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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1章

    藥引初現(xiàn)

    京城西區(qū)的集市永遠熱鬧非凡,叫賣聲此起彼伏。一個身著粗布衣裳的年輕女子蹲在魚攤前,手指靈活地翻動著一條肥美的鯉魚。

    老李頭,你這魚鰓發(fā)暗,昨兒夜里撈的吧女子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按新鮮價給街坊們,不然我可要說道說道了。

    魚販老李頭擦了擦汗,賠笑道:小刀姐說得是,我這就改價。

    顏小刀站起身,拍了拍手,腰間別著的三把不同尺寸的小刀隨著她的動作叮當作響。她不過二十三歲,卻在西區(qū)混得風生水起。表面上看是個收保護費的街溜子,實際上商戶們都心甘情愿給她交安全顧問費——自從顏小刀來了后,真地痞再也不敢在西區(qū)撒野。

    小刀姐!一個十來歲的小乞丐飛奔過來,東頭來了幾個生面孔,在劉婆婆攤子上鬧事!

    顏小刀眼神一凜,手指無意識地摸上腰間最短的那把刀:走,看看去。

    與此同時,祁王府內(nèi)氣氛凝重。

    世子祁昱的寢殿門窗緊閉,十余名御醫(yī)跪在外間,額頭抵地,瑟瑟發(fā)抖。內(nèi)室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接著是低啞的嘶吼,像一頭受傷的野獸。

    滾...都給我滾出去!祁昱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痛苦。

    貼身侍衛(wèi)張誠揮手示意御醫(yī)們退下,自己則守在門邊,右手緊握劍柄。透過紗簾,他能看到世子修長的身影蜷縮在床角,左手握著一把精致的匕首,右臂上已有數(shù)道血痕。

    這是世子每月必有的發(fā)病時刻,無人知曉緣由,也無人能治。御醫(yī)們開的安神湯藥毫無效果,唯有見血才能讓世子稍稍平靜。

    張誠摸了摸懷中的血玉——這是國師給的靈物,據(jù)說能找到緩解世子癥狀的藥引。三年來,血玉從未有過反應(yīng),直到今天早晨,它突然微微發(fā)燙。

    想到這里,張誠悄聲退出寢殿,騎上快馬直奔西市。國師說過,血玉變色時,藥引就在附近。

    西市東頭,顏小刀正一腳踩在鬧事地痞的背上,手里耍著她那把小刀:再說一遍,這條街誰罩的

    地痞鼻青臉腫,哭嚎著:是...是顏小刀姐姐!我們再也不敢了!

    顏小刀滿意地點頭,正要放開他,忽然感覺背后有人靠近。她敏捷地轉(zhuǎn)身,小刀橫在胸前,卻見一個衣著華貴的高大男子站在三步之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不,是盯著她腰間晃動的玉佩。

    這位爺,有事顏小刀警惕地問,同時打量對方。男子約莫三十歲,腰間佩劍價值不菲,明顯是某個大戶人家的侍衛(wèi)。

    張誠強壓激動,因為他懷中的血玉此刻燙得幾乎拿不住。他故作鎮(zhèn)定地拱手:姑娘可是顏小刀我家主人有筆生意想與姑娘談。

    顏小刀瞇起眼睛:什么生意

    關(guān)于西區(qū)商戶安全護衛(wèi)的合作。張誠隨口編道,酬金五十兩。

    周圍的小弟們倒吸一口涼氣。五十兩!夠普通人家生活兩年了!

    顏小刀卻不吃這套:你家主人是誰為何不親自來談

    張誠早有準備:我家主人是祁王府管事,負責西區(qū)部分商鋪。姑娘若不信,可隨我去祁王府一看便知。

    聽到祁王府三個字,顏小刀眉頭一跳。祁王府世子祁昱,那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病嬌閻王,據(jù)說喜怒無常,手上沾血。但祁王府也確實在西區(qū)有不少產(chǎn)業(yè)...

    成,帶路吧。顏小刀藝高人膽大,想著光天化日之下,堂堂祁王府總不至于綁架她一個街溜子。

    一個時辰后,顏小刀站在祁王府世子寢殿外,開始后悔自己的決定。

    等等,你說什么藥引她瞪大眼睛,我不是大夫,也不會熬藥啊!

    張誠不再解釋,直接推開寢殿大門,將顏小刀輕輕一推。

    昏暗的室內(nèi),顏小刀踉蹌幾步才站穩(wěn)�?諝庵袕浡任逗湍撤N清冷的香氣混合的詭異氣息。她瞇眼適應(yīng)光線,看到床榻上坐著一個白衣男子。

    男子抬起頭,顏小刀呼吸一滯。

    祁昱世子比她想象中年輕,約莫二十五六歲,面容俊美得近乎妖異,蒼白的膚色襯得眼下一顆淚痣格外明顯。他左臂衣袖卷起,上面有幾道新鮮的血痕,右手還握著一把滴血的匕首。

    但最令顏小刀震驚的是他的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見底,此刻正直勾勾地盯著她,像是餓狼看見了獵物。

    過來。祁昱開口,聲音沙啞卻不容抗拒。

    顏小刀本能地后退一步,手摸向腰間小刀。

    祁昱忽然笑了,那笑容讓顏小刀寒毛直豎:有意思,三年了,你是第一個見了我不跪的人。

    顏小刀強作鎮(zhèn)定:世子殿下,我就是一個市井小民,不懂規(guī)矩。您要是沒事,我先告退了

    她轉(zhuǎn)身就要跑,卻發(fā)現(xiàn)大門不知何時已經(jīng)關(guān)閉。身后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接著是冰涼的觸感——祁昱不知何時已經(jīng)來到她身后,一只手搭在她肩上。

    別走。祁昱的聲音突然變得柔軟,甚至帶著一絲乞求,就待一會兒...我很久沒這么平靜了。

    顏小刀僵在原地,因為她感覺到祁昱的呼吸噴在她頸間,而更詭異的是,她竟覺得這場景莫名熟悉,仿佛在哪里見過。

    祁昱從腰間取下一塊血玉,放在顏小刀手心。玉石觸到她皮膚的瞬間,由暗紅變成了鮮活的朱砂色。

    果然是你。祁昱滿足地嘆息,將下巴擱在顏小刀肩上,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藥引了。

    第2章

    王府囚籠

    顏小刀在祁王府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她被安排在世子寢殿隔壁的小廂房,門口站著兩個面無表情的侍衛(wèi),窗戶外面還有巡邏的護衛(wèi)。祁昱給她的唯一命令是:不許離開我的視線范圍。

    這不就是坐牢嗎顏小刀對著銅鏡齜牙咧嘴。鏡中的女子杏眼圓睜,一頭烏發(fā)被她自己撓得亂七八糟。她身上換了一件素白中衣,自己的粗布衣裳不知被拿去哪里清洗了。

    門外傳來腳步聲,顏小刀立刻抄起桌上的茶壺,躲到門后。

    門開了,祁昱一身月白色錦袍走了進來,長發(fā)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著,眼下那顆淚痣在晨光中格外明顯。他環(huán)顧空蕩蕩的房間,嘴角微微上揚:茶壺太重,不適合偷襲。

    顏小刀從門后閃出,茶壺仍舉在手里:世子殿下,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就是個街溜子,不是什么藥引子。您行行好,放我回去吧

    祁昱不答,只是走到桌前坐下,從袖中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放在桌上:坐。

    顏小刀警惕地坐下,眼睛不住往匕首上瞟。

    你腰間的小刀,祁昱突然說,為何是三把

    顏小刀一愣,下意識摸了摸腰間——她的寶貝小刀果然不見了。

    還給我!她騰地站起來。

    祁昱從懷中取出那三把大小不一的小刀,整齊地排在桌上:回答我的問題。

    顏小刀咬牙:大的切肉,中的防身,小的...小的剔牙。

    祁昱輕笑一聲,修長的手指撫過最小的那把刀:用開過刃的刀剔牙顏姑娘的牙口想必很硬。

    你到底想怎樣顏小刀徹底失去耐心,直說吧!

    祁昱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顏小刀剛要掙扎,卻見祁昱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嗅聞什么珍饈美味。

    奇異的是,祁昱原本蒼白的面色竟?jié)u漸有了血色,緊鎖的眉頭也舒展開來。

    就是這樣...祁昱睜開眼,眸中閃爍著病態(tài)的光芒,只要你在我身邊,我的頭就不痛了。

    顏小刀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你...你這是什么怪病

    不知道。祁昱松開她,恢復(fù)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但從現(xiàn)在起,你就是我的藥引。每月紋銀十兩,包吃住。

    十兩顏小刀瞪大眼睛,我在西市收保護費一個月都不止這個數(shù)!

    二十兩。

    不行!

    三十兩,外加你的三把小刀。祁昱指了指桌上的刀具,否則我現(xiàn)在就讓人把你那些小弟全抓進大牢。

    顏小刀倒吸一口涼氣。這病秧子世子居然調(diào)查她!

    成交!她咬牙切齒,但我有條件——我要行動自由!

    祁昱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可以,但必須在我視線范圍內(nèi)。張誠會跟著你。

    說完,他轉(zhuǎn)身離去,留下顏小刀對著那三把小刀發(fā)愣。

    這叫什么事兒啊...她哀嚎一聲,撲倒在床榻上。

    ————

    三天后,顏小刀已經(jīng)嘗試逃跑七次,失敗七次。

    第一次,她假裝肚子疼,趁侍衛(wèi)不備翻窗逃跑,結(jié)果剛落地就被巡邏的護衛(wèi)逮個正著。

    第二次,她偷了廚房丫頭的衣服偽裝,卻在門口被張誠一眼識破。

    第三次,她甚至挖通了廂房后墻的磚縫,卻發(fā)現(xiàn)外面是祁昱的書房——當時世子正坐在桌前好整以暇地等著她。

    放棄吧,第七次被抓回來后,張誠無奈地說,王府有七十二暗哨,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顏小刀癱在椅子上,眼珠一轉(zhuǎn):張大哥,你們世子這病...到底怎么回事

    張誠面色一沉:不該問的別問。

    那我換個問題,顏小刀湊近,王德貴是誰

    王府總管,怎么了

    顏小刀神秘一笑:沒什么,就是昨天路過賬房,看見他往袖子里塞銀票。

    張誠臉色驟變:此話當真

    騙你作甚顏小刀翹起二郎腿,我還知道他把貪污的銀子藏在城南醉仙樓后院。

    張誠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會調(diào)查此事。但你若撒謊...

    隨你處置!顏小刀笑嘻嘻地說,心里卻打著小算盤——只要張誠去調(diào)查,她就有機會趁亂逃跑。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當天下午,一位不速之客打亂了顏小刀的所有安排。

    昱表哥~嬌滴滴的聲音從院外傳來,接著一個身著粉色紗裙的少女翩然而入,身后跟著兩個丫鬟。

    顏小刀正在院子里無聊地拋石子玩,聞聲抬頭,正對上少女驚愕的目光。

    你是誰少女柳眉倒豎,為何在表哥院中

    顏小刀拍拍手上的灰,咧嘴一笑:我是世子的新玩具,啊不是,新丫鬟。

    少女上下打量她,眼中滿是鄙夷:粗鄙!表哥怎么會用你這種丫鬟

    如煙小姐。祁昱的聲音從廊下傳來,什么風把你吹來了

    柳如煙立刻變臉,嬌笑著迎上去:昱表哥,母親讓我來問問,下月初八祖母壽辰,你準備什么賀禮我們好避開,免得重復(fù)了。

    祁昱淡淡地說:還未想好。

    柳如煙眼波流轉(zhuǎn),突然指向顏小刀:這丫頭好生無禮,剛才竟敢頂撞我!表哥一定要好好管教!

    顏小刀瞪大眼睛:我什么時候...

    顏小刀。祁昱冷聲打斷,道歉。

    顏小刀氣得牙癢癢,但在祁昱威脅的目光下,只得敷衍地拱拱手:對不住啦,柳小姐。

    柳如煙得意地揚起下巴:表哥,這種沒規(guī)矩的丫頭就該打發(fā)去洗衣房!

    祁昱不置可否:張誠,送如煙小姐出去。

    柳如煙走后,顏小刀氣呼呼地瞪著祁昱:我根本沒頂撞她!

    祁昱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卻不容掙脫:我知道。

    那你還...

    但你不該對她笑。祁昱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你的笑...只能我看。

    顏小刀心頭一震,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祁昱已經(jīng)松開手,恢復(fù)了那副冷淡模樣:今晚有貴客到訪,你隨我一同出席。

    我顏小刀指著自己鼻子,穿這樣

    祁昱掃了眼她的粗布衣裳,難得露出一絲笑意:會有人給你準備的。

    傍晚時分,顏小刀被四個丫鬟按在浴桶里搓洗了整整一個時辰,又被迫穿上層層疊疊的紗裙,頭發(fā)挽成復(fù)雜的發(fā)髻,插上沉甸甸的金步搖。

    這也太難受了!她扯著領(lǐng)口抱怨,喘不過氣!

    祁昱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顏小刀一臉不情愿地站在銅鏡前,活像只被強行梳毛的野貓。

    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艷,但很快掩飾過去:勉強能看。

    顏小刀轉(zhuǎn)身,剛要反駁,卻突然愣住了——祁昱一身玄色錦袍,腰間玉帶流光,墨發(fā)用金冠束起,整個人如出鞘的利劍般鋒芒畢露。與平日病懨懨的樣子判若兩人。

    看夠了祁昱挑眉。

    顏小刀回過神,撇嘴道:世子殿下穿這么隆重,是要相親去

    祁昱眸光一暗:戶部侍郎趙大人設(shè)宴,商討漕運事務(wù)。他頓了頓,趙文斌也會出席。

    趙文斌

    我表妹柳如煙的未婚夫。祁昱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也是你昨天在賬本上看到的,王德貴背后的人。

    顏小刀眼睛一亮:貪污案的主謀

    祁昱點頭:今晚你只需安靜坐著,觀察席上眾人的反應(yīng)。

    明白!顏小刀興奮地摩拳擦掌,完全忘了自己剛才還想著逃跑的事。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這場宴會將成為她在祁王府命運的第一個轉(zhuǎn)折點——因為柳如煙離開祁王府后,直接去了祁王妃的院子。

    姨母,柳如煙添油加醋地說,那丫頭不僅對我不敬,還勾引表哥!我親眼看見表哥摸她的臉!

    祁王妃手中的茶盞重重落在桌上:來人,去把那丫頭給我?guī)н^來!

    第3章

    王妃秘聞

    顏姑娘,王妃有請。

    顏小刀剛踏出房門,就被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攔住去路。她們一左一右架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讓她齜牙咧嘴。

    輕點輕點!我這胳膊還要用呢!顏小刀掙扎著,卻被拖得腳不沾地。

    穿過幾重院落,顏小刀被帶到一間富麗堂皇的廳堂。正中坐著一位約莫四十出頭的貴婦人,鳳眼朱唇,不怒自威。柳如煙站在她身側(cè),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

    跪下!一個婆子按住顏小刀的肩膀。

    顏小刀膝蓋一彎,卻在最后一刻穩(wěn)住身形。她抬頭直視王妃:王妃娘娘,不知我犯了什么錯

    祁王妃瞇起眼睛:好個沒規(guī)矩的丫頭!勾引世子,頂撞表小姐,還敢質(zhì)問本宮

    勾引世子顏小刀瞪大眼睛,轉(zhuǎn)頭看向柳如煙,柳小姐,這話從何說起

    柳如煙嬌聲道:姨母,我親眼所見,這丫頭對表哥眉來眼去,表哥還...還摸她的臉!

    顏小刀氣得笑出聲:那是世子殿下檢查我有沒有洗臉!

    放肆!王妃一拍桌子,來人,掌嘴!

    一個婆子擼起袖子走上前。顏小刀眼疾手快,從發(fā)髻上拔下一根金簪抵在自己脖子上:別過來!

    全場嘩然。王妃猛地站起身:你做什么

    王妃娘娘,顏小刀深吸一口氣,我顏小刀雖是個街溜子,但也知道性命可貴。您不問青紅皂白就要罰我,我寧可自己了斷!

    簪尖已經(jīng)刺入皮膚,滲出一絲血跡。王妃臉色變了:把簪子放下!有話好說!

    顏小刀沒動,眼睛卻瞥見王妃腕上的玉鐲:娘娘這鐲子成色真好,可惜是假的。

    王妃一愣:胡說!這是皇上賞的貢品!

    真貨內(nèi)側(cè)應(yīng)該刻有內(nèi)務(wù)府造四個小字,顏小刀說,而且真玉在陽光下會有細密的冰裂紋,您這個太完美了,明顯是仿的。

    王妃下意識摘下手鐲查看,果然內(nèi)側(cè)空空如也。她臉色頓時難看至極:這...這怎么可能!

    顏小刀趁機放下簪子:我在西市混了五年,什么贗品沒見過娘娘若不信,可以看看其他首飾。

    王妃立刻命人取來妝奩。顏小刀一件件檢查,最后得出結(jié)論:王妃近三個月收到的首飾,十有八九都被掉包了。

    好大的膽子!王妃氣得發(fā)抖,這些可都是...

    都是王總管經(jīng)手的吧顏小刀眨眨眼。

    王妃猛地抬頭:你怎么知道

    猜的。顏小刀咧嘴一笑,王總管最近在城南買了座三進宅子,錢總得有來處不是

    廳內(nèi)一片寂靜。王妃盯著顏小刀看了許久,突然揮手:都退下。你,她指著顏小刀,留下。

    眾人退去后,王妃神色復(fù)雜地問: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娘娘,我就是西市一個收保護費的。顏小刀實話實說,世子殿下找我來當藥引,具體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王妃長嘆一聲:昱兒的病...是從三年前開始的。御醫(yī)說是心疾,藥石罔效。國師給了塊血玉,說找到藥引就能緩解。她苦笑道,沒想到藥引竟是個野丫頭。

    顏小刀好奇地問:世子為什么會得這種病

    王妃眼神閃爍:這不關(guān)你的事。她站起身,今日之事就此作罷。至于王德貴...本宮自有處置。

    顏小刀剛要告退,王妃又補充道:你既能在首飾上看出端倪,想必眼力不錯。從明日起,你每日來幫我查看府中器物。

    顏小刀心中叫苦,面上卻只能應(yīng)下:是,娘娘。

    走出廳堂,顏小刀長舒一口氣,卻見廊柱后轉(zhuǎn)出一個熟悉的身影——祁昱。

    世子殿下偷聽顏小刀挑眉。

    祁昱不答,只是伸手撫上她頸間的傷痕,指尖冰涼:疼嗎

    顏小刀縮了縮脖子:小傷,不礙事。

    祁昱突然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輕輕為她涂上藥膏:我母親性子剛烈,但并非不講理之人。

    藥膏清涼,瞬間緩解了刺痛。顏小刀抬頭,正對上祁昱專注的目光。陽光下,他眼下的淚痣顯得格外明顯,長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小的陰影。

    為什么幫我顏小刀忍不住問。

    祁昱收回手,又恢復(fù)了那副冷淡模樣:你是我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

    顏小刀氣得跺腳:你才是狗!

    祁昱嘴角微揚:從今日起,你可以在府內(nèi)自由行動,但出府必須由張誠陪同。

    這個突如其來的恩典讓顏小刀愣在原地。等她回過神,祁昱已經(jīng)走遠,只留下一縷若有若無的藥香。

    ————

    三日后,顏小刀坐在祁昱書房的地毯上,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賬冊。

    自從獲得有限自由后,她成了祁王府最忙碌的人——上午陪王妃鑒寶,下午幫世子查賬,晚上還要充當藥引,讓祁昱能安然入睡。

    這賬做得也太糙了,她指著一條記錄嘟囔,雜項支出二百兩,連買什么都不敢寫,明擺著有問題。

    祁昱坐在書案后,聞言抬頭:王德貴貪墨的證據(jù)收集得如何

    足夠砍他十次腦袋了。顏小刀拍拍身旁一摞賬本,不過幕后主使真是趙文斌

    祁昱點頭:趙家與柳家聯(lián)姻在即,需要大量資金打點。王德貴只是棋子。

    顏小刀好奇地問:那你為什么不直接揭發(fā)他們

    時機未到。祁昱淡淡道,朝堂之爭,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顏小刀撇撇嘴,對這些彎彎繞繞不感興趣。她伸了個懶腰,開始好奇地打量祁昱的書房。三面墻都是書架,擺滿了書籍和卷宗。西側(cè)有個精致的多寶閣,上面放著各種稀奇古怪的物件。

    那是什么她指著一個青銅小盒問。

    祁昱頭也不抬:西域進貢的機關(guān)盒,打不開就炸。

    顏小刀趕緊縮回手,轉(zhuǎn)而看向書架最高層的一排木匣。其中一個匣子沒關(guān)嚴,露出一角布料。

    出于好奇,她搬來凳子爬上去,取下那個木匣。打開一看,里面竟是一件熟悉的粗布衣裳——正是她第一天來王府時穿的那件。

    你留著我的衣服做什么顏小刀抖開衣裳,卻發(fā)現(xiàn)下面還有更多東西:一張西市地圖,上面標記了她常去的地點;幾頁紙記錄著她的日�;顒�;甚至還有她丟過的一把舊小刀。

    你監(jiān)視我顏小刀聲音拔高,這些是什么時候...等等!她翻到一張紙,上面詳細記錄了她上個月每天的行蹤,你早就盯上我了在張誠找我之前

    祁昱終于放下筆,坦然道:三個月前,我在西市見過你。

    然后你就派人跟蹤我顏小刀氣得發(fā)抖,變態(tài)!

    祁昱不慌不忙地走到她面前:我需要確認你是否真的能緩解我的癥狀。

    所以我就成了你的實驗品顏小刀把木匣摔在地上,你知不知道這是侵犯隱私

    隱私祁昱似乎覺得這個詞很有趣,你一個街溜子,有什么隱私可言

    顏小刀怒極反笑:好,很好!祁昱世子果然了不起!她轉(zhuǎn)身就走,我今天不想再看見你!

    祁昱沒有阻攔,只是在她甩門而去時,輕輕嘆了口氣。

    ————

    顏小刀失蹤了。

    整整一天,祁王府上下都沒見到她的蹤影。祁昱起初不以為意,以為她只是鬧脾氣躲起來了。但到了傍晚,他的頭開始隱隱作痛,那種熟悉的、如千萬只螞蟻啃噬般的痛苦又回來了。

    找到她沒有祁昱按著太陽穴問張誠。

    張誠搖頭:所有院落都搜遍了,沒有顏姑娘的蹤跡。守衛(wèi)確定她沒有出府。

    祁昱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眼前出現(xiàn)重影。他咬牙道:繼續(xù)找!

    夜幕降臨,祁昱的癥狀越發(fā)嚴重。他蜷縮在床榻上,匕首在左臂劃出一道道血痕,卻無法緩解那深入骨髓的痛苦。

    顏小刀...他咬著牙念出這個名字,既憤怒又渴望。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祁昱強撐著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廚房走去。

    王府廚房早已熄火,只有角落里一盞小油燈還亮著。祁昱推開門,果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蹲在灶臺邊,手里捧著一只燒雞大快朵頤。

    好吃嗎祁昱啞聲問。

    顏小刀嚇得差點噎住,轉(zhuǎn)頭看到面色慘白的祁昱,頓時忘了生氣:你怎么成這樣了

    祁昱踉蹌一步,扶住門框:你...故意躲我...

    顏小刀這才注意到他手臂上的血痕,心頭一顫。她趕緊扶他坐下,手忙腳亂地找布條包扎。

    我就是氣不過...她小聲嘟囔,誰讓你監(jiān)視我的...

    祁昱閉著眼,感受著她指尖的溫度,頭痛奇跡般減輕:你身上...有燒雞味...

    顏小刀氣笑了:這時候還嫌棄我她撕下一塊雞腿肉遞到他嘴邊,吃點東西吧,臉色跟鬼似的。

    祁昱睜開眼,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兩人四目相對,顏小刀突然覺得心跳加速,趕緊縮回手。

    明天...祁昱輕聲說,我?guī)闳地方。

    去哪

    找答案。祁昱的目光落在她頸間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痕上,關(guān)于我為什么...需要你。

    第4章

    暗流涌動

    三十兩,不能再少了!

    顏小刀雙手撐在祁昱的書案上,氣勢洶洶地瞪著對面的世子。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在她倔強的臉龐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祁昱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十五兩。包吃住。

    二十五兩!我還要養(yǎng)西區(qū)那幫小弟呢!

    二十兩,外加教你讀書寫字。祁昱放下茶盞,街溜子總要認幾個字,不然連地契都看不懂。

    顏小刀瞇起眼睛:你調(diào)查我

    你上個月被人用假地契騙走五兩銀子。祁昱嘴角微揚,西市都傳遍了。

    顏小刀耳根發(fā)熱,那確實是她職業(yè)生涯的恥辱。她咬了咬下唇:成交!但我要預(yù)支第一個月的薪水!

    祁昱從抽屜里取出一個精致的錦囊,推到她面前。顏小刀打開一看,里面是二十兩雪花銀和一塊小巧的銅牌,上面刻著祁府二字。

    這是什么她拿起銅牌。

    你的腰牌。祁昱站起身,有了它,府中無人敢為難你。

    顏小刀把銅牌掛在腰間,銀子揣進懷里,頓時覺得腰桿都直了幾分。她咧嘴一笑:世子殿下,合作愉快��!

    祁昱看著她燦爛的笑容,眼神微動:去換衣服,今晚趙府設(shè)宴,你隨我同去。

    又換衣服顏小刀垮下臉,那些裙子勒得我喘不過氣!

    這次不必穿裙子。祁昱從屏風后取出一套衣物,試試這個。

    顏小刀展開一看,竟是一套男裝——靛青色的箭袖長袍,配一條革帶,簡潔利落。

    這個好!她眼睛一亮,隨即警覺,等等,為什么是男裝

    祁昱已經(jīng)走到門口:因為我對外宣稱,你是我的新侍衛(wèi)。

    ————

    傍晚時分,顏小刀別扭地扯著領(lǐng)口,跟在祁昱身后踏入趙府大門。男裝確實比女裝舒服,但腰間那把配劍讓她渾身不自在——她的小刀被沒收了,理由是侍衛(wèi)要有侍衛(wèi)的樣子。

    趙府比祁王府還要奢華,處處雕梁畫棟,連走廊扶手上的雕花都鑲著金邊。顏小刀忍不住伸手去摸,被祁昱一個眼神制止。

    記住,祁昱低聲說,多看多聽少說話。

    顏小刀撇撇嘴,卻見前方迎來一位錦衣公子,約莫二十七八歲,面容俊朗卻帶著幾分輕浮。

    祁兄!錦衣公子熱情地拱手,多日不見,氣色不錯啊!

    祁昱冷淡地回禮:趙兄。

    顏小刀立刻明白,這就是趙文斌——王德貴背后的主使,柳如煙的未婚夫。

    趙文斌的目光轉(zhuǎn)向顏小刀:這位是...

    新收的侍衛(wèi),姓顏。祁昱簡短介紹。

    哦趙文斌上下打量顏小刀,眼中閃過一絲輕蔑,祁兄什么時候喜歡用這種...瘦弱的小子了

    顏小刀握緊拳頭,祁昱卻輕輕按住她的手腕:人不可貌相。

    宴席設(shè)在花園中,數(shù)十張矮幾圍成圓形,賓客們跪坐在軟墊上。顏小刀站在祁昱身后,眼睛卻不住往美食上瞟——那道烤乳豬看起來太誘人了!

    祁兄,趙文斌舉杯,聽聞你最近得了個藥引,病癥大有好轉(zhuǎn)

    席間頓時安靜下來。顏小刀感到無數(shù)道好奇的目光投向祁昱。

    謠言。祁昱面不改色,只是換了副方子。

    趙文斌不依不饒:可我聽說是個姑娘,還是西市有名的街溜子

    顏小刀心頭一跳——這消息怎么傳出去的

    祁昱放下酒杯,聲音冷了幾分:趙兄對我的私事很感興趣

    眼看氣氛緊張,一位貴婦連忙打圓場:今日良辰美景,不如讓姑娘們玩會兒葉子戲

    幾位貴女應(yīng)聲而起,在旁邊的涼亭擺開牌桌。趙文斌笑道:祁兄,不如讓你的侍衛(wèi)也去玩玩看看身手如何。

    這明顯是個陷阱。貴女們的葉子戲賭注很大,尋常侍衛(wèi)根本玩不起。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祁昱點了點頭:顏小刀,你去。

    顏小刀瞪大眼睛,用口型問:我

    祁昱遞給她一個錢袋:輸贏不論。

    涼亭里,幾位貴女見顏小刀過來,紛紛露出鄙夷之色。一個穿紅裙的小姐冷笑道:小侍衛(wèi),知道葉子戲怎么玩嗎

    顏小刀咧嘴一笑,盤腿坐下:略懂一二。

    兩個時辰后,涼亭里的情況完全逆轉(zhuǎn)。

    顏小刀面前堆滿了金銀首飾和銀票,而幾位貴女面色鐵青。她玩牌的路數(shù)完全不像貴族小姐們講究的優(yōu)雅克制,而是街頭那種虛張聲勢、出其不意的野路子。

    四條龍!顏小刀啪地甩出最后四張牌,給錢給錢!

    紅裙小姐氣得發(fā)抖:你...你肯定出老千!

    顏小刀無辜地眨眼:愿賭服輸啊,小姐。

    怎么回事趙文斌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看見桌上的情況,臉色頓時陰沉:小侍衛(wèi),你好大的膽子!

    顏小刀正要反駁,祁昱已經(jīng)走了過來:顏小刀,道歉。

    可是她們...

    道歉。祁昱的語氣不容置疑。

    顏小刀咬牙,剛要開口,趙文斌卻突然一個踉蹌,像是被人推了一把,整個人向前撲去,正好撞翻了一杯熱茶,淋在自己褲襠上。

    �。∷麘K叫一聲,狼狽地跳起來。

    顏小刀趁機收起贏來的錢財,一臉關(guān)切:趙大人沒事吧要不要換條褲子

    祁昱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但很快板起臉:不懂規(guī)矩,回去罰抄《禮記》十遍。

    回府的馬車上,顏小刀終于忍不住問:剛才趙文斌摔倒...

    是你做的。祁昱肯定地說。

    顏小刀嘿嘿一笑:我用腳勾了下他的膝蓋。他活該!她從懷里掏出戰(zhàn)利品,看,贏了八十多兩呢!

    祁昱搖頭:那些貴女明日就會告到皇后那兒去。

    那怎么辦

    無妨。祁昱淡然道,我早想敲打她們家族了。

    顏小刀突然想起什么,從錢堆里翻出一塊玉佩:這個給你。

    祁昱一愣:為何

    禮尚往來嘛。顏小刀撓撓頭,我看你腰上那塊舊了。

    祁昱接過玉佩,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她的掌心,兩人都是一怔。馬車內(nèi)突然安靜下來,只聽得見車輪碾過青石路的聲響。

    伸手。半晌,祁昱突然說。

    顏小刀疑惑地伸出手,祁昱從袖中取出一把精致的小刀,放在她掌心。刀鞘上纏著銀絲,刀柄鑲嵌著一顆小小的紅寶石,在昏暗的車廂內(nèi)泛著微光。

    這...顏小刀瞪大眼睛。

    你的新刀。祁昱看向窗外,比那三把破銅爛鐵強多了。

    顏小刀拔出小刀,寒光凜冽,鋒利無比。她心頭涌起一股暖流,嘴上卻不肯服軟:我那是沒錢買好的!

    祁昱嘴角微揚:現(xiàn)在有了。

    馬車駛?cè)肫钔醺�,顏小刀跳下車,突然轉(zhuǎn)身:世子殿下。

    嗯

    謝謝你。她晃了晃新得的小刀,笑容比刀光還耀眼,我會好好用它保護你的。

    祁昱怔了怔,夜色掩蓋了他微微發(fā)紅的耳尖:...早點休息,明日教你認字。

    ————

    接下來的日子,顏小刀的生活出現(xiàn)了奇妙的變化。

    上午,她跟著祁昱讀書習字,從最簡單的《千字文》開始。祁昱是個嚴苛的老師,寫錯一個字就要重寫十遍。但每當她順利完成功課,總會得到一些小獎勵——有時是一包西市的蜜餞,有時是一把更鋒利的小刀。

    下午,她幫祁昱整理賬冊,順帶調(diào)查王德貴的貪污證據(jù)。在這個過程中,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祁昱對數(shù)字有著近乎恐怖的天賦,能心算出整本賬目的總和。

    晚上,她則充當藥引,有時只是安靜地坐在祁昱身邊,有時則需要讓他握著她的手入睡。起初她覺得別扭,后來發(fā)現(xiàn)祁昱睡著后像個無辜的孩子,長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那顆淚痣也顯得柔和許多。

    一個月后的清晨,顏小刀正在院中練習新學(xué)的字,張誠匆匆走來:顏姑娘,世子讓你立刻去書房。

    顏小刀擱下毛筆:出什么事了

    張誠面色凝重:北境戰(zhàn)事吃緊,皇上命世子和趙大人共同督辦糧草。

    書房里,祁昱正在快速翻閱一卷卷文書,臉色比平日更加蒼白。見顏小刀進來,他直接說道:我要離京半月。

    顏小刀心頭莫名一空:哦...那我...

    你隨我同去。祁昱抬頭,北境寒冷,多帶些衣物。

    顏小刀眨了眨眼:我可以出遠門了

    祁昱放下文書,走到她面前:你是我的人,自然我在哪,你在哪。

    這句話讓顏小刀耳根發(fā)熱。她故意岔開話題:那王德貴的事...

    回來再處理。祁昱眼中閃過一絲冷光,趙文斌這次主動請纓與我同去,必有蹊蹺。你路上多留意他的動向。

    顏小刀拍拍腰間的小刀:包在我身上!

    祁昱突然伸手,替她拂去肩頭的一片落葉。這個自然而親昵的動作讓兩人都愣住了。

    世子殿下...顏小刀輕聲道。

    嗯

    你最近...好像沒發(fā)病了

    祁昱收回手,目光深邃:因為你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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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北境迷蹤

    北上的官道上,一行車馬緩緩前行。

    顏小刀騎在一匹棗紅小馬上,不斷調(diào)整坐姿——她還不習慣長時間騎馬,大腿內(nèi)側(cè)已經(jīng)磨得生疼。祁昱的馬車就在前方,窗簾緊閉,從早上啟程到現(xiàn)在都沒露過面。

    張大哥,顏小刀驅(qū)馬靠近領(lǐng)隊的張誠,世子是不是不舒服

    張誠瞥了眼馬車,壓低聲音:北境之事棘手,世子連夜處理文書,怕是又沒休息好。

    顏小刀皺眉。自從得知要北上督辦糧草,祁昱已經(jīng)連續(xù)三晚沒合眼了。雖然她每晚都按例去當藥引,但祁昱要么在批閱文書,要么在與人密談,只是讓她在一旁坐著。

    我去看看他。顏小刀勒住馬,跳下來時差點因為腿軟而跪倒在地。

    她咬牙忍著酸痛,走到馬車前敲了敲窗框:世子殿下,我能進來嗎

    沒有回應(yīng)。

    顏小刀直接拉開車門鉆了進去。車廂內(nèi)光線昏暗,祁昱倚在角落,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如紙。聽到動靜,他猛地睜開眼,右手已經(jīng)按在了劍柄上。

    是我!顏小刀趕緊出聲。

    祁昱緊繃的身體這才放松下來:...進來做什么

    看看你死了沒。顏小刀在他對面坐下,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袋,給,薄荷糖,提神的。

    祁昱沒有接,只是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不必。

    顏小刀不由分說,捏起一顆糖直接塞進他嘴里。祁昱猝不及防,唇瓣擦過她的指尖,兩人都是一愣。

    甜嗎顏小刀率先打破沉默,故作輕松地問。

    祁昱含著糖,含糊地嗯了一聲。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影。

    你昨晚又沒睡顏小刀問。

    睡不著。

    因為我不在

    祁昱抬眼看她,黑眸深邃:自作多情。

    顏小刀撇撇嘴,卻注意到祁昱手邊攤開的地圖上標注了幾個紅點,都是沿途的城鎮(zhèn)。其中一個叫青林鎮(zhèn)的地方被特別圈了出來。

    我們要在這里停留她指著那個紅點問。

    祁昱收起地圖:只是補充糧草。

    顏小刀敏銳地察覺到一絲異樣,但沒再多問。她轉(zhuǎn)而從包袱里掏出一個軟墊:給你。

    這又是什么

    墊腰的。顏小刀示范性地拍了拍,長途馬車最傷腰了,西市的老車夫都這么用。

    祁昱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來墊在腰后。確實舒服了不少。

    你懂得倒多。他輕聲道。

    顏小刀得意地揚起下巴:那當然!街溜子可不是白當?shù)摹?br />
    祁昱唇角微揚,又很快壓平:回去吧,趙文斌的人正盯著呢。

    顏小刀點頭,正要離開,馬車突然一個顛簸,她整個人撲進了祁昱懷里。祁昱悶哼一聲,雙手下意識扶住她的肩膀。

    兩人近在咫尺,呼吸交錯。顏小刀能清晰地看到祁昱眼中的血絲,以及那顆淚痣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金色。

    抱...抱歉!她慌忙爬起來,逃也似地跳下馬車。

    回到馬背上,顏小刀摸了摸發(fā)燙的臉頰,暗罵自己沒出息。不就是不小心撲到世子懷里嗎至于心跳這么快嗎

    ————

    三日后,車隊抵達青林鎮(zhèn)。

    與顏小刀想象中不同,青林鎮(zhèn)并非繁華大鎮(zhèn),而是一個依山傍水的小鎮(zhèn),街道狹窄,房屋低矮。奇怪的是,祁昱一進鎮(zhèn)就變得異常沉默,眼神飄忽,像是在尋找什么。

    世子,趙文斌騎馬上前,笑容虛偽,下官已經(jīng)命人在驛站準備了上房,不如先去休息

    祁昱搖頭:你們先去,我...有點私事。

    趙文斌挑眉:哦在這小鎮(zhèn)上能有什么私事

    祁昱沒理會他的試探,徑直帶著張誠和顏小刀拐上一條小路。穿過幾條巷子后,他們停在一座灰墻黑瓦的建筑前。門匾上寫著慈幼堂三個大字。

    這是...孤兒院顏小刀驚訝地問。

    祁昱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叩門。一個白發(fā)老婦人開門見到他,頓時喜形于色:祁公子!您可算來了!

    公子顏小刀挑眉。在這里,祁昱不是世子,只是祁公子

    老婦人熱情地將他們迎進去。院內(nèi),十幾個年齡不一的孩子正在玩耍,見到祁昱紛紛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喊著祁哥哥。

    顏小刀目瞪口呆地看著祁昱蹲下身,從袖中取出幾包糖果分給孩子們,甚至還摸了摸一個小女孩的頭。那個平日里冷若冰霜的世子,此刻竟溫柔得不可思議。

    這位是老婦人注意到顏小刀。

    我的...助手。祁昱猶豫了一下才介紹道,姓顏。

    老婦人會意地笑了:顏姑娘好。老身姓周,是這里的管事。

    顏小刀禮貌地行禮,眼睛卻不住地往祁昱身上瞟。他正耐心地聽一個小男孩背誦《三字經(jīng)》,神情專注而溫和。

    祁公子每月都會送來銀錢和物資,周婆婆低聲對顏小刀說,已經(jīng)堅持五年了,從不間斷。

    五年那就是在祁昱發(fā)病之前就開始了。顏小刀心中一震。

    檢查完孩子們的生活情況后,祁昱將一袋銀子交給周婆婆:北境戰(zhàn)事將起,物價恐會上漲,這些應(yīng)該夠用三個月。

    周婆婆千恩萬謝,臨別時卻突然說:祁公子,老身有件事...小桃花的病又加重了。

    祁昱臉色一變:帶我去看她。

    在后院一間僻靜的屋子里,顏小刀見到了那個叫小桃花的孩子——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

    肺疾,周婆婆嘆息,城里大夫都說...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祁昱坐在床邊,輕輕握住小女孩的手:我請了京城的張御醫(yī),三日后到。

    周婆婆驚喜交加:這...這怎么使得!

    無妨。祁昱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拿這個去城東仁心藥鋪,他們會給你最好的藥材。

    離開慈幼堂時,祁昱的情緒明顯低落。顏小刀跟在他身后,心中有無數(shù)疑問,卻不知如何開口。

    想問什么就問吧。祁昱頭也不回地說。

    顏小刀快走兩步與他并肩:那個小桃花...你認識她家人

    祁昱腳步微頓:她父親是北境軍的一名校尉,五年前戰(zhàn)死了。母親隨后病逝。

    所以你...

    我答應(yīng)過她父親,會照顧他的家人。祁昱的聲音很輕,可惜去晚了一步,只救下孩子。

    顏小刀心頭一熱。這個表面冷漠的世子,竟如此重情重義。

    那其他孩子呢她忍不住問。

    祁昱看了她一眼:有些是陣亡將士的遺孤,有些是災(zāi)荒留下的孤兒。他頓了頓,我母親...也曾在慈幼堂長大。

    這個意外的坦白讓顏小刀停下腳步。祁昱走出幾步,發(fā)現(xiàn)她沒有跟上,轉(zhuǎn)身疑惑地看她。

    怎么了

    顏小刀搖頭,快步追上:沒什么,就是...沒想到世子殿下還有這樣的一面。

    祁昱輕哼一聲:失望了

    相反,顏小刀真誠地說,我覺得你很了不起。

    祁昱明顯怔住了,耳尖微微泛紅。他別過臉去:...多嘴。

    ————

    回到驛站已是傍晚。趙文斌站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祁兄好雅興,竟有空去訪貧問苦

    祁昱冷淡地點頭:趙兄有事

    明日辰時出發(fā),祁兄可別又耽擱了。趙文斌意有所指地看了顏小刀一眼,帶著侍衛(wèi)游山玩水。

    顏小刀握緊腰間小刀,卻被祁昱一個眼神制止。

    進入驛站房間后,顏小刀終于忍不�。耗勤w文斌陰陽怪氣的,肯定沒安好心!

    祁昱在桌前坐下,取出地圖研究:明日途經(jīng)黑風嶺,地勢險要,你緊跟在我身邊。

    顏小刀點頭,湊過去看地圖。她識字不多,但方位感極佳:這里適合埋伏...你覺得他會動手

    不確定。祁昱皺眉,但北境糧草事關(guān)重大,若有人想從中作梗...

    話未說完,他突然捂住胸口,面色煞白。顏小刀趕緊扶住他:發(fā)病了

    祁昱咬牙點頭,額頭已經(jīng)滲出冷汗。顏小刀連忙關(guān)好門窗,坐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這樣好些嗎

    祁昱的手冰涼顫抖,緊緊回握著她,力道大得幾乎讓她疼痛。但顏小刀沒有抽手,只是用另一只手輕輕拍著他的背,像安撫受驚的孩子。

    漸漸地,祁昱的呼吸平穩(wěn)下來,但依然握著她的手不放。

    為什么是我顏小刀突然問,為什么只有我能讓你平靜下來

    祁昱沉默良久,才低聲道:...我不知道。

    張誠說你的病是從三年前開始的。顏小刀小心地問,那時發(fā)生了什么

    祁昱的眼神瞬間變得空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一場大火...我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顏小刀還想再問,門外突然傳來張誠的聲音:世子,有緊急軍報。

    祁昱立刻恢復(fù)了常態(tài),松開她的手:進來。

    張誠推門而入,看到兩人緊挨著坐在一起,識相地垂下眼睛:北境加急文書,請世子過目。

    祁昱快速瀏覽文書,面色越發(fā)凝重:果然...趙家已經(jīng)在糧草上做手腳了。

    那我們...張誠欲言又止。

    按原計劃行進。祁昱沉聲道,但要派人暗中保護慈幼堂,我擔心趙文斌會拿他們做文章。

    張誠領(lǐng)命而去。顏小刀猶豫地問:我能做什么

    祁昱看向她,目光復(fù)雜:保護好你自己。他頓了頓,你對我...很重要。

    這句話讓顏小刀心頭一顫。她正不知如何回應(yīng),祁昱已經(jīng)站起身:早些休息吧,明日還要趕路。

    走到門口,他突然回頭:對了...謝謝你今天的陪伴。

    顏小刀咧嘴一笑:不客氣,雇主大人。

    祁昱搖搖頭,嘴角卻微微上揚。門關(guān)上后,顏小刀摸了摸自己發(fā)燙的臉頰,無聲地尖叫了一聲,撲到床上把臉埋進被子里。

    她好像...真的喜歡上這個病嬌世子了。

    第6章

    身世之謎

    黑風嶺的伏擊以失敗告終。

    顏小刀回想起三天前那場廝殺,仍心有余悸。十余名黑衣人從山崖躍下,刀光劍影中,她本能地護在祁昱身前,三把小刀舞得密不透風。奇怪的是,那些刺客似乎對她更感興趣,幾次刀鋒都是沖她而來。

    最詭異的是,當她頸后的發(fā)帶松脫,一縷頭發(fā)散落時,領(lǐng)頭的刺客突然瞪大眼睛,喊了句不可能,隨即吹響哨子撤走了所有人。

    發(fā)什么呆

    祁昱的聲音將顏小刀拉回現(xiàn)實。她眨了眨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坐在祁昱的書房里,面前攤著一本《論語》——祁昱布置的今日功課。

    我在想黑風嶺的事。顏小刀放下毛筆,墨汁濺在紙上,那些刺客明顯是沖我來的,為什么

    北境之行已經(jīng)過去半個月,糧草危機順利解決,趙文斌因辦事不力被罰俸半年。但刺客的身份始終是個謎。

    祁昱放下手中的奏折,走到她身邊:頭低一點。

    顏小刀乖乖低頭。祁昱的手指輕輕撥開她頸后的碎發(fā),觸碰那個火焰形的胎記。他的指尖微涼,觸感卻像火一樣灼熱,讓顏小刀脊背一陣戰(zhàn)栗。

    這個胎記...祁昱沉吟,我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顏小刀不以為意:街東頭劉婆子說我這是火麒麟命,注定要轟轟烈烈。

    祁昱輕哼一聲:江湖術(shù)士的話也信他回到書案前,今天的功課做完了

    顏小刀苦著臉拿起毛筆:學(xué)而時習之后面是什么來著...

    祁昱搖頭,走到她身后,俯身握住她執(zhí)筆的手:手腕要放松,筆鋒要穩(wěn)。

    他的胸膛緊貼她的后背,呼吸噴在耳際,顏小刀頓時渾身僵硬,心跳如鼓。祁昱似乎也意識到這個姿勢過于親密,迅速松開手,耳尖泛紅。

    自己練。他板著臉回到書案前,繼續(xù)批閱奏折。

    顏小刀深呼幾口氣,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寫字。自從北境回來,她和祁昱之間就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祁昱不再把她單純當作藥引,而是允許她參與更多事務(wù),甚至開始教她讀書寫字。

    而她也發(fā)現(xiàn),這個表面冷傲的世子,私底下竟有許多不為人知的溫柔面——比如他每月十五都會親自去慈幼堂送銀錢;比如他書房暗格里收藏著各種小孩子的玩具;再比如他會在她練字睡著時,輕手輕腳地為她披上外袍...

    世子殿下!張誠匆匆推門而入,剛收到消息,趙大人聯(lián)合幾位御史,準備聯(lián)名彈劾您!

    祁昱連眼皮都沒抬:罪名

    說您...勾結(jié)市井匪類,擾亂朝綱。張誠尷尬地看了顏小刀一眼。

    顏小刀手中的毛筆啪嗒掉在紙上:我匪類

    祁昱冷笑一聲:趙文斌這是狗急跳墻了。他放下奏折,備轎,我要入宮面圣。

    等等!顏小刀跳起來,你就這樣去皇上萬一信了他們的讒言...

    陛下不傻。祁昱整理衣袖,趙家貪污證據(jù)確鑿,這次彈劾不過是垂死掙扎。

    顏小刀眼珠一轉(zhuǎn):不如這樣...她湊到祁昱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祁昱眉頭漸漸舒展:...倒是個主意。

    張誠好奇地看著兩人:世子,您的意思是

    按顏小刀說的辦。祁昱唇角微揚,去把西市聽風樓的老板請來。

    ————

    三日后,皇宮御書房。

    皇帝翻閱著祁昱呈上的奏折,眉頭緊鎖:趙家竟貪墨了這么多軍餉

    祁昱垂首而立:證據(jù)確鑿,請陛下過目。

    皇帝又拿起另一份文書:這又是何物

    西市七十二家商鋪的聯(lián)名請愿書。祁昱平靜地說,證明顏小刀并非匪類,而是協(xié)助官府維持市井秩序的有功之人。

    皇帝饒有興趣地挑眉:這個顏小刀,就是你那位藥引

    祁昱身體一僵:...陛下明鑒。

    朕聽說,皇帝似笑非笑,你為了她,連趙家的親事都推了

    祁昱抬頭,正色道:臣從未應(yīng)允過趙家親事。至于顏小刀,她確實能緩解臣的頑疾,還請陛下明察。

    皇帝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大笑:好一個祁愛卿!罷了,趙家之事朕會徹查。至于那個街溜子姑娘...他意味深長地說,既對你有益,便留著吧。

    祁昱暗暗松了口氣:謝陛下。

    離開皇宮,祁昱徑直回了祁王府。剛進院門,就看見顏小刀蹲在池塘邊,正用自制的小網(wǎng)兜撈魚玩。陽光下,她的側(cè)臉鍍著一層金邊,鼻尖上還沾著一點泥巴,活像個頑童。

    魚惹你了祁昱走到她身后。

    顏小刀嚇了一跳,差點栽進池塘,被祁昱一把拉住:世子!你怎么悄沒聲的!

    祁昱松開手:陛下已經(jīng)答應(yīng)徹查趙家。

    太好了!顏小刀跳起來,那我的匪類罪名...

    洗清了。祁昱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盒子,給你。

    顏小刀接過盒子,疑惑地打開——里面是一把純金的小刀掛墜,精巧絕倫。

    這...

    明日是你生辰。祁昱輕描淡寫地說,隨手買的。

    顏小刀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祁昱不答,轉(zhuǎn)身往書房走:跟上,今日教你《論語》第二章。

    顏小刀捧著金刀掛墜,心頭涌起一股暖流。她小跑著追上祁昱:世子殿下,謝謝你!

    祁昱腳步不停,耳尖卻微微泛紅:...聒噪。

    ————

    顏小刀從沒想過,自己的二十四歲生日會這樣度過。

    清晨,祁昱送了她金刀掛墜;中午,王妃派人送來一套嶄新的衣裙;下午,慈幼堂的周婆婆托人帶來孩子們親手做的平安符;而現(xiàn)在,祁昱竟然說要帶她出府慶祝。

    去哪兒啊顏小刀換上王妃送的新衣,別扭地扯著裙擺。

    祁昱神秘地搖頭:到了就知道。

    馬車穿過繁華的街市,最終停在一座雅致的茶樓前。顏小刀跟著祁昱上了二樓雅間,推開門,里面已經(jīng)坐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見到她立刻站了起來,眼眶通紅。

    阿姐...少年聲音顫抖。

    顏小刀如遭雷擊,呆立原地。這個劍眉星目的少年,竟與她記憶中的弟弟有七分相似!

    小...小豆子她不敢置信地輕喚。

    少年沖過來抱住她:阿姐!我好想你!

    顏小刀顫抖著手撫摸弟弟的臉,淚水模糊了視線。十年前那場大火后,她與弟弟失散,以為他早已不在人世。沒想到...

    她轉(zhuǎn)向祁昱,聲音哽咽:你...你找到他的

    祁昱點頭:三個月前就查到了,一直等到今天。他頓了頓,你們聊,我在外面等。

    門輕輕關(guān)上,顏小刀再也控制不住,抱著弟弟嚎啕大哭。

    原來當年小豆子被一位路過的大夫救走,收為學(xué)徒,如今已是仁心藥鋪的得力幫手。這些年來,他也一直在尋找姐姐的下落。

    那位祁世子,小豆子擦著眼淚說,三個月前就來藥鋪打聽你。后來他每隔十天就派人來問我的近況,還暗中資助我學(xué)醫(yī)...

    顏小刀心頭一熱。原來祁昱早就在默默關(guān)注她關(guān)心的人。

    一個時辰后,顏小刀紅著眼睛走出雅間。祁昱靠在走廊窗邊,夕陽為他鍍上一層金邊。聽到腳步聲,他轉(zhuǎn)過身,難得沒有出言嘲諷她的哭相。

    謝謝。顏小刀輕聲說,嗓子還啞著,這是我收到過最好的禮物。

    祁昱伸手,輕輕擦去她臉上未干的淚痕:你弟弟很好,將來會是個好大夫。

    顏小刀突然撲進他懷里,緊緊抱住他的腰。祁昱渾身僵硬,雙手懸在半空,不知該往哪放。

    我太高興了...顏小刀把臉埋在他胸前,謝謝你,祁昱。

    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祁昱深吸一口氣,終于慢慢放下手,輕輕環(huán)住她的肩膀。

    回府的馬車上,顏小刀一直攥著弟弟給她的平安符,嘴角噙著笑。祁昱罕見地沒有看書,而是靜靜看著她。

    世子殿下,顏小刀突然問,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祁昱移開視線:你是我的藥引,自然要善待。

    只是這樣

    不然呢祁昱反問,卻不敢看她眼睛。

    顏小刀撇嘴,不再追問。馬車內(nèi)陷入沉默,但并非尷尬,而是一種微妙的、充滿期待的靜默。

    回到祁王府,兩人剛下馬車,張誠就急匆匆迎上來:世子,宮里來人了!陛下急召您入宮!

    祁昱皺眉:何事

    張誠壓低聲音:二皇子向陛下進言,說您勾結(jié)市井勢力,意圖不軌。陛下...陛下震怒。

    顏小刀心頭一緊。二皇子是趙文斌的表兄,這次發(fā)難,明顯是為趙家報仇。

    祁昱卻異常平靜:備轎。

    我也去!顏小刀拉住他的袖子。

    不行。祁昱斷然拒絕,宮中險惡,你...

    我能幫上忙!顏小刀堅持,再說了,二皇子說的市井勢力不就是我嗎我有權(quán)為自己辯解!

    祁昱看著她堅定的眼神,最終嘆了口氣:...換身得體的衣裳。

    顏小刀歡呼一聲,飛奔回房。祁昱望著她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張誠低聲道:世子,此去兇險...

    我知道。祁昱握緊腰間的玉佩,但有些事,必須面對。

    他抬頭看向漸暗的天空,心中明白:今晚過后,他與顏小刀的關(guān)系,將再也無法回到從前那種簡單的藥引關(guān)系了。

    第7章

    皇宮驚變

    顏小刀在祁王府大門前來回踱步,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小刀。祁昱入宮已經(jīng)三個時辰,音訊全無。張誠派去打探的人回來說,宮門已經(jīng)下鑰,世子被留在了內(nèi)廷。

    這不正常。張誠臉色陰沉,世子從未被留宮過夜。

    顏小刀咬了咬下唇:我去看看。

    你張誠瞪大眼睛,皇宮戒備森嚴,你怎么進去

    自有辦法。顏小刀轉(zhuǎn)身回房,換上一身利落的短打,將金刀掛墜貼身藏好,告訴王妃,別擔心。

    張誠還想阻攔,顏小刀已經(jīng)翻身上了墻頭:我那些年翻墻越戶的本事可不是白練的!

    月色如水,顏小刀像只靈巧的貓兒,在京城屋脊間穿梭。西市的混混們都知道幾條通往皇城外圍的隱秘路徑,那是前朝盜匪留下的財路。雖然內(nèi)宮墻高溝深,但對從小在街頭摸爬滾打的顏小刀來說,并非不可逾越。

    一個時辰后,她蹲在內(nèi)宮一處偏殿的飛檐上,觀察著下面的巡邏衛(wèi)兵。衛(wèi)兵每半刻鐘經(jīng)過一次,中間有足夠的時間溜進內(nèi)院。

    祁昱會在哪兒呢...她喃喃自語。

    正發(fā)愁間,兩個宮女提著燈籠從下面經(jīng)過。

    ...祁世子真可憐,病成那樣還被二皇子逼著下棋。

    噓,小聲點!聽說陛下都驚動了,派了御醫(yī)去看,可那癥狀古怪得很...

    顏小刀心頭一緊,順著柱子滑下,悄無聲息地跟在宮女身后。穿過幾重院落,前方出現(xiàn)一座燈火通明的殿宇,門外站著數(shù)名侍衛(wèi)。

    她繞到殿后,攀上一棵古松,透過窗欞向內(nèi)望去——

    祁昱跪坐在一張棋桌前,面色慘白如紙,額頭布滿冷汗,右手死死攥著一枚棋子,指節(jié)發(fā)白。對面坐著一位華服男子,約莫三十歲,面容與皇帝有幾分相似,想必就是二皇子。更令人心驚的是,祁昱的左臂衣袖已經(jīng)被鮮血浸透,地上丟著一把帶血的匕首。

    祁表弟,該你落子了。二皇子笑容溫和,眼神卻冰冷,還是說,病又發(fā)作了

    祁昱嘴唇顫抖,聲音卻出奇地平靜:殿下...好算計。那杯茶...

    只是普通的大紅袍罷了。二皇子輕笑,怎么,祁表弟喝不慣

    顏小刀看得怒火中燒。她認得祁昱那副模樣——病癥發(fā)作到極點的征兆。二皇子明顯在故意刺激他!

    她正思索對策,忽聽身后一聲低喝:什么人!

    顏小刀心頭一跳,險些從樹上跌落。回頭一看,是個年輕侍衛(wèi),正舉著長槍對準她。

    電光火石間,她縱身一躍,輕巧地落在院墻上,然后故意弄出響聲,引著侍衛(wèi)往反方向追去。繞了幾圈后,她甩開追兵,又回到那座殿宇附近,發(fā)現(xiàn)祁昱已經(jīng)被移到了一間偏室,門外只有一名守衛(wèi)。

    顏小刀摸出隨身攜帶的蒙汗藥——西市混混們的常備品——涂在一枚銅錢上,然后故意將銅錢丟到守衛(wèi)腳邊。守衛(wèi)彎腰去撿,頓時中了招,晃了兩下便軟倒在地。

    她溜進室內(nèi),眼前的景象讓她心如刀絞——祁昱蜷縮在榻上,雙臂布滿刀痕,嘴角還有血跡,顯然經(jīng)歷了一番劇烈發(fā)作。

    祁昱!她撲到榻前,輕聲呼喚。

    祁昱微微睜開眼,目光渙散:...幻覺

    是我!顏小刀握住他的手,你怎么成這樣了

    祁昱的手指冰涼,卻緊緊回握,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茶里有...誘發(fā)癥狀的...

    顏小刀立刻明白過來。二皇子不知從哪得知祁昱的病癥特點,特意準備了能誘發(fā)他發(fā)作的藥物!

    她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袋:幸好我?guī)Я诉@個。

    布袋里是她平日收集的各種草藥,其中幾味能緩解心神不寧。她將草藥揉碎,塞進祁昱口中:嚼碎咽下,會好些。

    祁昱順從地照做。片刻后,他的呼吸平穩(wěn)了些,眼神也漸漸聚焦。

    你怎么進來的他虛弱地問。

    翻墻唄。顏小刀故作輕松,西市小混混的基本功。

    祁昱想笑,卻引發(fā)一陣咳嗽。顏小刀連忙為他拍背,卻聽門外傳來腳步聲。

    快躲起來!祁昱急道。

    顏小刀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唯一的藏身處就是床底。她剛鉆進去,門就被推開了。

    陛下駕到!

    透過床�?p隙,顏小刀看到一雙明黃色龍靴踏入室內(nèi),后面跟著二皇子和幾名御醫(yī)。

    祁愛卿如何了皇帝的聲音透著疲憊。

    御醫(yī)跪地回稟:陛下,祁世子癥狀古怪,臣等...束手無策。

    皇帝走近床榻,顏小刀能清晰地看到他臉上的震驚——祁昱此刻的模樣確實駭人,蒼白的臉上布滿冷汗,衣衫被血和汗浸透,眼中布滿血絲。

    昱兒,皇帝竟用了如此親昵的稱呼,你這是...

    祁昱強撐著要起身行禮,被皇帝按�。翰槐囟喽Y。御醫(yī)說你這病已非一日,為何不早說

    二皇子在一旁插話:父皇,祁表弟這病發(fā)作得蹊蹺,怕是...

    你閉嘴。皇帝罕見地厲聲道,朕還沒問你那杯茶里加了什么!

    二皇子面色一變,低頭不語。

    就在這時,祁昱突然劇烈顫抖起來,雙手抱頭,發(fā)出痛苦的呻吟。御醫(yī)們慌忙上前,卻無計可施。

    床下的顏小刀心急如焚。她知道祁昱需要她,可現(xiàn)在現(xiàn)身就是死罪!

    情急之下,她輕輕伸出手,從床�?p隙中握住祁昱的腳踝。

    奇跡般地,祁昱的顫抖減輕了。他驚訝地看向床下,對上顏小刀堅定的眼神。

    陛下,祁昱突然說,臣有一不情之請...

    皇帝揮手:講。

    臣發(fā)病時...唯有特定藥引能緩解。祁昱謹慎地選擇措辭,可否允她入宮

    她皇帝挑眉,就是你府上那個街溜子姑娘

    二皇子立刻反對:父皇!市井賤民怎能入宮況且那女子來歷不明...

    皇帝沉思片刻,突然問:她現(xiàn)在在哪

    祁昱和顏小刀同時心頭一跳。

    臣不知。祁昱鎮(zhèn)定地回答。

    皇帝意味深長地看了床下一眼,突然對二皇子說:你先退下。朕有話單獨與祁愛卿說。

    待眾人退去,皇帝竟在床沿坐下:出來吧,床底下那位。

    顏小刀渾身僵硬,但知道躲不過,只好灰頭土臉地爬出來,跪伏在地:民女顏小刀,參見陛下。

    抬起頭來。

    顏小刀慢慢抬頭,第一次直面這位天下至尊�;实奂s莫五十歲,面容威嚴,眼神卻透著疲憊和某種...奇怪的期待

    你就是昱兒的藥引皇帝打量著她,有何特別之處

    顏小刀老實回答:民女不知。只是世子發(fā)病時,我在身邊會好些。

    皇帝看向祁昱,發(fā)現(xiàn)他的氣色確實比剛才好了許多,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你冒險入宮,可知是死罪

    顏小刀咬牙:民女甘愿受罰,只求陛下允許我照顧世子。

    皇帝沒有立即回應(yīng),而是轉(zhuǎn)向祁昱:昱兒,你可知二皇子為何針對你

    祁昱虛弱但清晰地回答:因為臣查到了趙家與北境敵國私通的證據(jù)。

    皇帝長嘆一聲:朕早該想到...這些年苦了你了。他站起身,顏小刀留下照顧祁愛卿。今夜之事,不得外傳。

    顏小刀和祁昱同時松了一口氣�;实圩叩介T口,又回頭道:昱兒,你母親...若知道你找到了藥引,定會欣慰。

    這句話讓祁昱渾身一震。待皇帝離開,他才喃喃道:陛下怎么會...

    顏小刀扶他躺好:別想那么多,先養(yǎng)病。

    祁昱卻抓住她的手腕:你不該來的...太危險了。

    我不來,你怎么辦顏小刀擰了濕毛巾為他擦臉,再說了,我顏小刀最不怕的就是危險。

    祁昱注視著她專注的側(cè)臉,眼中情緒翻涌。突然,他輕聲道:我父親...是前太子。

    顏小刀手一抖,毛巾掉在床上:什么

    二十年前,太子府一場大火,父親身亡,母親帶著我逃出,隱姓埋名。祁昱平靜地說出驚天秘密,后來陛下找到我們,將我過繼給無子的祁王,母親則入了祁王府。

    顏小刀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難怪皇帝對祁昱如此特別,難怪二皇子要除掉他...

    所以你的病...

    從那場大火開始。祁昱閉上眼,每當月圓之夜,就會夢見那天的情景...火焰,慘叫,母親將我推入井中...

    顏小刀心疼地握住他的手:別說了。

    祁昱卻繼續(xù)道:三年前,母親去世那天,癥狀突然加重...御醫(yī)束手無策,直到...

    直到你遇見我。顏小刀接上他的話,為什么是我

    祁昱搖頭:我不知道。但第一次在西市見到你,血玉就有反應(yīng)...靠近你時,我的頭痛會減輕。

    顏小刀想起那個火焰形的胎記:難道是因為...

    突然,外面?zhèn)鱽硪魂囆鷩W。顏小刀警覺地起身,從窗縫望去——幾個黑影正在院中穿梭,手中寒光閃爍。

    刺客!她低呼一聲,迅速扶起祁昱,我們得離開這里!

    祁昱勉強站起身,卻虛弱得幾乎走不動。顏小刀一咬牙,半扶半抱地帶著他溜出后門,鉆入花園暗處。

    月光被云層遮蔽,花園里漆黑一片。兩人跌跌撞撞地穿行在假山之間,身后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那邊有個亭子...祁昱氣若游絲地指向湖邊。

    顏小刀扶著他躲進亭子后的灌木叢,兩人緊緊貼在一起,屏住呼吸。追兵的火把光芒已經(jīng)能照到亭柱。

    分頭找!一個粗獷的聲音命令道,主子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顏小刀能感覺到祁昱的身體越來越冷,呼吸也越來越弱。情急之下,她將他摟入懷中,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

    堅持住...她在他耳邊輕語,千萬別睡...

    祁昱的頭靠在她肩上,嘴唇無意間擦過她的頸側(cè)。顏小刀渾身一顫,卻將他摟得更緊。

    追兵的腳步聲近在咫尺,火把的光芒已經(jīng)照到他們藏身的灌木。顏小刀屏住呼吸,另一只手摸向腰間的小刀——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遠處突然響起一聲呼哨,接著是整齊的腳步聲。

    御林軍來了!追兵們慌亂地低呼,迅速撤離。

    顏小刀長舒一口氣,正要起身,卻對上祁昱近在咫尺的眼睛。月光穿透云層,照亮他蒼白的臉龐和那顆淚痣,眼中是她從未見過的柔軟。

    不知是誰先動的,兩人的唇在生死一線的緊張與劫后余生的喜悅中,輕輕相觸。

    這個吻短暫如蜻蜓點水,卻讓兩人都如遭雷擊。顏小刀率先退開,臉頰滾燙:我...我們該回去了...

    祁昱沒有反對,只是在她扶他起身時,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回到安全處后,御醫(yī)們?yōu)槠铌旁\治,確認他已無大礙。皇帝派來心腹太監(jiān)傳話:二皇子已被軟禁,祁昱可安心養(yǎng)病。

    夜深人靜,顏小刀守在祁昱榻前,回想著那個意外的吻,心跳如鼓。她偷偷看向熟睡的祁昱,發(fā)現(xiàn)即使在睡夢中,他的手仍緊緊攥著她的衣角,仿佛怕她離開。

    真是...拿你沒辦法。顏小刀輕聲嘆息,卻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清輝灑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如同無聲的祝福。

    第8章

    生死相依

    黎明前的祁王府籠罩在一片死寂中。

    張誠焦急地在世子寢殿外踱步,里面?zhèn)鱽泶善魉榱训穆曇艉推铌磐纯嗟乃缓稹Ht(yī)站在一旁,面色灰敗。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張誠抓住最年長的御醫(yī)。

    老御醫(yī)搖頭:世子爺這病已入膏肓,如今又受了刺激,只怕...

    話音未落,寢殿門被猛地撞開。祁昱披頭散發(fā)地沖出來,雙眼赤紅,左臂鮮血淋漓,哪里還有平日矜貴世子的模樣

    顏小刀呢他抓住張誠的肩膀,指甲幾乎嵌入肉里,她在哪

    張誠忍痛回答:世子,顏姑娘按您的吩咐去收集證據(jù)了...

    胡說!祁昱厲聲打斷,她明明就在...就在...他的目光渙散起來,轉(zhuǎn)向空無一人的回廊,我剛剛還看見她了...

    張誠心頭一酸。世子這是出現(xiàn)幻覺了。

    三天前,顏小刀奉祁昱之命重返西市,聯(lián)絡(luò)舊部收集二皇子勾結(jié)外敵的證據(jù)。臨行前,祁昱將自己的貼身玉佩交給她作為信物,承諾三日內(nèi)必接她回府。誰知次日祁昱就突發(fā)高燒,病癥急劇惡化,如今已神志不清。

    世子,外面涼,我們回去吧。張誠小心翼翼地攙扶祁昱。

    祁昱卻突然甩開他,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小刀!我看見你了!別躲!

    他對著庭院中的一株梅樹說話,仿佛那里真站著個人。張誠不忍再看,示意侍衛(wèi)們悄悄圍上去。

    你為什么不說話祁昱的聲音突然柔和下來,伸手撫摸并不存在的臉龐,生我氣了因為我讓你走

    一陣寒風吹過,梅花簌簌落下。祁昱接住一片花瓣,眼神迷離:你看,像不像那天在宮里...你也這樣紅著臉...

    張誠趁機上前,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世子:殿下,顏姑娘很快就回來了,您先回房休息...

    不!祁昱突然暴怒,一把推開張誠,你們都想分開我們!因為她出身市井因為她不是貴女他轉(zhuǎn)向虛空,聲音又溫柔下來,小刀,別怕,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話音未落,他猛地咳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向前栽去。張誠和侍衛(wèi)們慌忙接住,將他抬回寢殿。

    老御醫(yī)把脈后,面色更加凝重:世子爺氣血逆亂,五臟俱損,若再這樣下去...

    顏姑娘什么時候能回來張誠急問一旁的心腹。

    心腹搖頭:西市傳來消息,二皇子的人正在追殺她,暫時聯(lián)系不上。

    張誠望向窗外漸亮的天色,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若顏小刀有個三長兩短,世子怕是也...

    ————

    與此同時,西市一處廢棄倉庫內(nèi)。

    顏小刀蜷縮在角落,咬著布條給自己包扎腰間的傷口。鮮血已經(jīng)浸透了她半邊衣裳,但她顧不上疼痛,全神貫注地翻看著剛從二皇子心腹那里偷來的賬本。

    果然...她輕呼一聲,手指停在一頁記錄上,二皇子不僅勾結(jié)北境,還參與了當年的太子府縱火案!

    賬本上清楚地記錄著二十年前一筆巨額支出,用途是處理太子府事宜,署名正是當時還年輕的二皇子。

    得趕緊把這個交給祁昱...顏小刀試圖站起來,卻因失血過多而跌坐回去。

    倉庫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喊叫聲:搜那邊!那丫頭跑不遠!

    顏小刀屏住呼吸,摸出腰間的小刀。自從三天前回到西市,她就一直在躲避二皇子殘余勢力的追殺。雖然成功聯(lián)絡(luò)上了舊部,也拿到了關(guān)鍵證據(jù),但付出的代價不小——兩處刀傷,一處箭傷,還有數(shù)不清的擦傷。

    腳步聲漸漸遠去,顏小刀松了口氣,從貼身處取出祁昱的玉佩。溫潤的玉石上刻著一個昱字,邊緣已經(jīng)有些磨損,顯然常年被主人摩挲。

    堅持住啊,祁昱...她輕聲說,眼前浮現(xiàn)出世子蒼白的臉龐,我馬上就回來...

    想起臨別前祁昱反常的叮囑——若三日內(nèi)我不派人來接,你就永遠別回祁王府——顏小刀心頭涌上一陣不安。以祁昱的性格,絕不會輕易放她走,除非...

    除非他預(yù)感到自己有危險,不想連累她。

    傻子...顏小刀擦去不自覺流下的眼淚,你以為這樣就能甩掉我

    她強撐著站起來,將賬本和幾封密信小心包好,藏入貼身的暗袋。倉庫外天色已大亮,是時候冒險突圍了。

    推開破舊的木門,顏小刀警惕地觀察四周。清晨的西市已經(jīng)開始熱鬧起來,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她壓低斗笠,混入人群,朝與舊部約定的地點走去。

    轉(zhuǎn)過一個街角,前方突然出現(xiàn)幾個彪形大漢,正是二皇子的人!顏小刀迅速轉(zhuǎn)身,卻發(fā)現(xiàn)退路也被堵住了。

    顏小刀,領(lǐng)頭的大漢冷笑,把東西交出來,給你個痛快。

    顏小刀摸向腰間的小刀,咧嘴一笑:想要自己來拿!

    大漢一揮手,七八個打手同時撲上來。顏小刀雖然負傷,但身手依舊敏捷。她像條游魚般在人群中穿梭,三把小刀舞得密不透風,轉(zhuǎn)眼就放倒了三人。

    但寡不敵眾,加上傷勢影響,她很快落入下風。一個壯漢從背后偷襲,重重一拳打在她傷口上。顏小刀痛呼一聲,跪倒在地。

    賤人!壯漢揪住她的頭發(fā),敢跟二皇子作對

    顏小刀呸了一口血沫在他臉上:二皇子算什么東西!等祁世子把證據(jù)呈給皇上...

    哈!壯漢獰笑,你還不知道你那寶貝世子已經(jīng)快死了!御醫(yī)都說沒救了!

    顏小刀如遭雷擊:你胡說!

    愛信不信。壯漢抽出匕首,送你上路后,我們再去祁王府補一刀...

    匕首高高舉起,顏小刀絕望地閉上眼睛——

    嗖!一支羽箭破空而來,正中壯漢咽喉!他瞪大眼睛,轟然倒地。

    小刀姐!熟悉的聲音傳來。顏小刀抬頭,看見她的小弟們從四面八方涌來,為首的正是當初報信的小乞丐阿毛。

    阿毛!顏小刀又驚又喜。

    阿毛扶起她,憤憤地說:這些天殺的敢動小刀姐!兄弟們,上!

    一場混戰(zhàn)后,二皇子的人死的死逃的逃。顏小刀顧不得傷勢,抓住阿毛的手:祁世子怎么樣了真的病危了嗎

    阿毛點頭:今早祁王府派人來西市找大夫,說世子爺已經(jīng)...已經(jīng)認不得人了,只一直叫著你的名字。

    顏小刀心如刀絞,立刻翻身上馬:我得馬上回去!

    可是小刀姐,你的傷...

    死不了!顏小刀一甩馬鞭,告訴兄弟們,按計劃行事!

    馬兒如離弦之箭沖了出去。顏小刀伏在馬背上,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祁昱,等我!

    ————

    祁王府內(nèi),氣氛凝重如鐵。

    祁王妃坐在兒子床前,淚流滿面。祁昱已經(jīng)陷入昏迷,卻仍不時掙扎著呼喚顏小刀的名字。御醫(yī)們束手無策,連國師都搖頭嘆息。

    王妃娘娘,張誠紅著眼眶建議,不如派人去尋顏姑娘...

    那個街溜子王妃厲聲打斷,若不是她,昱兒怎會變成這樣!

    張誠欲言又止。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騷動,接著是侍衛(wèi)的呵斥聲和熟悉的清脆嗓音。

    讓我進去!我有辦法救世子!

    王妃猛地站起:是她

    門被推開,渾身是血的顏小刀沖了進來。她的衣服破爛不堪,臉上布滿傷痕,但眼神卻異常明亮。

    王妃娘娘,她跪下行禮,請允許我試試。

    王妃看著這個狼狽不堪的姑娘,又看看奄奄一息的兒子,終于點了點頭。

    顏小刀撲到床前,握住祁昱滾燙的手:祁昱,我回來了!你看看我!

    祁昱毫無反應(yīng),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顏小刀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在祁昱的唇上,然后俯身在他耳邊輕聲哼起一首古老的童謠。

    這是她小時候哄弟弟睡覺時唱的,后來發(fā)現(xiàn)對祁昱的病癥也有奇效。

    奇跡般地,祁昱的眉頭舒展了些,呼吸也變得平穩(wěn)。顏小刀繼續(xù)哼唱著,同時輕輕撫摸他的臉龐。

    祁昱,她哽咽著說,我找到證據(jù)了...二皇子參與了太子府縱火案...你父親的事...可以昭雪了...

    一滴淚落在祁昱臉上。他睫毛顫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小刀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

    顏小刀喜極而泣:是我!我在這兒!

    祁昱的目光漸漸聚焦,看清了她滿身的傷痕,眼中頓時涌上心疼與憤怒:誰...傷的...你...

    沒事,都過去了。顏小刀擦去眼淚,你看,我拿到證據(jù)了!

    她掏出那個染血的包裹,卻因失血過多而眼前一黑,栽倒在祁昱身上。

    御醫(yī)!祁昱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抱住她,聲音嘶啞,快救她!

    王妃看著這一幕,終于明白了兒子對這個姑娘的感情。她轉(zhuǎn)身對張誠說:去請最好的外傷大夫,用最好的藥。

    張誠領(lǐng)命而去。王妃走到床前,輕輕撫摸兒子的頭發(fā):昱兒,她會沒事的。

    祁昱緊緊抱著昏迷的顏小刀,淚水無聲滑落:母親...我不能失去她...

    王妃嘆息:娘知道了。

    窗外,夕陽西沉,為相擁的兩人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芒。

    第9章

    情定藥引緣

    顏小刀在疼痛中醒來。

    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紗帳,身下是柔軟如云的錦被。她試圖起身,腰間傷口卻傳來撕裂般的疼痛,讓她忍不住悶哼一聲。

    別動。

    熟悉的聲音從床邊傳來。顏小刀轉(zhuǎn)頭,看到祁昱坐在輪椅上,臉色仍有些蒼白,但眼神已經(jīng)恢復(fù)了清明。他手里端著一碗藥,正用勺子輕輕攪動。

    你...你能坐起來了顏小刀驚訝地問,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

    祁昱將藥碗放在一旁,伸手扶她慢慢坐起:這話該我問你。他的手指輕輕拂過她腰間包扎的白布,御醫(yī)說再偏一寸就傷到內(nèi)臟了。

    顏小刀咧嘴一笑:我命硬著呢。她環(huán)顧四周,這是哪兒

    我的寢殿。祁昱端起藥碗,喝藥。

    藥汁黑如墨汁,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氣味。顏小刀皺起鼻子:能不喝嗎

    不能。

    那你喂我。

    祁昱手一抖,差點打翻藥碗。他抿了抿唇,最終還是舀了一勺藥,小心翼翼地送到她嘴邊。

    顏小刀心滿意足地喝下,苦得整張臉都皺成一團:謀殺親...咳咳,謀殺救命恩人啊!

    祁昱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從袖中取出一塊蜜餞塞進她嘴里:西市劉記的。

    甜味沖淡了苦澀,顏小刀滿足地瞇起眼。陽光透過窗紗照在祁昱臉上,那顆淚痣顯得格外溫柔。她突然想起什么:證據(jù)呢交給皇上了嗎

    祁昱點頭:昨日已經(jīng)呈上。二皇子被削去爵位,關(guān)入宗人府。他頓了頓,趙家滿門流放。

    顏小刀松了口氣,卻又想起一事:那個賬本上提到太子府縱火案...

    陛下已經(jīng)下令重查。祁昱的聲音低沉下來,二十年的冤案,終于要真相大白了。

    顏小刀握住他的手:你父親...會瞑目的。

    祁昱反握住她的手,力道有些大:為什么冒險他聲音微顫,若你有個三長兩短...

    因為你值得。顏小刀直視他的眼睛,就像你為我擋下那杯毒茶一樣。

    兩人相視無言,空氣中仿佛有電流竄動。祁昱慢慢傾身向前,顏小刀不自覺地閉上眼睛——

    世子!張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陛下駕到!

    顏小刀嚇得差點從床上跳起來,被祁昱按回被窩:別動,傷口會裂。

    門被推開,皇帝一身便服走了進來,身后只跟著一個老太監(jiān)。顏小刀掙扎著要下跪,被皇帝揮手制止:免禮,躺著吧。

    皇帝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看來朕來得不是時候

    祁昱耳根泛紅:陛下說笑了。

    皇帝笑了笑,轉(zhuǎn)向顏小刀:丫頭,傷如何了

    顏小刀受寵若驚:回陛下,好多了。

    朕今日來,是有兩件事�;实蹚睦咸O(jiān)手中接過一個錦盒,第一,是給你這個。

    錦盒打開,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金印和一卷詔書。顏小刀識字不多,只認得開頭封顏小刀為...幾個字。

    陛下封你為安寧郡主。祁昱輕聲解釋,表彰你揭發(fā)二皇子陰謀的功勞。

    顏小刀瞪大眼睛:我郡主

    皇帝含笑點頭:第二件事,他看向祁昱,朕決定恢復(fù)你的真實身份——太子遺孤,蕭昱。

    房間內(nèi)一片寂靜。顏小刀驚訝地看向祁昱,發(fā)現(xiàn)他面色蒼白如紙,雙手緊握成拳。

    陛下,祁昱終于開口,聲音嘶啞,臣...懇請保留祁姓。

    皇帝挑眉:為何

    祁家養(yǎng)我育我,恩重如山。祁昱直視皇帝,且臣已習慣做祁昱,不想...引起朝堂動蕩。

    皇帝沉思良久,終于點頭:準了。不過,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顏小刀一眼,安寧郡主的封號不變,你二人婚事,朕也準了。

    顏小刀差點咬到舌頭:婚...婚事

    皇帝大笑:怎么,丫頭不愿意

    我愿意!顏小刀脫口而出,隨即羞得滿臉通紅。

    祁昱的耳尖也紅得滴血,但嘴角卻不受控制地上揚。

    皇帝起身準備離開,臨走時拍了拍祁昱的肩膀:三日后大朝,帶上你查到的所有證據(jù)。他壓低聲音,是時候為你父親討回公道了。

    待皇帝離開,顏小刀才長舒一口氣:我剛才是不是在做夢我真的被封為郡主了

    祁昱握住她的手:不僅如此,他從懷中取出一塊熟悉的血玉,陛下還賜了這座玉,說...物歸原主。

    顏小刀接過血玉,驚訝地發(fā)現(xiàn)它觸手生溫,竟與她頸后的胎記有幾分相似的花紋。

    祁昱,她突然想起一事,二皇子為什么要害你父親

    祁昱眼神一暗:皇位之爭。我父親是嫡長子,二皇子是次子。他輕撫血玉,這塊玉是太子信物,當年父親拼死將它送出火場...

    顏小刀心頭一震:所以你的病...

    是那場大火留下的創(chuàng)傷。祁昱點頭,每當月圓之夜,就會夢見當時的場景...

    顏小刀心疼地抱住他:以后有我陪著你,不會再做噩夢了。

    祁昱將下巴擱在她發(fā)頂,輕聲道:嗯。

    ————

    三個月后,祁王府張燈結(jié)彩,喜氣洋洋。

    顏小刀穿著繁復(fù)的嫁衣,頭戴鳳冠,在嬤嬤的攙下一步步走向正廳。她腰間別著祁昱送她的金刀掛墜,頸后胎記被特意露出來,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紅。

    祁昱一身大紅喜服,站在廳中等她。他從未如此精神煥發(fā),眼中滿是溫柔笑意,那顆淚痣在紅袍映襯下格外明顯。

    皇帝親自做主婚人,文武百官都來賀喜。曾經(jīng)嘲笑顏小刀出身的貴女們,如今只能羨慕地看著她成為郡主,嫁給京城最出色的青年才俊。

    一拜天地!

    顏小刀和祁昱同時跪下,對著廳外的藍天深深一拜。

    二拜高堂!

    祁王妃擦著眼淚,接受了新人的跪拜。

    夫妻對拜!

    顏小刀和祁昱相對而立,在眾人的祝福聲中緩緩拜下。起身時,祁昱突然解下腰間玉佩,系在顏小刀腰間。

    現(xiàn)在你永遠是我的藥引了。他在她耳邊輕聲道。

    顏小刀紅著臉,從袖中掏出一把嶄新的小刀遞給他:那你也是我的了。

    賓客們哄堂大笑,喜氣盈門。

    婚宴持續(xù)到深夜。當最后一位客人離開,祁昱終于能牽著顏小刀回到新房。紅燭高照,喜被上灑滿了紅棗、花生、桂圓和蓮子,寓意早生貴子。

    顏小刀累得直接倒在床上:成親比打架還累!

    祁昱坐在床邊,輕輕為她取下鳳冠:后悔了

    才不。顏小刀翻身抱住他的腰,就是餓了...

    祁昱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掏出一個油紙包:猜到你餓,從廚房拿的。

    顏小刀歡呼一聲,打開油紙包,里面是她最愛吃的烤雞腿。她狼吞虎咽地吃起來,油漬沾了滿手。

    祁昱笑著搖頭,取出手帕為她擦手:慢點,沒人跟你搶。

    顏小刀突然停下,認真地看著他:祁昱,你說為什么只有我能緩解你的病

    祁昱沉思片刻:國師說,可能是因為你身上的生命力...或者,他輕觸她頸后的胎記,這個。

    顏小刀好奇地問:這胎記有什么特別的

    很像火焰,也像...祁昱猶豫了一下,一種傳說中的神獸麒麟。

    顏小刀咧嘴一笑:那不就是劉婆子說的火麒麟命嗎看來她沒騙我!

    祁昱無奈地搖頭,俯身吻住她油乎乎的嘴唇:睡覺吧,我的小麒麟。

    ————

    一年后,京城最繁華的街市上,一家名為刀昱軒的茶樓開張了。

    茶樓老板是個活潑愛笑的小婦人,經(jīng)常親自招呼客人,腰間別著三把小刀和一塊價值連城的血玉。她的夫君是個俊美的貴公子,雖然面色仍有些蒼白,但精神很好,常在二樓雅間會客。

    茶樓的點心獨具特色,生意興隆。但很少有人知道,這里還是京城消息最靈通的地方——老板娘有整個西市的小混混當眼線,老板則掌握著朝堂動向。

    這日午后,顏小刀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在柜臺后算賬。祁昱從樓上下來,皺眉奪過她手中的算盤:又不好好休息。

    顏小刀撇嘴:才四個月,不礙事。她突然想起什么,對了,慈幼堂的小桃花來信了,說她的肺疾好多了,還想來茶樓幫忙呢。

    祁昱為她攏了攏散落的鬢發(fā):想來就來,正好幫你分擔。

    顏小刀笑著靠在他肩上:祁昱,你說我們的孩子會像誰

    像你最好。祁昱輕撫她的肚子,活潑健康。

    那要是遺傳了你的病...

    不會的。祁昱肯定地說,國師說了,我的病已經(jīng)痊愈,再不會發(fā)作。

    顏小刀仰頭看他:真的

    祁昱低頭在她唇上輕啄一下:真的。因為我有最好的藥引。

    窗外陽光正好,照在兩人交握的手上,也照在柜臺后掛著的那把金刀掛墜上,熠熠生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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