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會錯意
跟著周二牛走進(jìn)掃盲班教室，陳躍華一抬頭就對上楊麗麗探究的目光。她站在講臺上，眉頭微蹙，視線在他身上來回掃視。
陳躍華不自在地輕咳一聲，下意識把手中的豬肝往身后藏。可楊麗麗那雙杏眼何等銳利，早將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呦呵，稀客�。 �
楊麗麗嘴角勾起一抹譏誚，“你這是走到哪兒都得帶著‘身份證明’？”
楊麗麗的嘴還是一樣的尖酸刻薄，陳躍華實(shí)在不明白周二牛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想進(jìn)步想學(xué)習(xí)不行嗎？楊老師這是不歡迎？”
“歡迎！養(yǎng)豬模范來掃盲班，當(dāng)然歡迎了！”
周二牛在身后一個勁兒地傻樂，完全沒聽出話里的諷刺，還真以為楊麗麗是在夸著他們呢。
陳躍華最聽不慣這種陰陽怪氣，于是把豬肝兒一甩，直接放到了講臺上，“那正好，給楊老師的見面禮！”
他故意上下打量著楊麗麗，“你看你臉白得都沒了血色，回去好好補(bǔ)補(bǔ)。”
“對，補(bǔ)補(bǔ)，補(bǔ)補(bǔ)�！�
周二牛不明白本來說是不送豬肝的，怎么突然變卦，又送上了，所以也在后面一來真誠地附和著。
楊麗麗看著講臺上還帶著冰碴兒的豬肝兒，柳眉倒豎，嘴唇氣得直哆嗦，“陳躍華，你！”
可正當(dāng)陳躍華以為她這是氣急敗壞，準(zhǔn)備發(fā)作的時候，楊麗麗卻突然將指著自己的手指收了回去，臉上翻書一般露出一個笑臉來。
“小崔同志來了�！�
陳躍華回頭一瞧，只見他們身后走進(jìn)來一個二十歲出頭，戴著圓框眼鏡、頭發(fā)三七分的一名男青年。
正是和平鄉(xiāng)公社的電影放映員，崔玉杰。
電影放映員在這個年代可是公社里的香餑餑，在農(nóng)村很受人尊敬，甚至在人們心中和村書記的地位不相上下，在村里也是吃派飯的。
所謂的“吃派飯”，就是特指下鄉(xiāng)的干部通常會被安排在農(nóng)戶家中吃飯，目的是加強(qiáng)干部與農(nóng)村群眾之間的聯(lián)系，這種用餐方式被稱為“吃派飯”。
由此可見，電影放映員的地位有多高，尤其是像崔玉杰這樣長相又好看的年輕小伙兒，更挑一些條件好的，干凈衛(wèi)生的家庭派飯。
不僅要拿出看家的手藝，許多人還想借著機(jī)會把自己家姑娘嫁給人家。
而陳躍華一看楊麗麗的樣子，心里立馬就明白，為什么明明是給這些大老粗上掃盲課，她還要如此精心打扮。不僅抹了粉底、畫了眉毛，腳上的小皮鞋也是擦得锃亮。
正所謂女為悅己者容，此刻這句話在楊麗麗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她故作矜持地理了理鬢角，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快進(jìn)來吧，馬上就要上課了�！�
崔玉杰朝著楊麗麗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即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了。
周二牛估計也是怕陳躍華和楊麗麗爭吵起來，就拉著陳躍華在崔玉杰的前面坐了下來。
講臺上的楊麗麗撇了一眼還“躺”在桌面上的豬肝，強(qiáng)忍著心里的厭惡，雙指捏著繩子，算是把豬肝收到了桌子下面。
周二牛見狀，偷偷跟陳躍華吹著耳旁風(fēng)，“華子，還是你有辦法！下次在殺豬，我一定給馬姨補(bǔ)上�！�
陳躍華頓感無語，估計周二牛還以為楊麗麗是收了自己的禮物。
而等他看到周二牛與崔玉杰是前后座，更是覺得命運(yùn)有時候就愛開這種捉弄人的玩笑。
“二牛，這掃盲班的座位都是固定的嗎？”
“差不多，也會有的人有事兒就不來了，不過來的人坐的位置都大差不差，怎么了？”
“沒……沒什么，聽課吧�！�
看著周二牛一臉天真地發(fā)問，陳躍華還真不忍心戳破他的幻想。
可是課堂上，楊麗麗每一次與崔玉杰暗送秋波，坐在前面的周二牛都會誤會對方是在跟自己眉來眼去。
周二牛是個沒有那么深沉心思的人，看著自己的發(fā)小像是個被蒙在鼓里的小孩兒，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陳躍華心里也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課鈴響起，眾人正往外走，周二牛路過講臺的時候，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楊……楊老師，你今天課講得……真……真好！”
正在收拾教案的楊麗麗眉頭一皺，敷衍的"嗯"了一聲，顯然沒明白這個傻大個突然發(fā)什么神經(jīng)。
陳躍華趕緊拽住周二牛的胳膊往外拖，生怕他再說出什么丟人的話。
而剛走到門口，身后卻傳來楊麗麗叫住崔玉杰的話語聲：“小崔同志，您等一下�！�
“有什么事嗎？”崔玉杰推了下眼鏡，面無表情的說道，似乎他倒是對楊麗麗不怎么感冒。
“沒……也沒什么，就是想問問咱們公社什么時候再放電影啊�！�
“哦，我現(xiàn)在在話務(wù)室工作，具體的得問領(lǐng)導(dǎo)。”
說罷，就同眾人一起離開了。
走廊上，周二牛笑著懟了一下陳躍華，“華子，我剛才的表現(xiàn)怎么樣，你沒瞅見楊老師還對我笑呢！”
“啊啊，好！”
陳躍華敷衍著，心說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那楊麗麗哪里是在對你笑啊，那是在笑話你��！
“不能驕傲，得繼續(xù)努力，爭取早日當(dāng)上勞動模范，咱一個大老爺們兒，也不能辜負(fù)了人家姑娘的心意啊……”
周二牛還在信心滿滿地幻想著。
夜風(fēng)穿過走廊，隔壁提高班的燈光依然亮著。
透過斑駁的玻璃窗，能看到蘇曉云正在課桌間來回踱步，時而俯身指導(dǎo)學(xué)員。她挽起的發(fā)髻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白襯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纖細(xì)的手腕。
陳躍華腦子一熱，問了一嘴：“二牛，你知道怎么才能上提高班嗎？”
周二牛順著他的目光扭頭往屋子里看了一眼，頓時了然。
“華子，你這是想通了？”
“別廢話，你到底知不知道？”
“很簡單，蘇老師那里有個摸底試卷，你要是能考過，就能在提高班上課了�！�
摸底試卷？陳躍華眼前一亮。
“那提高班一般會上到晚上幾點(diǎn)？”
“九點(diǎn)左右吧，怎么，你要在這兒等著？”
“嗯，你先回去吧，我想試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