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辰時的露水還掛在草葉上，林小滿已經(jīng)蹲在外門練武場的角落擺弄木劍。她右手虎口結(jié)著厚厚的繭，食指關(guān)節(jié)處有道新鮮的裂口——這是昨夜偷偷加練的代價。
第三千零一次...
木劍劃破空氣發(fā)出沉悶的聲響。當劍尖即將觸到標記的石塊時，她的手腕突然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劍身堪堪擦著石頭邊緣滑開。
又偏了。她甩甩酸痛的手臂，突然從懷里掏出油紙包。桂花糖的甜香在舌尖化開時，身后傳來積雪被踩實的咯吱聲。
不用回頭，林小滿的嘴角已經(jīng)翹起來。能在外門弟子晨課前來練武場的，只有那個人。
手。
蘇璃的聲音比山澗的冰泉還清冷。她今天換了條月白色的束發(fā)帶，襯得眉間那點朱砂痣愈發(fā)鮮艷。見林小滿愣神，她直接抓過對方的手腕，指尖凝聚的淡藍色靈氣像小蛇般鉆進傷口。
疼疼疼！林小滿齜牙咧嘴地往后縮，卻被攥得更緊。蘇璃修長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分明，掌心卻有道與她氣質(zhì)不符的薄繭——那是長年握劍留下的印記。
知道疼還偷練蘇璃松開手時，那道裂口已經(jīng)愈合大半。她突然湊近，鼻尖幾乎碰到林小滿的耳垂：你身上有血味。
林小滿下意識捂住右肋。昨夜那招回風拂柳沒練成，反而被木劍反震傷了內(nèi)臟。正要搪塞，蘇璃已經(jīng)解下腰間玉佩拍在她手里。
拿著去藥堂換瓶回春散。晨光給蘇璃的側(cè)臉鍍上金邊，卻照不進她幽深的眼睛，午時外門大比，別死在臺上。
玉佩還帶著體溫，林小滿突然抓住轉(zhuǎn)身欲走的白衣袖角：等等！她從兜里摸出顆桂花糖，鄭重其事地放在對方掌心：老規(guī)矩，一顆糖換一次救命之恩。
蘇璃低頭看著掌心的糖果。陽光穿過她顫動的睫毛，在臉頰投下細碎的陰影。當那顆糖消失在袖中時，林小滿分明看見她唇角彎起幾不可察的弧度。
活著回來。白衣少女轉(zhuǎn)身走向內(nèi)門方向，糖...很甜。
正午的演武場被曬得發(fā)燙。林小滿站在擂臺上，對面劉師兄的玄鐵重劍映出她蒼白的臉。觀戰(zhàn)席傳來哄笑：
三招！
我賭她接不住兩招！
裁判長老敲響銅鑼的瞬間，林小滿突然瞥見東北角槐樹下的白影。蘇璃抱著劍倚在樹干上，指尖有節(jié)奏地輕敲劍鞘——這是她們約定的暗號。
開始！
重劍裹挾著風聲劈來，林小滿卻反常地迎了上去。在劉師兄錯愕的目光中，她矮身錯步，木劍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斜挑而上。
靈蛇探月觀戰(zhàn)席有人驚呼，這不是內(nèi)門劍法嗎
木劍精準擊中對方腕穴的剎那，林小滿突然看見劉師兄眼底閃過的狠色。重劍突然變招下壓，劍鋒距離她的咽喉只剩三寸——
鐺！
一道白光擊飛了重劍。蘇璃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擂臺邊緣，收劍入鞘的聲音清脆得像冰棱碎裂。裁判長老正要呵斥，天際突然傳來威嚴的聲音：
且慢。
玉衡仙尊踏空而來，墨色道袍上的星紋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他的目光掃過林小滿時，少女莫名打了個寒顫，那眼神就像屠夫在打量待宰的羔羊。
偽靈根能使出靈蛇探月...仙尊的指尖凝聚出一枚冰晶，有趣。
冰晶沒入林小滿眉心時，她看見蘇璃瞬間慘白的臉。無數(shù)陌生畫面在腦海炸開：血池、劍冢、還有...被鐵鏈鎖住的白衣少女。
三日后內(nèi)門選拔，本座期待你的表現(xiàn)。玉衡仙尊離去前，意味深長地看了蘇璃一眼，好好教導她。
當人群散去，林小滿才發(fā)覺自己的手被攥得生疼。蘇璃的指甲深深陷進她掌心，像抓住最后的浮木。
別看那本書了。蘇璃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今晚...帶你去個地方。
暮色四合時，林小滿在枕下摸到張字條：
子時，后山劍冢�！�
字跡有些抖，像是寫字的人極力壓抑著什么。
子時將至，林小滿披著夜色溜出弟子房。
后山的霧氣比往常更濃，月光被遮蔽得只剩朦朧光暈。她攥緊蘇璃留下的字條，心跳如擂鼓。
你來了。
蘇璃的聲音從霧中傳來，清冷依舊，卻比平日多了一絲緊繃。她站在劍冢入口，白衣在風中微微浮動，手中提著一盞幽藍的靈燈。
林小滿小跑兩步跟上：大半夜的，來這兒做什么
蘇璃沒回答，只是伸手牽住她，指尖冰涼。
跟緊我。
劍冢內(nèi)，無數(shù)殘劍插在漆黑的土壤中，劍身上纏繞著絲絲縷縷的怨氣。林小滿的偽靈根突然刺痛，像是被什么東西牽引著。
這里……她呼吸微滯，為什么帶我來這兒
蘇璃松開她的手，走到一柄斷裂的古劍前，指尖輕撫劍身。
這把劍，叫‘斷塵’。她低聲道，三百年前，它的主人是玄天宗最后一位寒門長老。
林小滿怔住。
他和你一樣，是偽靈根。蘇璃抬眼看她，但他創(chuàng)出了一套劍法，專為偽靈根而設(shè)。
林小滿心跳加速：……什么劍法
蘇璃從懷中取出一枚玉簡，遞給她。
《化靈訣》。
玉簡入手，林小滿腦海中驟然浮現(xiàn)無數(shù)劍招，每一式都像是為她量身打造。她的偽靈根竟自發(fā)運轉(zhuǎn)，貪婪地吸收著玉簡中的信息。
這……她震驚地看向蘇璃，你怎么會有這個
蘇璃沉默片刻，終于開口：
因為那位長老……是我祖父。
林小滿呆立原地。
蘇璃的祖父那位傳說中的寒門天才可蘇璃明明是玉衡仙尊的親傳弟子，怎么會……
我入內(nèi)門，是為了查清他的死因。蘇璃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如冰，玉衡告訴我，他是走火入魔而亡。
她指尖輕點斷塵劍，劍身突然浮現(xiàn)出細密的裂痕，裂痕中滲出暗紅色的銹跡。
可這把劍告訴我，他是被抽干靈根而死的。
林小滿胸口發(fā)悶，偽靈根再次刺痛。她突然意識到什么，猛地抬頭：所以玉衡仙尊讓我進內(nèi)門，是因為……
你的偽靈根，是完美的‘容器’。蘇璃直視她的眼睛，可以承載任何人的靈力，包括……劍骨。
劍骨！
林小滿終于明白，為何玉衡仙尊看她的眼神如此詭異。
他想用我的靈根……養(yǎng)你的劍骨
蘇璃閉了閉眼，點頭。
但我不會讓他得逞。
她突然伸手，握住林小滿的手腕。
運轉(zhuǎn)《化靈訣》。
林小滿下意識照做，偽靈根內(nèi)的靈力如涓涓細流，順著經(jīng)脈涌向蘇璃。而蘇璃的劍氣則反向流入她的體內(nèi)，兩股力量在交匯處形成奇妙的平衡。
這是……靈根共鳴林小滿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偽靈根竟在緩慢蛻變，原本滯澀的靈力變得流暢起來。
蘇璃唇角微揚：偽靈根不是殘缺，而是未被發(fā)掘。
她收劍入鞘，看向遠處逐漸泛白的天際。
天快亮了，我們該回去了。
林小滿跟上她的腳步，突然問道：蘇璃，你為什么要幫我
白衣少女腳步微頓，側(cè)過頭，晨光落在她清冷的眉眼上。
因為你是第一個……叫我名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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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內(nèi)門選拔正式開始。
演武場上，林小滿站在一眾外門弟子中，掌心沁出細汗。她偷瞄了一眼高臺上的玉衡仙尊，對方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第一輪，靈力測試。
執(zhí)事長老的聲音響起，弟子們依次上前，將靈力注入測靈碑。輪到林小滿時，場邊傳來陣陣嗤笑。
偽靈根也敢來丟人
怕是連碑都點不亮吧！
林小滿深吸一口氣，指尖觸上石碑。
——沉寂一瞬，隨后，碑文驟然亮起璀璨金光！
全場嘩然。
這……不可能！執(zhí)事長老瞪大眼睛，偽靈根怎會有如此精純的靈力
玉衡仙尊瞇起眼，指尖在扶手上輕敲。
有趣。
林小滿收回手，余光瞥見蘇璃站在不遠處，唇角微不可察地揚起。
她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內(nèi)門選拔第二日，林小滿在晨霧中醒來時，發(fā)現(xiàn)枕邊多了一枚青玉藥鋤。
藥鋤不過三寸長，柄上刻著細密的紋路。她指尖撫過那些紋路，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百草經(jīng)》的字句——這是早已失傳的靈植培育法訣！
楚師兄來過了她喃喃自語，將藥鋤藏進袖中。推開窗，卻見院中石桌上擺著碗還冒著熱氣的藥粥，碗底壓著張字條：
靈食養(yǎng)脈，慎用靈力�！V
林小滿端碗的手頓了頓。云霽長老為何要幫她
巳時·內(nèi)門丹房
楚硯正在分揀藥材，青衫袖口沾著深褐色的藥漬。見林小滿探頭探腦地進來，他頭也不抬：藥鋤用著順手嗎
真是你送的林小滿湊近丹爐，被熱氣熏得瞇起眼，這《百草經(jīng)》...
噓——楚硯突然捂住她的嘴。他指尖冰涼，帶著苦藥香，窗外有人。
陰影里傳來衣料摩擦聲。林小滿會意，故意提高音量：楚師兄，我這偽靈根真的沒救了嗎
除非找到五百年份的月見草。楚硯嘆氣，可惜最后一株被玉衡仙尊收在...
窗外人影一晃而過。
等腳步聲徹底消失，楚硯才松開手，在她掌心快速寫下：
劍冢西側(cè)，子時。
子時的劍冢比往日更陰森。
林小滿借著月光摸到西側(cè)斷崖，發(fā)現(xiàn)蘇璃和楚硯早已等在那里。更令人驚訝的是，云霽長老也在。
白發(fā)女子站在崖邊，星紋銀飾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見林小滿來了，她彈指布下隔音結(jié)界。
時間緊迫。云霽展開一卷竹簡，玉衡三日后要開啟奪天造化陣。
竹簡上浮現(xiàn)出血色陣圖，林小滿倒吸冷氣——陣眼位置赫然是外門弟子居所！
他以劍骨為引，要抽干所有寒門修士的靈根。蘇璃劍穗上的玉墜咔咔作響，包括你。
楚硯從藥簍取出三枚丹藥：這是化靈丹，能暫時切斷靈根與肉身的聯(lián)系。
林小滿接過丹藥，突然想起什么：陸昭明呢他會不會...
他比你們想象的清醒。云霽冷笑，那枚青銅耳珰，封著他被篡改的記憶。
夜梟的啼叫聲劃破寂靜。云霽突然轉(zhuǎn)頭：有人來了，散！
四人剛隱匿身形，一隊執(zhí)法弟子就舉著火把經(jīng)過�；鸸庥痴障�，為首的陸昭明耳珰閃著詭異青光。
內(nèi)門大比如期舉行。
林小滿站在擂臺上，對面是執(zhí)法堂首席弟子。對方劍鋒所指之處，地面結(jié)出冰霜。
偽靈根也配站在這兒首席弟子冷笑，三招之內(nèi)，必讓你跪地求饒！
觀戰(zhàn)席上的玉衡仙尊微微頷首。
比試開始的瞬間，林小滿突然運轉(zhuǎn)《化靈訣》。偽靈根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吸力，竟將對方劍上的寒霜盡數(shù)吞噬！
怎么回事首席弟子大驚失色。
林小滿的木劍已抵住他咽喉：承讓。
全場嘩然中，玉衡仙尊緩緩起身：好一個靈根逆轉(zhuǎn)...
他袖中突然飛出一道血符，直射林小滿眉心！
小心！
白影閃過，蘇璃揮劍斬碎血符。劍氣余波掀翻擂臺，露出地底縱橫交錯的猩紅陣紋——奪天造化陣早已啟動！
地脈震顫的瞬間，林小滿看清了真相。
蘇璃的劍穗玉墜在劇烈靈力波動中炸裂，碎玉劃破她的臉頰。鮮血滴落在地面蜿蜒的血色陣紋上，竟被貪婪地吸收殆盡。
這不是普通的奪靈陣...林小滿的偽靈根突然劇烈抽搐，那些被吞噬的寒門修士記憶碎片瘋狂涌入——三百年來所有意外隕落的寒門弟子，臨終前看到的都是玉衡仙尊冰冷的臉。
楚硯的化靈丹在掌心碎裂。他猛地將林小滿推向劍冢方向：陣眼在斷塵劍下！那是唯一沒被污染的...
一道血雷劈落，楚硯右肩瞬間焦黑。云霽長老的白發(fā)暴漲成銀網(wǎng)，卻在觸及陣紋時燃起青煙。林小滿看見老人嘴角溢出的鮮血，突然明白那碗靈粥里藏著什么——是云霽自己的本命精元。
走�。√K璃的嘶吼混著金屬斷裂聲。她的本命劍在格擋玉衡的冰晶時寸寸碎裂，劍刃碎片倒映出無數(shù)個正在崩塌的小世界。
林小滿撲向斷塵劍的剎那，偽靈根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脆響。那些被吞噬的靈根殘念在她體內(nèi)蘇醒，化作萬千星光涌向古劍。劍柄上斑駁的銹跡剝落，露出底下鎏金的古篆——眾生。
最黑暗的時刻，斷塵劍爆發(fā)出烈日般的光芒。
玉衡仙尊的冷笑凝固在臉上。他的道袍被劍氣撕成碎片，露出心口處跳動的詭異晶體——那根本不是金丹，而是用寒門修士靈根煉制的偽天道！
原來你才是...林小滿的瞳孔映出晶體里掙扎的魂影，其中赫然有蘇璃祖父扭曲的面容。
血陣開始反噬施術(shù)者。玉衡仙尊的皮膚寸寸龜裂，卻在狂笑中掐訣引爆了陸昭明耳珰里的青火：既然得不到...
小心！蘇璃縱身將林小滿撲倒。爆炸的氣浪掀翻整座劍冢時，林小滿看見蘇璃后背插滿冰晶碎片，卻仍死死護住她懷里的斷塵劍。
林小滿的意識從混沌中浮起，像是被溫水托著，一點點推向現(xiàn)實。
她先是聞到淡淡的藥香，混合著某種清冽的草木氣息。隨后是身下竹席的觸感，粗糙卻干燥，像是被人特意曬過。
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鉛，她掙扎了幾下，終于睜開眼。
光線并不刺眼，窗外透進來的晨光被竹簾篩成細碎的金斑，落在她的被褥上。她試著動了動手指，指尖傳來微微的刺痛感，像是久未活動后的僵硬。
醒了
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林小滿側(cè)頭，看到謝無涯正倚在窗邊，手里捏著一枚青色的果子，漫不經(jīng)心地啃了一口。他今天沒穿那身標志性的赤袍，而是換了件素色的短打，發(fā)尾隨意地扎著，倒顯得沒那么張揚了。
我……她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謝無涯挑眉，隨手從桌上撈起一杯溫水，遞到她唇邊。
慢點喝，別嗆死。
溫水潤過喉嚨，林小滿終于能正常發(fā)聲：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謝無涯把果核丟出窗外，拍了拍手，不算長，蘇璃當年被劍陣反噬，躺了半個月。
林小滿一怔，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
她的掌心原本因為常年練劍而布滿繭子，現(xiàn)在卻光滑了許多，像是被某種力量重塑過。更讓她驚訝的是，她的指尖隱約泛著淡淡的金色靈光，像是晨曦映在薄霧上的顏色。
這是……
萬象靈根。謝無涯哼笑一聲，恭喜，你現(xiàn)在是修真界獨一份的怪胎了。
林小滿沒理會他的調(diào)侃，試著運轉(zhuǎn)了一下體內(nèi)的靈力。
——暢通無阻。
曾經(jīng)的滯澀感徹底消失，靈力像是一條奔涌的河流，在她經(jīng)脈中自由流淌。她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空氣中靈氣的流動，每一縷風、每一片葉子上的露珠，都像是與她共鳴。
蘇璃呢她抬頭問道。
謝無涯指了指窗外：后山。自從你昏迷，她每天練劍四個時辰，雷打不動。
林小滿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地上。竹屋的地板微涼，卻意外地舒適。她走到窗邊，推開竹簾——
遠處的山巒被晨霧籠罩，隱約能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桃樹下?lián)]劍。
蘇璃的動作很慢，像是刻意放慢了每一招每一式。她的劍不再是那把冰冷鋒利的本命劍，而是一柄普通的木劍，可劍鋒劃過空氣時，卻帶著某種沉靜的韻律。
林小滿的胸口突然有些發(fā)悶。
她……還好嗎
謝無涯沉默了一瞬，難得沒嘲諷：你自己去問她。
林小滿推開門，赤腳踩在濕潤的草地上。
晨露沾濕了她的腳踝，微涼的觸感讓她徹底清醒。她深吸一口氣，朝著后山的方向走去。
路上，她遇到了幾個正在藥圃里忙碌的孩子。最小的那個不過六七歲，正踮著腳去夠一株靈草，差點摔進泥里。林小滿下意識伸手扶住她，小女孩抬頭，眼睛亮晶晶的：謝謝姐姐！
林小滿怔了怔，這才發(fā)現(xiàn)藥圃里不止孩子，還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曾經(jīng)的外門弟子，甚至一些她只在傳聞中聽過的寒門修士，都在這里忙碌著。
醒了
楚硯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右臂還纏著繃帶，左手卻靈活地翻動著藥鏟，正在教一個少年如何分辨靈植。
嗯。林小滿點頭，目光落在他受傷的手臂上，你的傷……
小問題。楚硯笑了笑，云霽長老說再養(yǎng)半個月就能恢復。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蘇璃這幾天沒怎么休息，你去看看她吧。
林小滿抿唇，點頭。
她繼續(xù)往后山走，心跳不知為何越來越快。
桃樹就在山澗盡頭，花瓣被風吹落，像是一場永不停歇的雪。
蘇璃背對著她，木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隨后穩(wěn)穩(wěn)收勢。
醒了
她沒有回頭，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進林小滿的耳朵。
林小滿站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蘇璃轉(zhuǎn)過身。
陽光透過桃樹枝椏，落在她的臉上。她的眉眼依舊清冷，可唇角卻微微揚起，像是冰雪初融。
過來。她說。
林小滿走過去，站到她面前。
蘇璃伸手，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眉心。
還疼嗎
林小滿搖頭。
蘇璃的指尖順著她的臉頰滑下，最后停在她的手腕上。她的手指很涼，像是浸過寒泉，可觸碰的力道卻溫柔得不可思議。
你的靈根……
我很好。林小滿打斷她，反手握住蘇璃的手，你呢
蘇璃垂眸，沉默了片刻。
我的劍骨碎了。
林小滿呼吸一滯。
劍骨是劍修的根本，碎了劍骨，等于斷了修行之路。
可蘇璃的表情卻很平靜，甚至帶著幾分釋然。
但沒關(guān)系。她抬起另一只手，掌心浮現(xiàn)出一縷淡藍色的靈力，我找到了新的路。
那靈力不再是曾經(jīng)的冰冷劍氣，而是某種更溫和、更綿長的力量，像是溪流，又像是春風。
林小滿怔怔地看著她。
這是……
你給我的。蘇璃輕聲說，萬象靈根的反哺。
林小滿突然明白了。
她的偽靈根蛻變后，不僅能吸收各種靈力，還能將其轉(zhuǎn)化、反哺給他人。而蘇璃的劍骨雖然碎了，卻因為她的靈力，重新構(gòu)筑了另一種修行方式。
——不再是掠奪，而是共生。
正午時分，學宮的鐘聲響起。
林小滿和蘇璃并肩站在山崖上，看著遠處新建的學宮。
寒門弟子們排著隊領(lǐng)取功法玉簡，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期待。云霽長老站在臺階上，白發(fā)如雪，手中的星紋銀飾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林小滿問。
蘇璃看向遠方：教劍。
教劍
嗯。蘇璃點頭，不是玄天宗的那套，而是真正的劍道。
林小滿笑了：那我呢我能做什么
蘇璃側(cè)目看她：你想做什么
林小滿想了想，突然從懷里摸出一顆桂花糖，塞進蘇璃手里。
先吃糖。
蘇璃挑眉，但還是乖乖把糖含進嘴里。
然后呢
然后……林小滿指向?qū)W宮的方向，我想開一間藥堂，專門研究靈植和丹藥，讓那些沒有靈根的人也能延年益壽。
蘇璃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好。
風吹過，桃樹的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下。
林小滿突然伸手，從蘇璃的發(fā)間摘下一片花瓣。
蘇璃。
嗯
如果再來一次……
蘇璃沒等她說完，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沒有如果。她輕聲說，我選的一直是你。
遠處，孩童的誦讀聲隨風傳來——
與君共長生，不羨鴛鴦仙……
林小滿笑了。
陽光正好，她們的路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