經在鐘樓就位;最令他不安的是,陳明達穿著警禮服坐在第三排,正與旁邊的人談笑風生。
大門開啟,周雅雯挽著叔父的手臂緩步走來。她的婚紗是特制的——上半身保守的高領長袖,下半身卻是近乎透明的薄紗,若隱若現出大腿上綁著的槍套。這身打扮完美象征著她的雙重身份:純潔新娘與致命戰(zhàn)士。
當周雅雯站到程巖身邊時,她冰涼的指尖在他掌心輕敲摩爾斯電碼:D-A-N-G-E-R。
牧師開始宣讀誓詞,程巖卻專注于耳中微型耳機傳來的聲音。老K正在倒計時:通訊干擾三分鐘后啟動,狙擊手已定位在對面銀行三樓,蘇姐的人已經包圍教堂...等等,操!發(fā)現第二狙擊手,位置——
通訊突然中斷。程巖的眼角余光瞥見周世雄正擺弄他的袖扣——那果然是個干擾裝置。
...程巖先生,你愿意娶周雅雯小姐為妻嗎
全教堂的目光聚焦過來。程巖深吸一口氣,這將是巖哥人生中最后一場表演。
我愿意。
就在周雅雯要說誓詞時,教堂大門被猛地撞開。一群蒙面人持槍沖入,領頭的喊到:周世雄!你殺我大哥,今天血債血償!
賓客尖叫四散。程巖立即反應過來——這不是計劃中的警方突襲,而是真正的黑幫復仇。周世雄迅速拔槍還擊,同時將周雅雯推向祭壇后方。
槍聲震耳欲聾。程巖撲向周雅雯,子彈擦著他頭皮飛過,擊碎了圣母像。在混亂中,他看到陳明達沒有撤離,反而逆著人流向祭壇移動,手中握著消音手槍。
計劃有變!程巖對周雅雯吼道,陳明達要殺你父親!
周雅雯眼中閃過一絲掙扎,突然從婚紗下抽出手槍:不,他是要殺你!
兩聲槍響幾乎同時響起。程巖感到肋部一陣灼熱,而陳明達捂著肩膀倒在地上。周雅雯的槍口冒著煙,但下一秒她就被周世雄拽到了身后。
精彩表演,夜鶯。周世雄的獵刀抵在程巖咽喉,從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警察。
程巖的血液凝固了。七年臥底,所有偽裝在這一刻土崩瓦解。他看向周雅雯,后者臉上是真實的震驚——她父親早就知道
你以為那些測試是什么周世雄獰笑,碼頭毒品、女孩販賣、殺老劉...每個都是你的死刑判決書。他刀尖下移,挑開程巖的襯衫紐扣,但最精彩的是今天——讓警察親手殺死自己的同伴!
程巖的胸膛暴露在空氣中,左胸上那道警校留下的傷疤格外顯眼。周世雄的刀尖抵住疤痕:我要把你的警徽挖出來,掛在辦公室墻上。
遠處傳來警笛聲。周世雄咒罵一聲,拽著程巖退向祭壇后的緊急通道。周雅雯猶豫片刻,跟了上來。
雄哥!警察包圍了整個街區(qū)!一個馬仔慌張報告。
按B計劃執(zhí)行!周世雄吼道,同時將程巖推進一個小房間。當周雅雯想跟進時,周世雄猛地關上門:你去南門,引開警察!
房間是個簡樸的告解室,此刻成了臨時刑場。周世雄將程巖銬在暖氣管上,從暗格取出注射器和小瓶液體。
知道這是什么純度高到能讓人在極度興奮中心臟爆裂的毒品。周世雄將液體抽入針管,法醫(yī)會認定你長期吸毒過量致死。完美的警察墮落故事。
程巖掙扎著,暖氣管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警笛聲越來越近,但遠水救不了近火。
為什么留我到現在程巖拖延時間,七年前你就可以殺我。
因為我欣賞你的才能。周世雄坦率地說,如果你能通過所有測試,我本打算真的收你為婿。可惜...他搖頭,警察的烙印太深了。
針頭逼近程巖的頸動脈。千鈞一發(fā)之際,告解室的簾子突然被掀開,蘇芮的槍口對準周世雄:警察!放下武器!
周世雄的反應快得驚人,他一把拉過程巖作為人盾,針頭抵在程巖脖子上:再靠近我就注射!
蘇芮猶豫了。這一秒的遲疑讓周世雄抓住機會,他猛地將針管擲向蘇芮眼睛。蘇芮側身閃避,周世雄已經掏出手槍——
砰!
槍聲過后,周世雄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胸口的血洞,然后轉向門口。周雅雯舉著冒煙的手槍,眼中含淚:對不起,爸爸。但北極星計劃比你重要。
周世雄踉蹌后退,撞開了告解室的另一側暗門——那是一條秘密通道。他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黑暗中,血跡拖了一路。
快去追!周雅雯對程巖喊,他要啟動大廈的自毀程序!
蘇芮迅速給程巖解開手銬。三人沿著血跡追入通道,來到一個地下停車場。周世雄的車已經發(fā)動,但顯然傷勢影響了他的駕駛,車子歪歪扭扭地撞上了出口欄桿。
程巖拉開車門時,周世雄已經氣息奄奄,但仍緊握著方向盤。車載廣播里傳來刺耳的警報聲:警告,周氏大廈系統啟動,60分鐘后引爆。
你...永遠...贏不了...周世雄咳著血說,警察...黑幫...都是一樣的...腐敗...
他的頭垂了下去,但右手仍死死攥著什么東西。程巖掰開手指——是一個微型遙控器,上面有倒計時顯示:00:58:23。
足夠疏散大廈人員。蘇芮立即聯系總部。
周雅雯卻臉色慘白:不,這只是誘餌!真正的炸彈在教堂!陳明達他——
她話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動,遠處傳來悶響。程巖的耳機突然恢復通訊,老K的聲音充滿驚恐:教堂爆炸了!陳明達啟動了...操!他劫持了人質!
8
灰燼與新生
教堂已成廢墟,濃煙中隱約可見陳明達挾持著幾名警察站在殘存的鐘樓上。他的警禮服被血染紅,右肩的槍傷顯然沒有影響他的瘋狂。
程巖!我知道你在下面!陳明達通過擴音器喊話,上來談談,否則每十分鐘我殺一個人質!
程巖檢查了彈匣——只剩三發(fā)子彈。蘇芮想阻止他,但程巖搖頭:這是我和他的恩怨。
那我跟你一起。周雅雯出人意料地說,他知道我的背叛,不會防備我。
鐘樓樓梯在爆炸中損毀大半,兩人攀著殘垣斷壁艱難上行。中途休息時,周雅雯突然問:如果今天活下來,你有什么打算
程巖沒有立即回答。七年的臥底生涯,他設想過無數次任務結束后的生活,但從未想過會是這樣的結局——沒有榮譽歸來,沒有身份恢復,只有一片廢墟。
不知道。也許...重新開始。
周雅雯笑了:灰騎士的歸宿果然是灰色地帶。
陳明達在鐘樓頂層等他們,腳下躺著兩名昏迷的警察。昔日的警界精英現在像個瘋子,頭發(fā)散亂,眼中布滿血絲。
歡迎參加真相派對!陳明達揮舞著手槍,知道嗎,程巖我年輕時也當過臥底,比你還優(yōu)秀。但當我回到警隊,發(fā)現所謂的正義不過是另一種權力游戲時...他狂笑,我選擇了更有趣的那邊。
程巖緩慢移動,試圖擋在人質前:所以你策劃了北極星計劃滲透警方,控制黑幫
不!陳明達突然暴怒,那本來是我的計劃!卻被周世雄和周雅雯扭曲成了犯罪工具!他轉向周雅雯,你父親答應給我權力和財富,結果呢我仍然是條看門狗!
周雅雯冷靜地反駁:是你自己貪得無厭。北極星的初衷是建立新秩序,不是讓你販賣毒品和人口!
秩序陳明達嗤笑,這世界從來只有強權!他舉起遙控器,比如現在,我按下這個,三公里內所有周氏集團的秘密倉庫都會爆炸——包括里面關著的幾十個女孩。
程巖的血液凝固了。那些無辜的生命...
你想要什么他直接問。
陳明達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選擇題,程巖。A,你殺周雅雯,我放人質;B,我殺光所有人,包括你。他扔過一把槍,選吧,警察。
槍落在兩人中間。程巖緩慢彎腰撿起,感受著金屬的冰冷重量。七年前在警校,他宣誓保護無辜;七年來在黑幫,他學會為生存不擇手段�,F在,這兩條路在他手中交匯。
我選C。程巖突然調轉槍口。
槍響。陳明達額頭出現一個血洞,眼中的震驚永遠凝固。他向后倒去,手指無意識地扣動扳機——子彈擊中了周雅雯的肩膀。
遙控器從陳明達手中滑落,程巖飛撲接住,在最后一秒按下了中止鍵。遠處的爆炸聲停止了,只剩下周雅雯痛苦的喘息。
為什么...救我周雅雯虛弱地問,你知道我...不完全是好人。
程巖撕下襯衫為她包扎傷口:因為我和你一樣...不完全是好人,也不完全是壞人。
警方的直升機在上空盤旋。程巖望著遠方的周氏大廈,火焰已經吞噬了頂層。那里有他七年的臥底證據,有周氏集團的犯罪記錄,也有北極星計劃的全部檔案——一切都在火中化為灰燼。
蘇芮帶著突擊隊沖上鐘樓時,看到程巖站在邊緣,手中握著兩樣東西:一枚警徽和一枚巖哥的戒指。他看了最后一眼,將它們拋向火海。
程巖!蘇芮喊道,局長要見你!涅槃計劃...
程巖回頭,嘴角掛著釋然的微笑:告訴局長,夜鶯已經死了。他看向震驚的蘇芮和復雜的周雅雯,活下來的是...另一個人。
三個月后,東南亞某國的海濱酒吧。一個戴墨鏡的男人正在調試新型監(jiān)聽設備。電視上播放著國際新聞:濱海市周氏集團案最終宣判...前副局長陳明達被追認為內鬼...數名高級警官落馬...周雅雯因配合調查獲輕刑...
酒保放下飲料:先生是新來的怎么稱呼
男人摘下墨鏡,露出那雙標志性的、既銳利又疲憊的眼睛:
叫我灰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