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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陳曉魚跳海那天,莫宇坤抱著她的尸體哭到崩潰。

    沒人知道,她的靈魂重生在一個18歲聾啞少女的身體里。

    再相遇時,她是又黑又瘦的茶水間小妹,他是冷血無情的商業(yè)帝王。

    她偷偷在他茶杯下壓紙條:【摸魚坤,別太累】——那是只有陳曉魚才會叫的外號。

    他一把掐住她的手腕,發(fā)現(xiàn)上面竟有一條和他配對的小魚印記…

    你到底是誰他紅著眼逼問。

    洛汐顏笑了,在紙上寫下一行字:

    你追我花了兩年,這次換我追你——追不上,我就回海里當(dāng)條魚。

    (靈魂治愈系)(雙潔+重生+救贖+職場+超甜寵)

    第一章

    深海重逢

    海風(fēng)裹挾著咸澀的水汽,陳曉魚的輪椅在甲板上輕輕搖晃。她仰頭看著莫宇坤逆光的輪廓,他正彎腰替她整理膝上的毛毯,無名指上的婚戒被陽光鍍成金色,晃得她眼眶發(fā)燙。

    可樂要加冰嗎他問。

    這是他們結(jié)婚的第十年,也是她坐上輪椅的第五年。漸凍癥像一場緩慢的海嘯,先是奪走她的手術(shù)刀,然后是站立的能力,最后連擁抱都要靠他俯身才能完成。

    要罐裝的。她瞇起眼睛笑,海鷗的鳴叫掠過耳畔,突然想喝小時候那種,搖一搖會噴出來的。

    莫宇坤揉了揉她的發(fā)頂。他總這樣,連她最任性的要求都當(dāng)成圣旨。就像這次出海,明明公司正在并購關(guān)鍵期,他還是包下整艘游輪,只因她某天夜里看著紀(jì)錄片說:真想再看看藍藍的海。

    當(dāng)他的腳步聲消失在船艙方向,陳曉魚從輪椅暗格里抽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信封。信封的邊角有些卷了——她想了一下,最終只留下三行字:

    莫宇坤,

    記得我們的約定。

    好好活著,這是醫(yī)囑。

    輪椅碾過甲板時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她最后望了一眼湛藍的海面,想起那天偷看的病歷上,醫(yī)生用紅筆圈出的晚期。

    身體墜入海水的瞬間,竟比想象中溫暖。

    三海里外的海島漁村,洛汐顏的頭重重磕在海灘的礁石上。

    欺負她的孩子們一哄而散,誰都沒發(fā)現(xiàn)少女后腦滲出的血漸漸染紅了海水。在意識消散前,她恍惚看見一條銀色的小魚,鱗片上閃著奇異的紅光。

    救.......

    她張了張嘴,海浪拍擊礁石,咸腥的海水飛濺在她身上。十八年說不出的聲音,最終她眼中倒影的是天空的蔚藍。

    蛙人打撈起陳曉魚的尸體時,莫宇坤的慘叫驚飛了整片海域的海鷗。他死死攥著那罐還沒開封的可樂,鋁罐在掌心扭曲變形,冰水混著血從指縫滴落。

    沒人注意到,就在百米外的沙灘上,滿頭是血的少女洛汐顏突然睜開了眼睛。

    ——那雙本該懵懂的眼睛里,盛滿了三十四歲女人才會有的、深海般的哀傷。

    陽光刺痛了她的視網(wǎng)膜。她下意識地想抬手遮擋,卻發(fā)現(xiàn)手臂沉重得像灌了鉛。耳邊沒有聲音——不,準(zhǔn)確地說,她聽不見任何聲音。

    我這是在哪里她張嘴想問,卻只發(fā)出幾聲嘶啞的氣音。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深海,游輪,莫宇坤轉(zhuǎn)身去拿可樂的背影,以及她縱身躍入冰冷海水時的決絕。她應(yīng)該死了,可是現(xiàn)在——

    洛汐顏猛地坐起身,一陣眩暈襲來。她低頭看著自己——纖細的手臂,小麥色的皮膚,指甲縫里還有沒洗凈的魚腥味。這不是她的身體。

    顏顏!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婦人蹲在她身旁,嘴唇開合著說著什么,但洛汐顏聽不見。老婦人身后跟著一個年輕女子,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表情既擔(dān)憂又憤怒。

    洛汐顏茫然地看著她們,突然意識到——她能讀唇語。老婦人在說:謝天謝地你醒了!那些殺千刀的小兔崽子,看我不找他們家長算賬!

    年輕女子則說:跟你說多少次了別來礁石這邊!你哥最近眼神越來越不對勁,你——她突然停住,警惕地看了洛汐顏一眼。

    洛汐顏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她接收著這具身體的記憶——洛汐顏,十八歲,先天性聾啞,被漁村老奶奶收養(yǎng),有一個同樣被收養(yǎng)的哥哥,最近哥哥看她的眼神讓她害怕......

    我需要紙筆。洛汐顏比劃著手語——奇怪的是,這具身體的技能她居然能熟練使用。

    老奶奶連忙從圍兜里掏出紙筆,洛汐顏寫道:我沒事,只是有點頭暈。。

    被奶奶和嫂子攙扶著回到家,洛汐顏跌跌撞撞走到房間角落的鏡子前。鏡中是一張陌生的臉——杏眼,小巧的鼻子,因常年日曬而略顯粗糙的皮膚。她試著微笑,鏡中的女孩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與陳曉魚有三分神似。

    老天爺,你這是在玩什么把戲洛汐顏無聲地問。她本該葬身海底,卻在這具年輕健康的身體里重獲新生——雖然是個聾啞人。

    當(dāng)汽笛聲,洛汐顏隔著窗看到不遠處的海面上,一艘游輪正緩緩駛離。她的心猛地揪緊——那是莫宇坤的游輪,上面載著她原來的身體,和她心碎的愛人。

    宇坤......她無聲地呼喚,淚水模糊了視線。

    她想沖上去告訴他我在這里,但理智阻止了她——誰會相信這種荒謬的重生故事尤其是莫宇坤那樣冷靜理智的人。

    我得先證明自己的身份。洛汐顏咬著嘴唇思考。她需要一個盟友,一個既了解陳曉魚又愿意相信超自然現(xiàn)象的人。

    她想到了林一菲。

    S城中心醫(yī)院,婦科主治醫(yī)師辦公室。

    林一菲正在寫病歷,助理敲門進來,遞給她一張紙條:外面有個聾啞女孩要見您,說是有重要的事。

    林一菲皺眉:預(yù)約了嗎

    助理搖頭:沒有。但她堅持說您會見她,還寫了這個。助理又遞過一張紙條,上面只有三個字:小青蛙。

    林一菲的手一抖,鋼筆在病歷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墨跡。小青蛙是她和陳曉魚大學(xué)時的秘密暗號,只有她們兩人知道。

    讓她進來。林一菲的聲音有些發(fā)抖。

    門開了,一個穿著樸素、背著帆布包的少女走進來。她看上去十八九歲,眼睛明亮得不像話,走路姿勢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洛汐顏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白大褂的干練女子——林一菲一個成熟的34歲女性,眼角有細紋,但那股子颯爽勁兒一點沒變。因為漸凍癥不良于行的這幾年,她時常來探望。

    她在手機上寫道:一菲,我是陳曉魚。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謬,但我確實在洛汐顏的身體里重生了。你還記得大三那年,我們偷看隔壁宿舍的系花洗澡,結(jié)果被她的倉鼠嚇到從凳子上摔下來嗎

    林一菲的瞳孔驟然收縮。這件事她們發(fā)誓永遠不告訴第三個人。

    還有,洛汐顏繼續(xù)寫,你左邊屁股上有個心形胎記,你總說那是你前世情人留下的記號。

    林一菲猛地站起來,打翻了咖啡杯。這不可能......她喃喃道,卻已經(jīng)信了三分。

    接下來的兩小時里,洛汐顏寫出了只有陳曉魚才知道的無數(shù)細節(jié)——林一菲初戀男友的名字,她最討厭吃的菜,甚至她藏在衣柜深處的Hello

    Kitty內(nèi)褲。

    夠了。林一菲終于說,聲音沙啞,我相信你......某種程度上。但你要我怎么幫你

    洛汐顏的眼睛亮起來,她迅速寫道:我需要接近宇坤,但不能直接告訴他我是誰。你能幫我進入莫氏集團嗎哪怕是最底層的工作。

    林一菲苦笑:你老公那個工作狂他現(xiàn)在就是個行走的冰山,自從你......自從陳曉魚去世后,他連笑都不會笑了。

    所以我得去融化他。洛汐顏寫道,嘴角勾起一個陳曉魚式的狡黠微笑。

    林一菲盯著她看了許久,突然說:你知道嗎就是這個笑容......太像了。她嘆了口氣,好吧,我試試。但是再次之前,你等一下,林一菲拿出手機給洛汐顏拍了張照片。

    隨后連同陳曉魚的一張舊照發(fā)給了自己那位姑婆林秀禾,他們小鎮(zhèn)上有名的神婆,據(jù)說不少富豪,官兒隔著千八百里都會去找她問事兒。

    很快,姑婆的助手,其實就是她失業(yè)在家的堂弟很快幫忙回復(fù)了幾個字:可信,可幫。得空帶回。

    三天后,莫氏集團總部大樓。

    莫總,林醫(yī)生又來了。秘書小心翼翼地說,她說有重要的事。

    莫宇坤頭也不抬:不見。

    她說......是關(guān)于你太太的。

    鋼筆在文件上頓住,墨水暈開一小片。莫宇坤抬起頭,眼神冷得像冰:讓她進來。

    林一菲走進寬敞的辦公室,身后跟著低著頭的洛汐顏。莫宇坤比洛汐顏記憶中瘦了許多,西裝顯得空蕩蕩的,眼下是濃重的青黑色。

    莫總,林一菲開門見山,這是我表妹洛汐顏,聾啞人,但識字會手語。她剛來S城,需要一份工作�?丛�......看在曉魚的面子上,能給她個機會嗎

    莫宇坤的眼神掃過洛汐顏,沒有任何波動:莫氏不是慈善機構(gòu)。

    她可以做最基礎(chǔ)的工作!茶水間、復(fù)印室都行!林一菲急了,曉魚要是知道你這么冷漠......

    別提她。莫宇坤的聲音陡然變冷,你明知道——

    就在這時,洛汐顏突然走上前,拿起莫宇坤桌上的茶杯聞了聞,然后做了個嫌棄的表情。她掏出手機打字道:紅茶放太多,水溫太高,把茶葉燙壞了。曉魚姐說過,你最愛的錫蘭紅茶應(yīng)該用85度水泡90秒。

    莫宇坤的眼神變了。這個泡茶的方法是陳曉魚獨創(chuàng)的,他從未告訴過別人。

    你怎么知道他死死盯著洛汐顏。

    洛汐顏裝作無辜地寫道:我以前和表姐一塊去看過曉魚姐,她教過我。她說這是馴服莫大總裁的秘密武器。

    莫宇坤的手微微發(fā)抖。這確實是陳曉魚會說的話,帶著她特有的調(diào)皮。

    辦公室里安靜得可怕。終于,莫宇坤按下內(nèi)線:李秘書,帶這位......洛小姐去人事部,安排到22樓茶水間。

    林一菲瞪大眼睛——22樓是高管樓層,莫宇坤的辦公室就在那里。

    等兩人離開后,莫宇坤拿起那張便簽看了又看,然后輕輕拉開抽屜。里面是一個精致的小盒子,裝著他每天隨身攜帶的陳曉魚的婚戒。

    而此時,正在22樓熟悉環(huán)境的洛汐顏,看著茶水間里熟悉的擺設(shè)——和陳曉魚生前為莫宇坤布置的一模一樣——無聲地笑了。

    她知道,這場讓莫宇坤重新愛上自己的戰(zhàn)役,才剛剛開始。

    第二章

    摸魚坤的暴怒

    洛汐顏在莫氏集團做了半個月茶水間小妹,每天早晨六點半準(zhǔn)時起床,七點二十分到達公司,七點三十分準(zhǔn)時將一杯85度的錫蘭紅茶放在莫宇坤辦公桌上——茶葉放三克,水溫85度,浸泡90秒,分毫不差。

    這是陳曉魚生前為莫宇坤定制的總裁特供茶。

    今天也要加油啊。洛汐顏對著電梯里的鏡子無聲地給自己打氣。鏡中的女孩穿著莫氏集團統(tǒng)一的淺灰色制服,頭發(fā)扎成干凈利落的馬尾,眼睛明亮得像盛滿了星光。

    二十二樓的辦公區(qū)還空無一人。洛汐顏輕車熟路地打開茶水間,取出精心保存的錫蘭紅茶。水溫計顯示87度,她耐心等待了兩分鐘,然后在最佳溫度下沖泡。

    茶香氤氳中,她忽然想起從前——那時候她還是陳曉魚,莫宇坤總是工作到深夜,她就窩在沙發(fā)里看他專注的側(cè)臉,調(diào)侃他:摸魚坤,上班忙,下班也忙,白瞎了你這么好的名字,這么拼命是想讓我當(dāng)寡婦嗎

    摸魚坤這個外號由此而來。

    想到這里,洛汐顏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她抽出一張便利貼,寫下:摸魚坤,不要太累。然后將紙條壓在茶杯下。

    八點整,莫宇坤準(zhǔn)時踏入辦公室。洛汐顏躲在茶水間門后,透過縫隙觀察他的反應(yīng)——只見他拿起茶杯,發(fā)現(xiàn)紙條,然后整個人僵在原地。

    下一秒,莫宇坤猛地將紙條揉成一團,臉色陰沉得可怕。他大步走向茶水間,推門的力道大得讓門撞在墻上發(fā)出砰的巨響。

    洛汐顏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莫宇坤已經(jīng)站在她面前,嘴唇快速開合著,表情猙獰。她讀不懂這么快的唇語,但從他發(fā)紅的眼眶和暴起的青筋能看出——他憤怒至極。

    對不起,我聽不見。洛汐顏慌忙比劃手語,但莫宇坤顯然不懂。她趕緊拿出手機打字:我做錯什么了嗎

    莫宇坤一把奪過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幾乎要戳出洞來:誰允許你模仿她的字跡誰允許你用她給我起的外號!你以為這種拙劣的把戲能引起我的注意

    洛汐顏的心沉到谷底。她太心急了,忘了摸魚坤這個外號只有陳曉魚私下才會叫。

    莫宇坤繼續(xù)打字,手指用力得像是要把手機屏幕按碎: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如果再敢模仿陳曉魚,不管是誰介紹來的,立刻滾出莫氏!

    他將手機摔回洛汐顏手中,轉(zhuǎn)身離開時撞翻了一摞文件。紙頁散落一地,像極了洛汐顏此刻七零八落的心情。

    整個上午,二十二樓的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同事們看洛汐顏的眼神充滿憐憫和幾分幸災(zāi)樂禍——聾啞村姑妄想攀高枝,結(jié)果被冰山總裁當(dāng)場打臉,多好的八卦素材。

    午餐時間,洛汐顏躲在員工食堂最角落的位置,機械地往嘴里塞米飯。突然,一份紅燒排骨推到她面前。抬頭一看,是總裁秘書室的實習(xí)生小李。

    吃點肉吧,小李用手機打字,莫總對誰都那樣,別往心里去。

    洛汐顏勉強笑了笑,打字回復(fù):謝謝,我沒事。

    其實......小李猶豫了一下,繼續(xù)打字,莫總以前不是這樣的。莫太太在世時,他偶爾還會笑。自從莫太太去世后,他就......變得更冷了。

    洛汐顏胸口一陣刺痛。她當(dāng)然知道莫宇坤以前什么樣——他會因為陳曉魚的一個冷笑話笑到嗆茶,會在加班時偷偷捏她的手心,會在她因病痛皺眉時急得團團轉(zhuǎn)......

    我聽說,小李神秘兮兮地打字,莫總辦公室里有個小盒子,里面裝著陳夫人的婚戒。他每天都會拿出來看,但從來不讓別人碰。

    洛汐顏的筷子掉在了地上。那是她的婚戒,莫宇坤親自設(shè)計的蒂芙尼六爪鉆戒,內(nèi)圈刻著他們的結(jié)婚日期。

    顏顏你還好嗎小李擔(dān)憂地碰了碰她的手臂。

    洛汐顏猛地回神,擦了擦不知何時流出的眼淚,打字道:沒事,眼睛進沙子了。

    下午的工作依舊繁忙。洛汐顏強迫自己專注于分裝咖啡、整理文件這些瑣事,但思緒總是不受控制地飄向莫宇坤。他為什么對那張紙條反應(yīng)如此激烈是因為觸動了傷心事,還是......他潛意識里已經(jīng)察覺到了什么

    下班時間到了,洛汐顏收拾好東西準(zhǔn)備離開,卻在電梯口撞見了莫宇坤。兩人四目相對,空氣瞬間凝固。

    莫宇坤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冷漠地移開視線。電梯門開了,他大步走進去,沒有等她的意思。

    洛汐顏看著電梯門緩緩關(guān)閉,突然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跑向安全通道,準(zhǔn)備從樓梯沖刺到地下停車場。二十二層樓,她必須趕在莫宇坤開車離開前攔住他!

    樓梯間昏暗潮濕,洛汐顏的皮鞋在臺階上打滑,差點摔跤。她顧不上腳踝的疼痛,一路狂奔。到達地下二層時,她已經(jīng)氣喘吁吁,喉嚨火辣辣的疼。

    莫宇坤的黑色奔馳剛好啟動。洛汐顏沖過去,擋在車前。

    刺眼的車燈照得她睜不開眼。她看到莫宇坤震驚的表情,然后是他怒氣沖沖下車的樣子。

    你瘋了嗎!他抓住她的肩膀搖晃,完全忘了她聽不見。

    洛汐顏掏出手機,快速打字:對不起早上的事。我只是......聽同事說您工作太拼命,擔(dān)心您身體。曉魚姐一定希望您好好照顧自己。

    莫宇坤讀完,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她。許久,他嘆了口氣,打字道:上車,我送你回去。

    車內(nèi)的沉默像一堵無形的墻。洛汐顏偷偷觀察莫宇坤的側(cè)臉——他眉頭緊鎖,下頜線條緊繃,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節(jié)發(fā)白。

    林一菲家等紅燈時,莫宇坤打字問。

    洛汐顏點點頭。

    又是一陣沉默�?斓侥康牡貢r,莫宇坤突然打字:為什么來莫氏工作以你的條件,應(yīng)該去找更適合的工作。

    洛汐顏心跳加速。她謹慎地回復(fù):因為崇拜莫氏的企業(yè)文化。而且......我表姐說您是個好人。

    莫宇坤嘴角扯出一個諷刺的弧度:她錯了。

    車停在林一菲公寓樓下。莫宇坤最后打字道:明天開始,你調(diào)到十樓市場部做文員。二十二樓不適合你。

    洛汐顏呆住了——這是變相發(fā)配邊疆�。�

    但她很快調(diào)整表情,恭敬地點頭,下車前還不忘鞠躬致謝。看著奔馳遠去的尾燈,她握緊了拳頭——調(diào)去市場部又如何只要還在莫氏,她就有機會!

    林一菲的公寓溫暖明亮,飄著咖喱的香氣。

    我回來了。洛汐顏用手機發(fā)出電子音。

    正好,吃飯!林一菲從廚房探出頭,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咖喱雞——啊,你怎么了

    洛汐顏疲憊地倒在沙發(fā)上,把今天的遭遇一五一十地打字告訴林一菲。

    摸魚坤!林一菲瞪大眼睛,你瘋了嗎這種私密外號能隨便用

    洛汐顏懊惱地點頭:我太著急了......

    林一菲舀了一大勺咖喱澆在飯上,推給洛汐顏:慢慢來吧。當(dāng)年他追你追了多久兩年你現(xiàn)在才半個月就受不了了

    洛汐顏想起大學(xué)時代——莫宇坤是如何每天偶遇她去圖書館,如何在她生病時翹課送藥,如何在畢業(yè)典禮上當(dāng)眾表白......

    你說得對,她打字,這是一場持久戰(zhàn)。

    林一菲突然神秘兮兮地湊近:對了,我今天收到姑婆的消息。她讓我看看你手腕手有沒有什么印記。一邊說一邊撈起洛汐顏的手來看,果然是右手腕上發(fā)現(xiàn)一個小魚一樣的粉色印記。

    姑婆說你這種情況叫魂渡,是前世執(zhí)念太深導(dǎo)致的。她還說......

    說什么洛汐顏急切地打字。

    說莫宇坤作為你最牽掛的愛人,身上會有識魂印,識魂印出現(xiàn)就意味著他潛意識里已經(jīng)認出你了,只是理智拒絕接受。所以你有機會看看他的左手腕,和你同樣的位置有沒有這樣的印記。林一菲聳肩,不過,玄學(xué)的東西,聽聽就好。

    洛汐顏卻如遭雷擊——難道莫宇坤已經(jīng)出現(xiàn)識婚印了,所以才對摸魚坤反應(yīng)那么大!他的靈魂認出了她,但大腦拒絕相信這種超自然現(xiàn)象。

    對了,林一菲換了個輕松的話題,梁懷寧你還記得嗎就是當(dāng)年追我的那個。

    洛汐顏點頭。

    他今天來醫(yī)院了,帶著他媽媽看病。林一菲翻了個白眼,你猜怎么著見面第一句話就是你還沒結(jié)婚啊,第二句是醫(yī)生這么忙怎么照顧家庭。

    洛汐顏做了個嘔吐的表情。

    所以我當(dāng)場告訴他,林一菲得意地說,是啊,我忙著照顧別人的媽媽,沒空找老公。他那表情,嘖嘖......

    兩個女人笑作一團,仿佛回到了大學(xué)時代擠在宿舍一張床上聊八卦的日子。

    夜深了,洛汐顏躺在床上,回想今天的種種。莫宇坤的暴怒,同事的嘲笑,樓梯間的狂奔,還有車中那短暫的靜謐時刻......

    她摸出手機,給明天的自己設(shè)了一條提醒:市場部新開始,穩(wěn)扎穩(wěn)打,不急不躁。

    窗外,S城的燈火璀璨如星海。在某處,莫宇坤也許正對著那枚婚戒發(fā)呆,也許在夢中與曾經(jīng)的陳曉魚相遇......

    洛汐顏輕輕閉上眼睛。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戰(zhàn)場。

    第三章

    市場部的相遇

    莫氏集團十樓市場部的早晨比二十二樓嘈雜許多。

    洛汐顏站在市場部門口,深吸一口氣。今天是她在新崗位的第一天,必須給同事們留下好印象。她整理了一下淺藍色襯衫的衣領(lǐng)——市場部的著裝要求比總裁辦寬松些。

    你就是新來的文員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女生走過來,上下打量著洛汐顏,我是市場部助理張悅。

    洛汐顏微笑著點頭,拿出手機打字:你好,我是洛汐顏,請多指教。

    張悅看完手機屏幕,表情變得古怪:哦......你就是那個被莫總從二十二樓趕下來的......她突然意識到失言,尷尬地咳嗽一聲,呃,我?guī)闳ツ愕墓の弧?br />
    市場部的辦公區(qū)是開放式設(shè)計,二十多張桌子排列成四個小組。洛汐顏的位置在最角落,旁邊是打印機和文件柜。

    這是你的電腦,已經(jīng)設(shè)置好了。張悅指了指桌上略顯老舊的臺式機,工作內(nèi)容主要是整理市場數(shù)據(jù)、制作PPT和會議記錄。有什么問題可以問我。

    洛汐顏正要道謝,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插了進來:喲,咱們市場部什么時候成收容所了連聾啞人都往這兒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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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話的是個染著棕發(fā)的年輕男子,襯衫最上面兩顆扣子解開,露出鎖骨上的紋身。

    周凱!張悅瞪了他一眼,別胡說。

    周凱聳聳肩,故意提高音量:我只是好奇她怎么做會議記錄。難道要大家把說的話都打出來給她看

    辦公室里響起幾聲竊笑。洛汐顏感到臉頰發(fā)燙,但她挺直了腰背,在手機上快速打字然后轉(zhuǎn)為語音播放:我能讀一點唇語,而且我剛配了助聽器,能聽到了。這個助聽器是林一菲專門從醫(yī)院帶回來的最新品,剛到她耳朵里兩個小時。只是長發(fā)遮蓋了耳朵,大家看不到。

    電子女聲在辦公室里回蕩,笑聲戛然而止。周凱撇撇嘴走開了。

    別理他,張悅小聲說,他就這德行。對了,十點半有部門例會,你要準(zhǔn)備一下。

    洛汐顏點頭,打開電腦開始熟悉工作文件。屏幕右下角的時間顯示9:15,往常這個時候,她正在二十二樓為總裁辦的人準(zhǔn)備茶水。

    專注工作。她無聲地對自己說,強迫視線回到屏幕上。

    例會比想象中順利。市場部總監(jiān)劉明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說話時習(xí)慣放慢語速并面對洛汐顏,這讓她輕松不少。會議結(jié)束后,劉明特意留下她。

    洛小姐,他在紙上寫道,聽說你在總裁辦做過茶水間工作

    洛汐顏點頭,心跳加速——難道要問被調(diào)職的原因

    那你知道莫總喜歡喝什么茶嗎劉明繼續(xù)寫,下周我們要接待一個重要客戶,他和莫總口味相似。

    洛汐顏松了口氣,詳細寫下錫蘭紅茶的沖泡方法,甚至標(biāo)注了最佳水溫和浸泡時間。

    太專業(yè)了!劉明驚訝地寫道,你懂茶道

    洛汐顏微笑搖頭,打字回復(fù):之前做過功課。

    第一周就這樣平淡而充實地過去了。洛汐顏很快適應(yīng)了市場部的工作節(jié)奏,她的細心和高效逐漸贏得了同事們的尊重。連周凱也不再找茬,雖然還是很少和她交流。

    唯一讓她失落的是,自從調(diào)職后,她再也沒見過莫宇坤。二十二樓仿佛成了遙不可及的禁地。

    第二周周一早晨,市場部突然接到通知:莫總要親自參加十點的月度匯報會議。

    辦公室瞬間忙碌起來。劉明緊張地檢查PPT,張悅飛奔去準(zhǔn)備茶點,連平時吊兒郎當(dāng)?shù)闹軇P都系好了所有扣子。

    莫總很少來市場部,張悅匆匆對洛汐顏解釋,這次肯定是因為那個大客戶。

    洛汐顏點點頭,手心卻不自覺出了汗。七天沒見了,他會是什么樣子還因為那張卡片生氣嗎

    九點五十分,市場部全體在會議室就座。洛汐顏坐在角落的記錄席,面前擺著筆記本電腦。她今天特意穿了件淡紫色襯衫——這是陳曉魚生前最愛的顏色。

    十點整,會議室門被推開。莫宇坤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走進來,身后跟著兩位助理。他穿著深灰色西裝,領(lǐng)帶系得一絲不茍,表情比洛汐顏記憶中更加冷峻。

    開始吧。他簡短地說,目光掃過在座每個人,在掠過洛汐顏時幾乎沒有停頓。

    劉明開始匯報上月市場數(shù)據(jù)。洛汐顏專注地盯著發(fā)言人的嘴唇,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偶爾,她會偷偷瞥一眼莫宇坤——他眉頭微蹙,右手無意識地轉(zhuǎn)動著左手腕上的手表。

    等等!那是什么!

    洛汐顏的呼吸一滯。當(dāng)莫宇坤再次調(diào)整手表時,她清楚地看到——他的左手腕內(nèi)側(cè),有一個淡粉色的小魚形印記!和她右手腕上的一模一樣!

    姑婆說的識魂��!

    她的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腔。莫宇坤確實在潛意識里認出了她!這個認知讓她手指發(fā)抖,差點打錯字。

    洛小姐,請把上季度的對比數(shù)據(jù)調(diào)出來。劉明突然點名。

    洛汐顏慌忙收回思緒,迅速找到相應(yīng)文件投影到大屏幕上。操作時,她注意到一個數(shù)據(jù)錯誤,于是打字提醒劉明:第三頁的增長率應(yīng)該是15.7%,文件寫錯了。

    劉明驚訝地檢查了一下,連忙道歉:莫總,抱歉,是我們的疏忽。

    莫宇坤微微點頭,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洛汐顏身上。那雙深邃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洛汐顏熟悉的光芒——那是他發(fā)現(xiàn)人才時的欣賞。

    會議持續(xù)了兩小時。結(jié)束時,莫宇坤起身準(zhǔn)備離開,卻在經(jīng)過洛汐顏身邊時停下腳步。

    記錄發(fā)我一份。他對著她的方向說,然后看向劉明,這個員工,調(diào)去跟遠洋項目。

    不等回應(yīng),他大步離開了會議室。

    市場部一片嘩然。遠洋項目是莫氏今年最重要的海外拓展計劃,通常只有資深員工才能參與。

    洛汐顏,你走運了!張悅興奮地說,莫總從不輕易夸人,這相當(dāng)于認可你的能力!

    洛汐顏勉強笑笑,心思卻全在那個小魚印記上。她必須告訴林一菲這個重大發(fā)現(xiàn)!

    下班后,洛汐顏沒有直接回林一菲家,而是去了公司附近的商場。莫宇坤在會議上偶爾咳嗽了幾聲,她記得他每次感冒前都是這個征兆。

    中藥店里,她按陳曉魚的記憶買了菊花、薄荷和甘草,又去超市挑了最新鮮的生姜。以前莫宇坤感冒,她總是煮這個特制姜茶給他喝。

    提著大包小包回到林一菲公寓,洛汐顏發(fā)現(xiàn)閨蜜還沒下班。她立刻鉆進廚房,開始熬制姜茶。兩小時后,一壺金黃透亮的姜茶和一瓶自制潤喉糖漿完成了。

    哇,什么這么香林一菲推門進來,鼻子抽動著。

    洛汐顏正在往保溫瓶上貼標(biāo)簽,上面寫著:一日三次,趁熱喝�!@是陳曉魚一貫的叮囑方式。

    給我的林一菲湊過來。

    洛汐顏搖頭,打字解釋:莫宇坤好像感冒了。

    所以你專門給他煮藥林一菲挑眉,還寫了和曉魚一樣的標(biāo)簽

    洛汐顏咬了咬唇,繼續(xù)打字:我今天看到他的左手腕了,真的有姑婆說的小魚印記!

    林一菲瞪大眼睛:真的一模一樣

    洛汐顏用力點頭,伸出自己的右手腕。

    姑婆說這叫陰陽魚印,林一菲壓低聲音,說明你們的靈魂曾經(jīng)是一對,現(xiàn)在又找到了彼此。

    洛汐顏眼眶發(fā)熱。她打字問:那為什么他還是認不出我

    大腦會自我保護,林一菲解釋,太超自然的事情,理智會先拒絕。但印記證明他的心已經(jīng)認出你了。

    這個認知讓洛汐顏整晚都處于興奮狀態(tài)。第二天一早,她趁著清潔工開門的機會,溜進二十二樓,將姜茶和藥悄悄放在莫宇坤辦公桌上,旁邊附上服用說明。

    接下來三天,她每天都換著花樣準(zhǔn)備藥膳——川貝燉雪梨、百合蓮子羹、金銀花露......每一樣都是陳曉魚當(dāng)年為莫宇坤特制的配方。

    第四天早晨,洛汐顏照常去公司,卻在市場部門口被劉明攔住。

    洛小姐,他表情嚴肅,莫總要見你�,F(xiàn)在。

    洛汐顏的心一沉——難道藥膳被發(fā)現(xiàn)是她送的了莫宇坤最討厭員工擅入他的辦公室。

    電梯上升到二十二樓,洛汐顏的手心全是汗。秘書直接帶她進入莫宇坤的辦公室,然后關(guān)上了門。

    莫宇坤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她。陽光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顯得格外孤獨。

    那些藥,他突然轉(zhuǎn)身,手里拿著洛汐顏昨天放的保溫瓶,是你放的

    洛汐顏猶豫了一下,點頭承認。

    莫宇坤走近幾步,他的感冒似乎好了很多,臉色也比前幾天紅潤。他在平板電腦上打字:你怎么知道這些配方

    屏幕上的問題直指核心。洛汐顏深吸一口氣,謹慎地回復(fù):我奶奶是中醫(yī),這些都是家傳的方子。

    莫宇坤盯著她看了許久,眼神復(fù)雜得難以解讀。最終,他打字道:謝謝。但不要再送了。

    洛汐顏點頭,正準(zhǔn)備離開,莫宇坤卻又叫住她。

    遠洋項目的資料,他遞過一個U盤,今晚之前給我一份分析報告。

    這是考驗。洛汐顏清楚。她接過U盤,鞠躬離開。

    一整天,洛汐顏全心投入報告制作。下班時間到了,同事們陸續(xù)離開,她仍對著電腦奮戰(zhàn)。晚上八點,她終于完成了一份詳盡的分析報告,不僅梳理了數(shù)據(jù),還提出了三條創(chuàng)新建議。

    發(fā)送郵件后,洛汐顏伸了個懶腰,準(zhǔn)備收拾東西回家。突然,辦公室的燈全部熄滅了。

    啊!她無聲地驚呼,四周一片漆黑。難道是停電了

    手機顯示還有10%電量,她打開手電筒功能,摸索著向門口走去。就在這時,電梯叮的一聲響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走出電梯,手機光亮照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莫宇坤!

    洛汐顏僵在原地。莫宇坤顯然也看到了她,快步走來。

    還沒走他在手機上打字。

    洛汐顏點頭,手用比劃了一陣,意思是在加班。

    莫宇坤的表情柔和了些:以后不要加班到那么晚。

    這句關(guān)心讓洛汐顏心頭一暖。他打字道,我送你回家。

    車上,兩人都沉默不語。洛汐顏偷偷看著莫宇坤的側(cè)臉,發(fā)現(xiàn)他的耳根微微發(fā)紅。當(dāng)車停在林一菲公寓樓下時,莫宇坤突然打字:

    那些藥膳......和曉魚做的一模一樣。

    洛汐顏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發(fā)現(xiàn)了

    但莫宇坤很快又補充:巧合罷了。。

    看著奔馳遠去,洛汐顏摸了摸右手腕的小魚印記。不是巧合,她在心里說,我們的靈魂早已相認,只是你還不愿意相信。

    回到公寓,林一菲正坐在沙發(fā)上等她。

    怎么樣林一菲急切地問,他喝你的藥了嗎

    洛汐顏點頭,把今天的遭遇打字告訴閨蜜。

    停電時他和你在一塊林一菲眼睛發(fā)亮,有戲啊!

    洛汐顏卻憂心忡忡地打字:但他還是拒絕相信我和曉魚有關(guān)聯(lián)。

    給他時間,林一菲安慰道,靈魂認出了,肉體總會跟上。

    那晚,洛汐顏夢見自己站在海邊,左手腕的小魚印記閃閃發(fā)光。遠處,莫宇坤向她走來,他的右手腕上也有一條發(fā)光的小魚......

    我已經(jīng)修改第四章

    街邊的急救

    S城的初夏,陽光已經(jīng)帶上了灼人的熱度。

    洛汐顏站在莫氏集團大樓外的樹蔭下,小口啜飲著剛買的奶茶。這是她每月最難熬的幾天——原主洛汐顏的體質(zhì)偏寒,每次例假都腹痛如絞,手腳冰涼得像浸在冰水里。

    再忍忍,她無聲地對自己說,下午還有個會議要記錄。

    奶茶的熱度稍稍緩解了腹部的絞痛。正當(dāng)她準(zhǔn)備回公司時,余光忽然瞥見馬路對面綠化帶后露出一雙穿著布鞋的腳。那雙腳一動不動,姿勢詭異。

    醫(yī)生的本能立刻占據(jù)了上風(fēng)。洛汐顏扔下奶茶,三步并作兩步穿過馬路。

    綠化帶后的花壇邊,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倒在地上,面色青紫,嘴邊有白色泡沫,胸口幾乎沒有起伏。

    不好!洛汐顏跪在老人身邊,手指迅速搭上老人頸動脈——脈搏微弱到幾乎摸不到。

    沒有猶豫,她立刻開始心肺復(fù)蘇。雙手交疊,找準(zhǔn)位置,開始有節(jié)奏地按壓。一下、兩下、三下............三十下后,她俯身檢查老人口腔,發(fā)現(xiàn)里面有嘔吐物阻塞氣道。

    情況危急,洛汐顏顧不上臟,直接用嘴吸出老人口中的異物,然后進行人工呼吸。兩次呼吸后,繼續(xù)胸外按壓。

    周圍漸漸聚集了圍觀人群。奶茶攤老板舉著手機大喊:我已經(jīng)叫救護車了!這姑娘太勇敢了!

    有人小聲議論:她在干嘛不嫌臟嗎

    閉嘴!她在救人!奶茶攤老板怒斥。

    洛汐顏屏蔽了所有干擾,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下脆弱的生命上。汗水順著她的額頭滑落,打濕了襯衫后背。腹痛因為劇烈動作而加劇,但她咬牙堅持。

    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她在心里默念,按壓的動作絲毫不敢懈怠。

    恍惚間,她仿佛回到了醫(yī)院急診科,穿著白大褂在搶救室里與死神賽跑。那時候,她身邊有護士遞器械,有同事輪流按壓,而現(xiàn)在,只有她一個人孤軍奮戰(zhàn)。

    二十分鐘后,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醫(yī)護人員跑過來接手搶救時,洛汐顏的雙臂已經(jīng)酸軟得抬不起來。

    室顫!準(zhǔn)備除顫!急救醫(yī)生喊道。

    洛汐顏退到一旁,看著醫(yī)護人員專業(yè)而迅速地操作。除顫器充電的嗡嗡聲響起,老人的身體在電擊下彈起又落下。

    再來一次!

    第二次電擊后,心電監(jiān)護儀上依然是一條無情的直線。

    時間14:27,宣布死亡。急救醫(yī)生沉重地說。

    洛汐顏踉蹌了一下,扶住樹干才沒有跌倒。盡管見慣了生死,每一次失敗仍然像刀子一樣剜著她的心。

    姑娘,你已經(jīng)盡力了。一位護士拍拍她的肩膀,老人應(yīng)該是突發(fā)心梗,倒地至少半小時了,救回來的希望本來就很渺茫。

    洛汐顏木然點頭,看著救護車帶走老人的遺體。圍觀人群漸漸散去,只有幾個年輕人還舉著手機對著她拍。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襯衫沾滿了泥土和汗?jié)n,雙手顫抖個不停,嘴唇上還殘留著老人嘔吐物的味道。

    醫(yī)生............她無聲地喃喃,淚水終于奪眶而出。這一刻,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骨子里永遠是個醫(yī)生,無論換過多少具身體。

    回到公司洗手間,洛汐顏拼命漱口,洗了無數(shù)次臉,卻怎么也洗不掉那種無力感。鏡子里的女孩眼睛通紅,嘴唇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洛汐顏張悅推門進來,驚訝地看著她,你怎么了劉總監(jiān)在找你呢,會議馬上開始了。

    洛汐顏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打字道:馬上來。

    下午的會議她心不在焉,機械地記錄著發(fā)言內(nèi)容。透過會議室的玻璃窗,她能看到馬路對面那個隱蔽的花壇——一條生命剛剛在那里消逝。

    下班后,洛汐顏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林一菲的公寓。一進門,林一菲就驚呼出聲:天啊!你怎么了

    洛汐顏搖搖頭,徑直走向沙發(fā),整個人癱軟在上面。她掏出手機,緩慢地打字講述下午的經(jīng)歷。

    .......我沒能救活她。最后一句發(fā)送出去,洛汐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林一菲沉默地看完,突然一把抱住她:傻瓜,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她的聲音有些哽咽,知道嗎這就是我認識的陳曉魚——看到有人需要幫助,永遠第一個沖上去。

    洛汐顏在她懷里無聲啜泣。

    聽著,林一菲捧起她的臉,不管是作為醫(yī)生的陳曉魚,還是后來患病的陳女士,甚至是現(xiàn)在的洛汐顏,你從來都是這樣——面對困境,永遠選擇做最正確的事,并且拼盡全力。這一點,絕大多數(shù)人都做不到。

    洛汐顏抬起淚眼,看到閨蜜眼中的堅定和欽佩。

    那個老人很幸運,林一菲繼續(xù)說,在生命的最后時刻,遇到了一個天使般的人陪伴她、努力挽救她。這比孤獨地死在街頭好多了,不是嗎

    這番話像一束光照進洛汐顏陰郁的心。她深吸一口氣,打字道:謝謝。我想我需要好好睡一覺。

    第二天清晨,陽光依舊明媚。洛汐顏站在公司樓下,不自覺地看向那個花壇——那里已經(jīng)沒有任何痕跡,仿佛昨天的悲劇從未發(fā)生。

    生命如此脆弱.........她想著,走進大樓。

    電梯里,她遇到了市場部的幾位同事。奇怪的是,大家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有人甚至小聲議論著什么。

    到了工位,張悅立刻沖過來:洛汐顏!你上熱搜了!

    她舉著手機,屏幕上是一段視頻——洛汐顏跪在地上為老人做人工呼吸的側(cè)影。標(biāo)題是《最美聾啞女孩街頭救人,嘴對嘴吸痰感動路人》。

    這........洛汐顏震驚地看著視頻被轉(zhuǎn)發(fā)數(shù)萬次,評論區(qū)一片贊譽。

    劉總監(jiān)找你!周凱突然出現(xiàn)在她桌前,表情復(fù)雜,莫總也在。

    洛汐顏的心猛地一跳。莫宇坤看到這段視頻了

    總監(jiān)辦公室里,劉明笑容滿面地迎上來:汐顏啊,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技能!公司正在考慮把你樹為道德模范。

    莫宇坤站在窗邊,背對著他們。洛汐顏只能看到他緊繃的肩膀線條。

    莫總看了視頻很感動,劉明繼續(xù)說,特意批準(zhǔn)給你發(fā)一筆特別獎金。

    洛汐顏謹慎地打字,劉明認真念出來:謝謝,但我不需要獎金。任何有急救知識的人都會那么做。洛汐顏輕輕點頭。

    窗邊的身影微微一震。莫宇坤轉(zhuǎn)過身,目光復(fù)雜地看著她。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對劉明點點頭,然后離開了辦公室。

    奇怪,劉明撓頭,莫總剛才還說有話要親自跟你說的........

    接下來的幾天,洛汐顏成了公司的小名人。連平時對她愛答不理的同事也開始主動打招呼。唯一讓她不安的是,莫宇坤似乎又恢復(fù)了最初的冷漠,再沒出現(xiàn)在市場部。

    周五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正收拾好東西,前臺小姐突然走過來,遞給她一個紙袋。

    給你的,前臺小姐好奇地說,說是公司福利。

    紙袋里是一條柔軟的羊毛毯、一個電熱暖寶寶,還有一盒高級暖宮茶。附帶的卡片上打印著:感謝你為公司爭光。——人事部

    洛汐顏摸著那條毯子——淡紫色,陳曉魚最喜歡的顏色。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下班高峰期的電梯擁擠不堪。洛汐顏被擠到角落,突然感到右手腕一陣發(fā)熱。她低頭一看,小魚印記竟然泛著淡淡的粉光!

    與此同時,她聞到一股熟悉的龍涎香——莫宇坤就站在電梯另一側(cè),左手扶著額頭,表情有些不適。

    他也感覺到了.......洛汐顏心跳加速。陰陽魚印在近距離會產(chǎn)生感應(yīng),姑婆的話果然是真的!

    電梯停在十樓,人群涌出。經(jīng)過莫宇坤身邊時,洛汐顏鼓起勇氣,對他比了一個謝謝的手語,然后指了指手中的紙袋。

    莫宇坤明顯怔住了。電梯門關(guān)上前,洛汐顏看到他緩緩抬起左手,似乎在看自己的手腕.......

    周末,林一菲硬拉著洛汐顏去逛街散心。

    看!那不是你的特別福利嗎林一菲突然指著商場一家高檔家居店的櫥窗。

    櫥窗里展示的正是洛汐顏收到的那款羊毛毯,標(biāo)價牌上的數(shù)字讓兩人咋舌。

    莫宇坤出手真大方,林一菲挑眉,還假借公司名義,嘖嘖。

    洛汐顏臉紅地打字:也許真的是公司福利呢

    得了吧,林一菲翻了個白眼,莫氏什么時候給員工發(fā)過這種貼心禮物特別是市場部的基層文員

    兩人正說笑間,洛汐顏的手機響了。她拿起來看,表情漸漸嚴肅。

    怎么了林一菲問。

    洛汐顏把手機給她看,林一菲念出信息:那天你救的老人,家屬通過視頻找到奶茶攤老板,老板把人帶去了莫氏,現(xiàn)在人在莫氏,等著想見你。

    第五章

    相認的夜晚

    洛汐顏和林一菲匆匆趕到莫氏集團。電梯里,洛汐顏不斷整理著自己的衣領(lǐng)和頭發(fā)。

    別緊張,林一菲拍拍她的肩膀,只是見家屬而已。

    洛汐顏深吸一口氣,打字道:不是緊張,是愧疚。如果我能早點發(fā)現(xiàn).......

    沒有如果,林一菲打斷她,你已經(jīng)做了能做的一切。

    電梯門打開,兩人走向會議室。推門而入的瞬間,洛汐顏愣住了——除了預(yù)料中的警察和家屬,莫宇坤和宣傳部經(jīng)理也在場。莫宇坤穿著深藍色西裝,站在窗邊,陽光為他勾勒出一道冷峻的輪廓。

    洛小姐!一位中年男子快步迎上來,眼睛紅腫,我是李芳芹的兒子,謝謝你那天........

    洛汐顏微微鞠躬,拿出手機打字:很抱歉,我盡力了,但沒能救回您母親。她將手機遞給對方,又深深鞠了一躬。

    這個動作讓窗邊的身影猛地一震。莫宇坤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個鞠躬的姿態(tài),這個滿是愧疚的眼神,與五年前陳曉魚第一次手術(shù)失敗后向家屬道歉時一模一樣!

    他的左手腕突然傳來一陣灼熱感,像是有人在那里點了一團火。莫宇坤不自覺地按住手腕,那個小魚印記燙得驚人。

    莫總您不舒服嗎宣傳部經(jīng)理小聲問。

    莫宇坤搖搖頭,目光卻無法從洛汐顏身上移開。她今天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A字裙,頭發(fā)扎成低馬尾,沒有佩戴任何首飾。樸素得不像這個時代的年輕人,卻莫名讓他想起醫(yī)學(xué)院時期的陳曉魚。

    家屬致謝結(jié)束后,宣傳部經(jīng)理提議拍幾張合影。洛汐顏站在家屬旁邊,表情溫和而哀傷。莫宇坤站在一旁,注意到她右手腕上若隱若現(xiàn)的小魚印記——與他左手腕上的形狀對稱,就像一對陰陽魚。

    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心跳加速。他反復(fù)觀看過那段救人視頻,洛汐顏急救時專注的側(cè)臉、按壓的手法、甚至人工呼吸前檢查氣道的習(xí)慣性動作,都與陳曉魚如出一轍。

    太像了.......莫宇坤喃喃自語。

    送走家屬后,莫宇坤在走廊攔住了準(zhǔn)備回市場部的洛汐顏。

    跟我來。他打字給她看。

    總裁辦公室里,莫宇坤關(guān)上門,直接拉起自己的左袖口,露出那個淡粉色的小魚印記。

    這是什么他盯著洛汐顏的眼睛,為什么你手腕上也有一個

    洛汐顏的呼吸停滯了一秒。她緩緩卷起右袖口,展示出那個形狀相同但方向相反的印記。兩個印記在陽光下似乎泛著微光。

    你.......到底是誰莫宇坤的聲音有些發(fā)抖。

    洛汐顏的眼眶瞬間紅了。她拿出隨身攜帶的便簽本,快速寫道:

    摸魚坤,你就壞吧,明明心里已經(jīng)認出我,還要問。當(dāng)初你追我花了兩年,大不了我也花兩年來追你,要是追不上,我就再回海里當(dāng)條魚。

    寫完后,她把便簽拍在莫宇坤胸前,轉(zhuǎn)身就跑。門關(guān)上的瞬間,她聽到里面?zhèn)鱽硪宦曔煅省?br />
    莫宇坤站在原地,手中的便簽紙微微顫抖。那個稱呼,那種語氣,還有最后那句玩笑般的威脅.......只有陳曉魚會這樣對他說話。

    曉魚.......他輕撫著便簽上的字跡,淚水終于落下。

    那天晚上,林一菲的公寓里充滿了歡快的氣氛。兩個人一直興奮到凌晨1點還不睡。

    所以他真的問你手腕上的印記了林一菲興奮地啃著蘋果,然后你就寫了那么撩人的話

    洛汐顏紅著臉點頭,打字道:那是我們以前的相處方式。他總是太嚴肅,我就愛逗他。

    嘖嘖,小丫頭還挺會撩嘛。林一菲擠眉弄眼。

    洛汐顏得意地揚起下巴,繼續(xù)打字:你以為當(dāng)年只有他追我嗎就他那樣的性格,我要沒拿小勾子勾著他,他怎么可能主動愛情從來都是雙方都有付出的,不然就只是單戀,很難修成正果。

    林一菲看著眼前這個眼睛發(fā)亮的女孩,突然感慨:我真該感謝你和莫宇坤,因為有你們我看到最真實的愛情。不然我打死不相信愛情。

    兩人正說笑間,林一菲的手機響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挑眉道:是你家摸魚坤。

    洛汐顏驚訝地瞪大眼睛——莫宇坤從不會這個時間打電話,更不會直接打給林一菲。

    電話那頭傳來莫宇坤急促的聲音:她在嗎讓她下樓.......現(xiàn)在.......

    怎么了林一菲警覺起來。

    我做了個夢........莫宇坤的聲音有些破碎,必須現(xiàn)在見到她.......

    十分鐘后,穿著睡衣的洛汐顏和林一菲匆匆下樓。公寓樓前,莫宇坤的車歪斜地停著,車門都沒關(guān)好。他站在路燈下,穿的是睡衣,頭發(fā)凌亂,眼睛布滿血絲。

    看到洛汐顏的瞬間,他幾乎是沖了過來。

    怎么了洛汐顏用手機打字,擔(dān)憂地看著他異常的狀態(tài)。

    莫宇坤的嘴唇顫抖著,許久才說出一句:我只想確定你沒有變成一條溜走的魚。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洛汐顏淚水的閘門。她撲進莫宇坤懷里,緊緊抱住他。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快得像要沖出胸膛。

    林一菲悄悄退后幾步,舉起手機拍下這感人的一幕——高大的男人將嬌小的女孩緊緊摟在懷中,像是抱著失而復(fù)得的珍寶。

    洛汐顏從莫宇坤懷里抬起頭,打字道:就像美人魚,如果王子認不出來會變成泡沫。如果摸魚坤認不出我,我會變成魚。

    莫宇坤讀完,突然捧起她的臉,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輕聲道:我認出來了.......曉魚,我認出來了.......

    他的左手腕和她的右手腕貼在一起,兩個小魚印記灼熱得幾乎要燃燒起來。

    林一菲擦了擦眼角,悄悄踱步到一旁。這個時刻,屬于他們兩個人。

    第六章

    回家的路

    路燈下,莫宇坤仍緊緊抱著洛汐顏不放,仿佛一松手她就會消失。洛汐顏輕輕戳了戳他的胸口,她來到林一菲跟前朝她舉起手機:我要回家,回我和莫宇坤的家。

    林一菲看到屏幕上的字,夸張地翻了個白眼:準(zhǔn)啦!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把我拋下。她佯裝怨婦語氣,大學(xué)畢業(yè)說好跟我合租,結(jié)果三個月不到就被某人拐跑了。

    洛汐顏笑中帶淚,把手機轉(zhuǎn)向莫宇坤:這家伙還記仇呢。

    嗯。莫宇坤輕撫她的發(fā)絲,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他記得那個夏天,剛當(dāng)上住院醫(yī)的陳曉魚興沖沖說要和閨蜜合租,結(jié)果被他用離醫(yī)院更近的公寓和可以養(yǎng)貓的借口成功拐帶。

    走吧。莫宇坤牽起洛汐顏的手,對林一菲點頭致意,謝謝你這段時間照顧她。

    林一菲擺擺手:少來這套。對她好點,不然......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轉(zhuǎn)身走進公寓樓,背影瀟灑。

    莫宇坤的車行駛在夜色中。洛汐顏望著窗外飛逝的霓虹,心跳隨著里程表數(shù)字的增加而加速。五年了,她終于要回家了。

    當(dāng)車駛?cè)肽莻熟悉的小區(qū),洛汐顏的指尖不自覺地顫抖起來。莫宇坤停好車,繞到副駕駛為她開門,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品。

    電梯上升到28樓,莫宇坤掏出鑰匙——還是那把銅鑰匙,陳曉魚曾經(jīng)在上面貼了個小小的卡皮巴拉貼紙。貼紙已經(jīng)褪色,但仍頑強地粘在那里。

    門開了。

    撲面而來的是家的氣息。洛汐顏站在玄關(guān),淚水模糊了視線。一切都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玄關(guān)的鞋柜上擺著她收集的貝殼,墻上的掛畫是他們一起在巴厘島買的,連門口的地墊都還是那只傻笑的柴犬。

    我......沒動過任何東西。莫宇坤輕聲說,幫她拿出那雙粉色毛絨拖鞋——洗得有些發(fā)白,但干干凈凈。

    洛汐顏穿上拖鞋,像踩在云朵上。她緩緩走進客廳,手指撫過沙發(fā)扶手、茶幾邊緣、電視柜上的小擺件......最后停在沙發(fā)旁的輪椅上。那個冰冷的金屬物件突兀地矗立在溫馨的客廳里,像一道未愈合的傷疤。

    她猛地轉(zhuǎn)身,急切地打字:這個輪椅必須清理掉,天知道我再也不想坐輪椅了。

    莫宇坤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突然笑了,笑著笑著眼睛變得濕潤:好,清理。他走過去一把提起輪椅,像是拎著什么可憎的東西,直接走向陽臺,將它扔進了儲物間。

    回來時,他的眼眶還紅著,但眼神輕松了許多。洛汐顏伸手為他擦去殘留的淚水,然后踮起腳尖,輕輕吻上他的唇。

    無論你怎樣都是我最愛。莫宇坤回吻她,聲音低沉而堅定。

    洛汐顏退開一點,在手機上打字:嗯,以前我是你小癱子,現(xiàn)在我是你小啞巴。

    莫宇坤又哭又笑,將她摟進懷里:我的小啞巴......他的吻落在她發(fā)頂,我的魚......

    洛汐顏在他懷里蹭了蹭,突然想起什么,拉著他走向臥室。推開門,她的呼吸一滯床頭他們的婚紗照還在,更年輕的莫宇坤和陳曉魚,一個穿著潔白婚紗,一個穿著燕尾服。

    床上還是那套淡紫色的床品,床頭柜上擺著她最愛看的醫(yī)學(xué)期刊,甚至連她睡前隨手扔在梳妝臺上的發(fā)圈都還在原位。

    我......莫宇坤聲音沙啞,有時候會假裝你只是出了躺門......很快就會回來......

    洛汐顏轉(zhuǎn)身抱住他,把臉埋在他胸前。她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混合著淡淡的龍涎香和茶香,那是家的味道。

    她拉著他參觀每一個房間,像第一次來那樣新奇。書房里,她的醫(yī)學(xué)筆記整齊排列;陽臺上,她種的多肉植物竟然還活著,顯然有人精心照料;廚房里,她收集的馬克杯一個不少地掛在杯架上。

    最后他們回到客廳,并肩坐在沙發(fā)上,像過去無數(shù)個夜晚那樣。莫宇坤打開電視,里面正在播放一部經(jīng)典老劇。

    洛汐顏靠在他肩上,忽然指了指電視柜下的抽屜。莫宇坤會意,拉開抽屜取出相冊。那是他們某次去爬山時拍的,他們穿著簡約的白色情侶運動裝,兩人在陽光下笑得燦爛。

    你還記得嗎,莫宇坤輕撫照片,那時候我們剛在一塊,你覺得自己不夠高,偷偷買的內(nèi)增運動鞋,下山的時候差點沒叫我把你背下山。

    洛汐顏笑了,然后在手機上打字:不是覺得自己不夠高,只是覺得你太高,怕影響接吻,所以弄巧成拙。

    繼續(xù)往后翻。蜜月旅行、醫(yī)院年會、朋友聚會......每一張照片都承載著回憶。翻到最后幾頁,她的手突然停住了——那是她生病后的照片,一張比一張消瘦,但眼神始終明亮。

    最后一張照片上,她坐在輪椅上,莫宇坤蹲在她身邊,兩人在海邊對著鏡頭微笑。照片角落的日期顯示,那是她離世前幾天拍的。

    那天......莫宇坤的聲音有些顫抖,你說要看海......我包了游輪......

    洛汐顏捂住他的嘴,搖搖頭,然后打字:不要說那天。我們現(xiàn)在在一起,這就夠了。

    夜深了,他們洗漱上床。莫宇坤從衣柜深處拿出一套淡紫色睡衣——陳曉魚生病前的最愛。洛汐顏換上它,雖然現(xiàn)在的身材比陳曉魚嬌小些,但睡衣依然合身,仿佛那五年時光只是一場噩夢。

    躺在床上,莫宇坤從背后環(huán)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發(fā)頂。,我的小啞巴。他輕聲說。

    洛汐顏轉(zhuǎn)過身,在黑暗中凝視他的輪廓。即使看不清,她也能準(zhǔn)確找到他眼角的那道細紋,那是為她擔(dān)憂的痕跡。她輕輕吻了吻那里,然后窩回他懷里。

    這一夜,兩人做了相同的夢——湛藍的海水中,一條金色和一條銀色的小魚并肩游弋,它們的鱗片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尾巴上的花紋恰好組成一個完整的陰陽圖案。

    睡夢中,洛汐顏右手腕和莫宇坤左手腕的小魚印記同時泛起微光,像兩顆遙相呼應(yīng)的星辰。

    第七章

    風(fēng)波驟起

    清晨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臥室,洛汐顏在莫宇坤的臂彎中醒來。這是他們相認后共同度過的第三個周末,不用上班的日子總是格外愜意。

    莫宇坤已經(jīng)醒了,正用指尖輕輕描繪她手腕上的小魚印記。早安,我的小啞巴。他無聲地做口型。

    洛汐顏笑著戳了戳他的臉頰,拿起床頭的手機打字:摸魚坤今天有什么安排

    去超市,補充冰箱。莫宇坤親吻她的額頭,然后......也許可以去看場電影

    洛汐顏眼睛一亮�?措娪皩λ麄儊碚f曾經(jīng)是奢侈的娛樂——陳曉魚生病后期連坐輪椅出門都困難。她快速打字:我要看動作片!爆米花加倍!

    莫宇坤寵溺地捏捏她的鼻子:遵命。

    兩人像普通情侶一樣洗漱、吃早餐、換衣服出門。電梯里,莫宇坤自然地牽起洛汐顏的手,十指相扣。洛汐顏靠在他肩上,感受這份平凡的幸福。

    然而這份平靜在周一上班時被打破了。

    聽說了嗎那個啞巴女孩是靠特殊手段上位的......

    噓,小點聲......不過確實奇怪,莫總怎么會看上那種鄉(xiāng)下丫頭

    茶水間的議論聲戛然而止,當(dāng)洛汐顏推門進去時,幾個女職員尷尬地散開。

    洛汐顏假裝沒注意到異常,平靜地泡好莫宇坤的紅茶。但當(dāng)她轉(zhuǎn)身離開時,清楚地聽到背后有人小聲說:裝什么清高......

    回到工位,洛汐顏發(fā)現(xiàn)桌上多了一張匿名紙條:啞巴配瘸子,絕了!——有人不知從哪里挖出莫宇坤曾經(jīng)因車禍短暫拄拐的黑歷史。

    她的手微微發(fā)抖,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心疼。莫宇坤的腿傷是為了趕去醫(yī)院看她才出的車禍,那段日子他白天處理公司危機,晚上來醫(yī)院陪床,從未抱怨過半句。

    怎么了莫宇坤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他拿起那張紙條,臉色瞬間陰沉如鐵。

    洛汐顏急忙打字:別在意,只是無聊的惡作劇。

    莫宇坤的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他拿出手機發(fā)了條信息,然后輕輕按住洛汐顏的肩膀:收拾東西,從今天起你調(diào)任總裁辦公室,做我的特別助理。

    半小時后,人事部發(fā)出三份解雇通知和兩份調(diào)崗?fù)ㄖ獙ο笕墙趥鞑ブ{言最活躍的員工。整個莫氏集團瞬間噤若寒蟬。

    太嚴厲了吧午餐時,洛汐顏在食堂角落打字問莫宇坤。

    莫宇坤搖頭,回復(fù)道:莫氏不需要嚼舌根的員工。況且......他的眼神柔和下來,我不能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洛汐顏眼眶發(fā)熱。曾經(jīng)的陳曉魚總是保護別人,現(xiàn)在終于有人將她護在羽翼之下。

    然而職場風(fēng)波剛平息,更大的危機接踵而至。

    周三下午,兩名警察帶著一個皮膚黝黑的壯碩男子來到莫氏集團。男子一見到洛汐顏就大聲嚷嚷:顏顏!哥可算找到你了!那個老男人是不是強迫你留在這里

    洛汐顏臉色瞬間煞白——這是她的哥哥洛寬,原主記憶中那個令她恐懼的存在。

    這位先生指控莫氏非法拘禁您,一位警察向洛汐顏出示證件,請問您是否需要幫助

    整個辦公區(qū)的員工都伸長脖子張望。莫宇坤聞訊趕來,將洛汐顏護在身后:怎么回事

    我是她哥!洛寬扯著嗓門,我妹剛滿十八,高中畢業(yè)就被你拐到城里來,誰知道你安的什么心!要么讓我?guī)�,要么賠錢!

    洛汐顏的手在莫宇坤背后發(fā)抖,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憤怒。她深吸一口氣,從莫宇坤身后走出,在手機上快速打字然后轉(zhuǎn)為語音:

    警察同志,我已經(jīng)年滿十八歲,是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我來S城是自愿的,工作是通過正規(guī)招聘獲得的。我哥哥的行為已經(jīng)干擾了我的正常生活和工作,請依法處理。

    警察查看了她的身份證和勞動合同,又詢問了人事部情況,態(tài)度很快轉(zhuǎn)變:洛先生,您妹妹是成年人,有自主選擇權(quán)。如果您堅持指控,需要提供證據(jù)。

    我是她監(jiān)護人!洛寬不依不饒,她一個啞巴,懂什么肯定是被人騙了!

    根據(jù)記錄,洛小姐的法定監(jiān)護人是她奶奶,不是您。警察嚴肅地說,建議您和家人好好溝通,不要擾亂企業(yè)正常秩序。

    正當(dāng)局面僵持時,電梯門再次打開,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婦人和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年輕女子匆匆走出。

    阿寬!你又發(fā)什么瘋!老婦人——洛汐顏的奶奶——舉起拐杖就要打洛寬,顏顏好不容易找到好工作,你非要攪黃是不是

    奶奶!您別生氣,孕婦——洛汐顏的嫂子趕緊攔住老人,轉(zhuǎn)頭對警察解釋,對不起警官,我丈夫太擔(dān)心妹妹了,我們這就帶他回家。

    洛汐顏看著這突如其來的家人團聚,心情復(fù)雜。奶奶和嫂子是原主記憶中為數(shù)不多的溫暖,而洛寬......她下意識地往莫宇坤身邊靠了靠。

    警察離開后,洛寬仍不死心:顏顏,跟哥回家吧。你嫂子快生了,奶奶年紀(jì)大照顧不了,你得幫忙�。�

    不等洛汐顏回應(yīng),莫宇坤開口了:既然是一家人,不如這樣——我在城西有套空置的三居室,你們可以搬過來住。汐顏可以繼續(xù)工作,下班后也能照顧家里。

    這個提議出乎所有人意料。洛汐顏驚訝地看著莫宇坤,后者對她微微點頭——他在給她選擇的余地。

    奶奶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我們鄉(xiāng)下人住不慣大房子......

    奶奶,洛汐顏打字,聲音溫柔但堅定,莫總是一片好意。而且......我不想回海島。

    嫂子看了看丈夫陰沉的臉色,突然說:其實......我覺得莫總的提議挺好。阿寬,你不是一直想在城里找工作嗎這樣我們一家人也能在一起。

    洛寬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突然改口:那......也行。不過得先給筆安家費,我們在城里人生地不熟的......

    莫宇坤冷笑一聲,正要拒絕,洛汐顏拉住他的袖子,輕輕搖頭。她在手機上打字:謝謝莫總好意,但我想先和家人單獨談?wù)劇?br />
    辦公室里只剩下洛家人時,氣氛頓時緊張起來。洛寬露出真面目:死丫頭,翅膀硬了是吧敢聯(lián)合外人對付你哥

    奶奶一拐杖打在他腿上:閉嘴!顏顏現(xiàn)在有出息了,你不替她高興還搗亂!

    奶奶!您不知道,洛寬壓低聲音,眼神陰鷙,這丫頭現(xiàn)在值錢了。那個莫總明顯對她有意思,不敲一筆怎么行

    嫂子氣得臉色發(fā)白:洛寬!你還是人嗎顏顏是你妹妹!

    又不是親的......洛寬嘀咕道。

    這句話觸發(fā)了洛汐顏腦海深處的記憶碎片——原主十四歲那年,洛寬趁奶奶不在家,把她堵在廚房角落;十六歲生日那天,洛寬借口送禮物摸進她房間;還有偶爾的趁她洗澡時偷窺,以及無數(shù)個意外的身體接觸......

    嘔——洛汐顏突然捂住嘴沖進洗手間,趴在馬桶上嘔吐起來,最后只吐出黃色膽汁。那些不屬于她又真實存在的記憶像潮水般涌來,讓她渾身發(fā)抖。

    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扶住她的肩膀。莫宇坤不知何時跟了進來,用濕毛巾擦拭她額頭的冷汗。

    你怎么了他輕聲問,眼神里是壓抑不住的擔(dān)心。

    洛汐顏點點頭,打字的手都在顫抖:我想起來了,猥褻,他......對原主......不止一次......

    莫宇坤將她摟進懷里,聲音低沉而堅定:我不會讓他再靠近你一步。

    回到辦公室,莫宇坤直接跟奶奶說:考慮到汐顏的意愿,原計劃取消。作為補償,我會安排車送你們回海島,并承擔(dān)您孫媳生產(chǎn)的全部醫(yī)療費用。

    這是軟硬兼施——既給了實惠,又明確劃清界限。

    洛寬還想鬧,被奶奶一拐杖打閉嘴:還不嫌丟人!走,回家!

    臨走前,嫂子悄悄塞給洛汐顏一張紙條:顏顏,照顧好自己。你哥那邊......我會看著的。

    看著家人離去的背影,洛汐顏心情復(fù)雜。莫宇坤輕輕握住她的手:別擔(dān)心,我會處理好的。

    當(dāng)天晚上,莫宇坤聯(lián)系了海島的派出所長和婦聯(lián)主任,匿名舉報了洛寬長期猥褻養(yǎng)妹的嫌疑。同時,他安排私人偵探開始收集證據(jù)。

    法律會制裁他,莫宇坤對懷里的洛汐顏承諾,用合法的方式。

    洛汐顏靠在他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雖然聽不見聲音,但那節(jié)奏讓她安心。她打字:你對我永遠都這么好。

    莫宇坤親吻她手腕上的小魚印記:因為你是我的曉魚,也是我的汐顏。無論是小癱子還是小啞巴,都是我的命。還有我決定去學(xué)學(xué)手語。

    窗外,S城的燈火如星辰般閃爍。洛汐顏知道,前方的路或許還有波折,但只要有這個人在身邊,她就不再害怕。

    第九章

    靈魂的代價

    洛汐顏的嘔吐癥狀越來越嚴重。

    起初只是偶爾的反胃,后來發(fā)展到吃什么吐什么,甚至連喝水都會引發(fā)劇烈的干嘔。她的身體迅速消瘦下去,原本就纖細的腰肢現(xiàn)在幾乎一握就斷,臉頰凹陷,眼下泛著病態(tài)的青色。

    莫宇坤急瘋了。

    他帶她去了最好的醫(yī)院,做了全套檢查,可醫(yī)生們面面相覷——她的胃、肝、腎,所有指標(biāo)都正常,沒有炎癥,沒有腫瘤,甚至連輕微的胃炎都沒有。

    可能是心因性的。消化科主任推了推眼鏡,心理壓力過大,或者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

    可她已經(jīng)吐到脫水了!莫宇坤聲音發(fā)顫,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腕的小魚印記,再這樣下去,她會死。

    醫(yī)生無奈,只能給她掛上營養(yǎng)液,打止吐針,可這些治療毫無效果。洛汐顏仍然在吐,吐到膽汁都嘔出來,最后只能蜷縮在病床上,渾身發(fā)抖。

    林一菲看著好友痛苦的樣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撥通了姑婆的電話。

    姑婆,汐顏出事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后傳來林秀禾沙啞的聲音:先前我就說,得空帶她回來給我瞧瞧,你們不聽,現(xiàn)在出事了吧

    到底怎么回事林一菲急問。

    這世上每一筆饋贈,老天爺都在暗中標(biāo)好了價格。林秀禾的聲音低沉而嚴肅,常人尚且如此,何況是一個重生的人

    林一菲心頭一顫:您的意思是……

    她現(xiàn)在這樣,肯定是過不來了。林秀禾嘆了口氣,等著,我過去一趟。

    兩天后,林秀禾抵達S城。

    她比林一菲記憶中的樣子更蒼老了,花白的頭發(fā)盤在腦后,用一根銀簪固定,身上穿著深灰色的盤扣衣裳,整個人透著一股舊時代的氣息。

    她一進病房,目光就落在洛汐顏身上。

    還好,還來得及。她低聲說。

    莫宇坤立刻上前:姑婆,請您救她,無論付出什么代價,我都愿意。

    林秀禾只是淡淡點頭,沒多說什么。她走到床邊,俯身看向半昏迷的洛汐顏。

    丫頭,能聽到我說話嗎

    洛汐顏艱難地睜開眼,視線模糊,只能隱約看到一張蒼老的臉。

    丫頭,能再世為人是好事,但有些事情勉強不來。林秀禾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刀,緩緩剖開現(xiàn)實的殘酷,當(dāng)初你死,那姑娘也死,可閻王爺只收一個�,F(xiàn)在她回來了,你就得去。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莫宇坤心上。他身形一晃,幾乎站不穩(wěn)。

    如果是這樣,那太殘忍了……林一菲忍不住道。

    病房里安靜得可怕。

    林秀禾看了他們一眼,又道:不過,事情未必沒有轉(zhuǎn)機。

    什么意思莫宇坤聲音嘶啞。

    也許,那小姑娘不是想要回這具身體。林秀禾緩緩道,她可能只是不甘心白白把身子給你,想討點代價,跟她商量吧。

    洛汐顏虛弱地眨了眨眼。

    怎么……商量她無聲地問。

    用心。林秀禾說,你現(xiàn)在半死不活,一身陰氣,最容易見到她。閉上眼,想著她,她若是有話要對你說,自然會來。

    林一菲立刻拉上窗簾,遮住所有陽光。

    林秀禾從懷里掏出兩根香,點燃,插在床頭的小香爐里。青煙裊裊升起,在昏暗的病房里竟詭異地交織成兩條小魚的形狀,首尾相銜,緩緩游動。

    兩根香,問因果。她低聲道,你閉眼,想著她。

    洛汐顏閉上眼。

    黑暗籠罩了她。

    起初,只有一片虛無。可漸漸地,她感覺到一股涼意,像是有人站在床邊,靜靜注視著她。

    她睜開眼——在意識里,她看到了一個女孩。

    黑瘦,頭發(fā)凌亂,額頭上還帶著血。

    是原主,洛汐顏。

    她沒有害怕,只是輕聲問:你想要回這具身體嗎

    原主搖頭,黑亮的眼睛里沒有怨恨,只有淡淡的哀傷。她指了指洛汐顏右手腕的小魚印記,又指了指自己相同的胎記位置——那是她們靈魂相連的證明。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原主慢慢靠近她,額頭貼上她的額頭。

    一瞬間,記憶如潮水般涌入——

    去年夏天,臺風(fēng)來襲前,政府組織消防隊上島疏散居民。

    原主洛汐顏在登船時被人群擠落海中,咸澀的海水灌入鼻腔,她拼命掙扎卻越沉越深。

    就在意識模糊之際,一只有力的手臂環(huán)住她的腰。

    那個消防員將她托出水面時,他的制服被海浪打濕,緊貼在結(jié)實的胸膛上。他的懷抱溫暖而有力,那是她十八年人生里,除了哥哥惡心的觸碰外,唯一一次被男人緊緊抱住。

    上岸后,他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讓她吐出嗆盡氣管的水,濃密的睫毛上還掛著水珠。

    她偷偷打聽那個消防員,卻得知他已經(jīng)結(jié)婚三年,兒子都兩歲了。

    她知道自己是個啞巴,沒資格去愛一個正常人。

    可她仍然想再見他一次,想親口對他說一聲謝謝。

    因為那個擁抱,讓她知道——不是所有的觸碰都充滿惡意。

    記憶的最后,是原主獨自站在海邊,看著消防船遠去的方向,用手語比劃著謝謝。

    洛汐顏睜開眼,淚水已經(jīng)流了滿臉。

    她……只是想去見一個人。她虛弱地打字,告訴莫宇坤和林一菲原主的心愿。

    林秀禾聽完,長舒一口氣:這就是最好的天意。

    當(dāng)天晚上,洛汐顏的嘔吐奇跡般地止住了。

    兩天后,她恢復(fù)了些力氣,在莫宇坤的陪伴下,回到了那片海島。

    他們找到了當(dāng)初救原主的消防站。

    那位消防員正在訓(xùn)練場帶新人,三十多歲的年紀(jì),皮膚被海風(fēng)刮得黝黑,笑起來眼角有細紋。

    洛汐顏走到他面前,陽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慢慢抬起手,用手語比劃:謝謝您當(dāng)初救了我。

    消防員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她手腕的胎記上——那個和小魚一模一樣的印記。他眼神恍惚了一瞬,仿佛穿過時光看到了另一個女孩。

    啊,是你。他脫口而出,隨即又困惑地搖頭,不對,那個姑娘更......

    他的話戛然而止。但洛汐顏知道,他認出來了——不是認出她,而是認出了那個胎記,那個屬于原主的印記。

    應(yīng)該的。他最終溫和地笑了,伸手想握手,又改成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就像當(dāng)年救起落水者后,給予安慰的動作。

    洛汐顏微微一笑,余光里,她看到原主的靈魂站在消防員身旁。陽光穿透她半透明的身體,在地面投下淡金色的光斑。

    原主朝消防員深深鞠了一躬,嘴唇無聲地開合:謝謝。

    然后,她轉(zhuǎn)向洛汐顏,手指輕觸自己手腕的胎記,又指了指洛汐顏的印記。兩條小魚同時泛起微光,原主的靈魂如細沙般散在風(fēng)里,最后一點光塵落在洛汐顏的印記上,溫暖得像是被陽光曬過的海水。

    莫宇坤突然握住她的手——他左手腕的印記也在發(fā)燙。兩人相視一笑,十指相扣間,兩條小魚仿佛在水中首尾相逐。

    后來,莫宇坤以洛汐顏的名義在海島捐建了女子學(xué)校;

    后來,那個消防員收到一封沒有署名的感謝信,信封里夾著一枚小魚形狀的書簽;

    后來,洛寬再次作案時,被女孩的父親當(dāng)場抓住,監(jiān)控錄像拍得一清二楚。

    而此刻,夕陽西沉,莫宇坤牽著洛汐顏的手走在沙灘上。

    他忽然停下腳步,松開她的手,面對著她比劃出剛學(xué)會的手語:

    【我】【愛】【你】

    洛汐顏眨掉眼淚,也抬手比劃:【我】【也】【是】

    海浪溫柔地漫過他們的腳踝,又悄悄退去,像是一個終于釋懷的靈魂,留下的祝福的嘆息。

    尾聲:

    那天清晨,陽光透過紗簾灑在洛汐顏的臉上時,莫宇坤已經(jīng)穿戴整齊地坐在床邊,手里拿著兩件熨燙好的白襯衫。他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尖,在她掌心一筆一劃地寫下:今天去領(lǐng)個證。

    民政局的紅毯還是記憶中的顏色。當(dāng)鋼印落在結(jié)婚證上時,莫宇坤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證件邊緣——這是他的第二本結(jié)婚證,卻裝著同一個人跨越生死的兩個靈魂。

    深夜的浴室里,洛汐顏將驗孕棒塞進莫宇坤顫抖的掌心。那兩道紅杠在暖黃燈光下鮮艷得刺眼,像極了當(dāng)年游輪上最后一抹晚霞。莫宇坤突然想起陳曉魚留下的那封信:

    記得我們的約定嗎小病自我診斷,大病自我了斷。我是醫(yī)生,知道自己沒救了,所以先走一步。別哭,我不會在奈何橋上等你。去繼續(xù)你的生活吧——找個健康的愛人,建個熱鬧的家,生個愛笑的孩子,把那些我沒能給的美好,都一一實現(xiàn)。

    此刻他低頭看著懷中人,洛汐顏正用指尖描摹他濕潤的眼角。這個倔強重生的小啞巴,這個會在他不舒服悄悄給她送藥的姑娘,這個會因救人失敗愧疚鞠躬的靈魂——她終究是帶著所有未完成的期盼,跨越生死回來了。

    莫宇坤將耳朵貼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突然笑出聲來。原來命運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究是把陳曉魚親手推開的一切,又以另一種方式還了回來。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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