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第一章
墻縫
蘇小滿站在電梯里數(shù)著樓層數(shù)字跳動。老式電梯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轎廂頂部吊著的白熾燈管忽明忽暗，在某個瞬間突然爆出細(xì)密的電流聲。
七樓到了。
鐵柵欄門向兩側(cè)滑開時，霉味混著某種動物腐臭撲面而來。她拖著行李箱后退半步，瞥見走廊盡頭拐角處有片灰白衣角一閃而過。
701...鑰匙插進生銹鎖孔時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門軸轉(zhuǎn)動的剎那，整層樓的聲控?zé)敉蝗幌�。黑暗中，隔�?02室門縫里滲出暗紅色光暈，像極了凝固的血漿。
2
入住首日
蘇小滿打開手機閃光燈沖進房間。三十平米的單間被前租客遺落的家具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泛黃的蕾絲窗簾在穿堂風(fēng)里輕輕擺動。她伸手去按墻壁開關(guān)，指尖突然觸到凹凸不平的紋路。
舉著手機湊近，墻紙上赫然現(xiàn)出數(shù)十道抓痕。那些痕跡從天花板垂直延伸到腰部位置，像是有什么東西沿著墻面反復(fù)攀爬留下的印記。
可能是寵物吧。她擦著冷汗自我安慰，轉(zhuǎn)身時行李箱撞倒了角落的穿衣鏡。鏡面碎裂的脆響中，樓道里傳來重物拖行的聲音。
3
夜半異聲
凌晨三點十七分，蘇小滿被持續(xù)的水滴聲驚醒。手機顯示電量還有67%，藍光照出床頭墻面洇開的大片水漬。她伸手去摸潮濕的墻紙，指尖突然被尖銳物刺破。
借著屏幕亮光，她看到墻縫里卡著半片發(fā)黑的指甲。
尖叫聲卡在喉嚨里，整面墻突然傳來指甲刮擦聲。那聲音從天花板一路竄到床底，最后停在正對床頭的墻壁內(nèi)部。暗紅色液體順著墻縫滲出，在墻紙上蜿蜒成歪扭的逃字。
4
符紙驚魂
清晨六點，蘇小滿顫抖著用水果刀撬開滲血的墻縫。陳年石灰簌簌落下，三張泛黃的符紙整齊排列在墻體夾層中。朱砂繪制的符文已經(jīng)褪成暗褐色，每張符紙四角都用生銹的棺材釘固定。
當(dāng)她試圖扯下符紙時，702室的門突然打開。滿頭銀發(fā)的老太婆端著搪瓷痰盂站在門口，渾濁的眼珠直勾勾盯著她手里的刀：姑娘，三更縫尸五更葬，過了寅時可就不能開墻了。
痰盂里漂浮著幾縷黑色長發(fā)。
5
血色警告
當(dāng)天傍晚，蘇小滿發(fā)現(xiàn)浴室鏡面蒙著層血霧。當(dāng)她擦拭鏡面時，水龍頭突然噴出暗紅色液體。粘稠的血漿順著洗手臺流到瓷磚地面，在積水中映出墻面上密密麻麻的抓痕。
那些抓痕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加。
她沖向臥室想拿手機報警，卻發(fā)現(xiàn)早晨撬開的墻縫重新被水泥封死。三張符紙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枕頭下面，邊緣正在緩緩自燃。青綠色火苗中，符紙上的符文扭曲成一張女人的臉。
6
詭影初現(xiàn)
符紙燃盡的剎那，整棟樓響起此起彼伏的犬吠。蘇小滿沖到窗邊，看見樓下槐樹上吊著七個搖晃的白燈籠。穿灰白壽衣的老頭們正圍著樹干轉(zhuǎn)圈，他們踮起的腳尖在積水里映出分叉的蹄印。
702室傳來剁骨頭的聲音。
墻縫里滲出更多血水，這次組成的不再是單個文字，而是一行完整句子：他們把我縫進了墻里。
7
關(guān)鍵線索
次日在社區(qū)圖書館，蘇小滿查到這棟公寓的前身。1947年的《申報》角落有則簡訊：法租界某公寓驚現(xiàn)縫尸奇案，舞女被活生生縫入承重墻，涉事泥瓦匠連夜暴斃。
報紙配圖里，死者右手小指缺失半片指甲。
8
第二章
骨線
子夜機杼
蘇小滿把符紙殘灰掃進垃圾桶時，發(fā)現(xiàn)灰燼里摻著細(xì)小的骨渣。窗外槐樹上的白燈籠在夜風(fēng)中旋轉(zhuǎn)，將晃動的影子投進三十平米的出租屋。
她給房門加了四道反鎖，又把水果刀壓在枕頭底下。凌晨一點零七分，某種規(guī)律的震動從床板傳導(dǎo)到后頸——噠、噠、噠，像是老式縫紉機的踏板聲。
聲音來自正下方的602室。
踮腳走到衛(wèi)生間，她把耳朵貼向排水管道。金屬管壁傳來清晰的對話聲：...第七個替身...寅時三刻...緊接著是剪刀鉸斷布料的脆響。當(dāng)啷一聲，有東西墜入下水道，在U型彎管處彈跳兩下。
蘇小滿打開手機電筒照向洗手池。
排水口卡著半片帶血痂的頭皮，發(fā)根處還粘著米粒大小的青玉耳釘。
9
壽衣血線
第二天清晨，602室門口堆著三袋垃圾。黑色塑料袋滲出暗紅汁液，在晨光里蒸騰起帶著鐵銹味的霧氣。蘇小滿用鞋尖撥開袋口，呼吸瞬間凝固——里面塞滿染血的碎布，每塊布料邊緣都綴著密密麻麻的紅色線頭。
那些線正在蠕動。
她倒退著撞上消防栓，紅色線頭突然從垃圾袋激射而出。其中一縷纏住她的腳踝，在皮膚上燙出焦黑的梵文。七樓聲控?zé)羧苛疗饡r，線頭縮回袋中恢復(fù)平靜，仿佛剛才的異變只是幻覺。
回到房間，她發(fā)現(xiàn)昨晚壓在枕頭下的水果刀不見了。
原本掛著日歷的墻面上，憑空出現(xiàn)七道血線編織的詭異圖案——是件未完工的壽衣。
10
死玉
社區(qū)圖書館的檀香蓋不住檔案室霉味。蘇小滿翻動1947年的戶籍冊，泛黃紙頁上粘著疑似人脂的污漬。當(dāng)年涉案泥瓦匠名叫陳二狗，住址欄寫著閘北棚戶區(qū)乙字弄27號。
這地址現(xiàn)在叫永康里。
管理員突然從背后探頭，枯瘦的手指戳在陳二狗的名字上：去年舊改拆出八口棺材，每口棺材里都塞著纏紅線的尸骨。
蘇小滿手抖打翻了檸檬水。
液體漫過檔案頁，顯出一行被藥劑隱去的記錄：陳二狗之女陳阿繡，卒于丁亥年七月初七，右手小指缺損。
她沖出圖書館時，挎包里的符紙殘灰突然發(fā)燙。路邊古董攤的銅鏡里，有個穿陰丹士林旗袍的女人正貼著她后頸吹氣。
11
紅豆詭粥
當(dāng)晚七點，702室的老太婆敲響房門。
搪瓷碗里的紅豆粥冒著熱氣，每顆紅豆都脹得像新鮮血痂。姑娘趁熱吃，皺紋堆疊的臉擠出笑容，樓上劉老師送的有機紅豆。
粥勺攪動時，五顆人類臼齒浮出湯面。
蘇小滿盯著齒縫間的金絲嵌體，突然想起下水道里那枚青玉耳釘——這是三天前失蹤的牙醫(yī)診所在逃護士的特征。
老太婆的指甲摳進碗沿：不吃就糟踐了。
話音未落，所有紅豆突然爆開，密密麻麻的蛆蟲在粥里翻滾。蘇小滿打翻瓷碗的瞬間，聽見墻內(nèi)傳來指甲刮擦聲，這次的聲音比上次近了半米。
12
陰兵借道
凌晨三點，整棟樓的狗同時發(fā)出嗚咽。
蘇小滿從貓眼窺見走廊擠滿灰白人影。他們穿著四十年代的短打布衫，肩扛貼著封條的木箱，腐臭的尸水順著箱角滴落。隊伍末尾的老頭轉(zhuǎn)過身，潰爛的眼窩正好對上貓眼——是圖書館檔案照片里的陳二狗。
木箱縫隙突然伸出青黑的手，將什么東西拍在701室門上。等腳步聲消失在樓梯間，蘇小滿顫抖著打開門，發(fā)現(xiàn)防盜門把手掛著個民國風(fēng)格的金絲荷包。
荷包里裝著三枚帶倒刺的棺材釘，還有張染血的當(dāng)票：
今典當(dāng)陳阿繡右手小指骨，當(dāng)期八十載，超期血肉償。
日期是1947年7月7日。
13
活墻
荷包里的棺材釘開始震動時，整面西墻滲出暗紅粘液。蘇小滿抄起晾衣桿捅向墻面，桿頭突然被墻內(nèi)伸出的手抓住。那只手沒有小指，斷裂處纏繞著發(fā)黑的紅線。
找到...我的...
沙啞的女聲從墻體深處傳來，晾衣桿表面迅速爬滿冰霜。蘇小滿拼命后撤，墻紙突然大片剝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符紙——整整四十九張，每張符紙下的墻磚都在不規(guī)則起伏。
最中央的符紙刺啦裂開，墻灰簌簌落下。
一只布滿血絲的眼球從墻縫擠出，瞳孔里映出蘇小滿背后的人影——穿灰白壽衣的老太婆正舉著菜刀站在玄關(guān)。
14
縫尸錄
眼球縮回墻內(nèi)的瞬間，所有符紙同時自燃。
青綠色火光照亮墻面，蘇小滿終于看清那些凹凸不平的紋路——是數(shù)百個用血線縫制的人形輪廓。最小的只有嬰兒大小，最大的正在逐漸浮現(xiàn)出她的五官。
床頭充電的手機突然亮起，自動播放一段雜音干擾的錄音：...要阻止墻吃人，必須在第七夜子時前...滋滋...找到縫尸錄...滋滋...把她的指骨...
錄音被刺耳的刮墻聲打斷。
蘇小滿轉(zhuǎn)頭看向荷包里的棺材釘，發(fā)現(xiàn)其中一枚已經(jīng)深深扎進床頭板。釘頭滲出黑血，在枕巾上寫成三個字：太平間。
15
第三章
尸語
冷庫異響
太平間白熾燈管在蘇小滿頭頂炸裂時，她正站在B-17號尸柜前。綠色應(yīng)急燈照亮金屬把手上的冰霜，柜門縫里垂下一縷結(jié)成冰晶的黑發(fā)。
手機顯示凌晨兩點十四分，殯儀館值班表上這個時段根本沒人——但她剛剛分明聽見推車轱轆聲從三樓一直響到地下二層。
陳阿繡...她呵著白氣把棺材釘?shù)衷谛厍�，另一只手猛地拉開尸柜。
冷霧散盡，柜中躺著穿碎花棉襖的老太太。尸體右手小指套著金絲指套，潰爛的牙齦間隱約可見帶血絲的金牙——和紅豆粥里的臼齒一模一樣。
突然有冰涼的手搭上她肩膀。
16
尸信
轉(zhuǎn)身瞬間，蘇小滿的后背撞上移動尸柜。穿藏藍制服的老頭舉著巡更棒，臉上疊著三層口罩：活人不能碰B區(qū)的柜子。
他渾濁的眼球轉(zhuǎn)向尸體口腔：不過你可以看看她舌頭底下。
尸體被撬開的嘴里塞著團紅線。蘇小滿用棺材釘挑開線團，染血的絲綢上縫滿蠅頭小楷：
丁亥年七月初七戌時三刻，陳二狗受青幫脅迫，將親女縫入承重墻鎮(zhèn)煞。需集齊七枚指骨，于第八十載中元夜...
后半截文字被尸液暈染成團。
老頭突然扯下口罩，露出沒有嘴唇的牙床：該還債了。
17
走尸臺
解剖臺在蘇小滿眼前平移半米。
沾滿血污的皮帶自動扣住尸體四肢，無影燈在空無一人的情況下亮起。她倒退著撞上停尸柜，B區(qū)十七個柜門同時彈開。
每具尸體都缺少右手小指。
穿堂風(fēng)裹著福爾馬林味掠過耳際，那具老太太尸體突然坐起�？p在眼皮上的紅線根根崩斷，黑洞洞的眼窩對準(zhǔn)蘇小滿：時辰到了...
蘇小滿轉(zhuǎn)身狂奔時，看見巡更老頭站在樓梯口。他掀開制服下擺，腹腔里纏滿跳動的紅線，線頭另一端連接著所有尸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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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骨蛻
逃出殯儀館的蘇小滿發(fā)現(xiàn)右手小指在蛻皮。
指甲蓋整個掀開卻不覺疼痛，露出粉紅色的新生甲床。更可怕的是皮下有東西在蠕動——是半截發(fā)黑的指骨，正從指尖緩緩頂出。
便利店鏡子里，她看見陳阿繡的虛影貼在后背。女鬼的右手小指完好無損，而自己的斷指處纏繞著同樣的紅線。
自動門打開的瞬間，貨架上的紅豆罐頭集體爆裂。血豆子滾落腳邊，組成四個字：速回公寓。
19
人燭
701室的門鎖孔里插著三根白蠟燭。
蘇小滿推門時聞到自己頭發(fā)的焦味——那些蠟燭是用人脂做的，燭芯里纏著黑色長發(fā)。餐桌上擺著碗冒著熱氣的紅豆粥，五枚金牙在粥面擺成箭頭形狀，指向西墻。
墻紙已全部剝落，四十九張符紙正在瘋狂抖動。蘇小滿按箭頭指示掀開第三塊墻磚，夾層里埋著本皮質(zhì)賬簿。
翻開瞬間，墻內(nèi)傳出凄厲的哀嚎。泛黃的紙頁上，陳二狗的字跡歪歪扭扭：今日縫阿繡入東墻，用紅線七丈四尺，留氣口三指寬。寅時收針，女猶泣。
20
尸房客
賬簿里掉出張黑白照片。
1947年的701室，八個穿長衫的男人圍著墻面裂縫跪拜。他們手里牽著紅線，線頭全部沒入墻中。照片背面用血寫著：每月初七供生魂，八十載輪回方成。
窗外突然傳來嗩吶聲。
蘇小滿掀開窗簾，樓下空地不知何時擺滿酒席。穿灰白壽衣的食客們正在分食紅燒蹄髈——盤子里是七只潰爛的人手。主桌空位上放著個牌位，描金小楷寫著蘇小滿。
21
換骨
手機在此時響起，來電顯示是三天前的自己。
接通后只有布料撕裂聲，持續(xù)三分鐘后傳來陳阿繡的嘆息：把我的骨頭...換給你了...
蘇小滿這才發(fā)現(xiàn)右手小指完全白骨化，關(guān)節(jié)處纏著發(fā)光的紅線。她發(fā)瘋似的用水果刀剜向指骨，黑血噴濺在符紙上，墻面立刻浮出數(shù)百個血手印。
衣柜鏡面突然滲出鮮血，映出兩個重疊的人影。陳阿繡正從她身體里慢慢剝離，每分離一寸，就有墻灰從天花板簌簌落下。
22
尸解
整棟樓在震動中傾斜。
蘇小滿抓著賬簿沖向門口時，702室的老太婆持菜刀破門而入。刀刃砍在賬簿上迸出火星，老太婆的假發(fā)套脫落，露出戒疤密布的光頭——竟是殯儀館巡更人。
當(dāng)年縫進去七個，你是第八個祭品！
菜刀劈下的瞬間，蘇小滿用棺材釘刺穿對方手掌。黑血噴涌中，她看見老太婆后頸縫著塊青玉名牌，上刻青幫癸字號縫尸人。
墻縫在此刻轟然炸裂，陳阿繡的骸骨隨石灰傾瀉而出。那具骷髏右手緊攥著縫尸錄，缺失的小指骨正在蘇小滿體內(nèi)生長。
23
第四章
人樁
血月照尸
整棟公寓在血月光中扭曲變形時，蘇小滿的右眼突然爆出青筋。陳阿繡的骸骨碎片扎進她掌心，每塊骨頭都在皮下游走重組。
七具血尸破墻而出的轟鳴聲中，她看見西墻裂縫里伸出數(shù)百條紅線——那些線正從鄰居們的口鼻鉆入，將活人生生拽向墻體。
樓下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
701室門板轟然炸裂，渾身纏滿紅線的老太婆懸浮在半空。她撕開人皮面具，露出布滿縫尸咒文的臉：八十年前就該完成的尸解大陣，今夜終于...
話音未落，蘇小滿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掐住自己咽喉。陳阿繡的聲音從她聲帶里擠出：開...棺...
24
尸陣啟動
殯儀館地下三層的寒氣裹著尸臭涌進公寓。
蘇小滿踉蹌著撞向餐桌，打翻的紅豆粥在地面匯成血河。血水中浮出七盞白骨燈籠，照亮墻面密密麻麻的活人樁——每個木樁都釘著與她容貌相同的女子，最年輕的那具尸體還穿著高中校服。
這是前七次輪回的祭品。陳阿繡的殘魂在蘇小滿視網(wǎng)膜上投出影像，青幫用移魂術(shù)讓我們世代成為陣眼。
影像中，1947年的陳阿繡被紅線吊在房梁上。七個泥瓦匠圍著她念咒，將生石灰混著符灰灌進她的口鼻。
老太婆的狂笑震碎窗玻璃：第八具人樁歸位！
25
血線纏魂
七具血尸同時撲來時，蘇小滿的右手自動翻開縫尸錄。
發(fā)黃紙頁上的咒文突然流動起來，鉆進她滲血的指甲縫。當(dāng)?shù)谝痪哐睦磳⒂|及面門時，她本能地咬破舌尖，混著黑血的唾沫噴在棺材釘上。
釘身騰起青焰，刺入血尸眉心發(fā)出烙鐵淬火的聲響。
尸群突然定格，蘇小滿趁機沖向玄關(guān)。指尖觸到門把手的瞬間，整條右臂突然爬滿紅線——陳阿繡的指骨正在與她融合。
去...地下室...殘魂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毀掉...我的頭骨...
26
尸窖迷宮
殯儀館地下三層比記憶里多出條傾斜向下的甬道。
蘇小滿舉著骨燈籠前行，燈光照出墻面上層層疊疊的嬰兒手印。越往深處，陳阿繡的殘魂越清晰——她此刻半具身子已經(jīng)和宿主重疊，腐爛的右臉不時從蘇小滿臉頰浮現(xiàn)。
甬道盡頭是間圓形墓室，八口紅漆棺材擺成八卦陣。每口棺材都延伸出紅線，匯聚在中央的青銅鼎內(nèi)。鼎中漂浮著顆女性頭骨，天靈蓋上釘著七枚桃木釘。
蘇小滿剛要靠近，棺材蓋同時掀開。七具套著民國學(xué)生裝的尸體坐起，她們右手小指都系著金絲鈴鐺——與便利店鏡中看到的陳阿繡裝扮完全一致。
27
移魂煞
學(xué)生尸的鈴鐺響成催命符時，蘇小滿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陳阿繡的殘魂突然失控，操縱她的身體撲向青銅鼎。指尖觸及頭骨的剎那，八口棺材射出紅線纏住她的四肢，將她大字型懸在半空。
終于等到這一天。老太婆從陰影里走出，手里握著把生銹的尸剪，你的肉身做陣眼，陳阿繡的怨魂當(dāng)煞引，青幫的尸解長生術(shù)就...
剪刀刺向心口的瞬間，蘇小滿突然咧嘴一笑——這個笑容完全不屬于她。
陳阿繡借她的聲帶發(fā)出尖嘯：丁亥年的債該清了！
28
尸解長生
墓室地面裂開巨大縫隙，無數(shù)冤魂順著紅線涌入蘇小滿體內(nèi)。
老太婆驚恐地發(fā)現(xiàn)，青銅鼎里的頭骨正在與自己脖頸融合。那些本該束縛蘇小滿的紅線，此刻全數(shù)扎進她的奇經(jīng)八脈。
不可能！我明明換了命格...
你每換一次命，陳阿繡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就會在尸窖多造個替身。蘇小滿掙斷紅線落地，身后浮現(xiàn)出八個不同年代的女子虛影，我們等了你八十年。
老太婆的皮肉開始片片脫落，露出藏在人皮下的青紫尸身——這才是她真正的模樣，一具靠換皮術(shù)茍活至今的百年僵尸。
29
焚煞
蘇小滿將骨燈籠扔進青銅鼎。
陳阿繡的頭骨在火焰中裂開，藏在顱腔里的縫尸針飛射而出，精準(zhǔn)釘入老太婆的七竅。尸油燃燒的惡臭充斥墓室時，八口棺材同時噴出黑血，墻面的活人樁盡數(shù)化為白骨。
整棟公寓傳來地基崩塌的巨響。
蘇小滿狂奔出殯儀館的剎那，看見陳阿繡的殘魂站在血月下?lián)]手。女鬼的右手小指完好無損，而自己的斷指處新生的指甲蓋上，赫然印著道血色符咒。
30
尸咒新生
黎明時分，蘇小滿在便利店鏡中看見自己右眼變成琥珀色。
陳阿繡的記憶碎片不斷涌入腦海：1937年的旗袍店、浸著尸毒的胭脂盒、青幫堂口的血祭儀式...當(dāng)她觸摸貨架上的紅豆罐頭時，金屬外殼突然浮現(xiàn)出張陌生男人的臉。
你以為結(jié)束了男人隔著罐頭輕笑，青幫縫尸人共有七十二煞，你才見到第一個。
貨架轟然倒塌，所有商品包裝上都浮現(xiàn)出同樣的青玉名牌，編號從癸字號變成壬字號。
31
第五章
陰船
尸油票根
蘇小滿撕開匿名包裹時，海風(fēng)裹著咸腥味灌進便利店。七十二張車票散落收銀臺，最早那張是1938年從上海駛往香港的船票，最新日期印著今晚23:45的天星號跨海輪渡。
每張票根背面都用尸油畫著青玉名牌，最新票面浮現(xiàn)出血字：子時三刻，甲板見。
她的右眼突然劇痛，陳阿繡的殘魂在視網(wǎng)膜上投出畫面：漆黑船艙里擺著臺蒙塵的勝家牌縫紉機，針板上卡著團糾纏的黑發(fā)。
當(dāng)她想看清細(xì)節(jié)時，便利店冰柜突然炸響。所有冷飲瓶滲出黑色油脂，在玻璃門匯成四個字：別上船。
32
活發(fā)
蘇小滿的頭發(fā)在登船時開始瘋長。
明明剪短的劉海垂到鎖骨，發(fā)梢泛著詭異的金屬藍。更可怕的是這些頭發(fā)有了自主意識——當(dāng)她在三等艙鋪位躺下時，枕上散落的發(fā)絲突然纏住床頭鐵架，擰成麻花狀死結(jié)。
凌晨一點，她被頭頂窸窣聲驚醒。
上鋪垂下半米長的黑發(fā)，發(fā)絲末端卷著把生銹剪刀。在剪刀即將刺入眼球的瞬間，她右手小指的符咒突然發(fā)燙，陳阿繡操縱她翻身滾落床鋪。
剪刀扎進枕頭，棉絮里爬出上百只白蛆。
33
食發(fā)機
逃生通道里的應(yīng)急燈管滋啦作響，蘇小滿跟著發(fā)梢的顫動來到貨艙。
那臺勝家縫紉機正在自動運轉(zhuǎn)，針腳穿過某種膠狀物質(zhì)，在帆布上縫出人形輪廓。當(dāng)她靠近時，縫紉機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針尖對準(zhǔn)她的眉心。
小心頭發(fā)！
穿白大褂的男人將她撲倒，三根銀針擦著發(fā)梢釘入鐵板。蘇小滿轉(zhuǎn)頭看見自己剛才站的位置纏滿黑發(fā)，那些發(fā)絲正被縫紉機飛速吸入梭芯。
我是船醫(yī)林見鹿，男人亮出證件，袖口露出截纏紅線的腕表，你在找青幫壬字號縫尸人。
34
人皮帆
貨艙深處堆著二十三個鼓脹的麻袋。
林見鹿用手術(shù)刀劃開袋口，霉變的帆布片傾瀉而出。每塊帆布都縫著張完整人皮，后頸處烙著青幫印記。最底下那袋帆布格外柔軟——是上百張嬰兒皮拼接成的船帆。
他們在用陰船轉(zhuǎn)運煞氣。林見鹿掀開帆布堆，露出后面七口泡著尸油的陶甕，縫紉機吃夠頭發(fā)，就能把活人縫成...
貨艙燈突然熄滅，縫紉機響起急促的噠噠聲。蘇小滿打開手機照明，看見帆布人偶正在膨脹，針腳縫隙里伸出密密麻麻的頭發(fā)。
35
還魂線
林見鹿的銀針扎進人偶眉心時，蘇小滿的右手自動扯斷縫紉機導(dǎo)線。
迸濺的火花中，陳阿繡的殘魂突然實體化，腐爛的雙手插入人偶胸腔。當(dāng)黑血噴濺到蘇小滿臉頰時，她嘗到1938年黃浦江水的咸腥味。
記憶碎片在腦內(nèi)炸開：
暴雨夜，陳阿繡被綁在縫紉機前，長發(fā)被梭芯瘋狂吞噬。穿和服的女人用日語說：頭發(fā)是最好的引魂索...
畫面最后定格在某個船艙編號：B-44。
36
咒艙
B-44艙門用血畫著逆五芒星。
蘇小滿踹開門的剎那，七十二具裹尸袋同時立起。林見鹿的銀針在墻面擦出火花，照亮角落里的日式神龕——供桌上擺著穿和服的骷髏，發(fā)髻里別著勝家縫紉針。
裹尸袋的拉鏈自動下滑，每個袋子里都裝著現(xiàn)代裝束的乘客。他們雙目緊閉，頭頂插著三根連接縫紉機的黑線。蘇小滿發(fā)現(xiàn)自己的頭發(fā)正被無形力量拽向神龕，林見鹿突然揮刀割斷她的長發(fā)。
斷發(fā)在地上扭成青蛇，張口咬住蘇小滿的鞋跟。鞋底夾層掉出張泛黃船票，日期是1938年7月7日，乘客姓名欄寫著陳阿繡。
37
雙面
你不是第一次輪回。林見鹿用銀針挑起船票，青幫在每個時代都為你準(zhǔn)備替身。
他扯開衣領(lǐng)，鎖骨處赫然烙著壬字號印記：我是上代陣眼的殘次品，他們把我做成...
艙外傳來汽笛長鳴，林見鹿的瞳孔突然變成縫紉機梭芯狀。手術(shù)刀毫無預(yù)兆地刺向蘇小滿心口，陳阿繡的殘魂操縱她偏頭躲過，刀尖在墻面刮出火星。
...做成監(jiān)控你的活傀儡。林見鹿的右手掐住自己脖子，左手卻將銀針刺入太陽穴，快走！他們在每個乘客身上...
話未說完，他的頭顱像縫線玩偶般裂開，腦漿里爬出上百條帶倒刺的紅線。
38
陰船暴動
整艘船響起日式童謠時，蘇小滿的斷發(fā)開始再生。
新長的頭發(fā)呈雪白色，發(fā)梢自動刺入通風(fēng)管道。順著發(fā)絲指引，她找到間藏在水泵房后的密室——墻上釘著七十二張人皮，每張都呈現(xiàn)不同年代的蘇小滿死狀。
最中央的玻璃罐里泡著顆心臟，表面縫滿黑線。當(dāng)蘇小滿觸碰罐體時，陳阿繡的殘魂突然尖叫：這是我的心臟！
船體劇烈搖晃，所有裹尸袋破門而入。乘客們睜著沒有瞳孔的眼睛，頭頂黑線連接著蘇小滿的白發(fā)。
39
斷輪回
蘇小滿將棺材釘刺入心臟。
尸油沸騰的爆裂聲中，陳阿繡的殘魂完全融入她體內(nèi)。白發(fā)暴漲纏住所有乘客，將他們拖進記憶漩渦——1938年的陳阿繡、2023年的蘇小滿，以及中間七十個輪回的祭品同時發(fā)出尖嘯。
勝家縫紉機在聲波中解體，神龕里的和服骷髏爬向蘇小滿。在枯骨即將咬住她咽喉時，林見鹿的殘軀突然撲來。他腹腔里的紅線纏住骷髏，帶著敵人撞破舷窗墜入深海。
晨光穿透烏云時，蘇小滿在救生艇上看見自己倒影。
右眼完全變成陳阿繡的琥珀色，左手指甲長出細(xì)密的符咒紋路。
40
新咒
海岸警衛(wèi)隊的探照燈掃過救生艇，蘇小滿藏起從神龕取走的銅鈴。
鈴舌是截人類指骨，鈴身刻著昭和十三年
特種輸運
壬字號。當(dāng)她搖晃銅鈴時，三百米外的海面突然浮出個漩渦，隱約可見沉船中亮起七十二盞青燈。
手機在此時收到陌生短信：
養(yǎng)煞為奴，有趣。下次送你份大禮——壬字號敬上
附件照片是臺IBM古董打卡機，齒輪間卡著半片帶唇紋的人皮。
41
第六章
契約
鬼影考勤
蘇小滿按下指紋打卡機時，機器突然噴出腥臭黏液。
液晶屏閃過昭和十六年入職認(rèn)證通過，金屬外殼縫隙里伸出半截青黑手指，死死扣住她的手腕。陳阿繡的殘魂在視網(wǎng)膜上預(yù)警的瞬間，她猛地抽手后退——指紋已被拓印在泛黃的和紙上，紙面浮現(xiàn)終身雇傭血印。
身后傳來高跟鞋脆響。
人事主管的瞳孔是縫紉機梭芯形狀，遞來的工牌掛繩纏著紅線：蘇小姐在19層檔案部，電梯需刷卡進入。
工牌照片是她七歲時的模樣，背景里站著穿和服的女人。
42
活體隔間
19層的熒光燈管全數(shù)熄滅，綠幽幽的應(yīng)急燈下，上百個工位被血色擋板分隔。蘇小滿的工位在走廊盡頭，桌面擺著臺IBM古董打卡機，出紙口垂著縷帶血痂的頭發(fā)。
當(dāng)她拉開抽屜，整層樓響起此起彼伏的鍵盤敲擊聲。
空無一人的隔間里，每臺電腦都在自動輸入代碼。屏幕藍光照出擋板上的抓痕，最深的幾道裂痕里嵌著脫落的指甲蓋。
新人要喝入社茶。
清潔工突然從背后遞來茶杯，茶葉間浮著半片帶編碼的義眼——與海運公司尸油桶里的標(biāo)記相同。
43
吞影機
復(fù)印機在午夜十二點自動啟動。
蘇小滿躲在茶水間，看見市場部同事王雯將文件塞進進紙口。機器轟鳴的剎那，王雯腳下的影子突然被吸入掃描儀，整個人像褪色的水墨畫般逐漸透明。
救...王雯的呼救卡在喉嚨，復(fù)印件吐出張人形黑影。那黑影自主爬出出紙口，套上王雯落在工位的外套，繼續(xù)對著空電腦敲打鍵盤。
蘇小滿摸到復(fù)印機側(cè)面的青玉名牌時，后頸突然刺痛——壬字號的縫尸針正扎在頸椎骨縫里。
44
尸繭
逃生通道的聲控?zé)艄收�，蘇小滿跟著陳阿繡的直覺摸到地下三層。
負(fù)壓門后的冷庫擺滿玻璃艙，每個艙內(nèi)都蜷縮著繭狀人形。黏液中的血絲連接著艙頂?shù)募t線，最靠近門邊的尸繭突然破裂，掉出個穿昭和制服的員工，胸牌寫著第71代檔案員。
尸體右手小指缺失，斷口處纏繞的竟是蘇小滿的頭發(fā)。
當(dāng)她用手機拍照時，閃光燈驚醒了所有尸繭。數(shù)百具尸體同時轉(zhuǎn)頭，眼眶里鉆出勝家縫紉針，針鼻穿著寫有她生辰八字的符紙。
45
契約血
檔案庫最深處的保險柜用血痂封口。
蘇小滿將染血的工牌按在驗證屏上，柜門彈開的瞬間飛出成群尸蛾。柜內(nèi)整齊碼放著七十二份雇傭契約，最早那份用毛筆寫著昭和十六年七月七日，乙方簽名處按著陳阿繡的血指印。
最新契約的墨水尚未干透：
乙方蘇小滿自愿將魂魄質(zhì)押，作為青幫株式會社永久雇員...
她撕毀契約時，紙張裂縫里滲出黑血，在地面匯成逆向生長的櫻花樹圖案。
46
式神釘
整棟大廈開始傾斜時，蘇小滿在女廁隔間發(fā)現(xiàn)暗門。
通風(fēng)管道盡頭是間神道教祭壇，供桌上擺著七盞人油燈，燈芯是用不同年代蘇小滿的頭發(fā)擰成。神龕中央的木質(zhì)傀儡穿著她的舊衣服，心口釘著七十二枚五寸釘。
找到你了。
人事主管的聲音從排風(fēng)扇傳來，她的和服腰帶突然解體，變成無數(shù)條蠕動的紅線。蘇小滿抄起人油燈砸向傀儡，火焰順著紅線燒進通風(fēng)管道，慘叫聲中墜下個焦黑的式神紙人。
47
數(shù)據(jù)尸
陳阿繡的殘魂突然侵入公司內(nèi)網(wǎng)。
蘇小滿看著自己工位電腦自動調(diào)取數(shù)據(jù)庫，屏幕滾動顯示著異常員工處理記錄：
【1997.03.21
第32代檔案員
魂魄數(shù)據(jù)化失敗
殘留意識存入14號服務(wù)器】
【2015.11.07
第58代檔案員
超額加班致肉身潰散
替換為尸繭傀儡】
當(dāng)她點擊14號服務(wù)器IP時，主機箱突然爆開。腐爛的右手從硬盤架伸出，U盤接口處長滿牙齒，咬住蘇小滿的指尖開始下載記憶數(shù)據(jù)。
48
斷線
蘇小滿拔掉電源時，整層樓的電腦屏幕同時浮現(xiàn)壬字號的臉。
你以為撕毀契約就能逃脫顯示器里的男人舉起蘇打餅，餅干夾心是片帶指紋的人皮，所有電子設(shè)備都是你的牢籠...
陳阿繡的殘魂突然暴走。
蘇小滿的右眼流出黑血，在鍵盤上敲出段1938年的毀滅代碼。所有主機冒出青煙，尸繭接連爆裂，紅線在火焰中發(fā)出嬰啼般的慘叫。
逃生通道的監(jiān)控探頭突然開口：游戲才剛剛開始。
49
伏線
晨光中，蘇小滿站在焚燒的大廈前。
掌心的壬字號縫尸針正在融化，露出內(nèi)藏的微縮膠卷。1937年的影像顯示，青幫高層與日軍軍官正在給巨型縫紉機安裝青銅齒輪，機器上纏繞的紅線通向黃浦江底。
手機響起新郵件提示：
數(shù)據(jù)備份完成，您已成為第73代云端員工。打卡器維修期間，請通過腦電波遠程辦公�！鄮椭晔綍缛耸虏�
附件是段10秒腦波干擾音頻，蘇小滿聽完后發(fā)現(xiàn)自己能看見所有人頭頂?shù)募t線。
50
第七章
尸城
血軌
地鐵隧道滲出的黏液漫過蘇小滿腳踝時，手機導(dǎo)航突然切換成昭和年代的電車路線圖。隧道深處傳來鐵軌摩擦聲，兩盞青燈刺破黑暗——是輛裹滿人皮的列車，車窗全由頭骨鑲成。
陳阿繡的殘魂在視網(wǎng)膜上炸開血色警告：那些看似銹跡的斑痕，是歷代陣眼干涸的血跡。
駕駛室閃過穿乘務(wù)員制服的虛影，后腦勺裂開碗口大的疤，露出嵌在顱骨里的勝家縫紉機零件。
歡迎乘坐青幫專列。
車窗突然伸出數(shù)百條紅線，纏住蘇小滿的腰肢拖向第三節(jié)車廂。
51
人繭車廂
車廂內(nèi)壁蠕動著肉粉色黏膜，七十二具尸繭倒掛在頂棚。每具繭衣都縫著電子廠工牌，最新那具的透明繭殼里，赫然是前天失蹤的便利店店長。
座椅突然翻轉(zhuǎn)，露出釘在背面的IBM打卡機。蘇小滿被按在座位上，機械臂將縫尸針扎入頸椎，針頭連著通往駕駛室的紅線。
陳阿繡的殘魂發(fā)出尖嘯，蘇小滿的右眼爆出血管。當(dāng)紅線開始抽取腦髓時，她咬破舌尖將血噴在車窗，玻璃上的頭骨突然集體睜眼。
52
尸咒AI
車廂顯示屏亮起雪花點，壬字號的臉在噪波中扭曲：你已累計加班169小時，符合意識上傳標(biāo)準(zhǔn)。
蘇小滿的太陽穴突突跳動，眼前浮現(xiàn)無數(shù)代碼流。地鐵廣告屏里的虛擬主播突然轉(zhuǎn)頭，美顏濾鏡下隱約可見尸斑——正是被復(fù)印機吞噬影子的王雯。
發(fā)現(xiàn)異常員工。
所有電子屏彈出警報，AI保安的3D投影從車廂連接處逼近。它們的身體由縫紉機構(gòu)成，針尖對準(zhǔn)蘇小滿的瞳孔：立即執(zhí)行格式化。
53
斷線鉗
陳阿繡的殘魂撕裂數(shù)據(jù)牢籠。
蘇小滿的右手白骨化，抓住AI保安的投影塞進嘴里。賽博靈體的電流在齒間爆開，她嘗到1938年陳阿繡被灌入縫紉機時的血腥味。
尸繭在此刻接連爆裂，繭衣碎片貼上車窗，拼出黃浦江底的地形圖。蘇小滿扯斷脊椎里的紅線，帶著血淋淋的線頭跳下列車。隧道墻壁滲出黑色油脂，漸漸凝成指向江岸的箭頭。
54
江底祭壇
潛水服內(nèi)襯縫著符咒，蘇小滿仍被江水的陰寒刺得骨髓發(fā)痛。
探照燈掃過沉船殘骸時，她看見那臺橫跨兩個世紀(jì)的巨型縫紉機——三十米高的鑄鐵機身爬滿藤壺，針桿是根青銅脊椎，線軸上纏著延綿數(shù)公里的紅線。
紅線另一端連接著跨江大橋橋墩，每根橋墩里都封著百具尸骸。陳阿繡的記憶突然復(fù)蘇：昭和十六年的暴雨夜，她被綁在縫紉機前，長發(fā)被絞進梭芯，魂魄隨著紅線縫入江底龍脈。
55
活體線軸
縫紉機突然啟動，江底淤泥中伸出無數(shù)蒼白手臂。
蘇小滿的氧氣管被扯斷，瀕死瞬間，陳阿繡的殘魂徹底與她融合。右眼琥珀色光芒照亮江底，她看清每個線軸都是活人頭顱改造而成，最新那個線軸還粘著林見鹿的腦組織。
縫紉針破水襲來，針眼足有井口大。蘇小滿將棺材釘刺入掌心，以血為引畫出逆五芒星。針尖在距眉心三厘米處驟停，整片江水沸騰如熔爐。
56
千年咒
江底裂開巨大縫隙，露出埋在地脈中的青銅鼎。
鼎身刻著甲骨文，記載著比青幫更古老的陰謀：商周時期，巫祝們將百童縫入地脈，用千年時光培育尸解仙。青幫不過接手了持續(xù)三千年的儀式，而蘇小滿是第999個陣眼。
還差最后一步。
壬字號的聲音從鼎中傳出，鼎內(nèi)升起具玉俑，表面縫著歷代陣眼的皮膚。當(dāng)玉俑伸手抓向蘇小滿時，她看到對方掌心紋路與自己完全一致。
57
焚城線
蘇小滿將棺材釘刺入玉俑天靈蓋。
江底傳來龍吟般的悲鳴，所有紅線開始自燃。跨江大橋在火光中崩塌，縫紉機的青銅脊椎寸寸斷裂，線軸上的人頭一個接一個爆開。
城市在此刻顯形真相：每棟建筑都是尸繭，街道是血管，信號塔是插進地脈的縫尸針。蘇小滿在意識消散前，看到數(shù)百萬條紅線從市民后頸抽出，化作灰燼飄散在黎明中。
58
殘咒
三個月后，蘇小滿站在便利店收銀臺前。
右眼的琥珀色已經(jīng)淡去，但每當(dāng)午夜清點貨架時，冰柜玻璃仍會映出陳阿繡的虛影。新聞?wù)f跨江大橋重修時挖出商周祭器，但她知道地脈深處還有東西在蠕動。
收銀機吐出張泛黃小票，印著壬字號感謝惠顧。
貨架最底層的紅豆罐頭突然滾落，在瓷磚上拼出新詞：輪回未止。
59
終
江風(fēng)掀起蘇小滿的劉海，新生的小指指甲蓋上，血咒符紋悄然浮現(xiàn)。
遠處新落成的智能大廈外墻閃過青幫株式會社的LOGO，AI主播正在報道全球首例意識上傳成功案例。她的手機自動下載了某個加密文件，點開后是段1938年的監(jiān)控錄像——穿和服的女人正將勝家縫紉機裝進集裝箱。
而在便利店監(jiān)控盲區(qū)，貨架陰影里緩緩立起個繭衣人形。
這次的面孔，是昨天剛來打工的暑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