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導語】

    暴雨傾盆的周三，程知夏頂著一顆冒痘的素顏沖進高中校園，卻在校服與西裝交錯的時空裂縫里，撞見了十年前就該消失的人。弟弟的早戀通知像一道驚雷，劈開了她刻意封存的記憶——陸沉舟，那個被她親手推入暴雨夜的少年，如今成了最不該重逢的人。

    當褪色的桃木書簽與染血的診斷書重疊，當心理診所的監(jiān)控視頻撕開溫柔假面，程知夏才發(fā)現，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不止十年時光。匿名郵件里的醫(yī)療記錄詭譎如蛇，心理診所的監(jiān)控視頻里，他攥著玻璃碎片在深夜教室自殘。十七歲的少年在暴雨里嘶吼：你們都在演戲！

    而那個說愛不必讓人知曉的男人，正將萬有引力公式刻進婚戒內側——原來最深的告白，是把自己活成渡她千帆的舟。

    第一章：暴雨重逢

    今天是所有職場人的噩夢——周三。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剛沖完咖啡，手機就瘋狂震動起來。

    姐，出事了。程予安的聲音透著一股心虛。

    怎么了我皺眉，拉開窗簾，北京的霧霾讓天空灰蒙蒙的。

    別叫家長了。

    我手里的咖啡杯差點掉地上。什么情況

    早戀。他聲音更小了。

    我扶額，在心里默念三遍不要生氣。等我。

    掛斷電話后，我看了眼鏡子里的自己——素顏，下巴上還有個該死的痘痘，身上套著昨晚吃火鍋時穿的衛(wèi)衣，頭發(fā)隨意扎成丸子。完美詮釋了社畜周三的頹靡狀態(tài)。

    顧不上換衣服，我抓起車鑰匙沖出門。一路飆車到程予安的學校，我邊走邊給他發(fā)消息：在哪個辦公室

    高三（2）班主任辦公室，四樓最里面那間。

    我沖上樓梯，穿過長廊，推開辦公室的門。

    辦公室里靜得可怕。程予安和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生低著頭坐在一旁，一位西裝革履的男老師背對著門口正在窗邊打電話。

    抱歉，我是程予安的姐姐，聽說他——

    那個男人轉過身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陸沉舟。

    十年不見的初戀。

    當年分手時發(fā)誓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的人。

    他變了，也沒變。眉眼依舊清冷，只是多了幾分成熟的穩(wěn)重。高中時的學生氣質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內斂的鋒芒。黑色西裝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領帶系得一絲不茍。

    我們四目相對，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又恢復了平靜。

    程女士，請坐。他的聲音比記憶中更低沉。

    我僵硬地走到程予安身邊坐下。弟弟投來求救的眼神，我回了個等著收拾你的眼刀。

    我們在討論早戀問題。陸沉舟的聲音冷靜得不帶一絲波瀾。

    早戀。我和他當年就是因為早戀被抓，然后……我甩了他。

    程家早戀是傳統(tǒng)嗎他語氣平淡，卻字字如刀。

    我腦子一熱。陸老師教得好。

    辦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靜。程予安瞪大了眼睛，馬尾辮女生偷偷瞄了我一眼。

    陸沉舟的喉結動了一下，眼神冷了幾分。

    程女士如果連基本的家長責任都不清楚，我們可以換個時間再談。

    我很清楚。我挺直腰背，但我弟弟已經十七歲了，正常的感情萌芽無需妖魔化。當然，如果影響學習，我會負責。

    他似乎沒料到我會這么說，沉默片刻，轉向兩個學生。

    你們先出去一下。

    程予安如蒙大赦，拉著女生迅速溜出辦公室。

    我和陸沉舟獨處一室。窗外開始飄起小雨，滴滴答答打在窗戶上。

    我強迫自己不去看他，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他的辦公桌上。桌面整潔得近乎苛刻，只有一個筆筒和一盞臺燈。還有一枚褪了色的桃木書簽——我高三時刻的沉舟側畔千帆過。

    他竟然還留著。

    我又瞄了一眼他的左手。無名指上有一圈淺淺的戒痕。

    已婚離婚

    程知夏。他叫了我的名字，聲音很輕，卻像一記重錘敲在我心上。

    葉蓁。我糾正道，這是我的筆名，也是我工作以來用的名字。

    在我這里，你永遠是程知夏。他語氣平靜，卻莫名讓我心跳加速。

    我們說正事吧。我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冷靜。予安怎么了

    成績下滑，注意力不集中，逃課。他翻開一本記錄本，上周物理測驗，全班倒數第三。

    我皺眉，這不像平時穩(wěn)定在年級前十的弟弟。

    我會和他談。

    陸沉舟點頭，合上記錄本。還有別的問題嗎

    我搖頭，起身準備離開。

    你……他突然開口，又停下，沒什么，雨大了，小心路滑。

    窗外的小雨已變成傾盆大雨。我看了眼窗外，沒帶傘出門。

    陸沉舟從抽屜里拿出一把折疊傘，遞給我。拿著吧。

    我猶豫了一下，接過傘。謝謝。

    走到門口時，我回頭看他，發(fā)現他正望著窗外出神，側臉線條一如當年般清晰。時光仿佛在他身上停滯，又仿佛流逝得太快。

    我輕輕帶上門，走到走廊上。程予安和那女生躲在樓梯拐角處小聲說話。

    姐！他看到我，跑過來，怎么樣

    等下再跟你算賬。我瞪他一眼，轉向旁邊的女生，你好，我是程知夏。

    鐘曉曉。女生怯生生地說，謝謝阿姨。

    阿姨我才二十七！

    學習第一，感情順其自然，別耽誤學業(yè)。我盡量用長輩的語氣說道，今天先各自回家反省。

    送走鐘曉曉，我拉著程予安走向樓梯。

    姐，你和陸老師認識他八卦地問。

    高中同學。我簡短地回答。

    騙誰呢！他今天講物理題時走神三次，全往你這邊看。程予安擠眉弄眼，還沖你發(fā)了三分鐘的呆。

    我心跳漏拍一拍，嘴硬道：他恨我甩了他。

    程予安震驚地張大嘴：你們竟然真的……天��！姐夫！

    閉嘴！我警告他，專心學習，別想有的沒的。

    走出教學樓，雨下得更大了。我撐開陸沉舟給的傘，和弟弟擠在一起。

    忽然，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在我們面前，車窗搖下，露出陸沉舟的臉。

    上車，送你們回去。

    程予安興奮地拉開后門鉆進去，我尷尬地站在原地。

    快上來。陸沉舟看著我，別讓雨淋濕了。

    我只好上了副駕駛。車內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和他高中時身上的氣味一模一樣。

    地址他啟動車子，問道。

    我報了小區(qū)名字，車廂陷入沉默。

    陸沉舟的手機突然響起。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接通電話：喂，對，我下午有課。心理診所的預約能改到下周嗎今天實在抽不開身。

    我裝作沒聽見，轉頭看向窗外模糊的景色。他在看心理醫(yī)生為什么

    到了小區(qū)門口，雨勢稍緩。

    謝謝你送我們回來。我說。

    陸沉舟看著我，目光復雜。十年了。

    我不知如何回應，只能點點頭。是啊，十年。

    保重。他最后說。

    下車后，程予安不停地用胳膊肘懟我。姐，這是什么修羅場啊！

    我不理他，撐著傘往家走。腦海中卻滿是陸沉舟的眼神、他辦公桌上的桃木書簽，還有那個心理診所的預約。

    晚上公司有緊急項目，我泡了杯濃咖啡，打開電腦開始加班。修改廣告方案時，電腦突然彈出一封匿名郵件提示。

    知夏，你弟弟的醫(yī)療記錄有問題。

    我心里一緊，點開附件。屏幕上顯示的是程予安偽造的胃病假條，日期正是他逃課的那幾天。

    誰會發(fā)這個給我

    我撥通程予安的電話：你給我老實交代，這胃病假條是怎么回事

    姐，你聽我解釋……

    窗外，雨依然在下，仿佛要把十年前的所有記憶都沖刷出來。

    第二章：舊傷與謊言

    凌晨三點，醫(yī)院的走廊空蕩得可怕。

    我坐在手術室外，盯著手術中的紅燈發(fā)呆。程予安突發(fā)急性闌尾炎，疼得直冒冷汗。我手忙腳亂地把他送進醫(yī)院，卻被告知要先交手術費。

    姐，我疼……予安蜷縮在輪椅上，臉色慘白。

    我翻遍錢包，現金不夠。手機里只剩幾百塊，連押金都付不起。

    我去取錢。我站起身，卻被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

    我來。

    陸沉舟不知何時出現在走廊盡頭。他快步走來，西裝外套上還帶著雨水的痕跡。

    你怎么……

    予安給我發(fā)了定位。他掏出銀行卡，先救人。

    護士接過卡，遞來一份手術同意書：程先生，請簽字。

    陸沉舟接過筆，動作頓了一下。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發(fā)抖。

    我是他班主任。他最終在簽名欄寫下陸沉舟三個字。

    手術燈亮起，我癱坐在長椅上。陸沉舟站在窗邊，背影挺拔如松。

    謝謝。我輕聲說。

    他沒有回頭：應該的。

    凌晨四點，手術結束。護士推著予安出來，他還在昏睡。

    手術很成功。醫(yī)生說，家屬可以陪護了。

    陸沉舟脫下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我去買點吃的。

    我點頭，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病房里，予安睡得安穩(wěn)。我拿起陸沉舟的外套，準備掛起來。一張泛黃的筆記本從內袋滑落。

    我猶豫片刻，還是翻開了。

    2016年5月12日，工整的字跡寫著：媽搶救無效。知夏發(fā)來分手短信，她不需要我了。

    我的手開始發(fā)抖。那天，正是我提分手的日子。

    在看什么

    陸沉舟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慌忙合上筆記本，卻對上他平靜的目光。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

    沒關系。他接過筆記本，塞回口袋，都過去了。

    一周后，我回到公司。

    程總監(jiān)，甲方代表來了。助理提醒我。

    我整理好西裝，推開會議室的門。一個熟悉的身影轉過身來。

    好久不見，知夏。

    顧昀。大學時的學長，也是我短暫交往過的前男友。

    顧總。我強裝鎮(zhèn)定，沒想到是您。

    他輕笑：聽說程總監(jiān)當年甩了高考狀元不愧是女強人。

    會議室里響起幾聲輕笑。我握緊拳頭，臉上卻掛著職業(yè)微笑。

    顧總提案三次被斃還要找我救場，確實不如專注事業(yè)。

    他的笑容僵在臉上。

    會議結束后，我去茶水間沖咖啡。推開門，卻聽見里面?zhèn)鱽頎巿?zhí)聲。

    她當年選錯人，現在也會選錯。是顧昀的聲音。

    你配不上她。陸沉舟的聲音冷得像冰。

    我站在門口，心跳加速。他們認識

    手機突然震動，是母親打來的。

    知夏，你最近怎么樣

    還行。

    小陸現在當老師多穩(wěn)定！你都快三十了……

    媽！我打斷她，當年你說他配不上程家，現在又要利用他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

    他媽媽是自殺，你知道嗎

    我的手一抖，咖啡灑在襯衫上。

    什么

    就在你們分手前……

    我掛斷電話，靠在墻上。原來，我錯過了這么多。

    茶水間的門突然打開，陸沉舟走出來。看見我，他愣了一下。

    你……

    陸沉舟。我直視他的眼睛，對不起。

    他搖頭：不用道歉。

    我不知道你媽媽……

    都過去了。他轉身要走，又停下，予安恢復得不錯，下周可以回學校。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突然明白：有些傷，永遠無法愈合。

    第三章：真相旋渦

    我站在老舊的居民樓下，仰頭看著七層的窗戶。雨水順著臉頰滑落，我卻顧不上躲。

    這是陸沉舟的舊宅。

    他媽媽去世的地方。

    樓道里彌漫著霉味和陳舊的煙草氣息。我數著臺階，一步步走上七樓。門鎖已經生銹，但鑰匙還能轉動——這是我從陸沉舟辦公室抽屜里借來的。

    門開了，灰塵在陽光中飛舞。

    屋內的陳設簡單得令人心疼。褪色的壁紙，老舊的沙發(fā)，餐桌上還放著兩副碗筷，仿佛主人只是出門買菜，隨時會回來。

    我小心翼翼地走進臥室。床頭柜上放著一個相框，照片已經褪色，是年輕時的陸母抱著小小的陸沉舟。他們笑得那么燦爛，仿佛永遠不會被痛苦觸及。

    抽屜里，我發(fā)現了幾瓶抗抑郁藥。

    舒壓寧，每日三次，每次一片。藥瓶標簽已經泛黃，出藥日期是2016年4月30日。

    我繼續(xù)翻找，在床底發(fā)現一個鞋盒。里面是被撕碎的婚紗照——陸母穿著白紗，站在一個冷峻男人身邊。照片被人用力撕碎后又勉強拼回，膠帶已經發(fā)黃。

    是你啊，小姑娘。

    身后傳來蒼老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一位滿頭白發(fā)的老太太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把鑰匙。

    您是

    我住隔壁，照看這屋子。老太太瞇起眼睛打量我，你是小陸的朋友

    我點點頭。

    可憐的孩子。老太太嘆了口氣，他媽媽去世那年，他才十八歲。

    我的心揪緊了。

    高考完那天，他媽媽就進了ICU。小陸天天跪在醫(yī)院門口借錢。

    借錢

    他爸早跑了，家里哪有錢做手術老太太眼中泛起淚光，那姑娘怎么沒來他說過有個很愛的姑娘，會來的。

    我鼻子一酸，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

    最后也沒等到。老太太搖搖頭，他媽走的那天，小陸一個人簽的字。

    我猛地抓起藥瓶，仔細看標簽上的用藥記錄。最后一次服藥日期：2016年5月11日。

    我提分手的前一天。

    我顫抖著拿出手機，查看當年的聊天記錄。5月12日，我發(fā)的消息：對不起，我們不合適，分手吧。

    原來，當我在家里為考試煩惱時，陸沉舟正在醫(yī)院里失去他的母親。

    而我竟然第二天就發(fā)了分手短信。

    雨越下越大，我像逃命般沖出舊樓。

    手機突然響起提示音。又一封匿名郵件：想知道他這些年怎么過的嗎

    附件是一段監(jiān)控視頻，顯示的是程予安班級的教室。深夜，陸沉舟一個人坐在講臺前批改試卷。突然，他停下筆，盯著某處發(fā)呆。下一秒，他用力砸碎了水杯，玻璃碎片刺入他的掌心，鮮血順著手指滴落在試卷上。

    他卻像感覺不到痛一樣，只是機械地包扎傷口，繼續(xù)批改。

    視頻日期顯示是上周三——我去學校找弟弟的那天。

    我忽然想起那天他右手的繃帶。

    誰在監(jiān)視他又是誰發(fā)這些郵件給我

    回到公司，前臺告訴我公司系統(tǒng)被黑客攻擊了。

    程總監(jiān)，您的電腦可能需要重裝系統(tǒng)。技術部的同事說，有可能是針對您的定向攻擊。

    我登錄郵箱，發(fā)現大量文件被公開。其中包括程予安的醫(yī)療記錄，還有——我大學時寫的分手日記。

    那是我從未公開過的私密文件。

    當年選擇顧昀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日記這樣寫道。

    手機振動起來，是陌生號碼的短信：當年你選他，現在該付出代價了�！�—顧��

    我渾身發(fā)冷。

    技術部查出匿名郵件的IP地址，指向了程予安學校的廢棄教學樓。

    深夜，我潛入學校。廢棄教學樓的頂層亮著微弱的燈光。

    我悄悄爬上樓梯，推開天臺的門。

    一個熟悉的背影站在天臺邊緣，手里的煙頭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陸沉舟

    他回頭，表情平靜得不正常。

    郵件是你發(fā)的我問，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是我。他掐滅煙頭，走向一臺筆記本電腦。

    我渾身發(fā)冷。原來一切都是他的報復因為當年的分手

    為什么我逼近他，就因為十年前我甩了你就要這樣報復我

    他苦笑一聲，轉過電腦屏幕。

    上面是一系列照片：程予安和鐘曉曉在校園角落說話，我和陸沉舟在辦公室對峙，我獨自走在校園里……

    這些是顧昀收買學生拍的。陸沉舟冷靜地說，這周末他準備全部發(fā)到網上，配上你泄露的日記，說你勾引老師。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以為我要毀了你他苦笑，程知夏，我花了七年學怎么保護你。

    七年我完全聽不懂。

    顧昀一直在追蹤你的動向。陸沉舟打開一個文件夾，里面是一系列截圖，從我們分手后，他就開始了。

    我看到顧昀與各種黑客的聊天記錄，他向別人打聽我的信息，甚至嘗試黑進我的社交賬號。

    為什么我無法理解。

    你忘了大學時拒絕他他一直認為是我從中作梗。陸沉舟淡淡地說，你刪了我所有聯(lián)系方式，我只能通過匿名郵件提醒你。

    我突然想起那些年收到的莫名其妙的警告郵件，那些幫我識破騙局的提示。

    都是你

    他點點頭，目光復雜。

    那為什么現在親自出現

    因為他找到程予安了。陸沉舟的聲音有一絲顫抖，我必須保護他。

    你一直在關注我和我弟弟

    我只是……不想你受傷。

    我突然想起那些所謂的巧合：程予安考上的高中恰好是陸沉舟任教的學校，我找工作時莫名收到的推薦信，甚至是母親說的那些匯款單……

    匯款單是你我爸的賭債

    他沉默不語。

    為什么我聲音哽咽，我甩了你，你媽媽因為我……

    不是因為你。陸沉舟打斷我，我媽的病早就很嚴重了。她選擇那一天，是不想影響我高考。

    而我卻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提分手。

    你不知道真相。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告訴你什么他聲音突然提高，告訴你我媽自殺了告訴你我高中三年一邊照顧她一邊學習告訴你我跪在ICU外面求醫(yī)生救她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又恢復平靜：你有自己的路要走。

    但你這七年……

    習慣了。他苦笑，轉身看向遠處的燈光，當你發(fā)現自己無法忘記一個人，就只能學著保護她。

    我鼻子一酸，向前一步抱住他。他的身體僵硬了一下，緩緩放松。

    對不起。我貼著他的胸口，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對不起我不知道。

    不是你的錯。

    現在怎么辦顧昀的照片……

    我已經黑進他的系統(tǒng)，刪掉了所有關于你的資料。陸沉舟輕輕推開我，轉身對著電腦敲擊鍵盤，他最近幾個項目的財務數據也有問題，足夠讓他焦頭爛額一陣了。

    我驚訝地看著他：你會黑客技術

    為了保護你，我學了很多東西。他淡淡地說，包括怎么做一名合格的物理老師。

    你本來不想當老師

    我想去讀博士，研究理論物理。他目光黯淡，但那需要錢。

    我心如刀絞。他放棄了自己的夢想，只因為我父親欠下的賭債和對我的保護。

    你真的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他把電腦合上，你的每一個生日，你工作中的每一次危機，甚至是予安生病時需要的醫(yī)療費。

    我想起那些莫名其妙出現的禮物，那些關鍵時刻的幫助，那些不知從何而來的問候。

    為什么

    他終于轉過身，直視我的眼睛。

    因為愛一個人，不一定要她知道。

    天臺上的風很大，卻吹不散我和他之間十年的時光。我看著這個為我默默付出七年的男人，心中的冰層終于開始融化。

    陸沉舟，我輕聲問，現在我可以愛你嗎

    他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朔。

    遠處的霓虹燈映在他的眼中，像是星辰大海。

    這次，我拉住他的手，我不會再逃了。

    第四章：暴雨將至

    一周后，我回到公司，卻發(fā)現前臺小姐神色緊張。

    程總監(jiān)，緊急會議，CEO要求全體高管立即到會議室。

    我快步走向會議室，推門而入時，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我。

    CEO李明坐在首位，臉色陰沉。

    程知夏，你最好解釋一下這些。他將一疊文件摔在桌上。

    那是我的私人郵件、與陸沉舟的聊天記錄，甚至還有我的分手日記。一切都被打印出來，放在每個人面前。

    這不是我泄露的。我的聲音因震驚而顫抖。

    你知道這對公司形象造成了多大損害嗎CEO厲聲質問，客戶開始質疑我們的信息安全系統(tǒng)！

    會議室門突然被推開，顧昀施施然走進來，西裝筆挺，微微勾起嘴角。

    抱歉打擾各位。他環(huán)視會議室，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剛簽完收購協(xié)議，我現在是貴公司第二大股東了。

    全場寂靜。

    李總，我想這個節(jié)骨眼上，程總監(jiān)應該暫時離崗反省。顧昀語氣平和，眼神卻冰冷刺骨。

    CEO點頭：程知夏，即日起停職調查。

    我渾身發(fā)冷，十年職場生涯，一朝崩塌。

    把工作交接給張助理，今天之內離開公司。

    我回到辦公室，機械地收拾物品。電腦、筆記本、獎狀、小盆栽……六年心血，裝進一個紙箱就能帶走。

    離開前，顧昀攔住我。

    晚上有空嗎談談。

    我冷笑：沒什么好談的。

    真的沒有嗎他湊近我，你的職業(yè)生涯、你弟弟的學校記錄、甚至你們家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會議室門再次打開，一個身影站在門口。

    陸沉舟。

    他穿著黑色西裝，仿佛參加喪禮。右手纏著白色繃帶，與黑色衣料形成鮮明對比。

    顧總，好久不見。他聲音平靜，卻讓在場所有人噤聲。

    顧昀臉色微變：你怎么會在這

    恰好路過。陸沉舟走向會議桌，放下一個文件夾，顧總最近幾個投資項目的數據，大家可能會感興趣。

    李總打開文件夾，表情從困惑變?yōu)檎痼@。

    這是什么意思

    數據造假、洗錢、挪用公款。陸沉舟一一指出，證據都在這里。

    顧昀臉色鐵青：你胡說八道！

    你的助理已經在警方那里錄完口供了。陸沉舟平靜地說，他很害怕，什么都招了。

    會議室炸開了鍋。

    顧昀盯著陸沉舟的繃帶，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你黑了我的系統(tǒng)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陸沉舟的目光平靜如水。

    顧昀咬牙切齒：程知夏，你找了個好幫手。

    滾出我的公司。李總怒吼，顧昀，收購作廢，我會聯(lián)系律師起訴你。

    顧昀看了我一眼，眼神陰鷙。

    這還沒完。他低聲說完，匆匆離開。

    會議結束后，李總把我叫到辦公室。

    知夏，停職取消，你暫時休假吧。他嘆氣，等風波過去再回來。

    我點頭，目送他離開，轉向身后的陸沉舟。

    你的手……

    他下意識地把右手藏在身后。

    沒什么，玻璃杯碎了。

    我輕輕拉過他的手，隔著繃帶感受到了傷口的熱度。

    謝謝你。

    他搖頭：舉手之勞。

    雨開始下了，透過窗戶，城市變得模糊不清。

    回家吧。他說。

    你呢

    我去上課。

    他的眼睛里有深不見底的疲憊，卻依然溫柔。

    回到家，我發(fā)現程予安不見了。

    他的房間亂糟糟的，抽屜全部打開，衣柜空了一半。床上放著一張紙條：

    姐，我需要冷靜，別找我。

    我立刻給他打電話，轉入語音信箱。微信、QQ全部不回。

    窗外的雨越來越大，閃電劃破天空，雷聲隆隆。

    我焦急地在客廳踱步，突然發(fā)現茶幾上有個陌生的紙袋。打開一看，里面是過去三年每個我生日收到的匿名禮物：考研資料、暖宮貼和褪黑素。

    最上面是一張紙條，予安的筆跡：

    你們都在演戲！老陸給你送了三年的匿名生日禮物，是我轉寄的！

    我震驚地翻看這些禮物，每個都貼心地解決了我當時的困擾：失眠、生理痛、工作壓力……包裹上的郵戳來自不同城市：成都、上海、哈爾濱……

    陸沉舟竟然一直在關注我的生活。

    而程予安是他的共犯。

    我翻看包裹，在最底層發(fā)現一疊信件，全都未拆封。信封上是我的名字，寄件人是陸沉舟。

    日期從七年前開始，最新的一封是上個月。

    我顫抖著打開第一封。

    知夏：

    你還好嗎我知道你不想再見到我。但我想告訴你，無論你在哪里，我都希望你平安。媽媽走了，這不是你的錯。我從未怪過你…

    淚水模糊了視線。

    我急忙給陸沉舟打電話。

    程予安不見了。我哽咽著說。

    我去找他。他簡短地回答，你在家等消息。

    三小時后，我的手機響了。是程予安的位置共享，顯示在城郊的一個公園。

    我冒雨開車前往，遠遠看見兩個身影坐在公園長椅上，被雨水沖刷得模糊不清。

    陸沉舟撐著傘，程予安蜷縮在一旁，滿臉淚痕。

    予安！我沖過去，一把抱住弟弟。

    對不起，姐。他低聲啜泣，我不該跑出來。

    為什么要走

    我煩了！他突然吼道，你們都在假裝！老陸這么愛你，七年了，連生日禮物都不敢署名！而你明明也喜歡他，卻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愣住了，看向陸沉舟。他站在雨中，沒有打傘，任憑雨水打濕全身。

    姐，老陸的藥盒在我這兒。

    程予安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銀色藥盒，遞給我。

    我打開藥盒，里面是抗焦慮藥，還有一張泛黃的照片——高中時我和陸沉舟的合照。照片已經被捏得起了褶皺，邊緣磨損得厲害。

    他為什么要吃這個我輕聲問。

    因為媽自殺那天，他在場，什么都沒能做。陸沉舟平靜地說，聲音幾乎被雨聲淹沒，醫(yī)院讓他恐慌。

    我想起那天在醫(yī)院，他接過手術同意書時顫抖的手。

    為什么不告訴我

    你有自己的人生。他微笑，雨水順著臉頰滑落，分不清是淚還是雨，我不能拖累你。

    拖累我聲音哽咽，七年了，你一直在我身邊，卻不讓我知道！

    對不起。他只是簡單地道歉，轉身要走。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別走。

    雨越下越大，我們三個人站在公園里，像三座雕塑，任憑雨水沖刷。

    回家吧，都回家。

    我拉著兩個人，向車走去。

    姐，老陸會留下來嗎予安小聲問。

    我看向陸沉舟濕透的身影，他的眼中有復雜的情緒。

    這次，誰都不許再離開了。

    第二天一早，母親不請自來。

    她站在客廳，看著沙發(fā)上熟睡的陸沉舟，眼神復雜。

    所以，你們又在一起了

    我給她倒了杯茶：媽，有事直說。

    你爸又欠錢了。她嘆氣，這次是賭債。

    我并不驚訝，父親的賭癮由來已久。

    多少

    五十萬。

    我沒有這么多。我冷靜地說，這次找他自己解決吧。

    知夏！母親聲音提高，他是你爸爸！

    一個拿女兒工資還賭債的父親我苦笑，算了吧。

    你！母親氣得發(fā)抖，從包里掏出一疊紙，摔在茶幾上，也許這些能讓你改變主意！

    我低頭一看，是一疊匯款單。收款人是父親，金額從五千到三萬不等，匯款人赫然寫著陸沉舟。

    時間從我們分手后第二個月開始，最新一章是上周。

    這是什么意思我聲音發(fā)抖。

    這些年他一直在替你爸還賭債。母親冷笑，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你爸威脅要告訴全世界你和一個抑郁癥家庭的兒子談戀愛！

    什么

    高考那年，你爸發(fā)現你們的關系，去了他家，看到他媽媽吞藥自殺。母親眼神閃爍，你爸以此要挾他分手，否則就毀了他的前程。

    我感覺世界在天旋地轉。

    可我們還是分手了。

    因為你爸在ICU外告訴他，只要他離開你，就會資助他上大學。母親嗤笑，結果這孩子太傻，真的離開了，還主動給你爸打錢。

    他不需要我爸資助！我怒吼，他是高考狀元！全額獎學金！

    但他需要錢救他媽媽。母親嘆氣，手術費、藥費，哪樣不需要錢你爸承諾給他五十萬，條件是永遠離開你。

    我渾身發(fā)冷，回憶起那些年的一切。他的失蹤，我的痛苦，原來都是父親一手造成的。

    知道他為什么當老師嗎母親繼續(xù)說，因為你爸只給了他二十萬，他放棄了去美國讀博士的機會，留在國內當老師，一邊還債，一邊照顧你們家。

    我想起陸沉舟曾說的理論物理夢想，原來被我父親親手扼殺了。

    夠了！身后傳來陸沉舟的聲音。

    他站在客廳門口，面色蒼白。

    阿姨，請不要再說了。

    小陸，孩子，你別怪我。母親突然換了副嘴臉，我只是想讓知夏明白你的好。

    我不需要。他堅定地說，我做這些不是為了讓她感激我。

    那是為了什么我問。

    他看著我，眼神如十年前那般純凈。

    因為我欠你一個完整的青春。

    母親嘆了口氣，拿起包準備離開。

    媽，告訴爸爸，不要再打擾我們的生活。

    我冷靜地說，否則我會把他的所作所為公之于眾。

    母親愣了一下，沒有反駁，默默離開了。

    客廳里只剩下我和陸沉舟。

    對不起。他輕聲說。

    為什么要道歉我苦笑，應該道歉的是我，是我父親！

    我應該更勇敢些。他的眼神飄向遠方，如果當初我不屈服，堅持和你在一起，也許一切都會不同。

    七年了，陸沉舟。我走到他面前，你已經足夠勇敢了。

    窗外，暴雨終于停歇，陽光透過云層，灑在地面上。

    陸沉舟看著我，嘴角微微上揚：知夏，我們能重新開始嗎

    我伸出手，握住他的。

    不，我們不需要重新開始。

    他的表情凝固了。

    因為我們從未真正結束過。

    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是盛滿了星辰。

    外面的雨停了，但我知道，真正的暴雨剛剛過去，而我們，終于迎來了晴天。

    程予安從房間里探出頭，看著我們緊握的手，露出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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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于！

    第五章：沉舟渡我

    連日的陰雨后，北京城終于迎來了一個晴朗的早晨。我戴著墨鏡，穿著棉麻連衣裙，躲在一輛藍色出租車后方，緊盯著馬路對面的陸沉舟。

    他今天沒有去學校。

    鴿灰色西裝外套掛在臂彎，白襯衫的袖子卷到小臂，露出線條分明的手腕。陽光在他側臉投下清晰的輪廓，像高中時坐在窗邊答疑的樣子。

    唯一不同的是他緊繃的下頜線和微微蹙起的眉頭。

    他走進一棟不起眼的灰色建筑，門牌上寫著睿心心理診所。

    我等了五分鐘才跟進去。

    前臺的護士正在接電話，沒有注意到我。候診區(qū)空蕩蕩的，只有陸沉舟一個人，蜷縮在角落的椅子上，雙手交叉緊握，指節(jié)泛白。

    他低著頭，嘴唇微動，像在背什么。

    我放輕腳步走近，聽見他呢喃：知夏，物理題第七步我總寫錯…

    我心臟猛地一縮。

    那是十年前他給我補課時的習慣。每次講到復雜的物理公式，到第七步他總會漏掉一個常數或符號。我總是笑他明明是學霸，怎么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他當時不惱，只是揉揉我的頭發(fā)：因為看到你，腦子就亂了。

    現在他坐在心理診所的角落，還在重復著那個帶著我名字的句子，像某種自我安慰的儀式。

    診室的門打開，一位戴眼鏡的中年女醫(yī)生走出來。

    陸先生，請進。

    我鬼使神差地跟了進去，在醫(yī)生驚訝的目光中脫口而出：我是他朋友。

    陸沉舟轉身看見我，瞳孔猛地收縮，嘴唇微微顫抖。

    你怎么在這里

    對不起，我…我擔心你。

    醫(yī)生看了看我們，示意我們坐下。

    陸先生，這位是

    程知夏。他輕聲道出我的名字，像捧著什么易碎品。

    醫(yī)生的眼神立刻變了，露出一絲了然。

    原來是知夏小姐。她翻開桌上的病歷本，陸先生最近PTSD癥狀加重，正是因為你的出現。

    我不解地看著陸沉舟。他避開我的目光，盯著地面。

    醫(yī)生繼續(xù)解釋：陸先生患有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源于母親自殺事件。同時伴有場所恐懼癥，特別是對醫(yī)院環(huán)境。這些年一直靠藥物和心理治療控制，但自從你重新出現在他生活中，癥狀明顯惡化。

    我看向放在桌上的診斷書。密密麻麻的醫(yī)學術語中，幾個詞刺痛了我的眼睛：

    夜間驚醒頻率增加

    閃回癥狀加劇

    自我傷害傾向

    陸沉舟從未向我提起過這些。他總是那么鎮(zhèn)定，那么強大，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陸先生，您愿意和知夏小姐談談嗎醫(yī)生輕聲問。

    他終于抬起頭，眼中滿是疲憊和掙扎。

    我不想她看到這樣的我。

    這句話像一把刀，直直刺進我心口。

    醫(yī)生，能給我們一點時間嗎我請求道。

    醫(yī)生點點頭，離開了診室。

    房間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窗外樹影婆娑，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陸沉舟坐在那里，雙手不自覺地搓著褲縫，像個無助的孩子。

    為什么不告訴我我輕聲問。

    告訴你什么他苦笑，告訴你我害怕醫(yī)院到窒息告訴你每次看到白大褂就想起母親的遺體還是告訴你我時常半夜驚醒，以為自己還在ICU外面跪著

    他的聲音平靜，卻字字如刀。

    你不該承受這些。

    那你呢我聲音哽咽，你就該一個人承受所有

    他沒有回答。只是繼續(xù)低聲呢喃：物理題第七步，知夏，我總會搞錯…

    這一刻，我終于明白了這句話的意義。那不僅是回憶，更是他在痛苦時的自我療愈—通過念叨我的名字和那個共同的記憶，給自己一絲慰藉。

    離開診所，我們默契地沒再提及那些診斷和病歷。

    我直視他的眼睛：想吃火鍋嗎

    他愣了一下，點點頭。

    北京最出名的火鍋店里，我們面對面坐著。

    紅彤彤的鍋底翻滾著辣椒和花椒，熱氣騰騰。我點了特辣鍋底，和他高中最愛的毛肚、鴨腸、黃喉。

    你還記得我愛吃什么。他微微驚訝。

    我記得關于你的一切。

    他垂下眼睛，沒有接話。

    涮過幾片肉后，我夾了一大塊特辣牛油放進他碗里。

    嘗嘗。

    他愣了一下，沒有推辭，一口吞下。下一秒，他的臉漲得通紅，眼淚迅速涌出，卻默默咽下，一聲不吭。

    又是這樣。無論多痛，他都不肯說出來。

    我看著他強忍辣意的樣子，心中一股怒火騰起。

    啪的一聲，我摔下筷子。

    整個火鍋店安靜了幾秒，周圍的食客都驚訝地看向我們。

    陸沉舟，疼要說出來！我?guī)缀跏呛鸪鲞@句話，你不是機器人，你是人！你有權利喊疼，有權利流淚，有權利依靠別人！

    他震驚地看著我，眼中的淚水不知是因辣椒還是情緒。

    為什么要把所有傷痛都藏起來為什么不肯讓我分擔一點如果愛一個人就是這樣，那我寧愿你恨我！

    我的聲音漸漸哽咽，周圍的食客識趣地移開視線。

    陸沉舟靜靜地看著我，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我不知道怎么表達痛苦。他聲音嘶啞，那天，醫(yī)院打電話來說我媽情況惡化，讓我立刻過去。電話響的時候，我媽正在廚房里，拿著一把藥片準備吞下去…

    我的心跳停了一拍。

    我沖過去想阻止她，藥片撒了一地。她看著我，說：孩子，別怪我。你爸的債，我還不起了。然后她拿起另一把藥，在我面前吞了下去…

    他的手在桌上握緊成拳。

    我抱著她沖去醫(yī)院，路上她吐了我一身。急診室的醫(yī)生讓我在外面等，我跪在那里，求他們救救我媽。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像是迷失在回憶里。

    搶救室的燈亮了六個小時。我一直跪在外面。最后醫(yī)生出來說：對不起，我們盡力了。我連見她最后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淚水打濕了他面前的桌布。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陸沉舟真正崩潰的樣子。

    我不敢告訴任何人，包括你。你正準備高考，我不想你分心。我以為我能挺過去…

    我站起身，繞到他身邊，緊緊抱住他。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停地道歉，淚水浸濕了他的襯衫。

    離開火鍋店時，北京又開始下雨。這座城市的天氣就像我們的命運，晴空不過是暴雨的前奏。

    我們并肩走在雨中，沒有打傘。冰涼的雨水洗刷著彼此，像是要沖走十年的隔閡和傷痛。

    還有一件事我從未告訴你。他突然停下腳步，雨水順著他的睫毛滴落。

    什么

    大學那年，我看到顧昀背著你去醫(yī)務室。

    我愣住了。那是大一的秋季運動會，我扭傷了腳踝，顧昀剛好在旁邊，主動背我去醫(yī)務室。那時我和陸沉舟已經分手多時。

    我以為你們在一起了。他聲音干澀，他對你那么好，家境優(yōu)渥，前途光明。而我…一無所有，還背負著債務和心理問題。

    你那時在學校我不敢相信。

    我去找你，想告訴你真相。但看到那一幕，我明白了你已經有了更好的選擇。

    雨水模糊了他的面容，但我能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

    所以我選擇徹底消失。

    你這個傻瓜。我哭著笑了，伸手扯開他濕透的襯衫領口。

    在他左胸口，有一串淺淺的疤痕，仔細看是一串點和線——摩斯密碼。

    翻譯過來是：知夏。

    什么時候我指著那串疤痕，聲音顫抖。

    分手后第二年。他輕聲道，那天是你的生日，我喝多了，用燒紅的回形針刻上去的。

    我捧起他的臉，吻上那張說了太多殘忍真相的嘴唇。

    雨水混合著淚水，咸澀又甜蜜。

    路燈下，兩個濕透的人終于笑出眼淚。我緊緊抱住他，感受他胸口的心跳，和那串寫著我名字的疤痕。

    陸沉舟，從今天起，你的傷痛由我分擔，你的秘密由我保管。

    他低下頭，在我耳邊輕聲說：程知夏，謝謝你沒有放棄我。

    雨越下越大，但我們都不再害怕。

    因為在最黑的夜里，在最冷的雨中，我們終于找到了彼此。

    沉舟側畔，千帆已過，但你仍是我唯一的渡口。

    第六章：千帆過盡

    國際廣告設計大賽決賽夜。

    我站在萬眾矚目的領獎臺上，聚光燈刺眼得讓我?guī)缀醣牪婚_眼。

    三個月前的泄露事件，險些毀了我的職業(yè)生涯。我卻把那些私密信息和文字做成了廣告核心素材，開創(chuàng)性地打造了真實告白系列廣告。

    請程知夏女士發(fā)表獲獎感言。主持人遞過話筒。

    臺下坐著廣告界的各路大佬，每個人眼中都帶著或贊許或嫉妒的光芒。我深吸一口氣，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搜尋著另一個身影。

    終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他。陸沉舟西裝革履，卻蹲在一個大概四五歲的小女孩面前，神情認真地比劃著什么。那孩子剛才還在哭鬧，此刻已經安靜下來，睜大眼睛聽他講話。

    我要感謝很多人。我的聲音在整個會場回蕩，感謝團隊的付出，感謝公司的信任，但最重要的是——

    我直視著攝像機，知道大屏幕正在播放我的特寫。

    感謝我的陸老師。

    全場安靜了一瞬，隨即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大屏幕切到觀眾席，正好捕捉到陸沉舟抬頭的瞬間。他對著鏡頭愣了幾秒，隨即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

    小女孩好奇地扯了扯他的衣角。他俯下身，用手比劃著，嘴唇輕動。我?guī)缀跄懿碌剿�在說什么——某個復雜的物理定律，用最簡單的方式解釋給一個孩子聽。

    這份獎項證明了一點。我繼續(xù)說道，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真實的情感才是最有力量的廣告。而我，很幸運找到了自己生命中最真實的部分。

    下臺后，我沖到觀眾席找他。陸沉舟正幫那個小女孩擦鼻涕，動作熟練得不像一個單身男人。

    恭喜。他站起身，眼中閃爍著驕傲的光芒。

    謝謝你來。我緊張地絞著手指，沒想到你會來。

    我怎么會錯過他輕聲說，這可是我女朋友的國際首秀。

    我的臉瞬間發(fā)燙。女朋友這個詞從他口中說出來，帶著一種奇妙的力量。

    剛才那是什么我指了指小女孩。

    哦，她媽媽去洗手間了，讓我照看一下。陸沉舟笑道，她想知道為什么舞臺上的燈那么亮，我正給她講光的反射原理。

    就連陌生人的孩子，他都能耐心地當起老師。這一刻我忽然意識到，也許教師這個職業(yè)并非他的退路，而是他的天賦。

    知夏，我有問題想問你。他突然認真起來。

    什么問題我緊張地看著他。

    明天下午三點，能來我學校一趟嗎

    有事

    有些東西想給你看。他神秘地笑了笑，輕輕握住我的手。

    回家的路上，我腦海中全是他的邀請。十年的分離，七年的暗中守護，三個月的重新相識。我們的關系走到了一個奇妙的節(jié)點上——既熟悉又陌生，既是初戀又是重逢。

    明天，會發(fā)生什么

    我站在高三（2）班教室門口，透過門上的小窗戶往里看。

    教室里滿是學生，陸沉舟站在講臺上，正在講解電磁感應實驗。他穿著白色襯衫，袖子挽到手肘，一手拿著教案，一手在黑板上畫圖。陽光從窗戶灑進來，勾勒出他清晰的側臉線條。

    每當講到重點時，他會不自覺地皺起眉頭，聲音也會提高幾分。那認真專注的模樣，和十年前給我補課時一模一樣。

    那時我們躲在圖書館的角落，他耐心地講解每一道物理題，而我半心半意地聽著，更多時間用來偷看他的側臉。

    請程知夏老師進來。他突然轉向門口，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愣住了。老師

    推開門走進教室，教室里響起一陣竊竊私語。學生們好奇地打量著我，有幾個女生甚至激動地捂住了嘴。

    同學們，這位是程知夏老師，今天來我們班做客。陸沉舟的聲音比平時柔和許多。

    我尷尬地站在講臺上，不知道該說什么。陸沉舟輕輕握了握我的手，給了我一個安撫的眼神。

    今天我們要做一個特殊的實驗。他轉向學生們，關于電磁力與引力的關系。

    他按下講臺上的一個按鈕，投影儀亮起來。黑板上出現了一行字——一封泛黃的情書。

    那是我十七歲時寫給他的。

    沉舟側畔千帆過，卻只取一瓢飲。陸沉舟，余生漫長，可否與君同行

    我捂住嘴，淚水涌上眼眶。這封情書我早已忘記，卻被他珍藏了十年。

    教室里的燈突然熄滅，天花板上亮起星星點點的藍光，像繁星滿天。從教室后門涌進一大群學生，他們手里拿著彩帶和氣球，齊聲喊著我聽不清的口號。

    音樂響起，是我們高中時最愛的那首歌。

    陸沉舟從講臺下走到我面前，單膝跪地。彩帶在空中飛舞，學生們的歡呼聲震耳欲聾。

    程同學。他仰望著我，聲音因緊張而微微顫抖，能給我講講余生第七步嗎

    他從口袋里取出一個小巧的絲絨盒子，打開來，里面是一枚銀色的戒指。戒指內側刻著一個物理公式：F=G·（M·m）r。

    萬有引力公式。

    你知道為什么是這個公式嗎他輕聲問。

    我搖頭，淚水模糊了視線。

    因為無論相隔多遠，兩個物體之間始終存在引力。十年，七年，或是一生，我對你的愛從未減弱。

    教室里響起女生們感動的抽泣聲和男生們起哄的口哨聲。

    程知夏，嫁給我好嗎

    我撲進他懷里，淚水打濕了他的襯衫。

    好。

    戒指滑入我的無名指，嚴絲合縫。學生們歡呼著，彩帶漫天飛舞。陸沉舟緊緊抱住我，在我耳邊輕聲說：

    這次，我終于解對了第七步。

    什么意思去美國的機票變成了去青島我瞪著程予安，難以置信地問。

    姐夫說想辦物理夏令營。程予安一臉無辜，又不耽誤你們度蜜月，只是路線變了。

    陸沉舟坐在一旁，神情倒是輕松。予安說得對，兩全其美。

    兩全其美我氣得笑出聲，我們的蜜月變成帶一群熊孩子去海邊玩物理實驗

    不是一群。程予安糾正道，是三十二個。我們班和隔壁班的尖子生。

    我翻了個白眼，轉向陸沉舟：這是你的主意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學校原本安排我暑假帶夏令營，正好和我們蜜月時間沖突。我想著兩件事合并，還能帶你去看海。

    你知道新婚妻子聽到這種安排會有什么反應嗎

    生氣失望他小心翼翼地問。

    都不是。我嘆了口氣，是心疼和驕傲。陸老師，你的責任心太強了。

    他松了一口氣，握住我的手：我保證，白天上課，晚上都是我們的時間。

    程予安識趣地退出房間，還不忘擠眉弄眼：姐，別太嚴格，姐夫這點小愛好挺好的。

    飛機起飛后，陸沉舟從口袋里取出了熟悉的銀色藥盒。他的手微微發(fā)抖，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還是害怕我輕聲問。

    他點點頭：從醫(yī)院出來后，就對密閉空間有些…不適應。

    我奪過藥盒，打開窗戶，趁空姐不注意把藥片扔出窗外。

    陸沉舟，現在我是你的藥。我握住他的手，深呼吸，看著我。

    他緊緊盯著我的眼睛，慢慢調整呼吸。片刻后，身體的顫抖逐漸停止。

    好些了

    嗯。他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我靠在他肩頭，看著窗外的云海。十年前的分別，七年的守護，如今我們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所有的傷痛和誤會都變成了愛的基石，讓我們走得更遠。

    兩年后的夏天，我站在醫(yī)院產房外焦急地等待。這是我第一次懷孕，也是陸沉舟第一次作為丈夫踏入醫(yī)院。

    他堅持要陪產，盡管他的心理醫(yī)生再三提醒他可能會引發(fā)PTSD癥狀。

    我不能讓知夏一個人面對。他堅定地說。

    當宮縮第一次襲來時，他的臉色慘白，手心冒出冷汗。我能感覺到他在強忍恐懼，只為了給我支持。

    十小時的產程，他一直站在我身邊，握著我的手，輕聲鼓勵。當痛到極點時，他甚至主動把手指伸到我嘴邊：

    咬我吧，不用忍著。

    孩子降生的那一刻，陸沉舟顫抖著接過那個皺巴巴的小生命。護士遞來出生證明，他在父親欄簽下自己的名字，筆跡因激動而歪斜。

    叫陸逢夏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抱著孩子，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逢夏

    逢，相遇的意思。他輕聲解釋，我們在夏天重逢，這個小生命也在夏天降臨。

    我點點頭，感動得說不出話來。窗外的蟬鳴震耳欲聾，夏日的陽光燦爛得刺眼。

    陸沉舟坐在病床邊，一手握著我的手，一手抱著熟睡的嬰兒。他安靜地看著我們，眼神中滿是溫柔和感激。

    謝謝你，知夏。他輕聲說，給了我一個完整的家。

    夕陽的余暉灑在他的臉上，勾勒出他堅毅的輪廓。曾經那個為了保護我而默默承受一切的少年，如今已經成為我生命中最堅實的依靠。

    沉舟側畔千帆過。我輕聲念道。

    只取一瓢飲。他接上我的詩句，彎下腰，在我額頭烙下一吻。

    這一刻，我知道，無論前方有多少風雨，我們都將攜手同行，直到生命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