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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三十歲的等待

    天氣預報說今天晴,結果清晨還飄了點薄雨,灰白的云層像壓在人頭頂上的棉絮,悶得人生疼。

    傅知秋站在民政局門前,手提包帶在指節(jié)上搖晃,精致的裸色高跟踩在青石地磚上,細跟輕點,每一下都像踩在自己心尖。

    她今天穿了一身象牙白的修身西裝裙,挺括得一絲不茍,貼身的剪裁勾勒出她曲線優(yōu)雅的身材。她不喜歡被人盯著看自己的胸,可是今天,她卻刻意地讓自己看起來夠得上別人眼中的好看。

    因為今天,是她三十歲生日。

    更重要的,是她和沈執(zhí)言約好,來民政局領證的日子。

    八點半。

    她提前半小時到了,坐在民政局門口左邊那張長椅上,旁邊是一對穿著樸素的中年夫妻,正嘀咕著要不要再去打印份戶口本復印件。

    姑娘你也來結婚啊中年大媽沖她笑著說。

    她僵了僵,點點頭,又搖頭。

    是等人大媽又問。

    她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九點。

    雨停了,天邊泛著一抹微弱的光。

    她點開手機屏幕,微信列表最上面是沈執(zhí)言。

    【知秋:我在門口了,穿白裙子�!�

    【知秋:你快到了嗎】

    【知秋:要不要我進去幫你先取號】

    從八點四十二分開始,她每隔五分鐘發(fā)一條。可沈執(zhí)言一直沒有回復。

    她的手指按在屏幕上停了幾秒,又放下。她在想,要不要再發(fā)一條,還是打個電話

    可就在她猶豫的那一瞬間,手機震了一下。

    【沈執(zhí)言:今天有點事,日子也不太合適,再等等吧�!�

    ——僅此一句,像從天而降的判決。

    她盯著那行字,半天沒動。

    她以為,他會晚一點,但終歸會來;以為他只是怕她太執(zhí)著,想讓她先低頭�?涩F(xiàn)在她才明白,他根本就沒想過和她結婚。

    她喉頭泛起一陣澀意,眼淚卻像被凍住了一樣,遲遲不落下。

    她從小就是別人眼中的別人家的孩子。高考狀元,北大碩博連讀,學術研究成果三項國家項目入庫,還被國際會議邀請過報告�?伤松ㄒ徊簧瞄L的事情,就是愛人。

    沈執(zhí)言,是她研究生時在實驗基地認識的。那時他來投項目資金,穿著西裝西褲,氣場凌人,跟一眾導師聊得風生水起。

    她沒經驗,也不懂心計。第一次被他約吃飯時,心跳快得像逃課的小學生。

    她一直覺得他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運——直到后來才意識到,他是她最大的陷阱。

    他們在一起五年,他從未公開她的身份。她無數(shù)次提出見家長、見朋友,他都輕描淡寫:你是學術圈的人,他們不懂,你們也沒什么共同話題,沒必要認識。

    她信了。

    可是他朋友圈卻經常曬和名媛、女明星吃飯的合照。她問起來,他就說:你不是說你不在乎這些嗎你不是說你專注科研

    她試著反駁一次,他三天不接電話,從此她學會了閉嘴。

    她怕他不高興,開始學著化妝、健身、練儀態(tài);她怕被人說土氣,開始換掉所有的舊衣舊鞋。

    朋友們開始遠離她,說她變了,不合群了�?伤詾槟鞘浅砷L的代價。

    直到最近兩年——她發(fā)現(xiàn),她根本沒被拉進他人生的朋友圈里,只是被圈在他安排好的籠子里。

    他曾說:你太要強了,不適合當老婆。但今天,她才知道,這種話,不過是懶得負責的托詞。

    她的微信鈴又響了一下。

    【沈執(zhí)言:我知道你在意今天,但我們都太沖動了。等你冷靜了,我們再談�!�

    她忽然笑了。

    他總是用我們來形容他一個人的決定。

    她深吸一口氣,站起身,準備離開。

    可剛邁出一步,右邊忽然傳來一個嗓音,帶著幾分散漫的調侃味道:

    你等的人不來,我正好缺個搭子。

    她轉過頭。

    一個穿灰藍色西裝的男人正靠在門柱旁,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拎著車鑰匙晃晃悠悠。他沒系領帶,襯衫敞著兩顆扣子,像是剛從什么酒局溜出來的樣子。

    他五官深俊,眼神里帶點漫不經心的倦意,卻又說不出地讓人移不開目光。

    傅知秋眉頭一皺:你誰啊

    你前男友的朋友。他一笑,沈宴之。

    她頓時明白了什么,轉身就走。

    沈宴之卻慢悠悠跟上來:你別誤會,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你現(xiàn)在這樣灰溜溜回去,他就是徹底贏了。

    我沒輸。她抬起下巴。

    當然。他笑意更濃,所以,我是來給你個贏法的。

    她停下腳步,盯著他:你想干什么

    跟我領證。

    她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瘋了

    理性分析嘛。他攤攤手,你想證明自己不是被丟掉的那個,最好方式是什么

    不是裝強大、不是發(fā)朋友圈、不是喝得爛醉,而是用行動告訴他——你不稀罕了。

    她沉默。

    你怕我是渣他自顧自說下去,我確實玩,但我不玩人心。你要愿意,咱倆領完證,互不干涉,戶口你隨便掛京的還是滬的。三個月后離也行,不耽誤你未來。

    她盯著他眼睛看了三秒。

    沈宴之忽然正了神色:傅知秋,我不是同情你,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副把你當囚犯馴的德行。

    話音落地的那刻,她心里某一處,好像咔噠一聲被打開了。

    她抬手,把手中的戶口本、身份證、畢業(yè)證掏出來,遞給他。

    你說過的,三個月,互不干涉。

    他接過證件,唇角勾起一抹笑:Deal。

    她沒看到他轉身時眼里一閃而過的認真神色,也沒聽到他低聲喃喃的一句:

    真結一次,哪有假戲會唱到底呢。

    第二章:你要不要和我領證

    沈宴之不是第一次來民政局。

    但這是他第一次以新郎身份站在這張取號柜臺前。

    他拎著傅知秋的證件資料,一邊低頭填寫婚姻申請表,一邊看著她坐在等候區(qū)的椅子上,腰背筆直,雙手交疊在腿上,像剛從開題答辯下來的博士生,緊張又倔強。

    她沒哭,甚至沒有太多表情,但沈宴之總覺得,她的情緒像一鍋快要燒開的水,輕輕攪一下,沸騰就會撲出來。

    民政局內很安靜。

    剛剛進門的那對中年夫妻已經排上號,正低聲討論著房產證和戶口頁的問題。

    有兩對年輕情侶也在填表,一對男生戴著眼鏡,女生扎著丸子頭,擠在一張小桌前相視一笑,看上去像剛從大學畢業(yè)就迫不及待想拴住彼此的人。

    對比之下,沈宴之和傅知秋之間,像是劇本殺現(xiàn)場組隊——毫無CP感。

    可他喜歡這種違和感。

    因為,這樣的傅知秋太真實了。不是他圈子里那些張口就是沈哥、宴總,眼睛都長在家族資源上去的大小姐。

    他遞交表格時,工作人員抬頭看了他們一眼,有點不確定:是……你們本人結婚對吧

    是。他微笑,朝傅知秋招了下手,老婆,簽字。

    傅知秋站起身的那一刻,腳下有些發(fā)虛。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瘋了,也不知道這個決定會帶來什么樣的連鎖反應。

    她只是覺得,如果現(xiàn)在轉身走掉,她這輩子都會活在沈執(zhí)言設定的世界里:她是那個不夠漂亮、不夠懂事、不配走進他的圈子的女人。

    可如果今天,她領了這紙紅本——哪怕是假戲——她就完成了一次徹底的反擊。

    她走到桌前,接過那支藍色簽字筆。

    筆身溫熱,是沈宴之剛握過的溫度。

    她低頭看著那一排排小格子,輕輕地寫上自己的名字。

    每一筆都像在與過去五年的自己告別。

    沈宴之。她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怎么他抬頭看她。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帥她聲音淡淡的。

    他一笑:怎么,你后悔了

    我只是想知道,她微微側頭看著他,你是不是做這種事做慣了。

    沈宴之輕笑一聲:我可不是那種玩婚姻的人。

    那你是什么

    我,他故作認真地摸了摸下巴,是拯救失意女博士的特派婚姻顧問。

    她沒接話。

    放心。他又低聲補充,我有分寸,不碰你,不干涉你生活,不暴露你隱私。三個月內你想走隨時走。

    你真這么善良她盯著他眼睛。

    沈宴之聳聳肩,湊近了一點:不善良,但我討厭沈執(zhí)言。

    這句答案反倒讓她松了口氣。

    至少這男人不是在裝好人。

    拍照的時候,他們坐在照相區(qū)的小格子背景前,工作人員說:靠近一點,再近一點,不然畫面太空。

    傅知秋輕輕側了下身,離沈宴之更近了一寸。

    沈宴之斜眼看了她一眼,忽然問:你知道你長得挺好看的嗎

    她愣了愣,側過臉:什么

    我說,他又重復一遍,嗓音低了點,你挺好看的。童顏,但不是孩子氣。骨相很正,眼睛也很有內容。

    她沒說話。

    他頓了下,嘴角含笑:你男朋友以前沒說過吧

    他說我不夠驚艷。

    他眼瞎。

    快門咔噠一響,照片定格。

    他們站起來,照片被打印出來時,傅知秋盯著紙張上的兩個人——

    她面無表情,但眼底有一點倔強;沈宴之唇角微翹,一副吊兒郎當?shù)哪印?br />
    奇怪的是,這樣的畫面,卻意外地有一種……生動。

    工作人員讓他們到隔壁房間排隊蓋章。

    沈宴之轉頭看了她一眼:要不要現(xiàn)在跑路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她喃喃。

    十一點零七分。

    結婚登記處的大紅印章在紙上重重一蓋,像是給人生按下的一個確認鍵。

    傅知秋從窗口接過紅色封皮的小本子,手指微微發(fā)抖。

    沈宴之伸手過去:我來拿,順便送你個結婚禮物。

    她警覺地看他:什么禮物

    一個協(xié)議。他把一張事先打印好的紙推到她面前。

    內容是——

    婚內三不協(xié)議

    1.

    不干涉彼此感情、事業(yè)、人際關系;

    2.

    不公開婚姻關系,不泄露身份;

    3.

    三個月內協(xié)議離婚,若提前撤銷需雙方同意。

    ……你早就準備好了她看著他。

    我這個人,有先見之明。他笑,放心,我不會對你動真心的,女博士太可怕。

    她終于輕笑一聲:那也別對我動歪心。

    這個得看你穿得漂不漂亮。

    沈宴之。

    聽到了聽到了,不動手動腳。他做了個投降手勢,不過你這個樣子要是放在我朋友圈,得炸開鍋。

    你敢發(fā)我殺了你。

    我不敢。他說,我想你自己發(fā)。

    從民政局出來時,陽光竟然透出了一點藍。

    她坐在副駕駛上,看著窗外飛快倒退的街道,腦子里一片空白。

    你想去哪里回學校沈宴之問。

    暫時不回去。她低聲,我不想被人看見。

    那先去我那邊他說完又補充,安保強、也沒人敢八卦,放心。

    ……你家很大

    嗯,大得夠你躲三天情緒。

    她閉了閉眼:好。

    這一天,她失去了她以為會陪她一生的人,卻多了一紙婚約。

    而眼前這個男人,她根本不了解,卻也許,是她人生中最不設防的一次選擇。

    第三章:婚后的第一夜

    沈宴之家在市中心的一處老牌高檔小區(qū)。

    進小區(qū)前他特意停下車,摘掉腕表、扯平衣角,把身上的香水味用一瓶車載香氛壓下去。傅知秋側頭看著他,不動聲色。

    習慣性清理現(xiàn)場。他看見她的疑問,半真半假地笑道,以免誤傷。

    她沒接話,只從后座抱起自己的帆布包,里面有戶口頁、畢業(yè)證、手機充電線,以及三四年間反復搬過的生活必需品。

    小區(qū)門禁識別車牌,車庫自動放行,傅知秋這才意識到,沈宴之并不是她以為的浪蕩少爺。

    他家住的是復式,電梯直達入戶,玄關處放著干凈整齊的運動鞋、限量款籃球和一把收藏用劍道木刀。

    將就住兩天吧,我出差前清空了客房。他說著拎過她的包,我一會兒去整理床單。

    我自己來就好。

    你剛拿完結婚證,還不能讓我盡點‘丈夫義務’他一挑眉,放心,不亂來。

    她沒有回答。

    其實她也不習慣讓別人照顧,她向來獨立,甚至固執(zhí)。可今天,她實在累了。

    進門后,沈宴之順手把客廳的燈調暗,氣氛突然靜得出奇。

    她坐在沙發(fā)上,脫掉高跟鞋,把腳縮到身體下。腳背和腳趾都有些紅腫,是她今早出門前挑了一小時才決定穿上的那雙顯腿長的鞋。

    你吃東西了嗎他從廚房探頭。

    她搖頭。

    想吃什么泡面牛排還是——

    不要油的。

    粥

    可以。

    廚房里響起水開的咕嘟聲,他的聲音也柔和下來,不再有民政局那種吊兒郎當?shù)膭蓬^,反而多了幾分歲月靜好的錯覺。

    她盯著天花板發(fā)呆,突然覺得這一切都像一場夢。

    上午她還在等沈執(zhí)言來領證;中午她和他互發(fā)消息,他用一如既往的口吻說她沖動;而現(xiàn)在,她已經坐在另一個男人家中,領著紅本本,等待一碗粥。

    天翻地覆,不過半日之間。

    她曾以為自己再怎么崩塌,也不會去選擇另一個男人做替代。

    可如今,她并不后悔。

    沈執(zhí)言說她執(zhí)念深,其實他根本不明白:她不是執(zhí)念,是不甘。

    不甘她人生最深的信任與付出,被當成施舍。

    不甘她愛了五年的男人,從沒為她撐過一次場。

    不甘她的學識、努力、尊嚴,被輕飄飄一句你太敏感了否定得一干二凈。

    粥盛上來了。

    白瓷碗里,是他熬的牛奶小米粥,旁邊還放著切好的蘋果片、淡鹽黃瓜絲。

    她拿起勺子,喝了一口,胃里緩慢升起一股溫熱。

    你以前結過婚嗎她突然問。

    他沒料到她會開這個口,挑了挑眉。

    沒有。他說,我談過戀愛,但沒領過證。

    你為什么愿意今天陪我演一場

    沈宴之想了想:可能是因為看你不甘吧。

    她靜靜地盯著他。

    他低頭吃粥,又淡淡補了句:也可能是……我早就看過你。

    什么意思

    之前在你博士答辯公開日,我被我媽拉過去看她學生的展示,結果看到你穿實驗服站在屏幕前講那套基因抗性研究。

    她怔住了。

    你那天穿白大褂,背影挺直,PPT用的全是數(shù)據(jù)圖,沒有任何多余修飾,但一屋子人都聽得很認真。

    然后呢

    然后我回去隨口說了一句‘這個女生很狠’,我媽笑我‘終于對聰明女人動心了’。

    ……所以你對我有好感

    好感沈宴之笑了,沒有,我對所有事情都興趣不深,但我知道誰值得尊重。

    她默了很久。

    那一刻,她好像才真正意識到,她嫁給的男人,也許并不只是沈執(zhí)言的朋友。

    洗漱間的燈是感應式的。

    她擰開熱水,站在鏡前卸妝時,眼淚卻突然流了下來。

    沒有嗚咽,也沒有任何哭聲。眼淚就像水龍頭沒擰緊那樣,從眼角悄然滑落,打濕了洗手臺一角。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妝已卸,皮膚有些發(fā)紅,眼睛略腫。

    她仍然是那個別人家的女兒,博士文憑掛在書架最頂層;仍然是那個學術精英,科研成果上了期刊。

    可她并不是一個不需要愛的人。

    她努力了很多年,才明白什么叫被愛是幸運。

    沈執(zhí)言曾經讓她覺得,她能忍,她能改,她能懂事、會分寸、不黏人、不爭搶,就能贏得一席之地。

    可她從未贏得他的尊重。

    洗完澡出來,她身上穿著他備用的寬大T恤,頭發(fā)濕漉漉地披在肩上。

    沈宴之正坐在客廳調溫度,聽見她腳步聲,回頭看她一眼。

    吹風機在左邊第三個抽屜,他說,浴室門口有軟墊,別著涼。

    謝謝。她聲音低低的。

    今天早點睡吧,他說完,忽然頓住,你……今晚一個人睡行嗎

    她點頭。

    他便沒再多說,把客房門推開:里面我重新鋪了床,你看看合不合適。

    她走進去,門關上的那一刻,她靠著門板站了許久。

    今晚的房間很安靜,墻上掛著一幅小眾藝術畫,沙色床單和棉被略有陽光味道,不陌生也不親密。

    她終于卸下所有防備,躺進陌生人的床,閉上眼睛。

    這是她婚姻的第一夜,卻是她人生真正醒來的第一晚。

    凌晨兩點,沈宴之靠在陽臺抽煙,風把他剛洗完的頭發(fā)吹得微亂。

    他拿出手機,點開微信頁面,猶豫許久,給沈執(zhí)言發(fā)了一條語音。

    【她沒你想象中軟�!�

    【我等著你什么時候意識到,自己已經輸了�!�

    【到時候,你連解釋的資格都沒有。】

    發(fā)完后他把語音撤回了。

    沒必要讓他知道太多。

    這一場游戲,他開始得輕率,但不會隨便結束。

    而她,也許真的值得一次被世界溫柔以待的機會。

    第四章:徹底搬離

    傅知秋從沒想過,她會以這種方式告別那間她住了三年半的房子。

    那是她和沈執(zhí)言曾一起挑的公寓,江景大窗,北歐風格。她出了一半的首付,他說這是給她穩(wěn)定感。

    可事實上,從頭到尾,她不過是個非登記居民,連名字都沒掛上房產證的穩(wěn)定感。

    她沒告訴沈宴之她要來搬家。

    那天一早,她自己叫了車,自己聯(lián)系了物業(yè),把打包好的兩大箱行李、三袋資料和幾個零碎的生活用品搬出小區(qū)。

    物業(yè)師傅幫忙搬箱子時還小聲說了句:沈先生幾天都沒回來,這邊好像也沒人打掃了。

    她沒接話,抬頭看了一眼那個熟悉的陽臺。

    陽臺上她種的兩盆綠蘿葉子已經發(fā)黃,幾株百合因為無人澆水,花瓣干裂蜷縮,像某種被放棄的信號。

    她上樓前猶豫了很久。

    原本不想進門,可還是沒忍住——她想親手確認一下,她真的已經離開了這里。

    密碼還是她設置的那組六位數(shù):062530。

    沈執(zhí)言的生日

    +

    她的生日

    +

    兩人戀愛紀念日。

    門開了。

    房間里光線微弱,落地窗簾半遮著,灰塵浮在空氣里,像某種無形的幽靈。

    她換上拖鞋走進去,指尖劃過那張茶幾的玻璃邊緣——冰涼,陌生。

    三年前他們剛搬進來時,她興奮地用第一筆獎學金買了窗簾和抱枕,還在墻上貼了幾張北歐風的裝飾畫。

    像不像家她那天笑著問沈執(zhí)言。

    他淡淡地回了一句:有點像女生寢室。

    那一刻她沒太在意。如今想來,他從未把這里當成家。

    廚房的垃圾桶里還有幾只空礦泉水瓶,她放在冰箱冷凍層的速凍餛飩都結了霜。墻角的擦痕還在,是她某次洗碗摔倒時撞到的。

    她走進臥室。

    臥室整潔得不像樣,像樣板間一樣冷清。床單是沈執(zhí)言最后一次換洗的灰藍色條紋款,干凈、理性,沒有一絲溫度。

    她打開衣柜,里頭空蕩蕩的——她自己的衣物已打包,沈執(zhí)言的襯衫掛得整齊,留出了那一排她曾經占據(jù)的位置。

    她關上柜門。

    關門那一下,咔的一聲,像蓋棺定論。

    樓下的搬家公司司機已經開始催她。

    傅小姐,剩下這些我們怎么處理沙發(fā)、床、洗衣機——

    都不要了。她平靜地說。

    都挺新的,搬去也不貴。

    不需要了。她重復一遍。

    她不想再把這段關系帶去任何地方。

    她簽完搬家文件,指著貼著名字的三大件:這幾箱送往京市。

    京市

    嗯。

    姑娘你是要搬過去住

    她沒多說。

    回身看最后一眼這棟樓,水泥灰的外立面在陽光下顯得毫無生氣。她終于長長吐出一口氣。

    車門一關,整個城市都與她之間多隔了一層膜。

    她本想悄無聲息地走人,可兩小時后,沈執(zhí)言接到了一通物業(yè)電話。

    沈先生,今早傅小姐來搬家,你們這邊是不住了嗎我這邊登記一下會做空房巡邏安排。

    沈執(zhí)言原本正在喝咖啡,整個人倚在落地窗前刷著朋友圈,看著別人曬旅拍曬配偶,而自己尚且沉浸在她遲早要回來的自信中。

    他怔了幾秒,才問:她是……全搬走了

    對的,連廚房的用具都打包帶走了。

    沈執(zhí)言猛然站起來,心口忽然一陣緊縮。

    他趕緊回到家中,沖進臥室,果然,看見空出來的一排柜子,枕頭不見,梳妝鏡上沒了化妝品,只剩下他自己。

    媽的。他低罵一句,撥通她電話——

    【已被拉入黑名單�!�

    微信也無法發(fā)送。

    他意識到,她是真的走了。

    他打開她的朋友圈——早已對他設了分組,什么都看不見。

    他才意識到,她已經完成了軟清除。

    與此同時,傅知秋坐在沈宴之的沙發(fā)上,拆著快遞紙箱。

    他不在家,說今天出門見客戶,晚點回來。

    她便一個人把書一本本碼進書架,把茶具、資料夾、生活用品分類,忙得滿頭大汗。

    她原以為搬家的第一天會情緒崩盤,沒想到只是累——那種從身到心的疲憊,讓她顧不上崩潰。

    日落前她拎著最后一袋垃圾下樓,歸來時手機彈出一條消息:

    【戶口遷移手續(xù)通過,信息將在系統(tǒng)內更新,請關注后續(xù)郵件。】

    她默默點開,輸入驗證碼,看見婚姻狀態(tài)一欄赫然顯示:已婚。

    那一刻,她不是沒想過自己會不會太倉促。

    可她又迅速冷靜了——

    倉促的,不是婚姻,而是從未被好好尊重的愛情。

    真正值得的,不會讓你一遍遍確認我是不是不夠好。

    她不想再回頭。

    晚上九點,沈宴之回來,看到客廳一地紙箱皮和收納袋,還有坐在地上正捧著泡腳盆的她。

    他脫外套時笑了:你是我見過第一個把新婚生活過得像入職培訓的女人。

    她抬頭:收拾完早一點適應新環(huán)境。

    要不要慶祝一下

    什么

    你從渣男租界,正式遷入我轄區(qū)。

    她笑了笑,懶得理他。

    他走進廚房給她倒了一杯溫水,遞到她手上,語氣淡淡:以后這邊你愛怎么布置怎么布置。我不常住,基本隨你。

    她猶豫了一下,說:我打算找工作。

    科研教學還是進企業(yè)

    高校教研崗。她答,京市有幾所高校正好在招,我前導師也在幫我推薦。

    厲害。他點頭,到時候用我那邊戶口地址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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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怕我賴上你

    那得看你賴得好不好看。他走過去,替她把泡腳盆端走。

    她在沙發(fā)邊望著他的背影,忽然問: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沈宴之站住,側頭一笑:我這人,看著散,其實有點原則。比如,見不得好人憋屈。

    我不是好人。

    你不是,他認真說,你是個該過好日子的人。

    這句話,比任何花言巧語都來得溫暖。

    她一時間無言,只是微微點頭。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咖啡廳里,沈執(zhí)言坐在黑夜中,手指一遍遍刷新傅知秋的社交賬號,頁面冷冰冰地提示:權限受限。

    他喝了第三杯濃縮,才放下手機。

    你以為這就結束了他冷笑一聲,自言自語,沒有我,你不可能有結果。

    下一秒,他掏出電話,撥通了他父親秘書的號碼:

    我讓你查的事,你那邊查得怎么樣了

    電話那端頓了頓:傅小姐最近和一名男子同進同出,調查得知那位是京圈那沈家的獨子沈宴之,背景復雜……建議您不要貿然接觸。

    沈執(zhí)言咬緊后槽牙,眼中卻浮起一種執(zhí)念的光:原來是沈宴之,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玩真的,還是跟她一起騙我。

    而這場本該落幕的關系,也在這一刻,被重新點燃了余燼。

    第五章:民政局的那張照片

    五月底的天氣燥得厲害,學校門口的梧桐樹下排著幾家快遞點,小哥拿著喇叭喊:傅知秋,京市來的件!

    傅知秋站在欄桿旁,手里拎著身份證和戶口遷移證明,后背被午后烈陽烤得發(fā)熱。

    她今天穿著藏藍色收腰連衣裙,外罩白襯衫,臉上沒化妝,素凈得幾乎要隱身在人群中。

    她剛遞完材料,戶籍科老師幫她蓋章,說:下周數(shù)據(jù)就能遷入京市。你還真是,畢業(yè)還沒走,就結婚了

    她笑了笑,不想多說。

    正要轉身下樓時,一道熟悉的聲音陡然從樓梯口響起——

    傅知秋。

    她一頓。

    沈執(zhí)言穿著一身深灰色西裝,打著淺藍領帶,臉色陰沉。即使隔著幾米遠的距離,她也能感覺到他眼底的怒意與質問。

    你什么意思

    她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嗎

    我這幾天只是沒空見你,你就這樣玩這一出

    你說得好像我們還有什么關系。

    她越平靜,沈執(zhí)言越焦躁。

    他上前一步,目光幾乎咬在她臉上:你跟沈宴之在一起了

    是。

    你瘋了

    你覺得我瘋,是因為你一直以為,我不會真的離開你。

    沈執(zhí)言被這句話噎住了。

    他下意識想伸手去拉她:你聽我說——

    別碰我。她后退半步,目光第一次不再回避,你怕我難堪,所以不帶我見朋友;你怕我拖累你,所以說我敏感、矯情、自卑�,F(xiàn)在我離開你了,你又說我瘋

    周圍學生漸漸停下腳步。

    有人認出了傅知秋,也有人認出了沈執(zhí)言。

    那不是生科院的傅師姐嗎聽說是今年最年輕的講師候選人。

    旁邊那個男的好像是她男朋友吧,以前在我們院里投過一個項目。

    他在兇她

    我都聽說這男的結婚臨時爽約還PUA

    耳語像一張慢慢展開的網(wǎng),將這一場原本私人化的爭執(zhí)公之于眾。

    沈執(zhí)言顯然也聽見了。他臉上僵硬,回頭怒視那幾個竊竊私語的學生,聲音壓得極低:你是想讓我出丑

    不是你自己先出丑的

    她緩緩從手提包里拿出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清晰的紅本本照片,上面兩個名字赫然在列:沈宴之、傅知秋。

    我只是想證明,我沒你,也可以我不是沒人要,我也是應該被尊重。

    他怔住。

    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不是她在演戲,不是她在用別的男人刺激他——她是真的,離開他了。

    你不會以為沈宴之是認真的吧他冷笑一聲,他那種人,睡過的女的都能排一墻。

    他是睡過,但他沒騙過。她淡淡地說,至少他不會在我想要尊重的時候,把我當麻煩。

    圍觀的聲音更大了。

    好像是渣男現(xiàn)任被原地結婚打臉

    傅師姐是真的颯。

    天吶她以前居然被pua成那樣……

    人群里已經有學生悄悄拿出手機錄視頻,拍下他們的爭執(zhí)。

    門衛(wèi)老王看不過去了,拿著一瓶茶杯從警衛(wèi)室走出來:年輕人吵歸吵,別在學校門口瞎鬧。

    沈執(zhí)言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想要發(fā)火卻又壓不住場。

    傅知秋,我跟你說——

    話沒說完,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傅小姐,剛才快遞沒給你簽收,要再確認一下。

    是剛剛快遞小哥跑上來。

    那是她丈夫嗎小哥看了沈執(zhí)言一眼,不是你昨天領證的對象啊。

    沈執(zhí)言:……

    傅知秋接過快遞,微微頷首:謝謝。

    不是說她嫁到京市了么怎么還跟你吵架啊另一個保安小聲問老王。

    就這事兒,我看著也來氣。老王啐了一口,人家姑娘好不容易擺脫個渣男,這渣男還不肯撒手。

    圍觀人群越來越多,沈執(zhí)言終于意識到——再待下去,就是徹底的笑柄。

    他壓著火,冷冷掃了她一眼:你以為你贏了

    傅知秋沒有接話,只是往他手中輕輕一拍——將那張結婚證復印件推了回去。

    你現(xiàn)在連做我朋友的資格都沒有了。

    她轉身就走,挺直背脊,步伐干凈利落。

    沈執(zhí)言站在原地,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一動不動。

    直到路過的女生低聲說了一句:活該。

    他才如夢初醒般,緩緩握緊了手。

    —

    不到兩個小時,社交媒體上出現(xiàn)一張照片:

    【學校門口激烈爭吵】

    【知名博士生當眾反擊PUA前男友,曬出結婚證打臉渣男】

    照片拍得清楚——

    一個穿藍裙的女人直面身著西裝的男人,眼神冷靜堅定。

    曾經的‘學術戀愛標兵’原來是控制與羞辱下的受害者。

    她站直了,我眼淚都下來了。

    姐姐現(xiàn)在有丈夫了!嫁給高干太子也不是沒有原因!

    短短兩個小時,轉發(fā)上千。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識貨的人都知道照片里的主角是誰。

    沈執(zhí)言被徹底推上了輿論的風口浪尖。

    與此同時,沈宴之在京市辦公室刷著那條熱搜,懶洋洋地喝了口咖啡。

    照片拍得還不錯。他說。

    助理忍不住問:少爺你不介意大家都知道你老婆曾經被PUA了。

    介意什么他笑了笑,語氣平靜,她開始站起來了,我只是在旁邊點了一根火。

    那沈執(zhí)言會不會反撲

    沈宴之合上電腦,唇角微揚:

    他已經沒那個資格了。

    第六章:女孩也可以擁有尊嚴

    事情發(fā)酵得比傅知秋想象中快得多。

    當天傍晚,師姐打來電話:你跟沈執(zhí)言吵架被人拍了

    她愣了兩秒,低頭打開微博,果然看見那張照片掛在熱搜第十四位,配文是:【她終于說出自己受過的委屈�!�

    評論區(qū)大多是一片支持:

    姐姐太清醒了。

    她不是‘不配’,是終于不再‘委屈’。

    五年感情一張結婚證結束得太漂亮。

    有人甚至扒出她曾經的研究論文截圖,附上標題:她不僅是高學歷美女,還是國家重點實驗室的研發(fā)成員。

    也有些聲音提出質疑:

    沈執(zhí)言真的是PUA嗎感覺他說得挺正常的啊

    她閃婚高干子弟,是不是另有圖謀

    不過這類評論很快被一位匿名賬號打臉,丟出她過去被指責的聊天截圖。

    你就不能少吃點

    你穿這種衣服不覺得像站街的嗎

    你這么土,以后怎么出席我朋友的局

    你學歷高是你的事,別擺架子,我累了不想聽論文。

    那是她手機里被備份過的對話,從微信歷史記錄中翻出的截圖。她自己都忘了這事——是沈宴之做的。

    她一時間說不出話。

    她不懂他為什么要幫她到這個程度。

    而與此同時,實驗室的氣氛也開始變得不一樣。

    以往她進出,男同事們多數(shù)客客氣氣,不冷不熱;女生則更是禮貌疏遠。

    可自從那個帖子爆出來后,她明顯感覺到目光開始變得復雜。

    有同情,也有羨慕,還有一種微妙的敬意。

    仿佛,她從一個被悄悄議論看臉混圈的對象,變成了堅持尊嚴不沉淪的清醒代表。

    她沒說什么,只是比平時來得更早、走得更晚,繼續(xù)完成手頭的實驗資料整理與數(shù)據(jù)建模。

    她以為自己能做到完全不被打擾,直到導師方博士喊她進辦公室。

    你想在京市發(fā)展

    方博士年近五十,是學院為數(shù)不多的女性教授,行事一向嚴謹,極少參與學生私事。

    是。傅知秋如實回答。

    你學歷和成果都沒問題,能穩(wěn)下講師崗。只是你現(xiàn)在這件事,已經牽扯到社會層面了。

    她心里一緊。

    老師,如果因為這件事學院擔憂……

    誰告訴你我要談勸退的方博士放下水杯,抬眼看她,我只是覺得,你應該比現(xiàn)在更主動些。

    主動

    你有足夠的專業(yè)能力,卻總是把自己藏在‘順從’里。這不是聰明,是自我放逐。

    傅知秋怔住。

    你覺得你過去五年是在‘忍’嗎

    她咬唇:不是……也許有點。

    你不是忍,是在放棄主場。方博士說,你可以為愛低頭,但不該為別人的輕視把自己埋進泥里。

    這話如一針扎入她心底。

    她腦海中浮現(xiàn)出過往那些瞬間:在飯桌上低頭夾菜、在朋友聚會上微笑不語、在對方發(fā)火時緊張抱歉……她甚至學會用是我不好來終結每一次爭吵。

    那不是忍,那是自我否定。

    老師……您不怪我把私事鬧到外頭去嗎

    誰規(guī)定女人出身高、長得好、學歷高,就該被藏起來方博士淡淡地說,你是我的學生,你的光不該只照進一個人的生活。

    那天出辦公室時,陽光刺眼,她卻覺得從未如此清明。

    她回寢室翻出一套新的求職簡歷模板,把所有科研成果、獲獎、參與項目列得清清楚楚,還請系里的秘書幫她預約了下一輪校級人才引進評審面談。

    她打電話告訴沈宴之:戶口遷移已完成,我這邊正式申請了本地落戶。

    他笑著回:歡迎來到我的城市。

    她問:你是不是在背后做了什么

    他裝傻:我沒做什么啊。除了轉了你的朋友圈、給你投了幾家京市高校的人才推薦信、附帶送了幾瓶紅酒。

    ……你投了幾家

    也就四五家吧,都是我認識的人。你要覺得煩,我打電話撤回。

    你怎么會有我朋友圈

    你以前發(fā)的論文,我順手搜了作者名。他懶洋洋地說,博士學術圈的人不都愛用本名嗎

    她一時無語。

    知秋。

    嗯

    你值得更亮的舞臺,不是靠男人站上的,是你自己掙來的。

    你說得好像我們婚姻只是個起點。

    不是起點,是路標。他語氣平靜,你有你要去的方向,我不攔你,但希望你不再回頭。

    這句話比我喜歡你更讓她動容。

    因為她知道,從沈宴之口中說出的自由,從不是一種浪漫表達,而是一種尊重。

    接下來幾天,她按部就班處理完學校最后的項目結題申請,正式提交了論文數(shù)據(jù)審查與檔案存檔。

    她的名字、資料、成果錄入在京市高教人才系統(tǒng)中,成為這一季度推薦入選者之一。

    她站在人事部大樓下,看著自己簽字離開的那張博士畢業(yè)后去向統(tǒng)計表,終于意識到:

    她已徹底脫離過去。

    而在城市另一邊,沈執(zhí)言坐在辦公室里,看著一紙打印出的傅知秋戶籍遷出證明和微博上高贊的熱帖,像被困在孤島。

    他的電話、微信、郵件全被封鎖。

    他甚至被傅知秋舉報了信息騷擾,系統(tǒng)發(fā)來警告:如繼續(xù)聯(lián)系,將構成違法。

    他從未想過,那曾經那個最懂他、最愛他的女人,會對他執(zhí)行如此徹底的封閉式反擊。

    他握緊手機,眼中冷意逼人:傅知秋,你怎么敢這樣斷得這么干凈

    下一秒,他撥通一個老熟人的電話:沈宴之現(xiàn)在人在京市

    在。對方語氣警覺,你別惹他,他不是你能動的。

    沈執(zhí)言冷笑:他敢搶我女人,我就能讓他玩不下去。

    你別忘了,他是真正的——

    電話那端話音未落,沈執(zhí)言已經掛斷。

    而此刻,傅知秋坐在回家出租車上,夕陽斜照進車窗,她打開微信小程序,輸入關鍵詞:

    離婚協(xié)議公證

    她沒有準備立刻提交,但她知道——婚姻只是一段旅程的旁路,真正重要的,是她正在成為怎樣的人。

    窗外城市燈光亮起,一如她眼中漸次清晰的輪廓。

    她,終于成為了她自己。

    第七章:滬圈開始動蕩

    上海的夜晚,是不關燈的。

    外灘燈火輝煌,酒吧、會所、展廳和高定沙龍在這座城市的夜色里一一亮起,圈層里的社交活動也像地下水網(wǎng)一樣流動不停。

    而此時的沈執(zhí)言,卻像一座剛剛塌陷的孤島,四周燈火通明,卻無一人靠近。

    曾經他一句話就能定下投資方向、一頓飯叫來六七個知名品牌的女公關,如今——

    你聽說了嗎沈執(zhí)言那個女朋友,居然閃嫁沈宴之。

    那不是他死都不愿公開的那個女生不是說長得不好、家里又寒磣

    拜托,人家是女博士,國際刊發(fā)了三篇論文,顏值身材吊打一票富二代千金。

    還有,你知道沈執(zhí)言以前說什么嗎‘她那樣的,只適合做學術,不適合進圈�!Y果呢,人家現(xiàn)在連戶口都遷進京了。

    這波啊,是教育男的怎么用盡手段都輸給一句‘我不要了’。

    那些原本想借著打壓傅知秋上位的富二代女孩們,如今也噤若寒蟬。

    一來,沈執(zhí)言自身被PUA男輿論淹沒,誰還敢靠近;二來,沈宴之的態(tài)度讓所有人都明白——這個女人,誰動誰死。

    圈里沒幾個人敢真得罪沈宴之。

    這個京圈太子爺,表面吊兒郎當,實則心狠手辣、背景深不可測。

    沈家不是普通豪門。他爸是國字頭高干退休老將軍,政商交界多年穩(wěn)居核心地帶,母親是京大教授,文化圈、學術圈、財務圈一腳踩三個。

    沈執(zhí)言哪怕再心高氣傲,也知道自己不過是在滬圈做些商業(yè)項目而已,真要較量,他還沒這個命。

    但他不甘心。

    一方面,他被全網(wǎng)聲討,被校友指責,被家里逼問你是不是真的傷害了傅知秋;另一方面,傅知秋的成長軌跡越發(fā)穩(wěn)健,仿佛他的離開不但沒讓她跌落,反而成為她騰空的助力。

    她在京市那幾家高校都遞了申請,論文進了國家學術檢索系統(tǒng),名字出現(xiàn)在研究型大學人才數(shù)據(jù)庫首頁推薦里。

    她這水平,去哪兒都是高端稀缺人才。HR評語是這么寫的。

    沈執(zhí)言越想越煩。

    他開始約人吃飯,想洗白自己。

    他請來幾個媒體朋友,請他們在社交平臺上放出澄清稿——

    女方確實優(yōu)秀,但雙方只是價值觀不合,并無誰辜負誰。

    沈先生一直關心女方發(fā)展,并無所謂‘羞辱’之意。

    婚姻是私事,請網(wǎng)友勿做過度揣測。

    可這種想糊弄過去的做法,很快遭遇了一片冷嘲熱諷。

    前男友還想美化自己,臉呢

    你當網(wǎng)友眼瞎嗎

    連女方名字都不敢提,怕真被告吧。

    其中一條熱評更是精準命中要害:

    ‘價值觀不合’四個字,能掩蓋你當初說她穿得像站街的嗎

    沈執(zhí)言氣得拍桌,找來發(fā)布軟文的PR公司負責人。

    你不是說這些話能洗回來!他吼。

    負責人小心翼翼:沈總……這次不是你洗不洗的事,是你對手太強。

    對手

    沈宴之不是你能隨便下場玩的對象。

    他只是個紈绔——

    紈绔對方一怔,像是聽了個笑話,沈宴之十三歲入讀國外預備學校,二十歲前就拿了三輪專利轉讓項目,一邊玩一邊靠自己賺到第一桶金,他爸都拿他沒辦法。

    你還記得之前X企業(yè)那個項目為什么黃了嗎就是因為他一句話——‘換人’。

    沈執(zhí)言臉色越來越沉。

    他第一次意識到,這場游戲,他不是主角。

    與此同時,傅知秋的生活已經恢復平靜。

    她在京市的日子有條不紊,白天應聘、面談,晚上整理文獻,偶爾接到沈宴之發(fā)來的微信,大多數(shù)都是簡短但體貼的句子:

    【記得吃午飯。】

    【門口那家修鞋鋪倒閉了,別再去找人家配鑰匙了�!�

    【明早降溫,窗戶別開著睡。】

    她本想不搭理,但每次看完還是回了句好或者收到。

    她不敢太輕易動心。她不是十八九歲的學生,也不是幻想著靠婚姻改變命運的女人。

    她必須清楚地掌握自己的人生節(jié)奏。

    直到某天下午,她在學校旁邊咖啡廳里復習材料,忽然接到沈宴之的電話。

    我在你學校附近。

    你來干嘛

    陪你搬書啊,你不是說圖書室要清理私人物品

    她一愣:我沒讓你來。

    我沒問你讓不讓,我問了自己愿不愿。

    三分鐘后,她在校門口看見了他。

    他依舊吊兒郎當?shù)乜吭陂T柱上,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藍襯衫,衣角沒塞,袖子挽起,頭發(fā)似乎才吹干,額前一撮不聽話地垂著。

    他手里拿著兩杯冰美式,另一只手拿著塑料袋——里頭是她在辦公室里放的便攜熱水壺和一摞筆記本。

    你怎么有我辦公室鑰匙

    你副導師給我的。他笑,我說我怕你忘帶,就代取了。

    她心里復雜。

    你幫我太多了。

    你是我老婆。他說得理所當然,雖然只是協(xié)議意義上的,但你難道想我看著你一個人扛

    她咬住下唇。

    你知道嗎他說,你從他那走出來那天,我就在想,如果這個女人肯為自己一次次走出牢籠,那我就給她搭一架橋。

    不是拯救,是尊重。

    你可以以后離開我,甚至討厭我,但至少在這段時間,我希望你知道——你不是一個人在撐。

    那句話像一滴水落入干涸的心湖,慢慢蕩開。

    她點了點頭,低聲說:謝謝。

    他靠近一步,在她耳邊低聲道:所以,我可不可以要求你——別再用‘假戲’來定位我們之間。

    什么意思

    你能不能偶爾,把我當個正牌老公看。

    傅知秋沒回答,只是轉身進了門�?伤氖种�,卻在不自覺地握緊。

    沈宴之,像一道照進她生命里的光。

    不是閃耀的太陽,而是冬夜小屋的爐火,不炫目,卻能溫暖她全部。

    當夜,滬圈某會所,沈執(zhí)言接到項目臨時撤資的消息。

    電話里,對方毫不客氣:不是我們不講情面,是你現(xiàn)在這風評……。

    誰給你消息的

    沈家。

    ……沈宴之

    你別再惹他。那頭勸,你再鬧下去,連你爸都保不住你。

    電話掛斷時,沈執(zhí)言第一次意識到:

    這不是傅知秋的翻盤,而是——

    整個世界已經不再允許他,用舊規(guī)則打壓一個終于站起來的女人。

    第八章:新的生活試煉

    京市的初夏來得比上海更干燥,清晨五點天已亮,空氣中還帶著昨夜未散盡的草木香。

    傅知秋站在宿舍窗前,看著校園里緩緩走過的灑水車,心里竟然有種陌生的平靜。

    她已正式入職京市高等師范大學生科院,任初級講師,未來三年為項目人才觀察期。如果通過期末成果考核,她將進入副教授晉升通道。

    這不是父輩口中的鐵飯碗,也不是富太圈艷羨的豪門跳板,但她很清楚——這是她靠自己爭來的身份。

    報到那天,系主任親自接待。

    聽說你是那篇國際會議細胞逆分化論文的作者之一主任翻著檔案,評委組有人提到你。

    她點點頭:是合作項目之一,我做的方向是RNA抗干擾序列驗證。

    主任頷首:年輕人難得。我們現(xiàn)在在申請國家級A類基金,正缺你這種人。

    她不是第一次進這種場合,但這一次,她的身份不是某某人的女朋友或附屬資源,而是專業(yè)貢獻者。

    她被安排在教研樓六層的一間小辦公室。

    桌子是前任老師留下的老款辦公桌,玻璃墊下還壓著幾頁沒用完的聽課筆記,墻角有個壞掉的綠植花盆,她收拾了整整兩天才讓屋子煥然一新。

    那天傍晚,沈宴之帶著一箱打印好的文獻書送來,順便拎了一袋糖炒栗子。

    你是不是把辦公室當家裝修了他走進去時笑著調侃。

    反正也住得久,不如布置好一點。她低頭理文獻,不抬頭。

    栗子熱著,別涼了。他把紙袋遞給她。

    她伸手接過,卻不小心摸到他指尖。

    一瞬間,她像被電流輕輕觸了一下,心跳慢了半拍。

    他沒有撤開,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安靜地看著她。

    屋子里很靜,只有她呼吸略有些紊亂。

    沈宴之……

    嗯

    我們之間的‘協(xié)議婚姻’……她頓了頓,你還打算執(zhí)行幾個月

    我無所謂。他淡淡一笑,只是你想清楚,我就取消協(xié)議。

    她沒接話。

    她不是沒感覺到自己的心在動搖,只是,她已經不再是那個會輕易將自己交出去的女孩了。

    入職第二周,她開始帶基礎生物實驗課。

    班上三十來個學生,有幾個明顯是人緣核心,愛出風頭。

    哇,老師是新來的長得好漂亮。

    這不是最近微博上很火的那位博士嗎本人比照片還瘦。

    聽說她是沈家的太子妃真的假的

    她都聽見了,卻始終沒抬頭。

    她用粉筆寫下第一行字:DNA提取實驗

    實驗一(導論)

    語調沉穩(wěn),不緊不慢:各位,這節(jié)課我們不談八卦,只談分子。

    臺下一片鴉雀無聲。

    沒人敢再亂說。

    她從來不是靠強勢壓人,而是靠本事讓人閉嘴。

    一周三節(jié)課,加上她在協(xié)助做項目基金資料撰寫,幾乎每天都要忙到晚上。

    某天夜里十一點,她剛發(fā)完一份實驗報告修訂稿,手機響了一下。

    沈宴之發(fā)來一張照片。

    【圖:她辦公室桌上的綠植,枝繁葉茂,剪影落在紙面】

    【沈宴之:今天幫你澆水,順便給它拍張照,它都比你有空】

    她忍不住笑了。

    【傅知秋:你是間諜嗎天天進我辦公室】

    【沈宴之:我是你老公】

    【沈宴之:哪怕是協(xié)議里的老公】

    【沈宴之:你沒授權我離婚,我就默認是你人】

    她盯著這幾行字看了很久,屏幕發(fā)出微弱的光,把她眼中的水意反映得若有若無。

    她沒回,但也沒刪除。

    時間飛快推進至六月中旬。

    那天她剛在導師會議上匯報完項目框架,下午六點半,手機跳出沈宴之的來電。

    我在你樓下。

    來干嘛

    請你吃飯。

    我沒空。

    太晚了。他沉默了兩秒,我不想你老是一個人走夜路回去。

    她站在陽臺上,看著他靠在他那輛黑色轎車旁,手里拎著兩杯奶茶,眼神平和。

    她到底還是下了樓。

    那晚他們去了校園后門的一家小面館,點了蔥油拌面和香干炒肉。

    沈宴之低頭夾菜,說:我以前吃這個,會被家里念,說‘你怎么這么沒出息’。

    所以你要學會自己給自己定義。她說。

    他看著她,眼神忽然變得深了一些。

    你給自己的定義是什么

    她想了想:我現(xiàn)在的定義是——一個努力生活的普通女人。

    那你以前呢

    她放下筷子:以前……我不敢定義自己。我活在別人的評論里。

    現(xiàn)在呢

    她看著他,眼睛亮起來:現(xiàn)在我只在意我能不能安心入睡。

    他笑了:你睡覺還會不安心

    會啊。她輕聲說,有些夜里我會做夢,夢見自己仍在為一個不愛我的人辯解、爭吵、哀求。醒來以后心臟疼得厲害。

    沈宴之沒說話。

    他只是輕輕把奶茶遞到她手邊。

    喝一口。他說。

    我不太喝奶茶。

    那就當作是今天第一次有人心疼你。

    她接過來,輕輕抿了一口,糖分淡淡地鋪在舌尖,像是久旱之后的甘露。

    兩人回到她住的教師公寓樓下時,天已經黑了。

    他沒立刻走。

    她猶豫了下:你要上來坐坐嗎

    他挑眉看她:你邀請我

    就……喝口水。

    喝水也可以動心的,你確定他聲音低下來。

    她沒說話。

    他收了玩笑,語氣忽然很認真:傅知秋,你的世界我不搶,你的人我也不逼。但我希望你知道,我愿意為你留。

    她輕輕點頭:我知道。

    他笑了:。

    他走得很慢,像是不舍得結束這段陪伴。

    她站在樓道燈光下,忽然覺得——

    這不是試煉,這是新生。

    而她,終于能自由選擇她愿意的人生節(jié)奏。

    第九章:真想不止一種

    沈執(zhí)言盯著電腦屏幕,指尖敲擊著鍵盤,眼底布滿紅絲。

    他已經連續(xù)熬了兩夜,查遍了沈宴之能公開獲得的所有信息——學歷、項目、媒體采訪、投資動向、家族背景,甚至連他學生時期的社交媒體都翻了個底朝天。

    他以為能從這堆資料里找到點什么:虛假身份、利益聯(lián)姻、感情丑聞,哪怕只是一個婚姻記錄不符的漏洞。

    但沒有。

    沈宴之干干凈凈,一路順風順水,從未傳出過一絲負面新聞。

    他像是完美到不真實的劇本人物——有錢有閑,有腦子有背景,還有那張能進能退的臉。

    可越是完美,沈執(zhí)言越覺得不對勁。

    一個人怎么可能這么干凈他咬牙,重新調出一段采訪片段——

    我只是想做些有意思的事,過得輕松一點。

    這是沈宴之在一次投資大會上說的話,笑容從容,坐姿慵懶,眼神卻藏著精密計算。

    裝。沈執(zhí)言低聲罵道,你越是演得完美,越說明你有東西不敢露出來。

    他撥通一通電話,是個老相識,京滬之間的圈里人。

    幫我查一下沈宴之五年前到七年前的記錄。特別是——有沒有感情糾紛。

    對方在那頭猶豫了:你真要查他你知不知道……

    我要的是他曾經失敗過的痕跡。沈執(zhí)言咬牙,總有他摔過跤的地方。

    與此同時,京市。

    傅知秋在傍晚六點準時下課,走出教學樓,意外看見沈宴之坐在校門口的長椅上,正逗弄路邊一只橘貓。

    你今天怎么這么閑她問。

    見客戶來著,順便來看你下班。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順便送你這個。

    他從旁邊袋子里掏出一個小木盒。

    什么

    她打開,里面是一枚古舊的�;�,邊緣磨損,但花紋還清晰可辨。

    這是我媽當年在京大的徽章。他說,她說送給我未來的‘學術太太’。

    你媽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她知道我們……

    她知道。他點頭,語氣溫和,但她沒多問。

    那你怎么跟她說的

    我說,我遇到一個值得護的女人。

    她怔住。

    你媽會不會反對她問得小心。

    她只在意我是不是認真。他低頭看她,而我現(xiàn)在很認真。

    風吹起她額前的碎發(fā),輕輕拂過臉頰。

    他伸手,想幫她攏一下,但最終只是輕輕收回。

    你不用給我答復。他說,你也不用急著做決定。我只希望你慢慢感受到,我們之間,不是協(xié)議,也不是救贖,而是——平等。

    她心里像被什么東西一下?lián)糁小?br />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沈宴之計劃中某種臨時變量,或者說,是他游戲人生里的一個段落。

    可他從沒要求她做任何事,從沒干涉她的生活,從沒拿婚姻來勒索她的感情。

    這一份克制,遠比熱烈更有殺傷力。

    那晚,她帶著徽章回到住所,放進抽屜里最上層。

    她曾經以為自己不會再為任何男人動心。

    可沈宴之并沒有逼她動心,他只是默默陪伴,不越界、不索取,也不退縮。

    那晚她夢見自己走在暴雨中,衣服濕透,鞋子進水,整個城市燈火通明卻沒有一個地方能落腳。

    直到一個人撐著傘站在她面前,張開傘說:你過來。

    她走過去,他把傘抬得高高的,整個人站在她旁邊,沒替她擋雨,也沒把她推進傘底,只是說:我們一起走。

    醒來時,她眼角有點濕,心卻不慌了。

    而與此同時,沈執(zhí)言終于從京圈那邊得到一份線索。

    你要的來了。那人傳來幾張模糊的照片,還有幾段文字記錄。

    內容是三年前沈宴之在一次投資項目中放棄控股權、退出董事會的過程。

    而項目負責人,正是一個叫姜璟的女人。

    照片模糊,女人穿著簡單,五官清淡,身形消瘦。

    備注中寫著:疑似前女友,曾被沈母拒絕,后移居國外。

    沈執(zhí)言盯著那張照片,眼神漸漸變冷。

    原來你也不是沒破綻。他低聲說,你也是一個放棄過的人。

    他把照片打印出來,夾進一個文件袋里。

    知秋,你別以為你找到的是神。他冷笑,不過是另一個披著溫柔皮囊的獵人。

    第二天,傅知秋在辦公室收到了一個快遞。

    拆開,是一張A4紙,和一張模糊的照片。

    照片上是沈宴之和一個女人,站在某個陌生院子里,旁邊有句字母落款:

    你以為你是第一個他只是擅長裝深情。

    她一時間怔在原地。

    但很快,她把紙收好,撥通了沈宴之的電話。

    你在嗎

    在。

    我收到一份快遞。

    他在那頭頓了一下:什么內容

    關于你和一個女人的照片。

    ……是姜璟。他聲音低了些,她是我以前很喜歡的人。

    你可以和我說嗎

    你想聽

    我不想聽別人嘴里的版本。

    他沉默良久,然后說:我來你辦公室樓下,五分鐘后可以見嗎

    咖啡廳里,沈宴之把手肘撐在桌面上,整個人籠在陰影里。

    她是我大學時期的同班同學。他說,很聰明,也很倔。

    我追她追了兩年。她答應我那天,我覺得自己贏了世界。

    可我們堅持不了多久。她不適應我的圈子,不適應我家那種宴會、社交、規(guī)矩。

    她有自尊,而我當時太年輕,不懂怎么保護她。后來我媽見了她一次,沒說難聽話,只是留下一句:‘這個女孩太瘦了,看著讓人心疼�!�

    她聽見了,第二天就跟我說她要出國。

    我沒挽留。

    傅知秋靜靜聽著。

    你是想告訴我,你現(xiàn)在后悔了她問。

    不是。他搖頭,我是想告訴你——我也曾錯過。但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手。

    她盯著他,許久才說:我不怕你有過去,我怕的是你不敢坦誠。

    他忽然笑了:我哪敢不跟你坦誠你都能拿婚證照打人臉了,我敢藏點什么

    她沒忍住,笑出聲。

    這場快遞風波,就這樣被他三言兩語化解。

    她忽然意識到——

    沈宴之不是完美,也不是無懈可擊。

    他只是比別人更有勇氣面對自己。

    而她,也開始學會在不完美里,建立信任。

    深夜回到住所時,她站在鏡前,看著自己臉上的那抹笑意,覺得陌生又真實。

    她輕輕打開抽屜,把那枚�;漳贸鰜恚胚M胸前口袋里。

    她輕聲對鏡子說了一句:

    我好像,不再害怕?lián)碛幸欢胃星榱恕?br />
    而另一邊,沈執(zhí)言坐在車里,看著電腦上跳出的消息彈窗:

    【沈宴之將出席下周京市高校聯(lián)誼捐贈會,預計將正式宣布新一輪教育基金計劃】

    【傳聞其個人基金將支持科研女性專項培養(yǎng)】

    他冷笑一聲:你就繼續(xù)裝。

    看你能裝多久。

    他撥通了一個號碼:我也參加這場會。

    我想當面看看,他現(xiàn)在的女人,是不是也愿意為他擋一次風。

    第十章:結婚證是真的,但是游戲結束了

    六月末,京市高教基金聯(lián)誼會在國家博物館分會廳召開。

    這場會議本質是一次資源對接與人才盤點的社交平臺,但因為沈宴之個人捐資千萬設立科研女性專項扶持計劃,媒體跟進力度罕見,轉眼就成了學界熱點。

    會議當天傅知秋并沒有被安排發(fā)言,她只是作為年輕講師列席。

    她坐在最后一排,穿著淺米色連衣裙,長發(fā)盤起,面容清淡,與其他嘉賓交談時禮貌克制,卻帶著一種獨有的氣場——像極了實驗室里的她:理性、安靜、不動聲色。

    沈宴之在臺上發(fā)言。

    科研之路本就孤獨,女性科研者更是少數(shù)。他說,我們不是用性別去定義能力,而是用支持讓真正有能力的人走得更遠。

    掌聲雷動。

    傅知秋低頭一笑,心里忽然有種淡淡的驕傲。

    他不是在替她爭口氣,而是在替她的世界發(fā)聲。

    他懂她,也懂她未說出口的那些寂寞、掙扎與壓抑。

    她忽然意識到,她愿意讓這個男人成為她人生的一部分——不是依靠,而是共鳴。

    但這種平靜的情緒沒有維持太久。

    會議結束時,現(xiàn)場忽然傳出一陣騷動。

    人群中,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傅知秋。

    她猛然抬頭,看見沈執(zhí)言穿過人群,臉色蒼白,神情急促。

    他穿得并不正式,似乎是臨時趕來,襯衣還皺著,額角有細密的汗,像是狂奔了一段路才站到她面前。

    你能不能跟我談一談

    她下意識后退半步,身后人群開始交頭接耳。

    她沒動。

    我只是想問你一句話。他聲音低啞,你還愛過我嗎

    傅知秋沉默半晌,輕輕點頭:我曾經愛過,小心且用力。

    現(xiàn)在呢

    她笑了一下,平靜得幾乎殘忍:我已經不愛你了。

    沈執(zhí)言怔在原地。

    他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嗓子發(fā)緊。

    知秋……他終于出聲,語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低,你不該嫁給沈宴之,他不適合你。他太復雜,你太干凈了。

    那你適合我嗎她目光直視他,你適合羞辱我、隱瞞我、在別人面前當我是累贅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想伸手去拉她,我只是……

    她躲開了。

    你只是想維持你所謂的體面。她冷聲說,你根本沒有在意我是不是體面。

    人群中的竊竊私語聲越發(fā)明顯。

    你來這里,是想把我拖回那個你能掌控的牢籠里

    我不是……

    那你想干什么她聲音一頓,終于壓抑不住,你想證明我現(xiàn)在過得不比你好嗎你想看我后悔還是你根本不信我真的走了

    沈執(zhí)言的臉色越發(fā)蒼白,喉結滾動。

    他終于擠出一句話:知秋,我后悔了。

    這四個字像刀子一樣落地。

    可傅知秋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太晚了。

    她說得輕,卻極穩(wěn)。

    我現(xiàn)在明白了,婚姻不是靠誰先道歉,也不是靠誰回頭就能挽回的。她目光堅定,真正的愛,是彼此尊重、彼此承認。

    你從來沒承認我。

    你甚至沒有想過,我也值得站在陽光下。

    沈執(zhí)言嘴唇微顫,眼眶一紅:你變了……

    我沒有變。她微笑,我只是終于找回我自己。

    說完,她轉身走入會場,身姿挺拔,背影無比堅定。

    沈執(zhí)言站在原地,仿佛世界徹底坍塌。

    他記得他們第一次約會是在咖啡廳,她緊張地用手指捻著餐巾紙,小聲告訴他:我不是很會說話。

    他當時覺得可愛,現(xiàn)在想來,那只是她當時為了迎合他,拼命克制自己的樣子。

    他記得她生日那年,他讓她挑禮物,她挑了本書,他笑著說:你果然不適合做女人。

    他沒意識到,那本書是她寫論文的靈感來源。

    他一遍又一遍地否定她,卻從未真正了解她。

    現(xiàn)在,她站在更高的平臺上,被世界注視,被自己尊重。

    而他,只能站在門外,看著她再也不回頭。

    沈宴之站在會場另一邊,看著傅知秋緩緩走來。

    他沒開口,也沒問什么,只伸出手,像是習慣了不需語言的護持。

    她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

    沈宴之。

    嗯

    我決定暫時不離婚了。

    他眼神微動,隨即勾唇一笑:暫時

    畢竟你這老公,也算合格。

    她第一次在眾人面前牽起了他的手。

    這一場從協(xié)議開始的婚姻,在最不可控的節(jié)點,被賦予了真實的重量。

    她終于不再逃避。

    她終于學會,從一段親密關系里,汲取力量,而不是喪失自己。

    第十一章:真正得婚姻,并不是一場協(xié)議

    新婚生活的第三個月,傅知秋第一次意識到:真正的問題從不是要不要愛,而是如何愛。

    她和沈宴之,的確沒有爭吵。

    但他們也很少說話。

    從會議結束到現(xiàn)在,半個多月里,他們像是心照不宣地保持著一種默契平衡:吃飯同桌,但各自看手機;晚上回家,但分房休息;偶爾一起出門,但不牽手也不刻意保持距離。

    她不否認自己動心了。

    可她也不敢輕易墜進去。

    因為她知道,一旦她真心投入,就再也沒有退路。

    某天深夜,傅知秋在陽臺上通電話,是她導師打來的,說國家課題第一輪篩選結果出了,她帶頭提交的項目進入初步立項階段,需要她下周去教育部口頭答辯。

    知秋,這是個好機會。導師語氣里有掩不住的激動,我們這幾年都沒出過你這種年輕老師。你如果拿下這個項目,明年就可以申請副高職稱。

    她連連點頭:我會全力準備。

    掛斷電話時,她整個人都還處在亢奮中。

    這是她第一次,不靠男人、不靠關系,只憑研究能力,站到了一個可以證明我是誰的位置。

    沈宴之走過來,看著她眉眼明亮的樣子,忽然笑了:我是不是該準備香檳

    她愣住,轉過頭看他。

    恭喜你。他說。

    你怎么知道……

    我聽見了。他指了指陽臺門,隔音沒你想得那么好。

    她一時間無言。

    你值得這一切。他說,不管有沒有我。

    她突然有點委屈。

    她站在那里,手里還拿著項目資料,卻啞著嗓子問:你怎么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沈宴之微怔。

    你從來不問我要什么,也從不表態(tài)。她繼續(xù),我們好像一直在合作協(xié)議、彼此尊重、冷靜洽談……可你從沒告訴過我,你到底想不想和我過下去。

    這話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

    她原本只是想表達不滿,沒想到問出口的,是她從未正面面對的問題。

    沈宴之沉默良久。

    然后他走近一步,輕聲說:

    我當然想。

    我想每天送你上班,接你下課,聽你抱怨實驗不順利,替你罵基金審查嚴格。

    我想和你一起吃晚飯,一起規(guī)劃你未來的講師路線,一起爭取更高的舞臺。

    我想讓你知道,我不僅是你婚姻里的伴侶,更是你人生的同路人。

    傅知秋眼眶一熱。

    那你為什么一直不說她聲音發(fā)啞。

    因為你怕。他溫柔地笑,你怕你陷進來,怕這段婚姻如果以‘協(xié)議開始’,就無法真心結束。

    但知秋,你不是那個需要協(xié)議束縛的人。

    你早就走出來了。

    你早就有資格,決定要不要愛、要不要留。

    我不說,是因為我尊重你走過來的這段路。我想等你自己回來,而不是我拉你回頭。

    傅知秋站在他面前,忽然什么都說不出來。

    她終于明白了,這場協(xié)議婚姻的試煉,最真實的意義不是陪伴,而是——

    證明她可以愛,但不會再因為愛失去自己。

    她輕輕走過去,輕輕抱住他。

    沈宴之。

    嗯

    我們別離婚了,好嗎

    他笑了,很輕,卻很真。

    我一直在等你說這句話。

    隔天早晨,傅知秋一改往日清冷的裝束,穿了件淺藍色襯衣,配米色長褲,扎了低馬尾。

    沈宴之開車送她去學校時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你今天打扮得挺像新婚妻子。

    她一邊系安全帶一邊瞪他:我本來就是。

    他笑:終于肯承認了

    少得意。她小聲,下周答辯你能來嗎

    當然。他說,你站在講臺上,我必須在臺下。

    你不是不喜歡這種場合

    你是我老婆。他淡淡地說,你在哪,我就在哪。

    這一次,她沒有再反駁。

    第十二章:兩臺之上,我是你唯一的觀眾

    國家級科研項目答辯會,向來是所有青年科研人員的修羅場。

    這一次更甚。

    入圍的四位答辯人中,傅知秋是唯一的女性,同時是最年輕的講師。

    她提前兩天就整理好PPT,一字一句推敲每個術語的準確性,甚至對著鏡子背了三十遍開場介紹。每一張圖表都標注得一絲不茍,連動畫過渡都精準到0.8秒。

    她知道這場答辯不是為了展示,而是為了爭取。

    而她,不想輸。

    答辯當天,京市細雨微霽,科研會議中心的大廳燈光明亮,人聲嘈雜。

    傅知秋穿了深灰色修身西裝裙,干凈利落,發(fā)絲盤起,面容清淡,神情克制沉穩(wěn)。

    她站在場館門口深吸一口氣,手機忽然響了。

    【沈宴之:今天我不會打擾你。只是告訴你——我已經坐在第二排正中。】

    【沈宴之:不管你說什么,我都聽得進�!�

    她盯著那條消息,眼角有些酸,卻笑了一下。

    她沒有回,只是握緊答辯文件,一步步走入那間燈光熾白的會議廳。

    答辯流程極為正式,主持人點名入場時,她掃視了一眼前排。

    第二排中央位置,沈宴之果然端端正正地坐著,穿黑色西裝,手里沒有手機,目光筆直看著講臺方向。

    她心里一震。

    從她進學術圈以來,她所愛的人從未在這樣的場合里出現(xiàn)過——

    不理解她研究什么、不關心她為何日夜伏案、不明白她所追求的突破意味著什么。

    可這一次,有一個人,真的坐在那里。

    不說話,不評價,只是安安靜靜地陪著她。

    主持人:請傅知秋老師上臺。

    她起身,腳步穩(wěn)定,站上講臺的那一刻,整個人進入另一種狀態(tài)。

    各位評審老師、專家、同行前輩,大家上午好。我是來自京市高等師范大學生命科學學院的講師——傅知秋。

    她的聲音清澈,節(jié)奏清晰,語調不急不緩。

    她講項目結構,講建模路徑,講實驗中出現(xiàn)的三種關鍵異常數(shù)據(jù)模型,也講當初如何在資源受限的情況下進行雙倍驗證、反復模擬,最終得出當前可控變量比率突破0.76的實驗結果。

    臺下,記錄員飛快敲字,評審委員頻頻點頭。

    有專家問:你這個模型,如果能實際運用于藥物篩選,會不會對非標準樣本不適配

    傅知秋穩(wěn)穩(wěn)作答:我們考慮過,因此在下階段設計中我加入了跨基因通道驗證,模型可進行微調適應變異段。

    專家點點頭:回答很清楚。

    她又被問及多個棘手細節(jié),每一次都條理分明,從容作答。

    但最關鍵的問題在最后一個評委手上。

    那是一位對她導師不甚友好的老教授,名聲嚴苛,常以極端問題擊潰年輕學者。

    傅老師,他聲音帶笑,你這個課題立意很好,但在當下已被多個團隊涉及,你認為你團隊的優(yōu)勢是什么

    全場忽然靜下來。

    傅知秋盯著評委,目光堅定。

    我的優(yōu)勢,是我們不是為了‘搶先’,而是為了‘精確’。

    很多研究在追求‘第一個’,但我認為科研更需要的是‘驗證者’——真正把每個數(shù)據(jù)跑透,每個變量交叉對比的人。

    我沒有背景、沒有巨額資金、沒有跨國實驗室。但我和我的團隊,愿意在基礎里打穩(wěn)每一個螺絲。

    她的語氣沒有憤怒,只有一股決絕的力量。

    全場沉默三秒后,響起掌聲。

    而第二排中央座位上的沈宴之,目光深遠,一動未動。

    掌聲中,他起身,緩緩鼓起掌,毫無掩飾。

    此刻,他不是投資人太子爺公眾人物。

    他只是她的觀眾,是在無數(shù)夜里看見她熬夜校對代碼、跑模型試算、反復計算實驗誤差后,仍然坐在原位不動聲色的——那個唯一的、堅定的目擊者。

    答辯結束后,傅知秋回到后臺休息室。

    門被輕輕敲了一下,沈宴之走進來,手里拎著一瓶溫水和一個常溫巧克力布朗尼。

    給你補血糖。

    她接過,坐在沙發(fā)上,一口沒說話,眼眶卻泛紅了。

    你哭什么他笑著問。

    我沒哭。她啞聲回答。

    你很棒。

    我怕我答得不好。

    你答得比所有人都清晰。

    我怕我配不上這個舞臺。

    你配。你不是靠任何人來的,是靠你自己。

    她終于哽咽出聲。

    不是因為脆弱,而是因為太久沒有人這樣站在她面前,毫無保留地說一句:

    你值得。

    她忽然抱住了他,頭埋在他胸口,聲音微微顫抖。

    沈宴之。

    嗯。

    你還記得我們是怎么結婚的嗎

    民政局。你等了別人,我?guī)氵M去。

    那時候我以為……我們只是玩玩。

    我沒玩。

    我也沒玩。

    他說:我現(xiàn)在想讓別人都知道,你是我老婆。

    她一愣: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拉過她的手,低聲說:傅知秋,我要正式對外公布我們的婚姻狀態(tài)。

    我不是為了你。

    我是為了讓你知道——我驕傲地娶了你。

    當晚,沈宴之在他的個人社交賬號上,發(fā)出一條動態(tài):

    【她今天站上了國家講臺。我今天站在她第二排�!�

    配圖是一張手拍的背影圖,傅知秋站在講臺上,一身冷色西裝,黑白光影間勾勒出清晰的側臉輪廓。

    @傅知秋,身份認證:科研人員。

    評論區(qū)炸了:

    真的假的是那個女博士

    太子爺官宣結婚

    我哭死了,原來是真愛!

    而傅知秋,在看到那條動態(tài)后,只做了一件事。

    她轉發(fā)。

    并附上一句:

    【我今天講的每一句話,都是他聽懂的�!�

    這一刻,她不再隱藏,不再遲疑。

    她是他的妻子,是講臺上的學者,是自己的名字的主人。

    這不是一場被動接受的婚姻,而是一場清醒選擇的共鳴。

    而他們的故事,也終于,進入了真正意義上的相愛階段。

    第十三章:被看見得愛情,也意味著被盯上的人生

    沈宴之的那條動態(tài)發(fā)出不到六小時,轉發(fā)量破萬,評論數(shù)爆表。

    媒體嗅覺向來敏銳,很快就有人扒出傅知秋的全部學術履歷,從本科就讀、碩博攻讀到目前入職單位,再配合她與沈宴之民政局照片一起拼接成從被羞辱到被官宣的逆襲封面。

    ——一時間,輿論狂飆。

    支持者如潮:

    她是真的強,是靠科研登場的太子妃。

    我想成為傅知秋那樣,自己也能站穩(wěn)。

    這才是成年人的愛情——彼此獨立又彼此敬重。

    但反對聲也不�。�

    她結婚后才進京市大學教職,是不是走了什么捷徑

    她項目入選,怎么剛好也是沈家資助的項目

    一個‘太子妃’,怎么可能完全靠自己

    傅知秋第一次感受到,被看見,并不總是光榮。

    第二天早上,她照常走進教研樓。

    走廊里有竊竊私語,有人點頭打招呼,有人匆匆避讓,還有年輕講師背對她小聲說:就是她。

    系主任把她叫進辦公室,一摞文件擺在桌上。

    這些是匿名舉報。主任表情復雜,有人質疑你項目得來不正當,懷疑你入職前就和沈家達成協(xié)定。

    傅知秋指尖發(fā)涼。

    但我們不會盲從。主任看著她,知秋,你得自己寫一份說明——解釋你和沈宴之之間的‘資源交集’,以及這個婚姻是否影響了你在校內評審的客觀性。

    她點頭:我會寫。

    出了辦公室,她站在樓道盡頭的窗邊,望著對面教學樓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時間有些恍惚。

    她曾以為,只要靠自己,就不會被質疑。

    可現(xiàn)在她明白,女人在被愛看見的同時,也會被猜忌盯上。

    不是她做錯了什么,而是她——太亮了。

    沈宴之這邊,也不好過。

    沈母打來電話時,語氣格外冷:你把婚姻公開,是不是太沖動

    沒有沖動。他靠在車上,語氣平靜,我只是厭倦了藏著掖著。

    你知道你代表的是什么嗎一個人公布婚姻可以,背后站著家族的人這樣做,會出事。

    如果‘不出事’的前提是讓我失去尊重她的權利,那我寧可出事。

    你是想為她舍棄一切

    我不是為她舍棄。他聲音一頓,我是為我自己,選擇一種不同的人生方式。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才冷冷道:

    你現(xiàn)在不是小孩,做決定要承擔后果。

    我準備好了。

    他掛了電話,站在頂樓陽臺,望著京市灰白天空,第一次意識到——他這一生,從未如此篤定過。

    不是為了反抗母親,不是為了抵抗家族安排,而是為了那個站在講臺上回答得鏗鏘有力的女孩,他愿意,放棄世俗認同,去和她并肩站在人群正中。

    不是誰的影子,不是誰的附屬。

    是她自己。

    晚上九點,傅知秋寫完那份個人澄清說明,準備發(fā)到院里郵箱時,忽然收到了沈宴之的電話。

    我訂了你喜歡的那家烤鴨店。他說,下來吃飯。

    我還要改一份項目計劃……

    知秋。

    嗯

    你知道‘被愛’除了付出,還有一個重要的權利嗎

    什么

    你可以放松。

    你可以,不解釋。

    你是我太太,不是公關稿的撰寫員。

    她一愣。

    我會處理那些質疑。他說,但你,不該再熬夜替自己證明什么。

    你已經站在講臺上贏過他們了。

    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吃飯,睡覺,好好生活。

    她眼眶忽然紅了。

    她終于明白,真正能托付的感情,從不是讓你孤軍奮戰(zhàn),而是在你累得快要撐不住時,有人輕聲說一句——

    你歇一歇,剩下的我來。

    第二天,沈宴之親自聯(lián)系學校公關組,公開發(fā)表一封信:

    我與傅知秋女士于三個月前合法登記結婚,系雙方自愿,未對她事業(yè)路徑施加任何外部推動。

    本輪項目基金評審全部由獨立專家組負責,我們的婚姻不構成影響。

    我尊重她的專業(yè),不干涉她的教學評審、不插手她的科研選題。

    她是我太太,也是她自己。

    消息一出,全網(wǎng)又是一輪刷屏。

    而這一次,不再是熱搜爆點,而是逐漸形成的女性自立+婚姻支持討論方向。

    許多年輕女學者發(fā)帖支持:

    終于有男人站出來不‘插手’,只‘守護’。

    不是因為她是太子妃才值得尊重,而是她配得上每一份尊重。

    我們也想像傅知秋那樣,在講臺上有一個第二排的觀眾。

    一切風波,終在三天后慢慢平息。

    那天傍晚,傅知秋坐在陽臺椅子上,手里握著一杯溫水,腿上放著沈宴之遞來的小披毯。

    你還怕嗎他問。

    她輕輕搖頭:怕。但我也開始明白,怕不是理由。

    那你現(xiàn)在會怎么定義我們的關系

    她側頭看他,眼里有細碎光點:

    不是彼此依賴,而是——彼此成全。

    沈宴之笑了,輕聲說: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娶你一輩子。

    她沒回,只是把頭靠在他肩上,低聲說:別說娶我,先說陪我。

    他一頓,隨即:陪你一輩子,夠不夠

    這一刻,愛不是熾烈的告白,而是一種冷靜卻溫熱的契約。

    他們終于站在了人生的同一頁,不是靠契約,也不是靠相互彌補,而是靠——并肩而行的決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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