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正文
戀愛長跑終成正果,婚禮現場,韓澄剛把鉆戒往我手指戴了一半,他英國留學的初戀來電話了。
朋友口中愛我如命的男人,聽完后紅著眼便往機場跑。
我手懸在半空,眼前突然多出一排彈幕:
【艾瑪兄弟萌!我剛瞥見他初戀頭像,長得跟我們學院新送來的大體老師一模一樣!】
【真假大半夜你別嚇我!富強民主文明法治!】
【要么孿生,要么你瞎,淡定淡定!】
我張張嘴半天說不出話。
韓澄的初戀我了解,是他的大學同班同學。
可我記得很清楚,她家就她一個啊……
1
安云比我倆小一歲,卻在同班。
她家庭條件好,又是獨生,從小被爸媽寵得嬌氣又高傲。
況且我們這代趕上計劃生育,她媽跟我媽一樣,獨生子女費領了十八年。
同樓生活那么久,我不可能記錯。
彈幕還在瘋狂刷新。
醫(yī)學院那人說馬上去標本冷凍室確認。
【剛微信頭像閃的太快,能再見見真人最好�!�
【我有點毛……如果實錘,那韓澄拋棄夏夏去見的小三,豈不就是……】
【啊啊��!坤坤護體!】
獨自站在婚禮舞臺中央,閃光燈刺得我眼睛生疼。
爸媽臉色難看至極,議論聲和憐憫眼神帶著針從心頭拂過,細細密密的疼。
我咬牙往外跑,在出租司機異樣的注視下,直奔機場。
隔了接機大廳玻璃,韓澄正跟安云緊緊相擁。
她身軟腰細,與常人無異,臉卻埋在男人胸前,擋住大半。
小手不老實地伸進韓澄風衣游走。
起初也不知懷著什么心情,我鬼使神差跟來。
可看他寵溺地幫安云提箱,摟她坐上一直只屬于我的副駕。
看他帶安云去平時太忙從未帶我去過的餐廳,親手切牛排喂她,比自己吃還滿足;
看他給安云開房間,甜蜜如情侶般刷卡進屋……
我的心就徹底涼了。
韓澄不管我如何應對賓朋,不在乎我是否尷尬,安云回來,他眼里便只剩安云。
可她真是安云嗎
我渾渾噩噩躲回家,枯躺到半夜兩點,剛朦朧睡著,就感覺臥室門輕響。
微瞇眼看去,韓澄回來了。
他先僵了僵,見我沒動,似乎放了心。
躺下時,安云最愛的茉莉香夾雜淡淡腥味彌漫過來。
嗡嗡。
從眼縫中瞥見他手機屏幕。
又是安云給他發(fā)的微信。
【哥哥,你睡了嗎】
【哥哥,明天中午一定來我畫室找我哦,寶寶要給你個大驚喜�!�
【哥哥,我也要去洗澡了,可惜你走得太急,沒眼�?麀】
2
別看現在人人都叫他小韓總,但大學時,他是個天天啃泡面的窮小子,耀眼如安云當然看不上他。
猛追三年,尊嚴掃地,他回過頭才發(fā)現,一直陪在身邊的只有我。
安云出國那晚,韓澄為不犯賤送她,把自己灌得爛醉如泥。
我心疼壞了,一停不停抹淚。
當時他怎么說的
他說:夏夏,安云是我心里一根刺,挖了疼,疼過就沒了,你才是我的未來。
那之后五年,他確實守諾。
生活里除了公司,就是我。
人人都說,韓澄是個事業(yè)控,但天大的生意潑下來,也抵不過一個夏遲。
可現在呢,一個電話,一句撒嬌。
他想都不想,硬生生又把那根刺,親手插回心里了。
隔天睡到快中午韓澄才醒來,顯然在安云那沒少賣力。
發(fā)現我靠在沙發(fā)晃神,他眼中心虛閃過,緊張地上來抱住我:
老婆,實在不好意思,安云這次回國是來休養(yǎng)的,她心臟不好。
畢竟曾經同學一場,人家難受求助,我總不能不管,你說對吧
他下巴抵在我頭頂,語氣小心翼翼。
可這動作,卻恰好把他鎖骨處的吻痕暴露無遺。
同時我眼前彈幕又開始飛速亂滾:
【兄弟萌!我這回真仔細看了,那大體老師絕壁跟安云長得一樣!】
【可惜學院對大體老師身份嚴格保密,查不到名字!】
【并且剛韓澄的話太嚇人啦,那大體老師就是換心手術失敗死的!】
其他彈幕全在猜測,我也是讀得如墜冷霧,根本分不出神搭理韓澄。
這讓他感覺有點慌,逼我直視他的眼睛。
再次確認,老婆,你沒生氣對吧儀式雖然沒走完,但我娶了你是事實,你放心,我只愛你。
某一瞬,我忽然覺得這個深愛多年的男人,有點惡心。
從外到內,都爛透了。
就在這時,他兜里手機再次響起。
本來眼巴巴等我原諒的男人,一秒走神。
看看時間,耐心立刻消散。
放開我起身回房,許久才出來,那件追安云時常穿、在她走后壓柜底的襯衫,又被翻出熨平。
款式根本不符合他現在的品味,可他卻穿得格外開心。
我沒像以往那樣要出門抱抱,韓澄也并未察覺。
只特意打扮了一番,跟我說公司有事,便迫不及待走了。
我對著空氣,自嘲般輕扯嘴角。
不論那個是不是安云,我都打算成全他們。
快速告知爸媽這個決定,二老當然支持。
好在之前為了等5月20日當天領證,只結婚沒登記,冥冥中或許早有定數。
對他,我現在徹底死心,卻滿是好奇。
估摸時間差不多,便也打車往安云畫室去。
電梯上十四樓,左轉第三間,還是她留學前跟同學合租的老地址沒變。
門緊鎖,落地窗也拉著厚簾。
簾縫里隱約透出燭光,大白天的,室內很暗。
我找找角度才看清,安云正一絲不掛,平躺在沙發(fā)上,影子被燭光投得凹凸有致。
她媚眼勾得韓澄發(fā)愣,氣氛甜膩至極。
可同時,彈幕里之前爆料的醫(yī)學生卻哭了:
【嗚嗚……兄弟萌,這姿勢,更像啦!】
3
畫室里很快就傳出細碎喘息。
許是蠟燭太過搖曳,安云又太起起伏伏,我總感覺她看韓澄的眼底,似乎有種奇特的情緒。
可韓澄絲毫沒發(fā)現。
他嗓子啞得可以,聲音斷續(xù),帶著歡愉:
寶寶,我不敢想有一天……能這樣叫你。
雖然現在……我已經不能給你名份,但我能給你的比以前更多。
安云顯然也沉浸其中,臉頰飛紅。
連聲音都要滴出水來,……哥哥,以前怪我不懂珍惜,現在我知道了。
她胳膊攀緊男人的脖子。
但……啊……但我可能陪不了你多久,因為我的病……
韓澄猛地含住她的唇,話從糾纏的滑膩中溢出,別瞎說,我有錢,我要你好好的。
我貼著走廊墻壁,用揣測趕走心底隱痛。
她不臭,有影子,有體感,會喘氣。
想治病求安康,并且對韓澄可能是圖錢
更亂了……
我只覺太陽穴發(fā)緊,毛孔發(fā)寒。
根本沒注意,畫室里已經不知何時莫名安靜下來了。
所有彈幕都在瘋狂對我發(fā)出提醒:
【夏夏!安云好像發(fā)現你啦!】
【快跑快跑,不管她是啥,快點離開這!】
【我去!來不及了!安云要開門出來了!夏夏,快回頭!】
4
轟!
我腦子瞬間糊住。
趕緊轉頭往門口看,安云的臉緩緩露出。
她嘴角掛笑,抬手把散落的碎發(fā)掖到耳后,似乎認識我,又似乎對我很陌生。
夏遲
見我不說話,她眼中泛起嘲諷,放心,韓澄聽不見。
通過彈幕,我確實也印證到這點,大家說他正趴在沙發(fā)上,好像突然睡著。
此刻走廊上再無他人,別的房門也都緊鎖。
我強壓念頭,想到正常來說,我算捉奸,何必心虛
神情稍定,剛想張口,安云卻從身上裹的韓澄風衣兜里,掏出他的手機。
似在自言自語,輕點幾下。
呵,哥哥真癡心,這么多年鎖屏密碼還是我生日。
他從不告訴我密碼,說保持隱私才能保持愛情新鮮感。
沒想到其中另有心思。
不知翻到什么,她笑得更得意,把屏幕轉向我,那是韓澄鎖了很多年的朋友圈。
他說他不愛發(fā)朋友圈,對所有人都閉了。
現在我才理解,所有人的意思是:僅對安云一人可見。
發(fā)布時間從他大學初遇安云開始,從沒間斷。
配圖每天日常,文字自說自話,卻深情得刺眼:
【愛你是我一個人的事,安云,即便被你拒絕我也會堅持�!�
【安云,今天你走了,我沒挽留,因為我配不上你,但我會努力的�!�
【安云,我的新公司,澄動科技,里邊有你的名字,可惜你暫時看不到……】
【安云,我們的澄動科技登上海外商報了。我查過,這份報紙英國也發(fā)行,這次你會看到嗎】
……
如果這放在以前,我肯定會瘋狂吃醋,找韓澄討說法。
甚至要死要活,求他回來。
但現在我卻很平靜,愛與不愛,真的就是一墻之隔。
可她卻以為我被成功打擊到,收回手機,睨著我。
別誤會,我不是炫耀,只想幫你認清現實。
她嘲諷一笑,男人不就那么點事嘛。
說著莫名其妙遞給我?guī)讖圓4紙,竟是帶了韓澄簽名的離婚協議。
抬手時,原本就松垮的領子微張。
我瞳孔巨震,一道自她鎖骨間豎向往下延伸的刀切疤,不小心露出。
剛消停片刻的彈幕又沸騰了:
【我去!學醫(yī)的快看看,她那傷口怎么個事!】
【不用看了寶們,大體老師的常用Y字解剖刀法,沒什么的,就是詐尸而已�!�
【夏夏別被騙了!只有最上面一張紙是離婚協議,下面可是器官捐贈協議!】
汗毛孔瞬間被炸開!
下意識低頭細看。
果然略散開的下面幾張紙上,分明寫著:
【甲方明確表示,在其去世后,自愿什么什么�!�
還有【盡快按照相關規(guī)定和操作流程接收捐贈器官】之類的話!
那大體老師死于心臟移植手術,她又想騙我捐贈器官。
難道她是想要我的心臟
可第一頁離婚協議上的簽名確實是韓澄親筆,難道他知道安云是個什么東西,聯合起來騙我上勾!
我越想越發(fā)冷,大腦飛速旋轉間,對面忽地傳來安云幽幽的聲音。
你發(fā)現了
她疑惑地歪歪頭,語氣莫名變得生硬起來。
眼神浮上癲狂,咯吱咯吱輕微咬牙……
你發(fā)現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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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緊盯著安云那詭異的表情,頭皮一陣發(fā)麻,渾身寒毛直豎。
雖說我向來秉持唯物主義,堅信世間絕無詐尸之事,可此刻,雙腿還是忍不住微微打顫。
強裝鎮(zhèn)定,我咬著牙開口,對,我發(fā)現了。
就在她目光猛地沉下去時,趕緊話鋒一轉,你把器官捐贈協議藏在離婚協議下邊,以為我瞎嗎
安云聞言,愣了愣,臉色緩緩恢復正常,不再像剛才那么可怖。
她似放下警惕,輕嘆一聲。
朝我隨意揮揮手,沒錯,我確實急需心臟移植的心源,本想著……既然被你發(fā)現的話,那算了唄。
我暗自松了口氣,眼前彈幕也紛紛拍胸脯,慶幸她沒察覺我知道大體老師的事。
可就在我剛準備轉身,想先離開這是非之地時。
邁出步子的瞬間,安云猛地出聲,等會!
身形一僵,緩緩回頭。
她目光灼灼地盯著我,你就沒什么想問我的
你是猜到什么來捉奸的吧我那么氣你,可你這反應不正常啊。
甚至我覺得……你好像很害怕我
見我沉默不語,她的表情再度變得怪異,一步步朝我走過來。
猝不及防伸出手,狠狠鉗住我手腕。
她的手冰冷刺骨,仿佛剛從冰窖里拿出來一般,而身上的香水味卻濃郁得近乎刺鼻。
兩種極端的感覺交織在一起,讓我胃里一陣翻涌。
我心頓時提到嗓子眼,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恐懼如潮水般將我淹沒。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畫室門口傳來韓澄略顯震驚的聲音——
夏遲,你怎么找到這了
6
韓澄的出現,恰似一場及時雨,解了我當下的困局。
可我的心頭,疑惑卻如野草般瘋長。
他剛剛在畫室里,正跟安云興頭正起時,怎么就突然睡著了
難不成,是安云在暗中搗鬼,故意把他弄睡的
還有,他這會兒又是怎么醒過來的
這些問題攪得我腦內一片混沌,寒意從腳底直躥天靈,煩躁也如潮水般,把我沖得越來越慌。
憤怒反倒在這一刻成了某種鎮(zhèn)靜劑。
我深吸口氣,索性就把自己當成一個單純來抓奸的未婚妻。
直視韓澄,聲音冷得能結冰,這就是你說的只愛我一個你可真會演戲!
既然心里一直放不下安云,那我還留在這里干什么
分手吧韓澄,以后我跟你們半點關系沒有,你倆愛怎樣就怎樣!
其實,我內心卻在瘋狂吶喊:
這樣也好,安云是人是鬼,從此都跟我無關。
就算她真有問題,那也是韓澄自找的,爛黃瓜活該受罪。
說完,我轉身抬腳就走,步子邁得又急又大,只想快點逃離這個讓我不適的地方。
可萬萬沒想到,見我要離開,韓澄竟然慌了。
他突然在身后大喊我的名字,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焦急。
伸手要沖上來拉我,可卻被緩緩關上的電梯門攔在外邊。
我匆匆下樓,抬手攔了輛出租車。
車門剛關上,便瞧見寫字樓門口一陣騷亂。
韓澄像丟了魂似的沖了出來,他頭發(fā)亂得像鳥窩,領帶歪掛在脖子上,原本筆挺的西裝此刻皺成一團。
雙眼瞪得滾圓,滿是驚惶。
腳步踉蹌,急切地在街道上四處張望。
一發(fā)現我的車,立刻不顧一切地朝著這邊狂奔。
他邊跑邊揮舞手臂,嘴里大聲呼喊我的名字,聲音里透著從未有過的慌張。
可我心已如死灰,只當沒聽見。
車子緩緩啟動,望著車窗外漸漸遠去的韓澄,滿心以為和他分了手,就能擺脫這一堆爛攤子。
可眼前仍能看見的彈幕無情地提醒我,事情好像遠沒結束。
與此同時,手機瘋狂地震動,韓澄的電話一個接一個,消息提示音也響個不停。
我不耐煩地瞥了眼屏幕,全是他各種肉麻的道歉。
怒火噌地一下冒起來,煩躁到極點,狠狠一按,把手機調成靜音。
回到爸媽家,推開門,看到二老那熟悉又溫暖的笑容,緊繃的心才稍稍放松。
走進臥室,一頭栽倒在床上。
剛想喘口氣,手機叮咚一聲,來了條短信。
是個陌生號碼,我的心瞬間揪緊。
顫抖著點開,一行字映入眼簾,【夏遲,我想了想,你發(fā)現的應該不止那份協議吧�!�
不用猜也知道是安云。
我攥緊手機,猶豫著沒回復。
緊接著,第二條短信又來了:
【果然……可你怎么知道的呢我明明掩飾得很好了呀�!�
【你那么愛韓澄,會告訴他嗎你讓我感到不安全了呢�!�
隨后,一條彩信發(fā)來,竟是從外面拍的我爸媽家陽臺窗戶。
我嚇得一哆嗦,猛地從床上爬起來,沖到窗邊往下看,卻沒瞧見她的身影。
一股寒意從脊梁骨往上躥,我心中的恐懼瞬間化為狠意。
既然躲不掉,那就干脆查個清楚!
看看安云到底是何方神圣,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攥緊拳頭,暗暗發(fā)誓,不管你是個什么,也絕不能傷害到我的家人。
7
我佯裝無事躲回房間,眉頭緊鎖,開始拼命回憶大學時與安云有關的點點滴滴。
拿起手機,撥通了那些與安云關系還算可以的同學電話。
喂,好久沒聯系啦,最近咋樣
我佯裝輕松,開始隨意閑聊,對了,我突然想起安云,她現在過得怎么樣啊
可大部分同學都表示,自從安云出國后,就斷了聯系,根本不清楚她的近況。
我的心一點點下沉,就在我?guī)缀跻艞壍臅r候,一個曾和她同寢室的女生開了口。
我聽說啊,她在國外找了個有錢的白人老公,比她大七歲呢。
兩人關系可好了,那男的知道她有先天性心臟病,還花了老多錢給她看病。
不過,我沒她老公的電話,就曉得他是某知名畫廊的主理人。
掛了電話,我立刻上網搜索那個畫廊。
幸運的是,找到了聯系郵箱。
我咬咬牙,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開始寫信:
【尊敬的畫廊主理人,您好!我是安云的大學同學,很久沒她的消息了,想問問她最近過得怎么樣�!�
【十分感謝您能抽出時間回復我�!�
發(fā)完郵件,就開始進入漫長的等待,心中滿是忐忑。
為了讓爸媽遠離可能的危險,我給他們報了個七天旅行團。
回家后,我笑著對二老說:爸媽,你們出去好好玩玩,放松放松。
二老聽了,臉上笑開了花,趕忙去收拾行李,準備明天一早就出發(fā)。
我坐在沙發(fā)上,琢磨著還能做些什么。
這時,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一條本地新聞彈了出來。
新聞上說,今晚八點有一場慈善拍賣會,會有很多海外華僑參加。
我的目光被宣傳海報上的一張臉吸引住了,那竟然是安云!
可她身邊的署名,卻寫著許瑤迦。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云為什么會用另一個名字
我的疑惑更深了,攥緊手機,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才行。
晚上六點多,夜幕開始悄悄降臨,我懷著滿心的忐忑,準備前往慈善拍賣會一探究竟。
剛走到樓下,一輛锃亮的銀色賓利闖入視線。
車門打開,韓澄從車里鉆了出來。
這才短短兩天沒見,他卻像是變了個人。
以往那個注重形象,時刻都打理得一絲不茍的商業(yè)精英不見了。
如今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個面容憔悴的男人。
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睛里布滿血絲,黑眼圈濃重。
他的頭發(fā)也不再像從前那樣整齊,而是顯得有些凌亂。
見我出來,他立刻快步朝我走來,眼神里滿是急切與愧疚。
夏遲……
他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這兩天我想了很多,我知道錯了。
我和安云真的沒有再聯系了。跟你在一起這么多年,我才發(fā)現,你已經成了我生活里最重要的人,我離不開你。
說著,他試圖拉住我的手。
我心中滿是厭惡,用力甩開,側身想要繞過他。
別碰我,韓澄,我們已經結束了。
他卻不死心,再次擋在我面前,雙手伸開攔住我的去路。
夏遲,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真的知道錯了。
眼前彈幕瞬間炸開了鍋:
【這渣男還有臉來求復合,呸!】
【姐妹別心軟,這種人不能信!】
【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看著這些彈幕,我莫名底氣更足。
實在被他纏得不耐煩,索性掏出手機,把慈善晚宴那張宣發(fā)圖懟到他面前。
你好好看看,這是今晚慈善拍賣會的海報。
你有沒有想過,這次回來的安云,到底是誰她就沒有哪里不太對勁嗎
8
韓澄盯著手機屏幕上安云的照片,還有旁邊許瑤迦的署名,臉上的表情逐漸從焦急轉為沉默。
他嘴唇動了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但不用說也知道,他開始意識到事情有些奇怪了。
韓澄眼巴巴地求我,帶他一同前往慈善拍賣會。
我冷冷瞥他一眼,沒搭理這個厚臉皮的家伙,徑直攔了輛出租車。
車子啟動后,從后視鏡里看到,他那輛銀色賓利緊緊跟在后面,甩都甩不掉。
到了拍賣會現場,人頭攢動。
我目光一掃,瞬間就捕捉到了安云的身影。
她今晚美得耀眼,身著華麗晚禮服,舉手投足間盡顯優(yōu)雅。
她跟旁人自我介紹時,用的正是許瑤迦這個名字。
我貓在角落,眼睛死死盯著她。
只見她出手闊綽,接連拍下好幾件展品。
可奇怪的是,她明明跟韓澄哭訴過連治心臟病的錢都捉襟見肘,如今卻如此財大氣粗。
更詭異的是,但凡有其他人對她心儀的物品表現出競拍意向,她便不再舉牌,拱手相讓。
但在那些無人注意的角落,卻頻繁地與幾個身著筆挺西裝的男人眉來眼去,眼神里透著說不出的意味。
韓澄就站在不遠處,他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幕。
臉色愈發(fā)陰沉,嘴唇緊緊抿著,雙手不自覺地攥成拳頭。
我不由得暗暗冷笑,看自己白月光如此風塵,又如此騙自己。
他也保持不住一往情深了嗎
漫長的拍賣會終于結束,我正盤算著繼續(xù)跟蹤安云。
想看看她到底住在哪里,是不是還在她從前的家。
就在這時,韓澄突然像發(fā)了狂一般,搶先沖了出去。
他滿臉怒容,徑直沖到安云面前,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猛地揚起手,狠狠一記耳光扇在她的臉上。
這一巴掌,仿佛把現場的空氣都扇凝固,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呆立當場。
韓澄那家伙,根本看不到彈幕。
壓根不曉得安云這事兒有多詭異,還以為只是被愛情狠狠擺了一道。
他滿心覺得,就因為安云,自己弄丟了我這個未婚妻,又被她騙得團團轉。
男人那可憐的自尊心,瞬間碎了一地,哪還能忍得住。
他雙眼通紅,像一頭發(fā)狂的野獸,揪著安云的肩膀。
大聲質問: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許瑤迦你為什么要騙我!
安云臉色慘白,想要解釋。
可韓澄根本不聽,又是一拳揮了過去。
她被打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韓澄一邊揍她,一邊還時不時轉頭看向我,那眼神,分明是想借此讓我消消氣。
可他哪知道,這么一鬧,完全壞了我的計劃。
安云站穩(wěn)后,惡狠狠地看向我,那眼神,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剝了。
她的臉雖然依舊美麗,卻透著一種讓人膽寒的僵硬,像是被怒火扭曲了一樣。
這時,彈幕里瞬間熱鬧起來:
【這渣男終于遭報應了,大快人心!】
【這渣女也活該,騙得人家好慘!】
【讓他們倆狗咬狗去吧!】
可就在大家罵得正歡的時候,那個醫(yī)學院的學生突然又發(fā)了條彈幕:
【抱歉兄弟萌!我這幾天特意觀察了�!�
【學院這個大體老師,每天正常上課下課,根本沒消失過,這個安云,真就只是長得像而已�!�
這消息,像一顆炸彈,直接在彈幕里炸開了鍋。
大家紛紛議論起來,可此時的現場,韓澄還在對安云不依不饒。
而安云看向我的眼神,愈發(fā)惡毒,周圍的人也都圍了過來,指指點點。
這場鬧劇,究竟要怎么收場,我完全沒了主意,只覺得太陽穴突突跳,越想越亂。
現在至少可以確定,安云是人。
可她胸前刀疤、一模一樣的長相、對韓澄的記憶,這些都怎么解釋
9
現場一片混亂,我被這接二連三的變故攪得心煩意亂,再待下去也毫無意義。
于是趕忙轉身,一頭扎進看熱鬧的人群里。
費了好大勁,終于擠出拍賣大廳。
夜晚的涼風呼地一下吹過來,這才稍稍清醒了些。
這時,手機突然振動。
掏出一看,竟是白天發(fā)給安云老公的郵件有了回復。
郵件寫道:
【親愛的朋友,很高興得知你對我妻子的惦記。】
【然而,她已不幸因心臟手術失敗,永遠地離開了我�!�
【她生前一直懷有一顆善良的心,遺愿便是捐獻遺體。】
【她的繪畫天賦出眾,在我的畫廊,她有很多粉絲,大家都稱她為美女畫家。】
【那些喜愛臨摹她畫作的粉絲,甚至常常模仿她的穿衣舉止,我們都很愛她不是嗎。】
讀完到最后那句反問,我心里五味雜陳。
曾經上學時那么高傲的安云,在經歷這么多年后,竟有了如此大的轉變。
可不知為何,我又隱隱感覺有什么東西在心底被悄然點醒。
只是一時間,實在理不清楚。
隔天一大早,打開手機直接被99+未讀消息驚到。
韓澄打許瑤迦的事竟然上了熱搜。
那些不明真相的粉絲,只知道許瑤迦是個慈善家,便開始編造各種離譜的故事,瘋狂抹黑韓澄。
什么韓澄仗著自己有點錢就肆意妄為,對無辜的慈善人士大打出手之類的。
隨著輿論發(fā)酵,他公司名譽受到極大損害,股價也開始出現波動。
這一切的發(fā)展,早就超出了我的想象。
本以為,這個假冒安云的許瑤迦,既然是個實實在在的人,那在這法治社會里,就總不敢把我怎樣吧。
但現實很快給了我狠狠一巴掌,讓我知道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晚飯后,獨自走在回家路上。
夜色深沉,路燈散發(fā)著昏黃的光。
突然,一個長相帥氣、氣質出眾的男人快步朝我走來。
他一靠近,就伸手拉住我,嘴里還喊著:老婆,可算找到你了!
我瞬間慌了神,掙扎間,又感覺這人有點眼熟。
仔細一想,他不就是昨天慈善拍賣會上和許瑤迦眉來眼去的男人之一嗎
我拼命掙扎,大聲呼救。
一位熱心大哥路過,趕忙上前詢問情況。
那男人面不改色,大哥,我老婆鬧脾氣離家出走了,我找好久才找到她。
大哥轉頭看向我,我急忙否認,我根本不認識他!
可這時,旁邊一位大姐卻陰陽怪氣地瞎扯。
看這小伙子穿得這么體面,哪像個人販子,小姑娘,你就別鬧了。
眾人聽了,竟真的不再理會我的呼救。
我被那男人強行拖向他的車。
他一邊用力拉扯,一邊在我耳邊低聲惡狠狠地說:你惹了許瑤迦那個瘋女人,就等著倒霉吧!
心忽地一沉,該來的還真來了。
很快,我被幫著帶到一幢廢舊爛尾樓。
昏暗的光線中,許瑤迦出現了,她臉上掛著的笑容明明很美,卻透著一種病態(tài)。
她讓人把我綁起來,隨后湊近我,目光中滿是瘋狂與質問。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安云的
10
見我不說話,她倒不著急,似是自言自語。
說出的話卻直接超出了我的預料。
原來她是安云的狂熱粉絲,這份愛,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崇拜,近乎癡狂。
在國外漂泊的日子里,她窮困潦倒,幾乎要餓死在街頭。
是模仿安云的畫,才得以生存。
她同情安云的遭遇,在她眼里,安云的外國老公就是個唯利是圖的奸商。
不僅獨占賣畫所得,還將安云的遺體捐獻,只為省下安葬費。
我那么愛她,我要代替她好好活下去!
許瑤迦的聲音開始變得尖銳又激動。
我花光積蓄整成她的樣子回國,套韓澄就是想快速賺到錢,我要買下她老公的畫廊,讓那男人一無所有!
而你,夏遲是吧枉你是安云同學,都怪你!
她眼神中閃爍著瘋狂與不甘,仿佛被執(zhí)念完全吞噬。
我哪有心思去琢磨許瑤迦對安云那近乎病態(tài)的狂熱,此刻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逃。
可許瑤迦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
臉上掛著扭曲的笑,上次你去安云畫室,讓你瞧見我和韓澄那事兒,我可虧大了。
今天,你也得給我表演表演。
話音剛落,幾個男人從暗處走了出來,正是那天在拍賣會上和她暗通款曲的家伙。
他們一步步圍過來,臉上帶著猥瑣的笑,眼神中滿是不軌之意。
我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急得滿頭是汗。
其中一個男人伸出大手,朝著我上衣抓來,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樓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
夏遲!是韓澄的聲音。
他像是發(fā)瘋一般沖進來,眼睛里布滿血絲,整個人散發(fā)著一股不要命的狠勁。
看到我被綁著,周圍圍著這群男人,他瞬間紅了眼。
二話不說,揮起拳頭就朝著離他最近的男人砸去。
那男人被打得一個踉蹌,但很快,其他人便一擁而上。
韓澄左擋右突,可終究寡不敵眾。
一個男人飛起一腳,踹在他的腰上,韓澄悶哼一聲,摔倒在地。
又有一人撿起地上木棍,狠狠朝他后背抽去!
啪的一聲,木棍應聲而斷,韓澄卻只是咬著牙,仍在努力往我身邊爬。
他嘴角溢出一絲鮮血,臉上卻帶著決絕的神情。
可敵人實在太多,他們拳腳相加,韓澄漸漸沒了還手之力,只能用蜷身護住要害。
沒幾下便滿臉是血,身上的衣服也出現撕裂,沾滿塵土和血跡。
許瑤迦在一旁看著這一切,臉上露出暢快的笑。
呵,你不是愛慘了安云嗎現在怎么又為別的女人拼命
都是渣男!
她眼中顯出惡意,揮手朝窗子一指——
把這對狗男女從三樓推下去!是死是殘,就看他倆的命了!
11
我被那幾個男人死死扯著,雙腳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劃出兩道痕跡,一路朝爛尾樓邊沿靠近。
韓澄也被他們粗暴地拖起來。
他渾身是傷,每挪動一下,地上就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跡。
許瑤迦和那群男人站在一旁,臉上掛著殘忍的笑容,仿佛在欣賞一場絕妙的好戲。
他們眼神中透著瘋狂與快意,似乎將我們的痛苦當作最大的樂趣。
韓澄盡管虛弱不堪,卻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把我往身后護。
別傷害她!他沖著許瑤迦嘶吼,聲音因失血過多而沙啞。
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放她走!她是無辜的,都是我對不起她!
他臉上滿是悔恨,淚水混著血水,順著臉頰滑落。
眼看著我們就要被推下爛尾樓,生與死之間僅一線之隔。
我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絕望如潮水般將我淹沒。
彈幕上一直都跟著起急,可根本幫不上忙。
滴嘟——滴嘟——
尖銳的警鈴聲驟然響起。
一輛輛警車如黑色的巨獸,沖破黑暗,疾馳而來。
警燈閃爍,在這昏暗的爛尾樓里投下一道道忽明忽暗的光影。
許瑤迦臉色瞬間煞白,眼神中滿是驚恐與慌亂。
韓澄聽到警笛聲,緊繃的身體終于放松下來。
他虛弱地看向我,嘴角微微上揚,夏夏,我們有救了……
原來那晚韓澄去爸媽家找我,正好碰上我被男人塞進車里。
好在他尚存理智,追車之前先報了警,并把自己的車跟警察開了實時定位。
很快,女慈善家許瑤迦拍賣會造假的新聞就登上熱搜
不得不承認,許瑤迦很聰明,也很大膽。
她沒完全把賺錢路子限制在韓澄身上,還伙同幾個想賺零花錢的小富二代。
一堆人一起去參加拍賣會,互相不搶拍。
目的就是以人數優(yōu)勢,低價拍到珍貴藏品。
然后再以高價賣出,從中賺取不菲差價。
這方式一點都不違法,所以起初根本沒人懷疑,只覺得她運氣好。
后來次數太多,圈子里才漸漸起了懷疑,有眼紅的好事者挑頭,多方拼湊信息,這才發(fā)現端倪。
我那天只是受了點輕傷,很快出院。
至于韓澄怎么樣,我根本沒再去打聽。
不久之后,我家就搬出H城。
眼前彈幕也消失了。
一切異常消失,愛情也消失,生活卻會越來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