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01床總在凌晨三點傳來啜泣聲。

    新來的護士不知道，去年有對夫妻在這里互扇耳光，孕婦撞到床頭柜大出血。

    現(xiàn)在我撫著平坦的小腹躺在同個位置，聽著門外丈夫低聲哀求：媽，這次真不是小柔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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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凌晨三點的監(jiān)護儀》

    監(jiān)護儀的電子音在黑暗里格外刺耳，我數(shù)著輸液管里墜落的藥滴，它們像極了上周B超屏幕上那個停止跳動的孕囊。101床的金屬欄桿反著冷光，上面有幾道新鮮的刮痕，像是有人用指甲狠狠摳過。

    體溫正常。護士小林記錄數(shù)據(jù)時，圓珠筆在既往流產(chǎn)史那欄停頓了幾秒。我假裝沒看見她偷瞄我左手腕的疤痕——那是半年前第一次流產(chǎn)后在浴室劃的。

    走廊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接著是陳昊壓低的哀求：媽，這次真不是小柔的錯...婆婆的回應(yīng)被推車聲碾碎，但那個離字像針一樣扎進耳膜。門開時她身上的沉香木味先飄進來，紫檀佛珠擦過我的引流袋。

    凝血功能這么差還敢懷孕婆婆把保溫桶墩在床頭柜上，湯汁濺在那片可疑的褐色污漬上。我盯著柜角與墻面夾縫里反光的東西，趁他們不注意用指甲摳出來——是半片斷裂的孕婦指甲，上面還粘著暗紅色的甲油。

    凌晨三點十七分，我被金屬摩擦聲驚醒。聲音來自床底，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刮擦地板。摸出手機照向聲源時，呼吸瞬間凝固：一支生銹的產(chǎn)科器械正卡在床輪間，刃口還沾著新鮮的組織液。

    小林護士！我按響呼叫鈴，卻聽見門外有腳步聲快速遠離。推門進來的林姐臉色比白大褂還難看，她撿起器械時手指發(fā)抖：這是...宮頸擴張鉗，不該出現(xiàn)在普通病房。

    第二天查房，新來的產(chǎn)科副主任讓整個病房鴉雀無聲。蘇雯的白大褂下擺掃過我的輸液架，聽診器按在腹部時，她無名指的戒痕和我婚戒的棱角完全重合。

    絨毛取樣可以查明流產(chǎn)原因。蘇雯開單子的鋼筆突然漏墨，藍色液體在檢查單上暈染成胎兒的形狀。我抬頭時，發(fā)現(xiàn)她正盯著我鎖骨處的月牙形胎記，眼神像是屠夫在打量待宰的牲畜。

    第二章《被篡改的檢驗單》

    蘇雯留下的檢查單在晨光中顯出蹊蹺。建檔時明明做過全套基因檢測，這張單子卻要求重復(fù)檢查RH陰性血相關(guān)項目。更奇怪的是，我的血型欄被涂改液覆蓋，新填的B型墨跡還沒干透。

    系統(tǒng)里您確實是O型。小林抽血時小聲說，針頭突然歪斜扎出第二針眼。她慌亂按住棉簽，露出腕間青紫的指痕：昨晚上蘇副主任讓我...重輸您的血型數(shù)據(jù)。

    婆婆的安胎藥今天換成了陶罐裝，沸騰的氣泡里浮著可疑的黑色絮狀物。我假裝失手打翻，湯汁在地磚上腐蝕出細密的氣泡。陳昊彎腰收拾時，后頸露出三道新鮮抓痕，和產(chǎn)科器械的鉗齒完美吻合。

    陳昊！我抓住他手腕，他袖口滑落的掛號單上印著男性不育�？啤ｋ姽饣鹗�間，我突然想起上次產(chǎn)檢時，B超醫(yī)生嘀咕過胚胎發(fā)育比停經(jīng)周數(shù)小兩周。

    蘇雯帶著實習(xí)生來查房時，我正盯著手機里車禍前的自拍。照片角落的藥店塑料袋里，露出半盒婆婆代買的葉酸。唐篩結(jié)果要重做。蘇雯突然抽走我手機，指甲在屏幕上刮出刺耳聲響。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銀色器械，正是昨晚出現(xiàn)在床底的那種。

    深夜我偷翻病歷，發(fā)現(xiàn)手術(shù)記錄頁被整頁撕除。夾層里掉出張泛黃的胎兒彩超，影像日期是二十年前，但胎兒后頸的月牙形陰影和我胎記一模一樣。背面鋼筆字寫著：第三個不成功的實驗品。

    第三章《反鎖的搶救室》

    溶血反應(yīng)發(fā)生前三十秒，我正看著輸血袋上的標(biāo)簽發(fā)呆。明黃色標(biāo)簽寫著B型血，但我的腕帶清晰印著O型。

    搞什么！麻醉師扯掉輸血器時，我聽見蘇雯冷靜的聲音：系統(tǒng)故障，患者有自體輸血禁忌史。她手里捏著的正是昨天那張被篡改的檢驗單，條形碼位置貼著我的照片，卻印著別人的名字。

    搶救室的時鐘指向三點，門鎖突然發(fā)出電子鎖定的嗡鳴。心電監(jiān)護的電極片被蘇雯不小心扯落兩個，她俯身時，我聞到她領(lǐng)口傳來的沉香味——和婆婆佛珠上的如出一轍。

    上次車禍時，剎車油管是誰剪斷的她在我耳邊低語，同時往靜脈推注不明藥物。我拼命踢翻身下的污物桶，響動引來了隔壁的護士。門開時我瞥見陳昊站在走廊盡頭，正往護士臺抽屜里塞什么東西。

    轉(zhuǎn)回病房時，床頭柜上多了盒芒果。婆婆削皮的動作像在解剖，水果刀尖挑著果肉遞到我唇邊：補補血。我過敏性休克昏迷前，聽見監(jiān)護儀報警聲里混著婆婆的冷笑：這次抗體滴度夠高了......

    半夜被窒息感驚醒，發(fā)現(xiàn)鼻氧管被人為折彎。我掙扎著拔掉管子，在床墊下摸到個冰涼的金屬物——是支用過的促排卵針劑，生產(chǎn)批號顯示正是我懷孕當(dāng)月生產(chǎn)的。

    小林來換藥時，我拽住她護士服口袋，掉出的轉(zhuǎn)運單上寫著：101床胎盤組織送病理科，加急。但最下方的醫(yī)師簽名欄，蘇雯的名字覆蓋在另一個被涂抹的簽名上，隱約能辨出林字。

    第四章《太平間的標(biāo)本瓶》

    病理科在太平間隔壁。我拖著引流袋站在標(biāo)本室門口時，冷凍柜正發(fā)出詭異的嗡鳴。去年101床死亡孕婦的檔案顯示胎兒遺體已火化，但登記簿上有塊明顯的咖啡漬遮住了接收人簽名。

    找這個林姐突然出現(xiàn)，手里舉著個標(biāo)著醫(yī)療廢物的密封袋。透過半透明薄膜，能看到里面蜷縮的胎兒標(biāo)本后頸有塊深色胎記。她顫抖著指向標(biāo)簽：昨天蘇雯來調(diào)走過二十年前的類似標(biāo)本。

    回到病房時，陳昊正在整理保險單。他慌忙合上的文件夾里，露出高額理賠和意外妊娠終止的加粗條款。婆婆突然推門而入，手里捧著個骨灰盒大小的紫檀木匣。

    給你求的送子符。她掀開匣蓋時，我聞見福爾馬林的氣味。匣底墊著的《佛教日報》上，有則二十年前的新聞：某婦產(chǎn)醫(yī)院新生兒失蹤案告破，配圖是年輕時的婆婆抱著個嬰兒，嬰兒襁褓別著和我同款的月牙形玉墜。

    蘇雯深夜查房時，我假裝熟睡。她從我枕頭下抽走那張偷拍的檢驗單，卻留下張超聲影像。影像角落顯示拍攝于上周，可畫面上跳動的胎心曲線分明屬于活胎——而我流產(chǎn)已經(jīng)十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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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加密的產(chǎn)檢檔案》

    醫(yī)院檔案室的灰塵嗆得我咳嗽，牽動腹部的縫合線陣陣作痛。在已故患者分類里，我翻到了去年101床的記錄：產(chǎn)婦死亡證明寫著羊水栓塞，但尸檢報告頁被撕除。夾層里掉出張新生兒足印紙，上面的月牙形胎記比例和我的一模一樣。

    您不該在這兒。清潔工張姨奪過我手里的檔案，她制服口袋里露出半截銀色器械。我跟著她來到垃圾處理間，看見碎紙機里殘留的紙片上印著實驗組對照字樣。

    婆婆突然出現(xiàn)在走廊拐角，她今天的佛珠換成了血珀，每顆珠子內(nèi)部都封著暗紅色的絮狀物。小柔怎么亂跑呢她掐著我胳膊往病房拖時，我瞥見她手機屏幕亮著蘇雯發(fā)來的消息：胚胎已植入代孕母體。

    陳昊帶來的出院禮物是條紅繩，編織手法和去年死亡孕婦家屬燒的紙人手腳上的完全相同。我借口上廁所躲進隔間，從抽水箱里摸出個防水袋——里面是蘇雯落下的U盤，插口還沾著血漬。

    電腦顯示需要密碼，我下意識輸入自己流產(chǎn)日期。解鎖的文件夾里，排列著二十多個同名視頻：妊娠終止操作記錄。最早的那個視頻日期，正是婆婆當(dāng)年生產(chǎn)的日子。

    第六章《雙胞胎的死亡檔案》

    我躲在醫(yī)院檔案室的角落，手指顫抖地翻著二十年前的接生記錄。

    泛黃的紙張上，一行潦草的字跡格外刺眼：雙胞胎女嬰，活產(chǎn)，A嬰健康，B嬰右手缺指，宣告死亡。

    ——右手缺指。

    我死死盯著這行字，腦海里閃過婆婆那雙總是藏在佛珠下的右手。她的小指缺失半截，傷口平整得像被手術(shù)刀切斷的。

    你在找什么

    身后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我渾身一顫。檔案室管理員站在門口，眼神狐疑地盯著我手里的文件。

    我……想查查家族遺傳病史。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迅速合上檔案。

    她掃了一眼我手上的病歷腕帶，語氣緩和了些：101床的流產(chǎn)后的心理輔導(dǎo)在五樓。

    我點點頭，趁她轉(zhuǎn)身時，迅速用手機拍下了那頁記錄。

    回到病房，陳昊正坐在床邊削蘋果，刀鋒在果皮上劃出流暢的弧線。

    媽說晚上給你燉湯。他頭也不抬地說道。

    我沒應(yīng)聲，只是盯著他的手——指節(jié)修長，腕表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那塊表，我見過。

    在婆婆的舊相冊里，二十年前的婚禮照片上，新郎戴的就是同一款。

    陳昊。我忽然開口，你爸……是怎么去世的

    刀鋒一頓，蘋果皮斷了。

    車禍。他語氣平靜，卻把水果刀握得更緊，我十歲那年。

    我盯著他的眼睛，試圖從里面找出破綻，但他只是低頭繼續(xù)削蘋果，仿佛這個話題無關(guān)緊要。

    深夜，我偷偷翻出手機里的照片，放大B嬰宣告死亡那行字。

    ——宣告死亡，不代表真的死了。

    如果婆婆就是那個死亡的B嬰，那活下來的A嬰是誰

    我猛然想起蘇雯看我的眼神，那種近乎病態(tài)的審視，仿佛在透過我盯著另一個人。

    ……

    凌晨三點，病房門被輕輕推開。

    我假裝熟睡，瞇著眼看向門口——婆婆悄無聲息地走進來，手里捧著一個紫檀木盒。

    她停在床邊，緩緩掀開盒蓋。

    月光下，盒子里躺著一截干枯的臍帶，旁邊是一撮頭發(fā)——我的頭發(fā)。

    童子歸位……她低聲念著，手指撫過那撮發(fā)絲，嘴角勾起詭異的弧度。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響。

    直到她離開，我才顫抖著摸向枕下——那里藏著我偷拍的檔案照片，以及從陳昊外套里摸到的保險單。

    受益人一欄，赫然寫著婆婆的名字。

    第七章《被抹去的護士證詞》

    護士小林死了。

    自殺。林姐把工作日志塞給我時，聲音壓得極低，但我知道不是。

    日志的最后一頁被撕掉了，邊緣殘留著暗紅色的指印。

    她昨晚值夜班前，說要去查去年的監(jiān)控備份……林姐的眼神飄向走廊盡頭的監(jiān)控室，那里現(xiàn)在站著兩個保安，像是嚴防死守。

    我翻開日志，倒數(shù)第二頁寫著：101床孕婦死亡前清醒指認兇手，但監(jiān)控被刪。清潔工張姨說看見……

    后面的字被血跡暈染，無法辨認。

    張姨呢我攥緊日志，指尖發(fā)冷。

    今早辭職了。林姐苦笑，說是回老家，但連工資都沒結(jié)清。

    我盯著日志上的血跡，忽然想起小林死前塞給我的東西——一枚沾血的U盤。

    回到病房，我插上電腦，里面只有一個音頻文件。

    點開的瞬間，小林顫抖的聲音響起：……他們按住她，用枕頭悶……蘇副主任在配藥，陳太太在念咒……胎兒被取走了，活著取的……

    錄音戛然而止，最后是一聲悶響，像是有人摔倒了。

    我渾身發(fā)冷，手指死死摳住桌沿。

    ——活著取的。

    那些福爾馬林里的胎兒標(biāo)本，那些被調(diào)包的檢驗單，那些詭異的安胎藥……

    一切都有了解釋。

    婆婆要的不是我的命，是我的孩子。

    ……

    傍晚，婆婆帶著一個風(fēng)水師進了病房。

    驅(qū)驅(qū)邪氣。她笑著解釋，眼神卻釘在我的腹部。

    風(fēng)水師手里的羅盤指針瘋狂轉(zhuǎn)動，最后死死指向我的病床。

    陰氣太重。他煞有介事地搖頭，從布袋里掏出一把符紙，貼在床四周。

    我盯著那些符紙，忽然發(fā)現(xiàn)——

    每一張的背面，都印著模糊的醫(yī)院logo，和一行小字：實驗組7號。

    第八章《冷藏柜里的母親》

    郊區(qū)診所的冰柜里，躺著去年101床的孕婦。

    她的腹部被重新縫合，針腳粗糙，像是被人匆忙剖開又縫上。

    我捂住嘴，強忍著反胃的沖動，手指顫抖地翻著旁邊的賬本。

    胚胎組織提取，蘇雯，每周一次。

    最新的一條記錄是三天前，備注欄寫著：7號樣本存活率達標(biāo)，準(zhǔn)備移植。

    ——7號。

    和風(fēng)水師符紙上的編號一樣。

    我猛地合上賬本，轉(zhuǎn)身時撞倒了旁邊的標(biāo)本架。

    玻璃罐砸在地上碎裂，福爾馬林液漫開，二十多個胎兒標(biāo)本滾落出來——

    每一個的后頸，都有月牙形的胎記。

    和我的一模一樣。

    ……

    手機突然震動，陳昊的來電顯示跳出來。

    我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

    小柔，你去哪了他的聲音帶著焦躁，媽說你不見了，我們很擔(dān)心……

    背景音里，我聽見婆婆低聲說了句什么，接著是蘇雯冷靜的嗓音：定位她的手機。

    我立刻掛斷，關(guān)機，轉(zhuǎn)身就往診所后門跑。

    但剛推開門，就撞上了一個人——

    清潔工張姨。

    她手里攥著一把沾血的手術(shù)鉗，眼神驚恐地看著我：……你快跑，他們馬上來了……

    張姨我愣住，你不是辭職了嗎

    我逃出來的……她聲音發(fā)抖，他們關(guān)著我，不讓我說……去年那個孕婦，是被活剖的……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塞給我一張皺巴巴的紙——

    是撕碎的尸檢報告殘頁，上面寫著：死因：大出血，但子宮內(nèi)無胎盤殘留，胎兒去向不明。

    遠處傳來引擎聲，車燈刺破夜色。

    張姨猛地推了我一把：跑！別回頭！

    第九章《直播鏡頭下的產(chǎn)房》

    婆婆安排的孝媳抗癌紀錄片開拍了。

    鏡頭對準(zhǔn)我慘白的臉，主持人聲情并茂地講述著婆媳情深的劇本。

    小柔為了保住孩子，堅持不打麻醉做清宮手術(shù)……婆婆抹著眼淚，手卻死死按著我的輸液管。

    我盯著她腕間的佛珠，其中一顆裂了縫，露出里面暗紅色的絮狀物——

    像極了臍帶干涸后的顏色。

    蘇雯穿著白大褂入鏡，微笑著調(diào)整我的點滴速度：血壓有點高，加點藥。

    她的手搭在調(diào)節(jié)閥上，不動聲色地擰大了劑量。

    十分鐘后，我的視線開始模糊，腹部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大出血！快搶救！

    鏡頭慌亂搖晃，卻依然對準(zhǔn)我抽搐的身體和身下漫開的鮮血。

    直播彈幕瞬間爆炸——

    天��！血崩了！

    婆婆哭得好傷心……

    這醫(yī)院有問題吧！

    我掙扎著抓住蘇雯的衣領(lǐng)，扯下她的項鏈——

    吊墜打開，里面是一張嬰兒照片。

    ——陳昊妹妹的滿月照。

    但嬰兒的右手，缺了一根小指。

    第十章《血色婚禮錄像帶》》

    陳昊妹妹說漏嘴的那句哥哥前妻，讓我找到了二十年前的婚禮錄像帶。

    老宅的地下室里，錄像帶塞進播放器，雪花屏后，畫面逐漸清晰——

    新娘的紅蓋頭被掀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年輕時的婆婆。

    而新郎戴著陳昊現(xiàn)在戴的那塊腕表，側(cè)臉輪廓和他一模一樣。

    鏡頭掃過賓客席，我死死盯住角落里的一個身影——

    年輕時的蘇雯，懷里抱著一個嬰兒。

    嬰兒的襁褓上，別著那枚月牙形的玉墜。

    錄像帶突然卡頓，畫面跳轉(zhuǎn)到另一個場景——

    昏暗的房間里，婆婆跪在供奉臺前，臺上擺著一個小人偶，頭發(fā)和睡衣布料都是我的。

    旁邊是一截臍帶，和一張泛黃的B超單。

    單子上的胎兒影像，后頸的月牙胎記清晰可見。

    而供奉臺的香爐下，壓著一張紙——

    實驗組7號，血緣匹配度98%，移植準(zhǔn)備完成。

    第十一章《助產(chǎn)士的復(fù)仇名單》

    我是在蘇雯的私人診所里醒來的。

    手腕被束縛帶勒出淤青，頭頂?shù)臒o影燈刺得眼睛生疼。蘇雯背對著我，正在整理器械臺，金屬碰撞聲像是死神的腳步聲。

    醒了她轉(zhuǎn)過身，手里捏著一份泛黃的名單，知道這是什么嗎

    我瞇著眼，看清了紙頁頂端褪色的標(biāo)題——實驗組記錄（1985-2005）。

    二十年來，所有在101床流產(chǎn)的孕婦。她指尖劃過一個個名字，最后停在一個被紅筆圈住的名字上——林小梅，2003年7月，雙胞胎活體取樣。

    我的瞳孔驟然緊縮。

    林小梅——是婆婆的本名。

    你以為她真是你婆婆蘇雯冷笑，從抽屜里抽出一張出生證明復(fù)印件，她是我的親姐姐，也是第一個實驗品。

    紙張上的信息讓我如墜冰窟：

    產(chǎn)婦：林小梅，雙胞胎女嬰。A嬰健康，B嬰右手缺指（實驗組1號）

    而簽字醫(yī)師的名字，赫然是——陳建國。

    陳昊的父親。

    陳家的男人都有遺傳性血液病，活不過四十歲。蘇雯的指甲掐進我的皮肉，你婆婆為了續(xù)命，從二十年前就開始用健康胎兒的臍帶血做實驗——包括她自己的親生女兒。

    我猛地想起那些福爾馬林里的標(biāo)本，每一個都有月牙胎記……

    那根本不是胎記。

    是取樣時留下的疤痕。

    你也是她的女兒我嘶聲問道。

    蘇雯的笑容突然扭曲：我是當(dāng)年被扔進垃圾桶的B嬰，而她——

    門被猛地踹開，陳昊沖了進來，手里攥著一支針劑。

    蘇雯！他怒吼，你答應(yīng)過等我媽做完移植再動手！

    蘇雯反手一針扎進他的脖子：姐夫，你媽欠我姐的命，該還了。

    陳昊踉蹌著倒下時，我看到了他手里的針管標(biāo)簽——

    胚胎干細胞注射液，實驗組7號專用。

    第十二章《保溫箱里的證據(jù)》

    我假裝昏迷，聽著蘇雯在電話里咆哮：……培養(yǎng)皿必須恒溫運輸！那是最后一份健康樣本！

    她的高跟鞋聲遠去后，我掙開束縛帶，拖著發(fā)軟的雙腿摸向?qū)嶒炇疑钐帯?br />
    恒溫箱的藍光下，一排培養(yǎng)皿整齊陳列。

    7號皿的標(biāo)簽上貼著我名字，里面漂浮的胚胎已經(jīng)初具人形——后頸有一道月牙形的縫合痕跡。

    而旁邊的監(jiān)控屏幕上，實時數(shù)據(jù)跳動著：

    血緣匹配度98.7%，干細胞分化進度92%

    ——他們在用我的孩子，給陳昊做移植。

    我抓起恒溫箱旁的病歷本，最后一頁貼著婆婆的體檢報告：

    骨髓衰竭晚期，需HLA全相合供體

    而供體來源欄，寫著——

    直系血親胚胎干細胞，最佳獲取時間：妊娠18周

    我終于明白了那些意外流產(chǎn)的真相。

    她們根本不是流產(chǎn)。

    是被活剖取胎。

    ……

    警笛聲由遠及近時，蘇雯沖了進來。

    來不及了……她盯著培養(yǎng)皿，突然抄起手術(shù)刀向我撲來，至少要帶走一個樣本！

    我抓起恒溫箱砸向她，玻璃爆裂聲中，培養(yǎng)液濺滿了她的白大褂。

    警察破門而入的瞬間，婆婆抱著最后一個完好的培養(yǎng)皿從后門閃現(xiàn)。

    只差最后半個月��！她歇斯底里地尖叫，培養(yǎng)皿里的胚胎隨著她的顫抖微微蠕動——

    那孩子的眉眼，和陳昊如出一轍。

    第十三章《停尸間的認罪書》

    蘇雯沒等到審判。

    她在拘留室用碎玻璃割腕，臨終前塞給警察一支錄音筆。

    ……1985年陳建國開始用活胎做實驗，林小梅是第一個共犯……

    錄音里婆婆的聲音冷靜得可怕：

    取健康孩子的臍帶血給陳家男人續(xù)命，天經(jīng)地義。

    我站在停尸間外，看著法醫(yī)掀開白布。蘇雯右手缺失的小指切口平整——和婆婆一模一樣。

    她指甲里提取到了陳昊的皮膚組織。法醫(yī)遞給我一份報告，還有這個。

    物證袋里是一枚銀戒指，內(nèi)側(cè)刻著LMCJ——林小梅和陳建國。

    這枚戒指嵌在蘇雯顱骨里，是二十年前的兇器。

    我猛然想起陳父的車禍——當(dāng)年結(jié)案報告里，擋風(fēng)玻璃上確實有個戒指形狀的破洞。

    ……

    陳昊的葬禮很簡單。

    警方在江底打撈出的后備箱里，發(fā)現(xiàn)了我的全套產(chǎn)檢資料，以及——

    一管冷凍的胚胎干細胞，標(biāo)簽寫著給小柔的禮物。

    婆婆在審訊室癲癇發(fā)作時，醫(yī)生從她顱骨取出了另一枚戒指。

    和殺死蘇雯的那枚，正好是一對。

    第十四章《病歷檔案的最后一頁》》

    結(jié)案那天，法醫(yī)給了我一個牛皮紙袋。

    所有死者都被修改過血型檔案。他指著檢測報告，她們都是Rh陰性血——和你一樣。

    我翻開婆婆的圣經(jīng)，夾層里掉出一張發(fā)黃的胎兒彩超。

    照片里的嬰兒穿著陳昊滿月時的衣服，后頸的胎記其實是取樣針留下的疤。

    新聞發(fā)布會上，記者突然騷動。

    我低頭看見鮮血正從病號服下擺漫出，染紅了101床的編號牌。

    孕婦大出血！快送手術(shù)室！

    在被抬上擔(dān)架時，我死死攥住了那張彩超——

    背面寫著一行小字：

    第七次實驗成功，供體存活

    第十五章《新生兒的第一聲啼哭》》

    我在去年孕婦死亡的同一間手術(shù)室生產(chǎn)。

    劇痛中聽見醫(yī)生驚呼：胎兒肩位難產(chǎn)！

    ——就像二十年前蘇雯出生時一樣。

    當(dāng)嬰兒的啼哭終于響起時，護士顫抖著抱起她：是個女孩，但是……

    我撐起身子，看見孩子后頸的月牙形胎記。

    和標(biāo)本室里那些，一模一樣。

    ……

    婆婆在監(jiān)獄用床單自縊，遺書只有四個字：

    童子歸位

    整理遺物時，陳昊的妹妹遞給我一本圣經(jīng)。

    扉頁夾著兩張出生證明：

    林柔，1985年7月15日，母：林小梅

    蘇雯，1985年7月15日，母：林小梅

    而嬰兒腳印旁的血型欄，都被修改過。

    窗外朝陽升起時，101床的監(jiān)護儀響起平穩(wěn)的滴答聲。

    新生兒的小手突然抓住我的手指，力道大得驚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