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貓住長江頭，龜住長江尾。
同食麥當(dāng)勞，共飲長江水。
兩只烏龜，兩只烏龜，跑得快，跑得快。
一個爆金幣了。一個已經(jīng)死了。
真奇怪，真奇怪。
1.
電腦屏幕的藍(lán)光映在小剛狂刀疲憊的臉上。
他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睛，看了眼直播間右上角的人數(shù)。
兄弟們，今晚人氣突破十萬了！
小剛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已經(jīng)連續(xù)直播了六個小時。
彈幕飛快滾動著。
狂刀哥今天狀態(tài)爆炸��！
這波操作太秀了！
再贏一把就上王者了！
小剛喝了口已經(jīng)涼透的咖啡，點擊了排位匹配。
就在這時，臥室門被猛地推開。
小剛！現(xiàn)在立刻關(guān)直播！
美倫穿著絲綢睡衣站在門口，懷里抱著他們養(yǎng)的布偶貓雪球。
小剛的手指在鍵盤上頓了一下。
老婆，再等二十分鐘，這把打完就下。
他盡量讓聲音聽起來溫和。
不行！現(xiàn)在就去給雪球洗澡！它身上全是貓砂！
美倫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小剛瞥了眼彈幕，觀眾們已經(jīng)炸開了鍋。
臥槽，嫂子發(fā)威了！
狂刀哥家庭地位-1
快跑啊狂刀哥！
他強撐著笑容。
美倫，這把真的很重要，贏了就上王者了...
王者王者能當(dāng)飯吃嗎
美倫大步走到電腦前，手指懸在電源鍵上方。
我數(shù)到三，你不關(guān)我就幫你關(guān)。
小剛的額頭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一！
彈幕更加瘋狂了。
哈哈哈哈現(xiàn)場直播家庭暴力
狂刀哥危！
錄屏了錄屏了
二！
小剛的手指在鼠標(biāo)上收緊。
這把游戲已經(jīng)打了三十五分鐘，勝利在望。
美倫，就十分鐘...
三！
美倫的手指重重落下。
但小剛搶先一步拔掉了電源線。
屏幕黑掉的瞬間，他長舒一口氣。
老婆，你看，我下播了。等我給雪球洗完澡再重新開...
美倫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你以為這樣就行了
她轉(zhuǎn)身走向書房。
小剛突然意識到什么，臉色大變。
美倫！別動我賬號！
他追上去，但已經(jīng)晚了。
美倫坐在他的備用電腦前，手指飛快地敲擊鍵盤。
既然你這么愛直播，那就別播了。
不要！
小剛撲過去時，屏幕上已經(jīng)彈出提示。
賬號注銷成功。
他呆立在原地，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這個30級的直播賬號，價值數(shù)萬元，是他三年的心血。
彈幕、禮物、粉絲牌...全沒了。
你...你...
小剛的聲音顫抖著。
美倫抱起貓，冷冷地看著他。
現(xiàn)在可以去給雪球洗澡了嗎
小剛的拳頭攥緊又松開。
他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回到電腦前，重新插上電源。
你干什么
美倫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開播。
小剛的聲音異常平靜。
你敢！
我已經(jīng)沒有賬號了，還有什么不敢的
他熟練地注冊了一個新賬號，開啟直播。
標(biāo)題很直白：我的老婆注銷了我30級的賬號。
直播間人數(shù)以驚人的速度增長。
家人們，今天播點不一樣的。
小剛的聲音有些哽咽。
給大家看看我的婚姻生活。
他把攝像頭轉(zhuǎn)向站在門口的美倫。
美倫愣了一下，隨即憤怒地沖過來。
你瘋了嗎
對，我瘋了。
小剛苦笑著。
三年了，我受夠了。
彈幕已經(jīng)爆炸。
臥槽！真夫妻大戰(zhàn)！
狂刀哥硬氣起來了！
這是劇本吧
美倫伸手要關(guān)攝像頭，小剛擋住了她。
今天就讓觀眾評評理。
他的聲音突然提高。
結(jié)婚三年，我所有收入都上交！28.8萬彩禮，70多萬直播收入，全在她那！
美倫的臉色變得煞白。
你胡說什么！
我胡說我銀行卡里現(xiàn)在就500塊錢！連給我爸媽買生日禮物的錢都沒有！
小剛的聲音開始顫抖。
每次我要錢，她就說要錢就離婚！你們知道我這三年怎么過的嗎
美倫突然笑了。
好啊，那就離。
她轉(zhuǎn)身走向臥室，重重關(guān)上門。
小剛呆坐在電腦前，看著瘋狂刷新的彈幕。
龜男覺醒！
70萬全上交瘋了吧！
支持離婚！
他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家人們，我今天...可能真的要離婚了。
直播間的禮物開始刷屏。
小剛抹了把臉，突然做了個決定。
這樣，我現(xiàn)在就去收拾東西。
他拿起手機，打開攝像頭。
全程直播，讓大家看看真實的我。
他走進(jìn)臥室，美倫正在整理衣柜。
你干什么
收拾東西，搬出去。
小剛的聲音很平靜。
美倫冷笑一聲。
好啊，別忘了你的貓。
小剛點點頭，開始往行李箱里塞衣服。
彈幕有人問：為什么說是你的貓
小剛看了眼鏡頭。
五只貓都是我在照顧，美倫只負(fù)責(zé)玩。
美倫猛地轉(zhuǎn)過身。
你說什么
我說，你從來不給貓鏟屎，不給貓梳毛，連貓糧放哪都不知道。
小剛的聲音帶著壓抑已久的憤怒。
今天讓我中斷直播給貓洗澡你連貓的洗澡盆放哪都不知道吧
美倫的臉色變得難看。
你...
我怎么說錯了嗎
小剛繼續(xù)收拾著東西。
電腦我得帶走，這是我吃飯的家伙。
美倫突然沖過來。
這房子是我的！里面的東西都是我的！
小剛停下動作，直視著她的眼睛。
法律上不是這樣的，美倫。
他拿出手機。
需要我現(xiàn)在打電話問律師嗎
美倫后退了一步，似乎第一次認(rèn)識這個男人。
小剛繼續(xù)收拾著，把五只貓的食盆、玩具、貓包都整理好。
家人們，今天開始，我可能要露宿街頭了。
他對著鏡頭苦笑。
彈幕立刻有人刷：來武漢！我家有空房！
小剛突然眼睛一亮。
武漢...其實不錯，離杭州不遠(yuǎn)，生活成本低。
他看了眼美倫。
我明天就去武漢。
美倫抱著手臂。
隨你便。
小剛收拾完最后一個箱子，對著鏡頭深深鞠躬。
謝謝大家今天的見證，我下播了。
關(guān)掉直播后，房間里安靜得可怕。
小剛坐在床邊，看著這個生活了三年的家。
美倫，我真的盡力了。
美倫沒有回答。
小剛拖著行李箱走出臥室時，聽到她最后說了一句。
你會后悔的。
小剛停下腳步。
后悔的是你。
門關(guān)上的聲音很輕，卻像是一道分界線。
2.
小剛坐在武漢臨時租的公寓里，刷著手機。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不停地滑動。
每一條評論都像刀子一樣扎進(jìn)他心里。
龜男活該被欺負(fù)！
這種男人就不配有老婆！
慫包！丟男人的臉！
他關(guān)掉微博，打開直播平臺。
私信已經(jīng)爆滿。
大多數(shù)是罵他的。
只有少數(shù)幾條還在支持他。
狂刀哥，我們都挺你！
美倫就是個控制狂！
離得好！
小剛嘆了口氣。
三天前那場直播后，事情的發(fā)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預(yù)料。
他原以為大家會理解他。
沒想到現(xiàn)在全網(wǎng)都在罵他。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是美倫的視頻電話。
小剛的手抖了一下。
他猶豫了三秒，還是接了。
屏幕上出現(xiàn)美倫紅腫的眼睛。
小剛...你滿意了嗎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小剛的心一下子揪緊了。
美倫...我...
現(xiàn)在全網(wǎng)都在罵我！說我貪你的錢！控制你！
美倫的眼淚掉下來。
你知道我這兩天怎么過的嗎連門都不敢出！
小剛握緊了手機。
對不起...我當(dāng)時太沖動了...
沖動
美倫的聲音突然提高。
你毀了我的生活！就因為你那該死的直播！
小剛低下頭。
我會想辦法補救的...
補救怎么補救
美倫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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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立刻發(fā)聲明，說那些都是你編的！說你喝多了胡說的！
小剛猛地抬頭。
這...這不行吧...
不行那你等著收律師函吧！
美倫掛斷了電話。
小剛呆坐在床邊。
五只貓圍在他腳邊，喵喵叫著要吃的。
他機械地打開貓糧袋子，給它們倒上。
手機又響了。
是直播平臺的管理員。
狂刀，你最好趕緊處理一下這事。平臺收到很多投訴了。
小剛的喉嚨發(fā)緊。
我會處理的...
他打開電腦，登錄新注冊的賬號。
直播間一開，立刻涌進(jìn)來上萬人。
龜男還敢開播
騙子！消費網(wǎng)友同情心！
取關(guān)了取關(guān)了！
小剛深吸一口氣。
家人們...我要向大家道歉...
彈幕刷得更快了。
道歉有用
繼續(xù)演！
小剛擦了擦額頭的汗。
關(guān)于我上次說的那些話...有些是不準(zhǔn)確的...
他停頓了一下。
我老婆其實對我很好...是我太自私了...
彈幕突然安靜了一秒。
然后炸開了鍋。
臥槽！反轉(zhuǎn)了！
果然是個龜男！
取關(guān)！惡心！
小剛硬著頭皮繼續(xù)說。
彩禮錢是我自愿給的...收入也是我主動上交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老婆很賢惠...每天給我做飯...
一條特別醒目的彈幕飄過：
狂刀哥，你被綁架了就眨眨眼！
小剛沒忍住，真的眨了下眼。
彈幕立刻笑瘋了。
哈哈哈真眨眼了！
實錘了！被老婆威脅了！
小剛慌忙解釋。
不是...我沒有被威脅...
他的手機又震動起來。
是美倫發(fā)來的消息：
把那些罵我的彈幕封了！罵回去！
小剛咬了咬牙。
房管...把那些說我老婆壞話的都封了...
彈幕更加憤怒了。
牛逼！自己打自己臉！
龜男沒救了！
退錢！把打賞的錢退回來！
小剛看著滿屏的罵聲，突然站起來。
你們懂什么！
他對著攝像頭大吼。
我老婆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那些罵她的都是嫉妒！
我家的事輪不到你們指手畫腳！
說完，他直接關(guān)掉了直播。
房間里安靜得可怕。
五只貓嚇得躲進(jìn)了床底。
小剛癱坐在椅子上，雙手抱頭。
他做了什么
他剛剛罵了那些支持他的人...
手機瘋狂震動起來。
平臺管理員的消息：
狂刀！你瘋了嗎辱罵觀眾
小剛沒有回復(fù)。
他打開微博，發(fā)現(xiàn)自己又上了熱搜。
小剛狂刀辱罵粉絲
龜男實錘
軟飯硬吃
每一條熱搜下面都是罵他的。
偶爾有幾條為他說話的，也被噴得體無完膚。
小剛顫抖著打開美倫的微博。
她剛剛更新了一條視頻。
視頻里，美倫素顏出鏡，眼睛紅腫。
大家好，我是美倫...
她的聲音柔弱無助。
這幾天我承受了太多網(wǎng)絡(luò)暴力...
鏡頭切換到她在廚房做飯的畫面。
有人說我不做家務(wù)...
然后是她在給貓梳毛的畫面。
有人說我不照顧貓...
最后是她整理房間的畫面。
甚至有人說我控制小剛...
視頻最后，美倫淚流滿面。
我只是一心一意愛我的丈夫...
沒想到換來這樣的結(jié)果...
視頻點贊瞬間突破十萬。
評論區(qū)清一色的支持。
姐姐不哭！我們挺你！
小剛不是男人！
離婚！讓他凈身出戶！
小剛看得目瞪口呆。
這些畫面...全是擺拍的！
美倫根本不會做飯！
視頻里那個廚房甚至不是他們家的！
手機又響了。
這次是律師電話。
小剛先生，我是美倫女士的代理律師。
對方的聲音冰冷而專業(yè)。
關(guān)于您在網(wǎng)上散布不實言論，對我當(dāng)事人造成名譽損害一事...
小剛的心沉到谷底。
我們要求您公開道歉，并賠償精神損失費700萬元。
同時，您必須簽署永久退網(wǎng)協(xié)議。
小剛的手機掉在了地上。
七百萬
他哪來七百萬
所有的錢都在美倫那里！
他彎腰撿起手機，發(fā)現(xiàn)通話已經(jīng)結(jié)束。
一條新消息彈出來。
是美倫發(fā)來的：
明天下午兩點，杭州律師事務(wù)所見。
帶上你的身份證和銀行卡。
不來就法庭見。
小剛癱坐在地上。
五只貓從床底鉆出來，蹭著他的腿。
他抱起最胖的那只，把臉埋在它的毛里。
我該怎么辦...
貓咪舔了舔他的臉。
手機又響了。
是他在武漢唯一的朋友，阿杰。
剛哥，我看到熱搜了...
你還好嗎
小剛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阿杰...我完了...
美倫要起訴我...七百萬...
阿杰沉默了一會兒。
剛哥，來我家吧，我們當(dāng)面說。
小剛抹了把臉。
好...
他掛掉電話，開始收拾東西。
五只貓似乎感受到他的情緒，安靜地跟在他腳邊。
出門前，小剛最后看了一眼手機。
美倫又更新了微博。
是一張律師函的照片。
配文很簡單：
法律會還我清白。
評論區(qū)一片叫好聲。
小剛關(guān)掉手機，走出門去。
武漢的夜風(fēng)吹在臉上，帶著長江的濕氣。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美倫的時候。
那是在杭州的一個漫展上。
美倫cos著他最喜歡的游戲角色。
她笑得那么甜...
現(xiàn)在，那個笑容變成了冰冷的律師函。
阿杰家不遠(yuǎn)。
小剛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門口。
還沒敲門，門就開了。
阿杰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他。
剛哥...
小剛再也忍不住，抱住阿杰嚎啕大哭。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阿杰輕輕拍著他的背。
先進(jìn)來吧。
屋里，阿杰的妻子小美準(zhǔn)備好了熱茶。
五只貓好奇地在新環(huán)境里探索。
小剛捧著茶杯，手還在發(fā)抖。
阿杰...我是不是真的很窩囊...
阿杰嘆了口氣。
剛哥，你只是太愛她了。
小美忍不住插嘴。
這不是愛，這是��！
她拿出手機，給小剛看。
你知道現(xiàn)在網(wǎng)上都怎么說你嗎
小剛不敢看。
小美直接念出來。
史上最強龜男！
被PUA而不自知！
建議查查腦子！
每一句都像刀子扎進(jìn)小剛心里。
別說了...
小剛捂住耳朵。
阿杰瞪了小美一眼。
少說兩句。
小美氣呼呼地站起來。
我去給貓弄吃的。
阿杰坐到小剛身邊。
剛哥，你打算怎么辦
小剛搖搖頭。
我不知道...
七百萬...我拿不出來...
阿杰猶豫了一下。
我認(rèn)識個律師，要不...
小剛的手機又響了。
是一個陌生號碼。
他顫抖著接起來。
喂...
是小剛狂刀嗎
一個陌生的男聲。
我是XX娛樂的記者，想采訪你關(guān)于...
小剛直接掛斷了電話。
緊接著，又一個陌生號碼打進(jìn)來。
他干脆關(guān)了機。
記者...
小剛苦笑。
現(xiàn)在全世界都等著看我笑話...
阿杰拍拍他的肩膀。
先在你這住幾天...可以嗎
阿杰點點頭。
當(dāng)然，想住多久都行。
小美從廚房探出頭。
吃飯了！
餐桌上，三個人沉默地吃著飯。
電視里正在播放娛樂新聞。
近日，知名游戲主播小剛狂刀婚姻危機事件持續(xù)發(fā)酵...
小剛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畫面里是他和美倫的結(jié)婚照。
然后是他在直播中崩潰的畫面。
接著是美倫的澄清視頻。
最后，主持人總結(jié)道：
這場婚姻鬧劇究竟誰對誰錯，我們拭目以待。
小剛站起來，關(guān)掉了電視。
我吃飽了...
他走向客房。
五只貓跟在他身后。
關(guān)上門，小剛終于崩潰了。
他跪在地上，無聲地哭泣。
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只是想被公平對待...
只是想有自己的尊嚴(yán)...
手機雖然關(guān)機了，但那些罵聲還在他腦海里回蕩。
龜男。
軟骨頭。
不是男人。
每一個詞都像烙印，燙得他生疼。
窗外，武漢的夜色深沉。
長江在不遠(yuǎn)處靜靜流淌。
小剛想起一句詩。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
他和美倫，現(xiàn)在就像長江的兩端。
再也回不去了。
3.
杭州某高檔咖啡廳的包廂里，美倫和三個閨蜜圍坐在一起。
倫倫，這次你做得太漂亮了！
穿紅色連衣裙的莉莉舉著手機，屏幕上正是小剛道歉的熱搜。
美倫抿了一口咖啡，嘴角微微上揚。
多虧你們幫我出主意。
戴著金絲眼鏡的蘇蘇推了推鏡框。
財產(chǎn)分割協(xié)議我已經(jīng)幫你擬好了，他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
她是律師事務(wù)所的合伙人。
視頻剪輯這塊，我可是專業(yè)的。
做自媒體的琪琪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相機。
那個廢物現(xiàn)在肯定后悔死了。
莉莉笑得花枝亂顫。
美倫打開手機銀行，查看剛剛到賬的款項。
他最后那筆直播收入也轉(zhuǎn)過來了。
才這么點
莉莉湊過來看了一眼，撇撇嘴。
夠買幾個包了。
美倫收起手機。
接下來怎么辦他好像去武漢了。
蘇蘇拿出一份文件。
這是離婚協(xié)議，讓他簽了。
要是他不簽?zāi)?br />
美倫有些擔(dān)心。
那就法庭見唄。
蘇蘇冷笑。
根據(jù)婚姻法，他那些直播收入都是夫妻共同財產(chǎn)，你至少能分六成。
還有，別忘了讓他把貓接走。
莉莉嫌棄地皺起鼻子。
我最討厭貓了。
美倫點點頭，給蘇蘇轉(zhuǎn)了五千塊錢咨詢費。
倫倫你就是太心軟。
琪琪翻看著小剛最新的直播錄像。
你看他現(xiàn)在這副德行，完全就是個笑話。
屏幕上，小剛眼神渙散，嘴里念叨著破碎的英文。
Tell
me
why...Why...
三個閨蜜笑得前仰后合。
笑死個人！
龜男の末路！
錄下來錄下來，發(fā)抖音肯定火！
美倫也忍不住笑了。
她打開微信，給小剛發(fā)了條消息：
明天下午三點，視頻簽離婚協(xié)議。
律師會在場。
別�；�。
發(fā)完消息，她關(guān)掉手機，和閨蜜們討論起下周要去哪里逛街。
武漢的出租屋里，小剛的手機亮了一下。
但他沒有看。
他坐在電腦前，機械地點擊著鼠標(biāo)。
直播間只有不到一千人，大多是來看笑話的。
MVP...I
am
MVP...
小剛盯著屏幕，喃喃自語。
彈幕飄過：
又開始了又開始了
能不能說人話
主播瘋了
小剛突然站起來，對著攝像頭大喊：
Answer
me！Tell
me
why！
然后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回椅子上。
五只貓圍在他腳邊，不安地喵喵叫。
阿杰推門進(jìn)來，看到這一幕，嘆了口氣。
剛哥，吃飯了。
小剛沒有反應(yīng)。
阿杰走過去，關(guān)掉了直播。
你兩天沒吃飯了。
小剛抬起頭，眼睛里布滿血絲。
杰哥...我完了...
他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話。
美倫要離婚...
我爸媽...也不理我了...
阿杰把盒飯放在桌上。
先吃飯，吃完再說。
小剛機械地打開飯盒，扒了兩口。
手機又響了。
是他媽媽。
小剛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接起來。
媽！
小剛...
媽媽的聲音很冷淡。
你爸看了你昨天的直播...
我們很失望。
小剛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媽...你聽我解釋...
沒什么好解釋的。
媽媽打斷他。
一個大男人，整天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子！
美倫多好的媳婦，你不知珍惜！
現(xiàn)在好了，全網(wǎng)看笑話！
小剛的眼淚大顆大顆掉進(jìn)飯盒里。
是她...是她先...
夠了！
媽媽提高了聲音。
我和你爸商量好了，這事我們不管了。
你自己造的孽，自己解決。
電話掛斷了。
小剛保持著接電話的姿勢，一動不動。
阿杰擔(dān)憂地看著他。
剛哥...
小剛突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
笑聲越來越大，最后變成了嚎哭。
五只貓嚇得躲進(jìn)了貓窩。
阿杰手足無措地站在旁邊。
小剛哭夠了，抹了把臉，打開電腦。
我要直播。
剛哥，你狀態(tài)不好...
我要直播！
小剛紅著眼睛吼道。
阿杰只好讓步。
直播開啟，觀眾迅速增加到三千人。
大部分是來看熱鬧的。
龜男又來了！
今天表演什么英文朗誦
主播瘋了吧
小剛盯著攝像頭，突然開始背誦：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彈幕瞬間爆炸。
臥槽！改莎士比亞了
笑死，文學(xué)龜男！
建議送精神病院！
小剛對彈幕視而不見，繼續(xù)念叨：
All
the
worlds
a
stage...
And
all
the
men
and
women
merely
pyers...
阿杰看不下去了，強行關(guān)掉了直播。
剛哥！你清醒一點！
小剛茫然地看著他。
我很清醒啊...
我拿了MVP...我是MVP...
阿杰抓住他的肩膀猛搖。
醒醒！美倫給你發(fā)消息了！明天要簽離婚協(xié)議！
小剛的眼神聚焦了一瞬。
離婚...
他突然站起來。
對！離婚！
我要去找她！當(dāng)面說清楚！
阿杰攔不住他，只好跟著一起出門。
兩人打車來到高鐵站。
小剛買了最近一班去杭州的車票。
候車室里，他不停地刷著手機。
微博上全是嘲笑他的話題。
小剛狂刀莎士比亞
龜男文學(xué)
年度最佳喜劇人
他顫抖著打開美倫的微博。
最新一條是十分鐘前發(fā)的：
明天就要解脫了。
配圖是一張離婚協(xié)議的局部照片。
評論區(qū)一片歡呼。
姐姐終于脫離苦海！
龜男不配擁有愛情！
讓他凈身出戶！
小剛的眼淚滴在手機屏幕上。
阿杰遞給他一張紙巾。
剛哥...要不...算了吧...
小剛搖搖頭。
我要見她...最后一面...
高鐵上，小剛一直看著窗外。
田野、村莊、城市飛速后退。
就像他的人生。
到達(dá)杭州時已是深夜。
兩人找了家便宜的旅館住下。
小剛整夜沒睡，反復(fù)看著手機里和美倫的合影。
第二天下午，他們提前半小時到達(dá)律師事務(wù)所。
美倫和她的律師閨蜜蘇蘇已經(jīng)在等了。
簽了吧。
美倫推過來一疊文件，面無表情。
小剛顫抖著手翻開協(xié)議。
財產(chǎn)分割條款讓他眼前一黑。
這...這也太多了...
蘇蘇冷笑一聲。
根據(jù)婚姻法，這已經(jīng)很仁慈了。
小剛看向美倫。
倫倫...我們真的要這樣嗎...
美倫別過臉去。
簽不簽不簽就法庭見。
小剛的筆懸在紙上，遲遲落不下去。
阿杰看不下去了。
美倫姐，剛哥知道錯了，能不能...
關(guān)你什么事
美倫冷冷地打斷他。
這是我們夫妻的事。
小剛深吸一口氣，簽下了名字。
好了...我簽了...
他的聲音輕得像羽毛。
美倫檢查了一遍簽名，滿意地收起來。
下周一去民政局辦手續(xù)。
她站起身，拎著包準(zhǔn)備離開。
小剛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倫倫...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美倫甩開他的手。
別碰我。
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蘇蘇跟在后面，臨走前對小剛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龜男就要有龜男的覺悟。
阿杰氣得想追上去，被小剛拉住了。
算了...
回武漢的高鐵上，小剛一直看著窗外。
杰哥...我是不是真的很失敗...
阿杰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剛的手機響了。
是直播平臺的解約通知。
由于近期表現(xiàn)異常，平臺決定終止與他的合作。
小剛笑了笑，關(guān)掉手機。
也好...反正我也不想播了...
回到武漢的出租屋，五只貓圍上來蹭他的腿。
小剛蹲下來，一只一只撫摸它們。
只剩你們了...
當(dāng)晚，他執(zhí)意要開最后一次直播。
阿杰攔不住，只好由他去。
直播間開了，觀眾很快突破五萬。
都是來看笑話的。
小剛對著攝像頭，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Hi...everyone...
彈幕立刻刷屏。
來了來了！
英文環(huán)節(jié)！
今天表演什么
小剛深吸一口氣。
Today...I
want
to
say...
他的聲音哽咽了。
Sorry...to
everyone...
彈幕有人開始罵：
現(xiàn)在知道道歉了
晚了！
龜男去死！
小剛沒有理會，繼續(xù)用破碎的英文說著：
I
lost...everything...
My
wife...my
money...my
dignity...
But...I
deserve
it...
阿杰在鏡頭外紅了眼眶。
五只貓?zhí)献雷�，好奇地看著攝像頭。
小剛抱起其中一只，貼在臉上。
Only...cats...love
me...
彈幕突然安靜了一瞬。
然后有人開始刷：
其實...有點可憐...
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
唉，自作自受
小剛放下貓，對著攝像頭深深鞠躬。
Goodbye...my
friends...
他關(guān)掉了直播，拔掉了攝像頭。
結(jié)束了...
阿杰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
剛哥...
小剛搖搖頭。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阿杰欲言又止，最終離開了房間。
小剛坐在黑暗中，抱著五只貓。
窗外的武漢燈火通明。
長江水靜靜流淌。
他想起第一次開播時的興奮。
想起第一次收到禮物的喜悅。
想起第一次見到美倫的心動。
所有的所有，都像一場夢。
現(xiàn)在，夢醒了。
只剩下他和五只貓。
還有一堆破碎的英文單詞。
Tell
me
why...
他輕聲對自己說。
Answer
me...
貓兒們喵喵叫著，像是在回應(yīng)。
但沒有人能真正回答他。