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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移植到孫宅的繡球,根須里檢測出慢性毒藥。
他聲音嘶啞得像被火燎過,我爸的遺囑律師今早聯(lián)系我,說俞舒寧在他臨終前......調整過藥物劑量。
我的目光掠過他燒焦的褲腳,突然輕笑出聲。
我摘下胸前的不凋�;照聞e在他心口,金屬針尖刺破襯衫,洇出一點猩紅:知道為什么被燒過的土地,反而能開出更好的花嗎
孫塵越的掌心貼上她手背,帶著火場余溫:因為灰燼里,藏著說謊者燒不掉的骨頭。
遠處,消防員從廢墟里抬出昏迷的俞舒寧。
她腕上還纏著半截繡球藤蔓,藍紫色的花汁滲入燒傷的皮肉。
許久后的一天晨霧未散盡,孫塵越早已來到了花店前。
他站了許久,直到我推開店門。
我低頭擺弄花束,仿佛他只是空氣。
輕辭,
他終于開口,喉結滾動,
法院今天開庭審理俞舒寧的縱火案......她承認了所有事,包括偽造過敏、假懷孕,還有......我爸的死。
剪刀咔嚓剪斷絲帶,我將包好的花束推給客人,這才抬眼看他:孫先生是來討要證詞,還是討一杯咖啡
他向前一步,袖口蹭到桌沿未干的水漬:我賣了孫氏股份,賠償花店損失的錢已經打進你賬戶。都靈藝術學院下周有插花講座,我記得你以前......
以前
我輕笑,以前我以為繡球枯萎了還能重開,后來才明白,灰燼里開出的花,和從前根本不是同一朵。
孫塵越的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
你走后,我翻遍了老宅閣樓,
他忽然從大衣內側掏出一本泛黃的手賬,你十八歲生日那天,我在最后一頁寫了句話,可惜當時沒勇氣送出去。
我的睫毛顫了顫。
那本手賬我再熟悉不過。
蜜月時落在游輪上,我以為早被海浪卷走了。
翻開的手賬停在某頁,鋼筆墨水被歲月暈成淡藍沈輕辭,如果聯(lián)姻是牢籠,我寧愿當你的獄卒。
一滴水珠砸在字跡上,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在笑:真諷刺,當年你燒花海時說‘不過是片花’,現(xiàn)在倒留著這種矯情東西。
手賬被重重合上。
孫塵越突然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嚇人:我們重新來過!沒有俞舒寧,沒有孫氏,就在都靈開間小花店,像你現(xiàn)在這樣......
然后呢
我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等你某天又覺得玫瑰比繡球高貴等你再遇到李舒寧、王舒寧
我轉身從保險柜取出一枚燒變形的婚戒。
啪地拍在玻璃臺面:火災那晚,消防員在廢墟里找到這個。知道它為什么沒熔化嗎
戒圈內側的刻字在焦痕中隱約可見。
是我和孫塵越的結婚紀念日。
因為謊言燒不化真心,但時間可以。
她推開店門,風鈴撞碎一室寂靜,孫塵越,你愛的從來不是我,是那個能讓你自我感動的深情人設。
警笛聲由遠及近,兩名意大利警察停在店外。
孫先生,您涉嫌協(xié)助銷毀俞舒寧偽造遺囑的證據(jù),請配合調查。
我看著他被帶上警車,忽然想起離婚那日他摔在病床上的律師函。
那時他眼里的恨意有多深,此刻的背影就有多單薄。
傍晚關店時,我發(fā)現(xiàn)櫥窗上貼著一張便簽,字跡被雨水洇開。
不凋海對面新開了家玫瑰園,店主姓齊。
齊笙的短信緊隨而至:「孫氏倒臺,三十萬日薪的債主換人了。沈小姐,玫瑰帶刺,但插在繡球里應該有趣」
我按下刪除鍵,將最后一束繡球放進碎紙機。
藍色花瓣在金屬齒間痙攣,像一場遲來的葬禮。
晨霧再起時,不凋海的招牌悄然更換。
凋零是花的權利,人不必學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